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从主干道拐进岔道,是一段绵延的陡坡,要去的房子就在半道上。山尾停下脚步,不由得“喔”地发出感叹:“就是这里吗……”
“好气派的房子。”
这栋建筑完全当得起“宅邸”之称。尤其引人注目的,是它那犹如多面体组合的奇特造型,委实不像是民宅。
“嗯,玄关在哪里呢?”山尾在卷帘门紧闭的车库附近转悠寻找,五代也四下张望,但没有看似入口的地方。
最后发现玄关是在车库后方,而且有高墙遮挡,从路边看不到。
若不是注意到刻有“HONJOH”的小小名牌,早就走过去了。五代不禁疑惑,邮递员和快递员找起来不费劲吗?
沿着藏在围墙中的阶梯式通道前进,五代按下内线对讲机的按键。
“哪位?”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我是今天早上联系过您的五代。”说着,五代拿出警察证,亮在对讲机上的摄像头前方。
“请稍等。”女人说。
片刻后,响起开锁的声音,门开了。出现的是一位身穿深蓝色套装的女性,年纪在三十六七岁。五代原以为对方会年长得多,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那个,本庄雅美女士……”
“她在家,请进。”
见门已经敞开,五代再次低头致谢:“打扰了。”
两人被引到一间开阔的客厅,阳光从高高的天花板附近的窗户洒进来,照耀着象牙色的地板。
一个女人坐在黄色皮沙发上,正在用手机打电话。她穿着宽松的长裤搭配灰色毛衣,看来这位才是本庄雅美本人了,不过看上去比五代预想的年轻得多。
女人将手机贴在耳边,望向五代他们。
“——不好意思,这件事改天再说,我现在有个很重要的洽谈……嗯,是的,比这件事更紧急……嗯,就是这样。多关照啦。”嘶哑而充满自信的声音令人印象深刻。
打完电话,她欠身站起,向五代他们微微一笑。“失礼了。”
五代行了一礼,然后问道:“您就是本庄女士吧?”
“是的。”女人微微耸起鼻尖,“我是本庄雅美。”
五代出示了警察证。
“抱歉在您这么劳顿的时候来打扰。我是警视厅的五代,今天早晨打过电话,希望向您请教一些藤堂夫妻的事。”
本庄雅美冷淡地看了一眼警察证,视线移向他身后的山尾,又看了看五代,终于伸手指了一下沙发:“请坐。”
“谢谢。”五代行了个礼,走向沙发。
“美咲,帮我泡杯红茶。”本庄雅美向带五代他们过来的女人说。
“啊,不过对刑警先生来说,咖啡比红茶更合适吧?”
五代发觉后一个问题似乎是在问他们,于是停下迈向沙发的脚步,摆了摆手。“我们就不用了。”
本庄雅美浅浅一笑。
“哪有这样待客的道理,请不要让我脸上无光。红茶和咖啡,哪个好?”
五代和山尾面面相觑,中年刑警也一脸茫然。
“那就咖啡吧。”五代对本庄雅美说。
她满意地点头。
“美咲,来两杯咖啡。我要茉莉花茶。”
“好的。”名唤美咲的女人消失在隔壁厨房。
“请坐。”本庄雅美再次请他们在沙发落座。五代道声“失礼了”,和山尾并排坐了下来。
“听说您是前天回到日本的。”五代拿出记事本,问道。
本庄雅美坐在五代他们沙发斜对面的单人椅上。
“原想早点回来,可是一堆事抽不开身,最后拖到前天才回。不过,幸好赶上了昨天的葬礼。”
“您参加了葬礼吧。”
“嗯,我很想再看他们一眼。可是——”本庄雅美微微蹙眉,“康幸的棺柩全程都是紧闭的,可想而知死状多么惨烈,实在叫人悲伤。”
“是啊,确实很惨烈。”
藤堂康幸的棺柩始终紧闭,应该是因为主办者觉得,不宜让来宾看到烧得焦黑的遗体。
藤堂夫妻的葬礼昨天在藤堂家的檀那寺
举行。因为预计参加葬礼的人很多,当地警方负责警卫工作,特别搜查本部也派了几名侦查员过来。当然,他们的目的不是警卫,而是甄别有无可疑人物。五代也奉命前往,但没发现本庄雅美在场。他不认识本庄雅美,葬礼来宾多达五百余人,也不可能掌握所有人的身份。直到葬礼后查看芳名录,才知道她来过。当下五代向榎并香织打听,得知她已于前一天回国。
“您是独自回国吗?”
“是的。外子也尝试过调整日程,但工作上无论如何脱不开身。”
“冒昧问一句,您先生从事什么工作?”
“他是建筑师,正在西雅图参与美术馆的建设。”
“啊,原来如此。”五代点头,明白这栋房子为何设计如此新奇了。
从厨房传来电动咖啡研磨机转动的声音,看来端出的会是地道的咖啡。
“言归正传。”五代挺直脊背说道,“您是如何得知藤堂夫妻出事的?”
“香织突然打来电话,听到她带着哭腔,我吓了一跳,得知出了命案后,更是大受打击。我实在难以置信,连说了好几次骗人的吧,骗人的吧。”
这段话和榎并香织的陈述一致。
“我理解您的心情。”五代简短地说。
本庄雅美微微充血的眼睛向他望来。
“江利子他们竟然惨遭杀害,这是什么世道啊!你能不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
“您对案件没有头绪吗?”
“完全没有。”本庄雅美语气坚决地说,“绝对不可能有人怨恨他们俩。”
“手段的确很残忍,但不能因此断定动机就是怨恨,也很可能是因为某种利益纠葛。您不妨也考虑一下这方面。”
“利益纠葛?”本庄雅美抱起胳膊,“我对康幸的政治活动一无所知,既没有加入后援会,也没有帮助他竞选。不过他毕竟是政治家,可能会牵涉某种利益,但我没听江利子提起过。”
“她没有邀请您加入后援会吗?”
“没有。毋宁说江利子会刻意回避这类话题,可能是不想将朋友卷入丈夫的政治活动,这是她固执的地方。”说话间,似乎是回忆起朋友的面容,本庄雅美凝视着半空。
“除了康幸先生的政治活动外,江利子夫人还独自参与社会活动,您知道这件事吗?”
“你是指春实学园?”本庄雅美微微歪着头。
“是的。是一间位于西东京的儿童福利院。”
本庄雅美颔首。
“我常听江利子提起那里的事。好像从她很年轻的时候就结下缘分,开始援助。她自己是在不太理想的环境中长大的,所以觉得应该为无依无靠的孩子们做点什么。”
和垣内达夫的说法差别不大,说明这应该是众所周知的事实。
“关于对福利院的援助,她有没有跟您商量过什么?”
“关于援助吗……”本庄雅美略一沉吟,旋即摇头,“她常说补助金很少,所以很困难,但从未找我商量过什么,或是托我做什么。我想江利子只是作为善意的第三人照拂那家福利院,并没有参与营利相关的事情。当然,她私下里做了些什么,我就不得而知了。”
这番话不啻在说,关于藤堂夫妻的利益纠葛,再问我也是无用。
“那可否谈谈藤堂夫妻最近的情况和人际关系?”
“什么样的事情呢?”
“听榎并香织小姐说,您和江利子夫人关系很亲密,在演艺界的时候就有了交情,当时隶属同一家事务所。”
“我们一起生活了一年左右。事务所在西麻布有间宿舍,房间很小,没有浴室,厕所也是公用的。我们就住在那里,一起去上课。江利……江利子很快就走红了,我却默默无闻,早早就放弃去公司上班。所以我希望江利……江利子——”本庄雅美露出苦笑,“不好意思,我一直叫她江利,不知不觉就说溜了嘴。”
“不用客气,就照您习惯的称呼来好了。”
“那我就叫她江利了。我希望江利连我的那份一起,在演艺界长久打拼下去。她拥有独特的魅力,而且作为演员才华横溢。正因如此,得知她准备和藤堂结婚的时候,我很吃惊。我知道他们在交往,但对方是政治家,一旦结婚,演艺事业就难以为继了。我原以为江利会选择演员的道路。”
“也就是说,她对演艺界并不很留恋?”
“也许吧,但更重要的是,她很向往拥有家庭。刚才也说过,她成长的环境不太好。”
“儿时就父母双亡是吧。”
“她父母因遭遇空难丧生。你有没有听说过?是客机和航空自卫队的战斗机在空中相撞的事故,记得地点是在岩手。”
五代想不起来,侧头思索。这时旁边的山尾开口了:“是雫石吧?发生在岩手县雫石的事故。”
本庄雅美瞪大了眼睛。“没错。你还记得吗?”
“哪里。”山尾摆了摆手,“那是五十多年前的事了,所以并不是实时知道的。不过每次发生空难时,电视上都会介绍过去有代表性的重大空难,所以我有印象。虽然最近已经很少发生了,但直到二十世纪九十年代,都会不时发生伤亡惨重的飞行事故。”
“没错没错,比如日航的事故
、名古屋空难
之类。”本庄雅美点点头,“所以当时坐飞机还有点紧张。”
“我也是。”山尾附和。
五代心里有些不舒服,名古屋空难他还依稀有印象,但日航的事故感觉已经是前尘旧事了。山尾平时沉默寡言,说起往事就变得饶舌起来。
他决定将话题拉回来。
“父母去世后,江利子夫人是怎样生活的?”
“不幸中的大幸,她舅舅——也就是她母亲的弟弟没有孩子,将她收为养女。听说养父母对她都很好,在她上初中之前,一直以为他们是亲生父母。但偶然发现自己是养女后,与养父母的关系就有些疙疙瘩瘩。她不打算上大学,就是因为觉得不能再依赖他们照顾了。在街头被星探发掘的时候,她觉得终于可以自立了。”
“原来是这样。”
在网络上检索,很快就能查到双叶江利子这名演员的履历,但没有如此详细的成长经历。
“哎呀,讲的都是些老皇历。”本庄雅美伸手撑着脸颊,“这些事对查案没有帮助吧。”
“没那回事,可以作为了解江利子夫人为人的参考。对了,您知道藤堂康幸先生在江利子夫人就读的高中任教过吗?”
“当然知道。他们就是由此相识,最后结婚的。”
“您听说过两人重逢时的事吗?”
“好像是参加什么活动偶然相遇的。藤堂已经知道江利是活跃的女演员,主动跟她打招呼。”
当时她已经以双叶江利子的身份上过电视,所以藤堂康幸发现她就是以前的学生也不足为奇。
“从高中时代开始,两人就互相注意到对方了吗?”
“这个嘛,怎么说呢?”本庄雅美歪着头,“江利说康幸跟她搭话的时候,她一时没想起对方是谁。她说高中时代对教师没兴趣。”
的确如此,五代回想自己的经历,接受了这个说法。
“您常听江利子夫人提起高中时代的事吗?”
“不,她很少提。刚才也说过,她和养父母的关系变得很微妙,因此有段时间走了弯路,她说高中时代没有多少美好的回忆,所以我也不好问。”
“走了弯路?比如说呢?”
“这方面的事,”本庄雅美苦笑,“我从没听她说过。”
“啊,原来如此……”
五代摊开的记事本上,还什么都没记。他判断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也不会有任何收获。
“藤堂夫妻近来有没有什么让您印象深刻的事?比如他们在意什么,或者提到过什么陌生的名字。”
“嗯……”本庄雅美陷入沉思,“藤堂我不清楚,不过要说江利在意的,应该是香织吧,毕竟现在是很紧要的时期。”
“您是指她怀孕的事吧?”
“是啊,我最后一次和江利聊天,聊的也是这件事。”
“最后一次聊天是什么时候?”
“稍等。”说着,本庄雅美拿起手机。
“十月十四日早上。我有事要问,就在早餐前给她打了电话。”
“有事要问?”
“就是香织的检查结果。她做了NIPT检查,所以我问问结果如何。”
NIPT这个词,五代他们不是第一次听到了。
“产前诊断是吧?这件事我也听香织小姐本人说过了。”
“香织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对我来说跟女儿没两样,所以一直很关心她肚子里宝宝的状况。给江利打过电话后,得知结果是阴性,我松了一口气。”
做了笔记后,五代抬起头。
“您说是十四日早上打的电话,是从西雅图打的吗?”
“是的,是从住的酒店打给她的。”
“您还记得是几点吗?”
“是在早饭前,应该是七点左右。”
“七点……西雅图和日本的时差是几个小时?”
“应该是十六个小时。”
“也就是说,日本是十四日晚上十一点……”五代咽了口唾沫。
“怎么了?”本庄雅美不解地问。
“不好意思,能否告诉我打电话的确切时间?”
“确切时间?那倒是可以……”本庄雅美再次操作起手机,“是早上七点零八分。”
换言之,日本时间是十四日晚上十一点零八分。当时命案还未发生。
“打电话时,江利子夫人有没有什么反常的表现?比如,说话的语气与平时不同。”
“没有,我没发现。”
“除了产前诊断的事,你们还聊了些什么?”
“也没聊什么重要的事。我知道我这边是早晨,但日本是深夜,所以得知检查结果是阴性后,很快就结束了通话。”
“通话时间有十分钟吗?”
“没那么久,大概五六分钟。”
本庄雅美一脸诧异。她不知道案发时间,所以不明白为什么刑警会问这种问题。
刚才那位女性端着托盘过来,将盛有咖啡杯的碟子和牛奶壶放在五代他们面前。碟子上放着汤匙和糖棒。
“有劳了。”五代低头致谢。
“啊,对了。”本庄雅美看着女人,似乎想到了什么。
“要了解江利最近的情况,或许问她比较好。”
“哦?”五代也望向女人。
“这位是今西小姐,东都百货的外商员
。”
听了本庄雅美的介绍,女人递出名片:“敝姓今西。”五代接过一看,她的全名是今西美咲,美咲是她的名字。
“百货公司的……我还以为是您的助理。”
本庄雅美闻言,微微苦笑。
“我无论交代什么她都会办到,所以我也很依赖她。今天把她叫来,也是为了让她帮我打理回西雅图的行装。”
“原来是这样。”五代再次打量着今西美咲,她五官端正,看起来也算得上美女,但妆容有种刻意低调、甘当陪衬的感觉。
五代也知道百货公司有外商业务,但很少接触到实际利用的情况。
“我跟江利提过美咲,她说既然是这么有帮助的人,希望也做她的导购,所以我把美咲介绍给了她。关于江利的私生活,她应该比我更了解——对吧?”
今西美咲的表情却略显僵硬,轻轻摇了摇头。“哪里,我还差得远。”
“刑警先生刚才问我关于江利的事,想知道她最近有没有什么反常的表现。美咲,你有头绪吗?”
“反常的表现……”今西美咲呢喃着,眼神很认真。
“比方说,江利子夫人最近买了什么东西?”五代问。
“这样啊。”今西美咲用指尖抚着下巴,“要说大件的,就是商量过买车的事。”
“买车?”
“江利子夫人一直乘坐奥迪,说想考虑其他车型,我就帮她介绍了几家经销商。”
五代眨了眨眼。“连汽车都卖吗?”
“任何需求我都乐意效劳。”今西美咲爽朗地说,“不过因为难以决定,当时没有成交,我打算下次见面时,提出包括二手宾利在内的建议。”
“二手车吗……”五代不由得叹了口气,看来外商员真是无所不能。
“其他还商讨过什么吗?”
“除此之外……”今西美咲露出回忆的表情,“她要我帮她找一个平板电脑专用的包。”
“平板电脑?那是江利子夫人用的吗?”
“不是,是她先生用的,说是以前用的旧了,想换个新的。这个包要像挎包那样可以斜挎,但不是这里不行就是那里不对,怎么都找不到让她满意的,我正为此发愁呢。”
五代搜肠刮肚地回想,平板电脑——这个关键词在侦查会议上出现过吗?
“是什么样的平板电脑?知道机型吗?”
“知道。”
今西美咲说了声“请稍等”,取出手机,操作几下后,报出机型,显示屏是十英寸的。
“失陪一下。”旁边的山尾站起身,向门口走去,一边走一边操作手机,来到走廊上。
五代知道他的目的。他是去向特别搜查本部确认,在藤堂家的火灾现场中是否发现了刚才提到的平板电脑。
“藤堂先生平时随身携带平板电脑吗?”五代问今西美咲。
“不知道是不是平时都用,不过使用频率应该很高,因为随身携带的包用旧了。”
“平板电脑主要用来做什么,您有没有了解?”
“没有,没了解那么细……”女外商员歉然地说道。
五代转念一想,不知道也很正常,自己手机的用途也不希望别人知道。
门开了,山尾回来了。他望向五代,微微摇了摇头,看来在火灾现场没发现平板电脑。
五代把脸转向今西美咲。
“除了这些,江利子夫人还托您办过什么事吗?”
今西美咲向上翻着黑眼珠。
“汽车、平板电脑用的包……大概就这些吧。再早一点,还让我准备过刺绣的材料。”
“刺绣?”
“高级定制刺绣,”本庄雅美两眼放光,“那是江利的爱好。”
“是什么样的东西呢?”
“那是一种法国传统刺绣,会使用很多串珠和亮片。”
“江利有着专业级别的手艺,经常把作品当作礼物送给亲朋好友。”本庄雅美在旁说道,“我也收到过几枚胸针……啊,很可惜,我带到西雅图去了,本想给刑警先生看看的。”说完,她蓦地想到什么,“美咲也有一个吧?以前给我看过,说是江利送的礼物。你现在带在身边吗?记得你说过,平时都当作护身符放在包里。”
“在的。”
美咲走进厨房,抱着挎包回来。她从包里拿出一样东西给五代看,说:“就是这个。”
“喔!”五代不由得发出惊叹。
那是个星形的饰品,由闪亮的串珠组合而成,做工精巧细致,不愧是手工制作。
“真漂亮。这是胸针吗?”
“不是,是戒指。”
“戒指?”
今西美咲将星形饰品翻个面,确实是一枚小小的戒指。她将戒指戴在左手中指上,亮给五代看。
“原来如此,很好看啊。”
“是啊,不过作为饰品稍大了点,平常不方便戴,所以就放在包里了。”说着,她摘下戒指,“这是护身符,也是宝物。”
“江利的原则是不做同样的东西。”本庄雅美说,“每个作品都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我也要好好珍惜收到的胸针……”她感慨的语气中,充满对已故挚友的思念之情。
五代的视线回到今西美咲身上。“江利子夫人是何时托您准备刺绣材料的?”
“记得是大约半年前,她说要用来做装饰女儿新居的作品。”
是那幅作品吗?五代想起在榎并家客厅看到的画框。
五代看了眼几乎空白的记事本,然后抬起头。
“最后,还要问今西小姐一个问题:十月十四日晚上,您在哪里?”
“我……吗?”今西美咲瞪圆了双眼,手贴在胸口。
“是的,十月十四日晚上。”
本庄雅美神色严厉地瞪着五代,显然她知道这是在确认不在场证明,难道连自己介绍的信息提供者都要怀疑吗?
“对不起。”五代道歉,“我知道这个问题会让您不愉快,不过每个人我们都会例行询问。”
今西美咲呼出一口气。
“那天晚上我和家人待在自己家里。”
“您的家人是?”
“我和读初中的女儿一起生活。”
看来是单亲妈妈,所以外商的工作是安身立命之本,讨讨客户欢心根本不算什么。五代感觉知道她如此敬业的原因了。
“好的。”五代说罢,合上记事本。
“感谢两位配合。本庄女士,您什么时候动身去西雅图?”
“明天晚上。”
“这样啊。如果您想起什么,请联系我。”五代取出名片,递给本庄雅美,“不必顾虑时差。”
“我会尽量回想的。”本庄雅美说,“我在大洋彼岸祈祷早日抓获凶手。”
“我们一定全力以赴。”
五代也给今西美咲递了名片,然后和山尾一起离开了本庄家。
“我向负责遗留物品的人确认过了,现场没有发现平板电脑。”走在坡道上,山尾说道,“好像和消防也共享过信息,应该不会错。”
“调查议员事务所的人应该也没提及藤堂都议员有这种平板电脑,真是令人在意。”
“你的意思是,为什么在火灾现场没有找到?”
“没错。”
倘若是凶手拿走的,平板电脑里很可能有重要线索,如果能查到那是什么,或许会成为案件的突破口。
案发至今已将近十天,调查尚无进展。对目击情报已经不抱希望,指望的监控录像到目前为止,也没有值得一提的收获。
五代他们的人际排查组也没什么成果,从各个方向去挖掘藤堂夫妻的公私人际关系,查出两人都有些小小的纠纷,但都不可能导致杀人。
回过神时,已来到热闹的街道上,既有经营多年的鲜鱼店和文具店,也有别致的甜点店和餐厅,往来的行人形形色色,很多是外国人。
对哦,这里是有名的广尾商店街。五代刚想起来,西装内侧口袋的手机陡然震动。拿出来一看屏幕,是筒井打来的。
“喂,我是五代。”
“我是筒井,现在方便说话吗?”
“可以。”
“藤堂都议员平板电脑的事,我刚刚听说了,还有补充信息吗?”
“没有,用途也不清楚。”
“是吗?那就这样吧。有重大案件发生,你立刻赶往本部大楼,如果还有什么要调查的,就交给山尾警部补。”
“本部大楼?不是特别搜查本部?”
“总之,我们系的人先碰个头,系长说要在召开侦查会议前协调好意见,我也在路上。”
“明白,但到底是什么情况?能不能先给点提示?”
“不是我卖关子,电话里很难讲清楚。简单来说,就是凶手主动接触了。”
“什么?主动接触?”
“先别告诉山尾警部补。”筒井压低声音,继续说道,“藤堂康幸事务所收到一封信,是犯罪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