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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绿草芽依旧青翠,兰花花仍然可爱

从大洼山出发,通往高台学校的是一条小路,裸露在大洼山的肚皮上,锃亮锃亮的。

这是大洼山的孩子留在上学路上的足迹,是他们的脚底板擦亮了这条弯弯曲曲的小路。

方圆几十里,可供孩子们念书的学校,就只有高台学校了。

高台学校是一所九年制的学校,因为地处几个村子的怀抱中,所以学生非常多,周边各乡各村的孩子到了入学的年龄,都由大人领了来,安放在这所学校里念书。

随着这些年的发展,学校的模样也悄悄地发生了变化。

原先那些兜不住风的破烂房子,都轮换着翻修了一遍。晚生他们以前偷油的那个破土房,现在都已经整修成大教室了,原来教室里纸糊的窗户,都换成了玻璃窗户,每天被孩子们擦得明亮。早晚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课本上,那些原本晦涩难懂的文字,也变得轻快愉悦起来。

到了冬天,若是在以前,就还是土炉子,冒着浓浓的黑烟,裹满了整间教室。现在已经全是铸铁做成的火炉,烟囱也是用雪花铁皮做的,又干净又温暖。火炉被孩子们打理得干干净净,那些跳跃的火焰,给了他们无限的温暖。

学校的后边是一大块平地,整修成了孩子们活动的操场。操场的边缘种了一圈一圈的白杨树,将操场围成了一个圈。

连接着操场和校园的是教师的办公室。办公室的后墙是砖砌的,红色的砖块整整齐齐,孩子们很喜欢到这里读书。

每天早晨,太阳从东山升起来的时候,第一缕阳光便照在这块砖墙上面。红色的阳光和墙面,给人温暖而又静谧的感觉,到了冬季,这份温暖就变得更加的珍贵。

日头慢慢升高,整片操场都沉浸在暖阳之中,阳光将晨读的孩子们的身影拉得很长,投射在土黄色的操场上、红色的墙面上,那身影时而矗立不动、时而来回摇曳,整个校园显得美轮美奂。

到了炎热的夏季,操场边的小树林,就会变得热闹而又拥挤。三三两两的孩子聚集起来,也许他们是在推演着一道难解的算术,也许他们是在憧憬着美好的将来。

晚生是喜欢这里的。

他喜欢这里早晨的阳光,喜欢这里小树的荫凉,喜欢在这里诵读课文,喜欢把一道道数学题解在操场的地面上,然后等待老师挨个儿过来检查。

从刚念书时语文课本中的拼音到初中的英文单词,从简单的小学算术到难懂的化学反应,这块操场把它们都储存在了它的记忆里。

白杨树不光栽在操场的边缘,在校园里,也是随处可以看到它们的。

每一个教室的门前都会有一小块花园,这里就栽了不少的白杨树,其间也夹杂着其他的树木。

春天来了,便有小草芽冒尖,绿绿的、淡淡的;接着便是桃花、杏花,红的、粉的,招惹蝴蝶和蜜蜂来来往往;到了夏秋季节,大片的格桑花竞相开放;再往后,大片大片的树叶飘落下来,和一片片的雪花交错在一起,铺满了这一块块小小的园子。

白杨的叶子黄了就落,落了又绿,它的枝干也变得越来越粗壮。

晚生刚入学时,那些白杨树还是瘦小的一株株小树苗,转眼间,就已经冒过了屋檐。

当白杨树的枝干冒过屋檐的时候,晚生已是一个快要毕业的中学生了。

在这些年里,有许多孩子因为各种原因辍学了,他们有的在家里帮家人干活,有的便到附近的县、市、省城去打工。

六斤就是其中的一个。

六斤和晚生、勾娃一样,当初都背着书包上学校,也都是同一个老师在给他们上课,读一样的课文,算一样的数学题,但是六斤对学习就是不感兴趣,越是没有兴趣,就越不爱进教室,即使把他拴在了教室里,也是不住地犯困、迷糊。

六斤最大的愿望就是彻底离开学校。

六斤不爱学习,他便和其他的孩子远远地拉开了距离,其他的孩子都已经快初中毕业了,而六斤还留在小学读书。这让六斤很苦恼,虽然留了级,但是他的个头却蹭蹭地一直往高长,他一直坐在教室最后边,放学的时候他也站在队伍的最后边。

高高的个子总是显得很扎眼,这更让他难受,走路也不愿意直起腰来。

他感觉同学都在背后议论他,虽然在学校像他这样的孩子不只他一个,但是如果有同学背着他在一起说话,他就感觉是在说自己,尤其是女孩子议论的时候,他更加感觉无地自容。

逃离学校的念头在他的脑海里变得汹涌澎湃。

六斤也曾把这种想法和父母说过,说自己不愿意去学校了,想帮他们干农活,但遭到了父母的一顿呵斥。

从此,六斤就不愿意和父母说这些话了。

都是一起去的学校,别的孩子快初中毕业了,而自家的孩子还在读小学,这让碎娃也非常的无奈。

放学的路上,丛生的小草已经绿油油的一大片了,踩在上边软绵绵的,野花满山都是,大地变成了一块织锦,在天地间铺展开来。

在西下的夕阳里,大洼山的孩子走在回家的路上,他们一个个已经是半大小伙了,以前那些蹦蹦跳跳的可爱模样渐渐地都消失在了岁月的风雨里。

六斤闷闷不乐,他知道再过不了多长时间,陪伴他一起上学的晚生、勾娃都会从这个学校毕业,去到新的学校,而他却还要走这条小路,不知道还要走上几年。

六斤说出了憋在心里很久的话:“晚生、勾娃,你俩毕业了,我就不上学了。”

“你不上学,你要干什么去?”

晚生很是纳闷,虽然他知道六斤不爱上学,但是在他的心里,的确不知道如果辍了学,还能够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六斤闷闷不乐,自言自语地说。

“你不上学,你爸能饶过你?”

勾娃想到六斤以前曾和碎娃说过不上学的事,但是碎娃没有同意,于是便和六斤商量了起来。

“我不管,你们毕业了,我就不上学了,他们逼我,我就出门去,去到他们找不见的地方。”

六斤好像已经做好了打算。

“那怎么能行,这不把你爸妈急疯?”晚生和勾娃显然不同意六斤的这种做法。

“我不管,是他们在逼我。”

六斤继续说着他的想法,好像谁也动摇不了他的念头了。

“反正我不同意你这样做。”

“我也不同意。”

晚生和勾娃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其后,大家都陷入了沉默。

对于六斤上学的事,虽然晚生和勾娃都知道他的无奈和痛苦,但是他们也不知道怎样才能够帮到他。

端午过后,学业就更加的紧张起来。

经过几轮的预选考试,晚生报考了师范学校,师范学校的录取分数远高于普通高中的录取分数。

听老师说,上得了最好的高中的学生,不一定考得了师范学校,如果考上了师范,政府每个月都会补贴生活费用,上学的时间也短,四年就会毕业,毕业是会分配工作的,这样的情形对于农村的孩子来说,是多么理想的一种选择啊!

晚生做梦都想考上这所学校,虽然他还没有认真地想过自己的未来,但老师这样说,许多的孩子也都在向这个方向奋斗,家里人也支持自己报考师范学校。

考取师范学校,就是晚生的唯一愿望了。

对于晚生来说,人生的第一场大考,就是县城的师范考试。

那年,初中毕业的考试,总共有两次。一次是重点高中的报考,班主任老师把他们领到重点高中的考场里,说:“这是我们例行参加的考试,重在参与,我们的目标是考取师范。”

第二次,就是师范招考,这次考试大家都很重视,班主任鼓励他们说:“你们以前在学校吃的苦头,在这次考试中就要发挥出来,争取考出好的成绩,走进师范的大门。”

晚生和其他的同学一样,带了充足的干粮,又一次来到这个热闹而又陌生的城市,走进了令人不由自主地紧张的考场。

人生的第一次努力,在晚生这里,得到了真实的回报。

当晚生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连同他一起激动的,不仅是晚生的父母,还有高台学校的师生,他们因为晚生而倍感骄傲。还有大洼山的乡亲,也感到骄傲,这里的土地不光生长庄稼,也会长出通过读书改变命运的孩子。

炎热的夏日里,没有一丝凉风。

门前屋后的白杨树,静静地一动不动,那些嫩绿的树叶蜷缩着身子,挂在高远的枝头,仿佛在眺望着远方。

晚生家的院落里格外热闹,因为今天,大洼山的乡亲都前来祝贺晚生。

长根和十月准备好了饭菜、烟酒。

自从长根家的大房子盖好以来,至今还没有正儿八经地招待过一次客,遇到当下的好事,大房子就展现出了它的优越性,宽敞、明亮,几十个人在里边来来往往都是绰绰有余,光是安席位,就能够安两大席。重要的亲戚,比如长根的舅舅、晚生的舅舅,都被安排在了这个大上房里边。

这两年的光景好了,待客的饭菜自然就有一些起色。

长根宰了几只鸡,今天招待父老乡亲的,是地道的鸡肉粉汤,往日里只有大户人家才有的伙食,慢慢地都端上了普通人家的炕桌,不光有鸡肉粉汤,就在喝酒的时候,长根也准备了可口的下酒菜——牛头肉、猪耳朵、泡椒凤爪,还有一些新鲜果蔬,一点也不比大户人家逊色。

乡亲们在享用这顿美食、感受这份喜悦的同时,也都默默地在思索着一件事情:长根家的日子,的确和以前不一样了。

日头渐渐地西沉下去,落日的余辉洒在大洼山上,如同铺展开来的一块绸缎。

“谁看见六斤了?”

“有谁看到六斤到哪里去了?”

六斤的妈着急慌忙地在院子里喊着。

于是,原本闲聊的人群,都开始四下寻找起六斤来。

今天不是好好的在晚生家吃饭吗,还和晚生一起说话聊天,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

大家讨论的结果是,六斤出了晚生的家门,就再也没有出现在乡亲们的眼中了。

“他会不会是跑了?”

晚生和勾娃依稀记起他们放学路上说过的话,都觉得六斤有离家出走的可能。

寻遍了大洼山,不见六斤的影子。

现在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六斤跑出了大洼山。

月色渐渐笼罩了大地,大洼山的乡亲们四散开来,四处寻找六斤。

快到交夜时,碎娃和长根已经快赶到了丰禾的集上,前方出现了一个晃晃悠悠的人影。

他们跑到跟前一看,终于看清了,就是六斤。

这时候,六斤已经走了二十里的山路,眼前已经能够望见丰禾集上稀稀落落的灯火,还有铁轨上偶尔驶过的火车,一路向远方疾驰而去。

虽然六斤被带回了家里,但是这孩子少了言语,大人和他说着话,他却像丢了魂一样不张口。

夏日的炎热逐渐褪去,习习的凉风缓缓吹来。

天空又变得高远起来,入学的孩子稀稀落落地出现在上学的路上,背着花花绿绿的小书包,时而跳跃奔跑,时而低头簇语。

晚生带好了入学的物件,坐上了县城的公共汽车,来到了一座陌生的城市。

据说那里是一座小小的县城,有一条小小的河流穿城而过。

勾娃就近到丰禾上了高中,每周都可以回家拿一些红梅给他烙的白饼。

六斤无论如何都不去学校了,他每天起个大早,给碎娃生好喝茶的炉火。碎娃喝完了茶要到哪块地里干活,六斤二话不说就跟着走,即使是在太阳底下出油冒汗,六斤也没有一句怨言。

碎娃没有了办法,只能依了六斤。

曾经走过的那条上学的路,绿草芽依旧青翠,兰花花仍然可爱。 TtH6ptncuoKKUCssJh3wC/ur6IAmGkzm++59+EAs1OEfYjLOhls8POitjZ/9+ml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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