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胃癌”是西医学的名称,古籍文献未见“胃癌”病名记载,但根据胃癌的临床表现,可将其归于中医“胃脘痛、噎膈、食呕、脾积、痞气、伏梁、食痹、心腹积”等范畴。通过多年的临床实践和研究,我发现运用中药治疗胃癌患者具有显著的优势和特色。现将对胃癌的诊疗思路和初步经验总结如下,供各位同仁参考借鉴。
脾胃居于中焦,五行均属“土”,脾主升清,胃主降浊,二者一升一降,一运一纳,相互协作,乃人体气机升降之枢纽。叶天士在《临证指南医案·脾胃门》中载:“脾宜升则健,胃宜降则和。”简单的理解就是脾可促进食物的消化吸收,例如促进胃肠分泌消化酶,输布精微以濡养周身;胃可受纳、腐熟水谷,例如通过蠕动研磨食糜,使食物在胃酸、消化酶和胃蛋白酶等的作用下充分进行机械性和化学性消化,继而传化物于小肠。脾和胃都可促进食物的消化,但在促进水谷精微吸收的方面,脾的作用可能更明显,而胃的蠕动和调控食物下排,促进胃肠道排空的作用更显著。
现代研究显示,脾属外周免疫器官,具有储血、滤血及免疫应答等功能;胃酸构成消化系统首道化学屏障。我从“肠道菌群与黏膜免疫对消化吸收的作用”的角度阐释如下:
(1)胃酸屏障抑制致病菌定植,维系肠道菌群稳态。
(2)肠道菌群的寄生,可帮助人体分解食物、促进营养吸收和维持肠道黏膜的生理形态和功能。
(3)肠黏膜固有层含丰富淋巴细胞、树突状细胞等,通过模式识别受体监控菌群,调节局部微环境以维持生态平衡。
(4)食物分解产生的外源性抗原,可能会引起黏膜的过敏反应,而黏膜中的CD4 + T淋巴细胞可产生TGF-β及IL-4,这些细胞因子可诱导抗原特异性B淋巴细胞产生特异性抗体(IgA),诱导肠道黏膜对这些抗原产生耐受,同时诱导调节性T细胞(Treg)引起全身的免疫耐受,从而防止过敏性肠炎等的发生,这有利于食物的消化。
(5)人体淋巴循环中极其重要的部分有乳糜池、胸导管,与脾的位置临近。乳糜池收集的肠干、左右腰干的淋巴细胞可进入胸导管,再进入左静脉角,最后汇入血液。脾内分布着丰富的血管且存在大量的淋巴细胞和其他免疫细胞,是巨大的“血液、免疫信息交流平台”,形象地说,脾平台可能对胃肠道、支气管甚至人体所有内脏、管腔的黏膜免疫情况“了如指掌”,而脾通过调控肠道黏膜免疫进而调控肠道菌群的生存和丰度,从而调节对饮食物的耐受、消化和吸收,这或许仅仅只是脾调控脏腑、器官进而维持机体免疫平衡的功能之一。
以上5点是我在临床和以往的科研中,对脾功能的思考和启发,特附于此,希望可以帮助读者从“消化吸收”“肠道菌群”和“黏膜免疫”的角度,更深入地理解中医“脾主升”的理论。当然,“脾主升”除了可以从“黏膜免疫”角度理解,还可以从“水液代谢”“血液循环”等角度进行探讨,此部分需要涉及中医、西医等多学科的理论,日后有机会另篇再续。
脾胃虚弱则气机必滞,气滞则湿邪内生,湿邪阻滞更致气机壅滞,因此临床上常见胃癌患者出现痞满诸症。脾胃损伤或脾胃素虚可导致脾失健运,胃失和降,津液输布失常,时间久则引起津液凝结为痰。痰浊内生,痰瘀互结,迁延日久而搏结于胃,这可能是胃癌形成的重要原因。《四圣心源》言:“脾为己土,以太阴而主升;胃为戊土,以阳明而主降……脾升则肾肝亦升,故水木不郁;胃降则心肺亦降,金火不滞。”李杲提出“内伤脾胃,百病由生”,其在《脾胃论》序中谈及:“天之邪气,感则害人五脏,八风之邪,人之高者也;水谷之寒热,感则害人六腑,谓水谷入胃,其精气上注于肺,浊溜于肠胃,饮食不节而病者也;地之湿气,感则害人皮肤筋脉,必从足始者也。《内经》说百病皆由上中下三者,及论形气两虚,即不及天地之邪,乃知脾胃不足,为百病之始,有余不足,世医不能辨之者,盖已久矣。”这提示脾胃功能不足可导致人体无法对抗外界各种刺激而产生各种疾病。《活法机要》载:“壮人无积,虚人则有之。”《温病条辨·中焦》曰:“十二经皆禀气于胃,胃阴复而气降得食,则十二经之阴皆可复矣。”“虚”是引起疾病的因素之一,其中胃虚可引起十二经功能的紊乱,而强胃可促进十二经功能的恢复。脾胃虚是胃癌的主要病因,而胃癌也会导致脾胃虚这一病理结果。此外,全身变化可引发局部的变化,即机体整体的“虚劳、虚损”可导致胃虚而诱发胃癌。因此中医治疗胃癌,宜用扶正法,扶正的目的是通过中医手段,促进脾胃营养的补充和脾胃功能的健运。从现代医学的角度理解,包括抑制癌细胞的增殖、转移,诱导癌细胞凋亡,抑制上皮间质转化、细胞外基质降解以及血管生成等。患者脾胃功能的恢复,可改善症状、增强免疫、延长生存期。
三焦为气、水、谷、火通行的道路。三焦经,是十二经脉之一,也是六腑之一,三焦分为上、中、下三焦。中医学认为上焦主气、司呼吸、朝百脉,具有宣发作用,可将水谷精微布散到周身,如雾露之溉,故称“上焦如雾”;中焦主运化、腐熟水谷,是化生精微、气血的重要场所,故称“中焦如沤”;下焦主分清泌浊,可调控尿液和大便排泄,有向下、向外驱动之意,故称“下焦如渎”。三焦经全称为手少阳三焦经,“焦”为火烧之意,故三焦经为“火”经、“阳”经,与足少阳胆经同属少阳,两经脉同气相求,均可调畅气机。《灵枢·五味论》言:“上焦者,受气而营诸阳者也。”《灵枢·痈疽》言:“中焦出气如露……津液和调,变化而赤为血。血和则孙脉先满溢,乃注于络脉,皆盈,乃注于经脉。”这说明三焦与血脉、经络的关系密切,三焦功能正常可使血脉充盈,可使经气得到濡养。《灵枢·营卫生会》曰:“故水谷者,常并居于胃中,成糟粕而俱下于大肠,而成下焦,渗而俱下,济泌别汁,循下焦而渗入膀胱焉。”说明下焦的水液也来源于饮食,是饮食经过大肠的代谢后转运而来的“浊液”,这些“浊液”最终汇入膀胱并排出体外。《难经·三十一难》曰:“三焦者,水谷之道路,气之所终始也。”《难经·六十六难》曰:“三焦者,原气之别使也,主通行三气。”三焦能使气血贯通于人身上下,说明三焦能引导阴阳之气,使阴阳运行于器官组织之间并各从其道,促进机体的新陈代谢。《黄帝内经·调经论》云:“有所劳倦,形气衰少,谷气不盛,上焦不行,下脘不通,胃气热,热气熏胸中,故内热。”这里提示三焦可载运“水谷”之气,当脾胃功能衰弱、机体“营养”不良时,三焦的功能会受到影响,导致上、中、下三焦所涉及的脏腑功能失常。脾胃居于中焦,胃癌可导致中焦的功能失常,严重者甚至可以导致上、中、下三焦的气血阴阳水液代谢障碍,导致全身的症状发生。
吴鞠通在《温病条辨》中载:“肺病逆传,则为心包。上焦病不治,则传中焦,胃与脾也。中焦病不治,即传下焦,肝与肾也。始上焦,终下焦。”认为温病在三焦的传变由轻到重、由表及里的次序为上焦→中焦→下焦。我认为该观点对胃癌的治疗及其预后的转归都有重要的指导意义。中医学认为“既病防变”,根据部位来看,胃癌病位在中焦,因此,为防止胃癌传入下焦,医者应首先加固患者的肝肾功能,这对防止癌细胞扩散可能有重要意义。另外,结合“经络辨证”“卫气营血”和现代解剖学来看,肺主皮毛、司呼吸,温病初期主要损伤的是肺和膀胱经的卫气功能,正如呼吸道病毒通过感染肺脏,影响人体的呼吸和血液循环。此时若不治,则病邪可入里传变,即病情加重。肺病逆传心包,从解剖学角度看,是肺循环出现障碍,引起回心血量的异常,由此可导致心脏功能和体循环失常,失常的程度可重可轻,与肺部的病情相关,这部分属于上焦症状,属于卫分和气分的症状。肺部的感染可调动机体的黏膜免疫和中枢神经等防御系统共同产生应答,此时患者会出现发热、头晕、恶心呕吐、无法进食、便秘等,这时中焦的症状会逐渐显著。如果此时感染还不能得到控制,那么病邪可再传入里,出现高热不退。高热是人体启动的一种防御机制,虽可杀死一些病原体,但若高热不退、持续时间过久,也会引起人体出现各种症状,如出血、发斑、脱水、电解质失衡等,严重者可导致患者神志失常、昏迷甚至死亡,这就是中医所说的“热入营血”,这属于下焦症状,是营分和血分症状。虽胃癌多为人体自身病变导致的慢性消耗性疾病,与外感疾病的病因不同,但是胃癌患者也会出现“正邪相争”的症状,如反复发热等,这便是免疫系统启动了防御机制,与外感病的抗邪机制一致,只是胃癌的病程较久,慢性的消耗使得免疫系统功能低下,无法对抗癌细胞的大量扩张。但癌症患者的每一次发热都是正气奋起抗邪的见证,可惜机体无法支撑抗争到最后。只要医师可以有效地扶正,即增强机体免疫力和远离或抑制促癌因素,那么根治癌症理论上是可以做到的。
总之,脾胃作为人体气机的重要枢纽,从某些意义上讲对疾病的演变和治疗都具有承上启下的作用。《伤寒论》曰:“阳明病,胁下硬满,不大便而呕,舌上白苔者,可与小柴胡汤。”又曰:“上焦得通,津液得下,胃气因和,身濈然汗出而解”。当中焦脾胃生病,无法行使其升清降浊的功能时,可通过推动少阳三焦的气机,为脾胃助力、带动脾胃功能的运转。这对胃癌的防治具有重要指导意义。
三焦与脏腑的关系为:上焦包括心肺、中焦包括脾胃、下焦包括肝肾。中医学认为五脏六腑的功能是密切相关的,一个脏器有疾病会引起其他脏腑的病变,与之相关的理论有“子病及母”“母病及子”“相侮”“相乘”等。《素问·玉机真脏论》云:“五脏受气于其所生,传之于其所胜,气舍于其所生,死于其所不胜。”又云:“五脏相通,移皆有次,五脏有病,则各传其所胜。”《脾胃论》云:“五行相生,木火土金水,循环无端,惟脾无正行。于四季之末各旺一十八日,以生四脏。”《素问·宝命全形论》云:“土得木而达。”《沈氏尊生书》提到“治肝”方能“安胃”,肝经药物的应用能有效调理中焦气机,改善症状。胃癌不仅会引起本脏、本经病变,也可引起他脏、他经功能的异常,而调节与脾胃相关脏腑的功能也可促进脾胃功能的恢复,进而辅助治疗胃癌。根据疾病传变的规律,增强相关脏腑的功能,还可防止胃癌日久变生他病。
胃癌病位在胃,胃腑以通为顺,此“通”非独指胃气通降、食糜排空,更涵胃络和调、黏膜屏障稳态等微环境平衡。脏腑之“通”乃维持形态、功能正常的基本生理要求,亦为“阴平阳秘”的前提。胃癌演进路径为:正常黏膜上皮→慢性浅表性胃炎→慢性萎缩性胃炎→肠上皮化生→异型增生→胃癌。其中肠上皮化生(IM)属癌前状态,此病理进程与肿瘤微环境(TME)失衡密切相关——TME由肿瘤细胞、间质细胞、免疫细胞及细胞外基质等构成。胃肠道微环境则涵盖菌群、化学屏障、机械屏障、免疫屏障等动态平衡系统。中医视癌前病变为正虚毒瘀胶结之果,与Correa“炎-癌转化模式”具内在相通性。
西医学对胃癌及胃癌前病变的认识和治疗多是基于还原论的思想,而中医治疗胃癌一般是根据其病机的演变规律进行辨证论治。胃癌的治疗多以扶正祛邪为基本治则,以健脾清热化湿为基本治法。根据“六腑以通为用”的理论,在生理状态下,六腑应保持“通”的状态,基于此,六腑的功能才可维持“阴平阳秘”。当六腑“通”的状态被打破时,医者可基于脏腑本身功能和特点采取治疗,人为辅助六腑恢复“通”的状态。《素问·五脏别论》云:“夫胃、大肠、小肠、三焦、膀胱,此五者,天气之所生也,其气象天,故泻而不藏,此受五脏浊气,名曰传化之府,此不能久留,输泻者也。”根据中医系统论的思想,正确辨证和灵活准确根据患者具体情况采取个体化用药,使胃尽可能恢复“通”的状态,可促进胃“肿瘤微环境”的复健。正如张仲景在《金匮要略·水气病脉证并治》中言:“阴阳相得,其气乃行,大气一转,其气乃散。”故保持胃“以通为用”的生理功能是防治“胃癌”重要法则。
上述对胃癌的认识和主要治疗思路虽多是受中医经典论述启发而来,但我多年来在临床实践中均对其有效性进行了验证,凡用以上思路进行治疗的患者,其临床症状均可得到明显改善,且多例患者的多项异常生化指标得到了恢复。以下,是我治疗胃癌时常采用的具体用药思路和方选,在此也列出以供同人参阅。
《素问·至真要大论》载:“热者寒之,寒者热之。”《素问·阴阳应象大论》曰:“气味辛甘发散为阳,酸苦涌泄为阴。”提示辛甘味药属阳,走外走上,适用于寒性、凉性疾病;酸苦味药属阴,走内走下,适用于热性、温性疾病。胃属阳土,阳常有余,阴常不足;脾属阴土,其阳常不足,阴常有余。阳土易热,阴土易寒。阳药和阴药一升一降,恰合脾胃之性,可复其升降之职。邪气或内伤均可导致寒热错杂,治之可用半夏泻心汤。“胃癌”患者如出现此证者,仍可借鉴半夏泻心汤的思路——辛开苦降。《伤寒论》第149条云:“伤寒五六日,呕而发热者,柴胡汤证具,而以他药下之,柴胡证仍在者,复与柴胡汤……若心下满而硬痛者,此为结胸也,大陷胸汤主之,但满而不痛者,此为痞,柴胡不中与之,宜半夏泻心汤。”“痞”既是胃癌的致病因素,也是胃癌的病理产物。“痞”可导致胃不“通”,即饮食不能及时排空和胃体的微环境代谢紊乱等,这阻碍了胃“以通为顺”的生理功能,可诱发胃癌。采用辛开苦降的治疗思路,有助于促进饮食排空和纠正胃体微环境的代谢紊乱,有利于恢复胃主“通降”的功能。
半夏泻心汤以半夏、干姜、黄芩、黄连为主要组成。半夏性辛温,有毒,归脾、胃、肺经,具有燥湿化痰、降逆止呕、消痞散结的功效,尤善祛脾胃痰湿。《主治秘要》云其可“燥胃湿,化痰,益脾胃气,消肿散结,除胸中痰涎”。现代研究发现其具有抗肿瘤、抗炎、增强免疫、抗心律失常、抑菌等作用。干姜性辛热,归脾、胃、心、肾、肺经,既可祛脾胃寒邪,还可助脾胃阳气,为温中祛寒之要药。《珍珠囊》曰:“干姜其用有四,通心阳,一也;去脏腑沉寒痼冷,二也;发诸经之寒气,三也;治感寒腹痛,四也。”现代研究发现干姜具有强心、升压、促进胃肠消化等功效。黄芩性苦寒,归肺、脾、胆、大肠、小肠经,具有清热泻火、凉血止血、安胎的功效,为治湿热火毒之要药。《名医别录》载黄芩具有“疗痰热,胃中热,小腹绞痛,消谷,利小肠,女子血闭,淋露下血,小儿腹痛”的作用。现代药理研究发现其具有抗病原微生物、抗内毒素、解热、抗过敏、抗肿瘤等功效。黄连性苦寒,归心、肝、脾、胃、胆、大肠经,也具有清热燥湿、泻火解毒的功效,为治湿热火毒之要药,但其清热燥湿之力较黄芩更甚。《药类法象》言黄芩可“泻心火,除脾胃中湿热,治烦躁恶心,郁热在中焦,兀兀欲吐。治心下痞满必用药也”。药理研究发现其具有抗病原微生物、抗细菌毒素、抗心肌缺血、抗心律失常、抗胃溃疡、抗肿瘤等功效。临床治疗胃癌“痞”证时,除了可以采用半夏泻心汤,还可根据患者的具体情况酌情配伍其他药物,当胃癌患者伴有脏寒、脾虚时可配伍吴茱萸、柴胡、茯苓等。
从病理角度看,正常细胞转变为癌细胞一般时间较长。中医学认为“久病必瘀”。《临证指南医案·胃脘痛》曰:“胃痛久而屡发,必有凝痰聚瘀。”《证治要诀》言:“痛则不通,通则不痛。”《素问·举痛论》说:“脉泣则血虚,血虚则痛。”中医学认为“不通则痛、不荣则痛”。在临床治疗胃癌患者时,常有患者反映胃部怕凉、后背发凉、不能吃凉东西等,这类患者舌苔大多偏暗并有瘀斑,根据辨证多属于胃寒加瘀证。此类胃癌患者,多采用吴茱萸汤思路进行治疗,并根据患者的具体病情,酌情配伍温补脾肾、活血化瘀、温通经脉的药,如淡附片、生硫黄、炮穿山甲、鳖甲、干姜、莪术、三棱、乌药、桂枝等。如果胃癌患者“胃寒”的程度较轻则常用通幽汤。通幽汤是《脾胃论》的方剂,可治“幽门不通,上冲,吸门不开,噎塞,气不得上下,治在幽门闭,大便难”。其组成为桃仁、红花、熟地黄、生地黄、当归、升麻、炙甘草等。胃癌患者出现下脘不通时,也可参考应用。若胃癌患者因肝脾不和而出现腹痛时,则可选用桂枝加芍药汤。一般来说“气不通则胀”“血不通则痛”。桂枝入气分,大黄入血分,因此对于“血不通”偏“实证”的胃癌患者,临床多选用桂枝大黄汤。
《灵枢·营卫生会》曰:“营出于中焦,卫出于下焦。”提示营气可能是中焦脾胃化生水谷精微而来的,而卫气则可能来源于下焦的肾阳。因此,胃癌患者有时出现胃部寒热错杂的症状,有时出现肾气不足的症状,可见此类患者治疗时要“胃肾并治”。鉴于此类胃癌患者多久病及肾,临床多采用半夏泻心汤、附子泻心汤或真武汤等组方,并适当配伍对证和补肾类中药。
《素问·刺法论》曰:“正气存内,邪不可干。”《素问·评热病论》曰:“邪之所凑,其气必虚。”胃癌患者本身“正气难存”,因此“其气必虚”,是邪气侵扰的目标。胃癌患者脾胃功能虚弱,而寒邪易客脾胃,这使“脾主升,胃主降”的功能遭受损伤。《素问·阴阳应象大论》曰:“清气在下,则生飧泄;浊气在上,则生䐜胀。”胃癌患者不仅容易出现“脾胃虚”,还易出现“肠虚”,这不但加剧了脾胃“清浊不分”的情况,也促使胃癌的病理产物越来越多。治疗此类病症,多采用桂枝人参汤的思路,以健脾升清、利尿逐邪、疏通三焦来瓦解胃癌的肿瘤微环境。
《素问·六微旨大论》载:“出入废则神机化灭,升降息则气立孤危。故非出入,则无以生长壮老已;非升降,则无以生长化收藏。是以升降出入,无器不有。故器者生化之宇,器散则分之,生化息矣。故无不出入,无不升降,化有小大,期有近远,四者之有而贵常守,反常则灾害至矣。故曰无形无患,此之谓也。”《素问·刺禁论》云:“脏有要害,不可不察。肝生于左……从之有福,逆之有咎。”《素问·四气调神大论》曰:“天地气交,万物华实。”人类居于天地之中,感天地阴阳二气而生。《素问·五运行大论》对天地阴阳二气运动的认识为“上者右行,下者左行”即天气右旋,自东而西以降于地;地气左转,自西而东以升于天。《素问·阴阳应象大论》载:“天地者,万物之上下也……左右者,阴阳之道路也。”治疗脾胃虚弱证的胃癌患者,多采用补中益气汤以升举脾气,配伍调胃承气汤以降其胃气。当肝升和肺降的功能出现问题时,脾升胃降的功能也会受影响,此时宜配伍升肝降肺药物,如柴胡、杏仁、瓜蒌等。
湿为阴邪,易侵犯脾胃、阻碍人体阳气的升发,阳气不升可致郁而化热。脾为太阴湿土,若外界环境中湿邪较盛,外邪引动内邪,可导致胃癌患者中焦湿热;若脾为湿邪所困,则脾阳易伤,可导致胃癌患者阳虚而寒。《伤寒论·辨太阴病脉证并治》曰:“伤寒脉浮而缓,手足自温者,系在太阴。太阴当发身黄,若小便自利者,不能发黄;至七八日,虽暴烦下利日十余行,必自止,以脾家实,腐秽当去故也。”脾喜燥恶湿,运化人体一身之水液。湿邪外感,常先困脾,致使脾阳不振,运化无权,水湿内停。《素问·评热病论》曰:“邪之所凑,其气必虚。”因此正虚可导致“脾湿”。治疗脾湿证的胃癌患者,宜健脾或健脾祛湿并治,常采用苓桂术甘汤、五苓散、平胃散等思路。若湿邪较盛,常配伍大剂量的薏苡仁。薏苡仁甘淡,归脾、胃、肺经,利水而不伤正,健脾而不滋腻。药理学研究发现其具有抗肿瘤、抗炎、抗病毒、抗菌、降血糖、免疫调节等多方面的功能。康莱特是目前双相广谱抗癌药,既能高效抑杀癌细胞,又能显著提高机体的免疫功能,而其有效成分就是从薏苡仁中提取的,动物实验表明本品对多种移植性肿瘤及人体肿瘤细胞移植于裸鼠的瘤株均有较明显的抑制作用,其作用机制可能与诱导肿瘤细胞凋亡、抑制肿瘤原发灶和癌转移灶生长、保护免疫器官等有关。根据临床经验,大剂量薏苡仁可能具有引起肿瘤脱水的作用。然通过脱水控制癌症的发展这一思路尚停留在猜想阶段,还有待进一步研究。
肝和胃是木和土的关系,肝主疏泄,胃主受纳。叶天士在《临证指南医案》中言:“肝为起病之源,胃为传病之所。”《素问·六元正纪大论》说:“民病胃脘当心而痛,上支两胁,膈咽不通,食饮不下。”唐容川在《血证论》中言:“木之性主于疏泄,食气入胃,全赖肝木之气疏泄之,而水谷乃化,设肝之清阳不升,则不能疏泄水谷,渗泄中满之证,在所不免。”《素问·宝命全形论》说:“土得木而达。”肝性喜条达而恶抑郁,若肝气郁滞,横逆脾胃,可引起脾胃运化不及,升降失调,临床上可表现为脘胁胀痛、恶心呕吐、腹痛腹泻、纳呆、便溏等症。肝胃不和证的胃癌患者,可出现口苦伴胁肋部或胃脘部痞满、憋胀等“少阳不利”“肝阳郁滞”的症状,常以健运脾胃的药配伍小柴胡汤共同治疗;若胃癌患者伴有“少阴病,四逆”的“阴郁”证,多选择四逆散结合脾胃实际情况加减辨证用药。治法思路借鉴李中梓在《伤寒括要·少阴篇》中的观点:“此证虽云四逆,必不甚冷,或指头微温,或脉不沉微,乃阴中涵阳之证,唯气不宣通,是为逆冷。”
总之,胃癌患者的治疗思路与方法要结合其实际情况具体分析,不仅辨证上要符合个体化原则,治疗上更应体现因人制宜,以达到病证结合、方药结合、组方严谨。
胃癌是全身系统疾病在消化系统与阳明经系统的局部表征。中医药治疗胃癌及相关症状时,须兼顾系统化整体辨证与局部精准化用药原则。
本文系对胃癌诊治方案的系统总结。鉴于多数患者确诊后首选手术、放化疗等干预,接诊时临床症状多已显著。经中医药治疗虽可改善症状、提升生存质量,然尚难实现所有患者病灶消退。故中药治疗虽具独特优势,欲获国际认可,仍需在研究深度、思维创新及疗效提升等方面持续突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