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天
达里雅布依

2024年9月10日

今天是南疆之旅的第六天。

达里雅布依是一个很多人还没有听说过的地名，它坐落在于田县城向北200多千米的地方，在塔克拉玛干沙漠的深处，是一个居住着一千人左右的村庄。400多年前，有一批人沿着克里雅河走到了这片被河水浇灌的绿洲，河两边水草丰茂，于是他们定居下来，和外界断绝了联系。他们“不知有汉，无论魏晋”，过着与世无争的放牧生活，一眨眼就是400年。克里雅河从昆仑山上流下来，源源不断，直到今天。它滋润着大河两边的沙地，让芦苇、红柳、胡杨等茁壮成长，点缀单调的沙漠，犹如绿色的繁星洒落人间。到了秋天，胡杨树一片金黄和霞光相映，燃烧整个天空和大地。

最初发现这批村民的是瑞典探险家斯文·赫定，1895年他沿着河流上行，找到了这个地方，记录下了他们的行踪。直到1950年，人民政府才又一次发现了这个地方，专门成立了一个乡，把它纳入行政管辖的范围。村民们讲维吾尔语，几百年前迁徙到这里的原因，已经没有人知道。他们根据日月的位置和四季的轮替来计算岁月的流逝，他们家家户户的物品可以互相分享，没有人在意财富的积聚，也不知道财富为何物，时间久了，邻里之间互相嫁娶，全部成了亲朋好友，有些甚至近亲结婚，造成了孩子生理上的缺陷。2019年，政府在150千米以外更加方便的地方建设了达里雅布依新村，把村民搬迁了出去，结束了他们与世隔绝的生活。村庄依然在克里雅河的边上，村民们开始和外界接触，也有新鲜血液流进来，今天的孩子们健康活泼，在现代化的小学学习，村民们在政府的指导下，除了放牧也种植大量的大芸——也叫肉苁蓉，在经济上获取了很好的收益。

沙漠深处的老村则被开发成旅游项目，村民的老房子被改造成了民宿，喜欢越野的人从沙漠中寻找道路，开始到这里来探险，或者寻找世外桃源的感觉。所谓道路，就是开着越野车翻越沙丘，跋涉河道，一路颠簸到达这里，一不小心，汽车就会陷入沙坑难以自拔。如果从新村徒步到老村，则需要整整一个星期的时间。老村这边没有4G信号，通讯公司在这里建立了一个基站，只提供2G服务，可以发短信、打电话，但没有微信，更看不了短视频。电源线也没有拉到这里，照明靠太阳能电灯，房间的电依靠发电机，深夜停止发电后，村庄就进入了原始的寂静，你除了乖乖睡觉，还是乖乖睡觉；如果睡不着，可以到外面的山丘去看星空，那点点繁星如闪耀的钻石布满天空。

村民们走出了原始状态，过上了更加现代化的生活，但他们依然保持着互相帮助的传统，身上的淳朴和干净一目了然。不少年轻人开始到外面闯荡，不再遵循他们父辈的生活习惯，村民的财富增加了，房子变大了，生活方便了，但不知道他们的幸福感有没有增加。人类的幸福感和财富的积累不成正比，在资源足够支持生存的前提下，人的幸福和快乐都来自内心。当村民们围着篝火翩翩起舞时，脸上洋溢的快乐和财富没有任何关系。我们大多数人的生活辛苦而劳累，“卷”成一片，不少人也积聚了一些财富，但幸福像流沙一样，统统从手心溜走了，我们紧握拳头却一无所有。没有了幸福和快乐，你拥有的其他一切都毫无意义。

今天刚好是教师节，出发到达里雅布依之前，我还在想，教师节我应该做些什么。没有想到，到了新村，当地安排我到小学去看一看，我几乎是欣喜若狂地去和孩子们见面，和他们分享我收到的鲜花，鼓励他们努力学习，并给学校捐了10万元，用来给老师和孩子购买一些书籍和学习用品。随后我们出发前往老村，开车要将近4个小时，时而路过河滩，时而路过沙丘。眼前是奇特的沙漠风景，广阔的河道在沙漠中蜿蜒，河水在阳光下熠熠闪光，沙丘上到处都是胡杨树和红柳树，绵延不绝，像一个个卫士守护着沙海。老村是目的地，但一路的风景才是精彩之处，我驾驶越野车一路穿越，身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深刻地体会到那些开着越野车上路的人为什么不愿意回家，因为所有的好风景，都在通往难以抵达的目的地的路上。

到了村庄，我们试图为网友直播。当地朋友为了直播，甚至动用了卫星设备，折腾了3个小时勉强开播，结果不断掉线，我们只能遗憾地终止直播，改为录像，等走出沙漠再给大家播放。村庄整体上依然保持了原有的模样，土坯房、红柳墙和周边的环境融为一体。很多越野车队到过这里，土墙上挂满了各色队旗，大部分人来了都会过夜，可以住进民宿，也可以住进自己的帐篷。晚上的篝火晚会则会让你体会到放松的快乐，那是一种宣泄，更是一种吸纳，从天地星空间吸纳幸福的能量。我们给当地想了一句宣传口号：“达里雅布依，沙漠深处最后的依恋。”

我在塔克拉玛干沙漠的深处，在辽阔无垠的星空下，和你说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