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引言:中医学术的发展历程中,流派涌现,百家争鸣。在当今新形势下,面对疾病谱的变化,中医面临着新的机遇和挑战。如何看待不同流派的观点差异,如何融合各家之长,以提高临床疗效,是我们亟待探讨的重要问题。现代中医学者如何看待流派,又如何从中医各流派中汲取精华并实践于临床。本期“铿锵中医行”将围绕这个主题开展热烈的讨论。
本期主要嘉宾:姜苗 周平安 贾海忠 赵进喜 张立山 马淑然 刘宁 许继宗
赵进喜: 今天很荣幸请到了首都国医名师周平安教授来参加这次讨论,有请周老师给大家讲讲对中医学术流派的看法。
周平安: 首先,我认为我不属于任何流派,我就是强调以提高临床疗效为目标。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我认为中医必须有很深厚的功底,对于疾病一看就应该知道怎么治疗,并且必须要懂西医,否则没法与西医沟通。懂西医不是为了用西医治病,而是为了用西医的知识、技术为中医服务,提高临床疗效,这叫“西为中用”。我们这一代的中医比单纯的西医要辛苦得多,既要有过硬的中医基本功,西医知识又必须得懂。很多的疑难病想要提高疗效,就得使用中医的辨病论治、辨证论治。然而西医也有对疾病的认识,掌握西医对疾病的认识,比如病理、病程等,就比单纯用中医的辨证论治的理解要深入很多。对疾病的认识清晰了,在遣方用药时,目的就更明确。
举一个最简单的例子——结缔组织病,大家都认为难以取得理想疗效。根据中医理论,应该区分寒热虚实。热有虚热有实热,寒有虚寒有实寒,在开具处方时就要认真考虑了。比如类风湿关节炎,中医分为热痹和寒痹,但从西医免疫学理论来说,它的核心病机是血管炎。这些病看着是寒象,实际上有热的病机在里面,在用药的时候不应该单纯地认为它是寒证而用很多的温热药,比方说附子、肉桂、干姜等,临床也证明这样用药的疗效并不理想。这时候结合西医对这个病核心的病理认识,把西医的理论拿过来为中医所用,就会有立竿见影的效果。再如系统性红斑狼疮,按中医理论是血分有热毒,就清热凉血,这时中医和西医的理论矛盾就很少。有矛盾的那些病,一定要把西医的病理和中医的病理综合起来应用。我认为这些就是超出了辨证论治的范畴,比那个单纯的辨证要高一个档次,这样的疗效应该是最好的。
中医是科学,就得发展,要发展就得创新,而创新就要接受现代科学知识来充实武装中医固有的知识,这样的话才能在原来的基础上更进一步。现代中医医生处理问题的方法就比古代要高明,要科学,所以疗效要好。
《伤寒论》大家都很熟悉,但由于没有现代医学知识作为支撑,真正应用起来还是有一定的难度。例如《伤寒论》所说的死证不治、难治,分了很多类型,是不是张仲景说死证就必死无疑呢?实际随着医疗技术发展,很多是能治的。比如《伤寒论》大承气汤,三个急下证,急下证属于“死马当活马医”的治疗,可能行也可能不行,不行就死掉了。可是现如今,临床医生都有新的办法能够解决。
再一个例子就是我2009年治流感时候体会的。在地坛医院会诊多个患者,涉及《温病条辨》上焦篇说的“太阴温病,血从上溢者,犀角地黄汤合银翘散主之。其中焦病者,以中焦法治之。若吐粉红血水者,死不治;血从上溢,脉七八至以上,面反黑者,死不治,可用清络育阴法。”这一条文是说银翘散合犀角地黄汤加减治疗太阴温病。原文紧接着就说了,如果“吐粉红血水者”,很多就属“死不治”。接着又说这个疾病本来是高热,人应该是“火性”的。如果患者脉象七八至以上,嘴唇发黑,黑色五行属水,即所谓火变成水了,也是“死不治”。我在地坛医院会诊的多名患者就属于咳血性泡沫样痰。对于咳血性痰,首先应该区别是急性左心衰引起咳吐血性泡沫样痰,还是肺脏病变引起的咳吐血痰,两者预后不同。如果是急性左心衰引起的,咳吐血性痰是一口接着一口的,发作时患者不能平卧,必须半卧位。而这些患者可以平卧,平卧的时候气喘并不严重,由此可以确定不是左心衰,因此不必强心利尿,而应直接治肺。怎么治肺?吴又可《瘟疫论》里说得非常明确:“毒为本,热为标,结粪又其标也。”治疗上,首先要治病,把毒邪去掉,“热”就没有根据了,自然也不会产生大便干结。这句话给我们治疗流感重症提示了一个方法。根据吴又可的这一思想,流感重症是以毒为本——流感病毒。流感病毒感染后直接进入肺泡,进入血液,引发高热及一系列肺部的症状,这就是病毒性肺炎。本病的根本在于流感病毒,这就是所谓“毒为本,热为标”,没有毒就没有热,没有热就不会扰乱肺部毛细血管而造成炎性渗出,就不会导致咳吐血性痰。因此治疗的基本方针应该是解毒清热,应该把解毒放在第一位。上述患者采取了内服配合灌肠治疗后,疗效明显。用直肠滴灌的办法治疗这种危重的患者,效果也很好。
曾有一位患者是在医院行剖宫产过程中患上了重症流感,到了地坛医院以后腹部膨满,咳血性泡沫样痰,还出现了吴鞠通所说的嘴唇发绀,并且脉一息八至以上,实际上就是心衰,存在严重的缺氧,出现了发绀。这个患者是肺部感染,有临床经验的医生都知道,肺部感染最怕出现肠麻痹,就是所谓的麻痹性肠梗阻,用现代最时髦的话叫肠功能衰竭,这个预后最差。肠功能衰竭怎么治?早在20世纪80年代,我治疗一个急性肾功能衰竭,就用过高位结肠滴入法,像输液一样。这个患者抢救过来了,因此我以后就开始推广这种方法了。
对于重症感染引起的麻痹性肠梗阻,就是肠功能衰竭,多脏衰的一种,可用灌肠的办法治疗。现在西北干旱地区浇水使用的农业节水工程叫“滴灌”,我们学习农业先进的语言,也给这种灌肠的方法起个名字叫“高位直肠滴注”。它的操作方法和平常灌肠不同。普通灌肠是把100或200mL的灌肠剂推入肠道,1个小时或40分钟后“哗”地又泻出来了,这种灌肠的方法意义不是太大。高位直肠滴注,用现代时髦的话叫“结肠滴灌”,不是“大满灌”,而是像浇水一样,将200或400mL的灌肠剂一滴一滴地滴注进肠道。这样的直肠高位滴入以后,第2天早晨的大便还是正常的,中药被完全吸收了,因而药效发挥理想。而且通过结肠滴灌吸收以后,药物不经过肝脏,直接由黏膜入血,对于脓毒血症的治疗效果也很不错。所以说要用科学的观念不断创新发展,同样是灌肠治疗,通过改进和创新,吸收效率及疗效都得到了显著的提升。
治疗这样的患者,原来我也有很多失败的教训。1965年我去延庆巡回医疗,当时医疗水平很低,两种流行病很多,一个是流脑,一个是麻疹。麻疹顺证的七天准好,逆证叫麻疹肺炎。麻疹肺炎患者的肚子一鼓起来,就很难治愈,死亡率特别高。在当时我就没有想起来用高位结肠滴注的办法解决患者的毒素问题。如果当时应用这种方法,成活率还是会很高的。当时很多的药都没有,患者都是两三岁的孩子,高热、抽搐、呕吐,第1天收的患者,很多第2天就死了。后来慢慢从临床实践当中有一些技术改进、创新,类似的病例就解决了。
临床应用内服药有困难时,可用结肠滴灌的办法治疗,效果还是不错的。当然也要配合一些西医的现代方法,实行中西医结合治疗。对于古人说的“死症”,现今医疗条件下部分还是可以救治的。这说明要理解传统的中医基本理论,必须拿到临床上应用,才能知道是什么道理。要把中医和西医学进行联系,用现代的观念正确地认识它,这样对疾病的认识才能是全面的、深刻的,治疗的办法也就更可靠些,疗效肯定要高一些。
我们这一代的医生,应该比张仲景,比明清时代的大医家更高明一些,因为我们的时代不一样了。不管是张仲景说的“死不治”,还是吴鞠通说的“死不治”,都不一定是真的“死不治”。科学在创新、发展,得有新的治疗措施。治疗方式上去了,临床疗效自然就提高了。这就要求我们不仅中医的基本功要好,中药方剂要熟练,对西医基本的病因病理也得懂,不懂就联系不到一块。张锡纯是用中医为主,他参照西医,用石膏加阿司匹林治疗感冒发热,处在一个中西医结合得非常初期的阶段。以后还有一些中西医汇通的大家,但是都没有特别突出的疗效,结合得还是很有限。科学就是科学,就是要创新、发展。前辈医家有很多优秀的东西,我们要学过来;但是也有不足的地方,我们也要了解。比如我们东直门医院的中医泰斗董建华老师,他在西医方面的理论知识水平也很深,我们得把董老优秀的东西继承下来,一些不足的地方进行补充,这样就全面了,就深化了一个层次。
我觉得,谁的知识先进,谁的优秀,谁的方法对患者有好处,能提高疗效,我们都要拿来学习。学习是为了应用,应用最终是看疗效。我对中医事业的发展是这样看的,疗效是中医的生命。中医之所以能够几千年不衰,是因为它有疗效。因此要做一个好的中医大夫,一定要有好的疗效,这是根本。
疾病是怎么治疗的,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说明白的,也不是单靠什么伤寒学派、温病学派所能解决的。最核心的是要用现在的理论武装我们的临床,用创新发展的观念来对待中医。以腹胀为例,腹胀有寒有热、有虚有实,对于痉挛性的腹胀,应该用缓解痉挛的药物治疗。痉挛缓解了,肠子蠕动才能恢复,疼痛也才能好转。相对的是麻痹性的腹胀,肠道蠕动减弱,应选用能促进胃肠蠕动的药物治疗。这就要求医生必须熟悉现代西医对中医药理论研究的最新成果。腹胀按西医分类,一种是痉挛性的,一种是麻痹性的,中医的治法也绝对不一样,这都需要我们很好地学习。
中医和西医的道理,把两方面放在一起,哪个最合理,我们就选择哪一个。最近我治疗了好几位老年便秘患者,西医没有办法,灌石蜡油、香油都不能正常排便。这种情况实际上是肠蠕动无力造成的。有一位86岁的男性患者不能行走,只能坐轮椅,原来一星期都不排大便,治疗到现在能够从轮椅上走下来,并能每天排一次大便。这种情况实际上属于虚弱性的,肠蠕动不好。如果使用苦寒的泻下药,短期内可能大便通畅了,但这种治法不可能长期有效,因为越泻下越损伤正气。中医既要有辨证论治,也要和西医的病理结合起来,这样采用的治法,从理论到实践都是科学的,疗效自然就好。其中基本功最关键,既要有中医的基本功,也要懂西医的病理生理,这样结合起来应用,肯定临床疗效好。
我们最近治疗了几例热病,都是80岁以上,甚至是90多岁的发热患者。西医治疗了一两个月,抗生素用到3天,患者仍高热不退。按照以上思路进行治疗,效果很好。还有一个年轻人在东方医院监护室住了一个月,北大、协和、朝阳医院的专家都过来会诊,体温就是下不来。我就按中医的理论结合西医知识,还考虑有感染的因素,这个病看两次体温就到37℃以内了。这一方面应用中药治疗高热获效的临床病例非常多。
我希望我们中青年一代从长远考虑,用发展的眼光对待中医事业。中医的基本功要扎实,四大经典要熟悉,不熟悉就不会应用。曾治一位患者感冒、痰多、头痛一年余。《伤寒论》说:“干呕,吐涎沫,头痛者,吴茱萸汤主之。”这位患者头痛、呕吐、恶心,条文中的几个症状都占了,应该使用吴茱萸汤。但吴茱萸汤太单薄了,《伤寒论》又说:“大病瘥后,喜唾,久不了了,宜用理中丸。”有病了以后,唾液分泌过多,属于脾阳虚证,宜用理中丸。因此合用吴茱萸汤与理中丸治疗,取得了很好的疗效。根据中医理论,厥阴头痛属于寒证,结合西医的认识就是血管神经痛,西医没有好的办法,中医就能解决,西医觉得很惊讶,实际上中医治病是符合科学道理的。希望大家把中医的基础打扎实,把西医的病理、生理和药理也学会,一方面不掌握就像瘸腿一样存在缺陷,而把两者很自然地融会贯通,应用在处方里面,疗效肯定比只懂西医或中医的要提高。
赵进喜: 周老师谦虚地说自己没什么门派,其实这本身就是一种对门派的认识。只有博采众家之长,才能更加有效地提高临床疗效。除了不局限在中医的门派,包括西医的一些知识,比如生理、病理、现代药理的一些研究成果等,学习以后,应用于临床,最终都会有利于患者。在我成长过程当中,虽然说没有亲身跟周老师抄过方,但是周老师的治学经验、高尚的道德品质和治学思路等都对我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看看大家有什么问题,珍惜此次机会,可请教周老。
同学: 周老您好!请教您一个问题,关于您刚才说的胃肠功能,您说如果是肠麻痹造成的腹胀、腹痛,借用中药的现代药理研究成果,用促进肠蠕动的中药治疗,这种思维方式是否脱离了中医理论?
周平安: 不是那个道理。今年12月20日北京市中西医结合学会年会上,我准备了一篇发言稿叫“和解表里法治疗外感热病的应用体会”,介绍了我应用“滴灌”的灌肠方法,也融合了西医学的研究成果。我所用的直肠滴灌的方法很简单,但是它的来源也很曲折,是由20世纪80年代成都中医学院附属医院治疗急性肾功能衰竭的“降氮汤”演变而来的。这就说明了要善于学习他人经验,为自己所用。他们用降氮汤灌肠,使用大黄配伍桂枝,并配合生黄芪、蒲公英、龙骨、牡蛎等,其中的道理也值得深入学习。感染性病变造成的肠麻痹、肠功能衰竭、多脏衰,还是以感染作为最主要的因素,因此灌肠的处方一定要以抗感染为主。肠麻痹以后,肝功能、肾功能都会受到影响,一般来说肾小管都处于酸中毒的状态。因此,这个灌肠处方的药物包括生黄芪、生大黄、蒲公英、桂枝,再加煅龙骨、牡蛎。如果不用煅龙骨、牡蛎,也可以用5%碳酸氢钠注射液10mL代替。因为煅龙骨、牡蛎是碱性的,可以改善肾小管的酸中毒状态。黄芪抗感染,并且可以产生类似于干扰素的作用;此外黄芪有很好的扶正效果,可以提高人体的免疫功能,是抗感染的重要药物。蒲公英是清热解毒的,可以治痈,对抑制细菌、病毒都有比较好的效果,并且蒲公英既可利小便,又能通大便,临床上我比较常用。生大黄既能凉血活血,又有抗感染的作用,可以刺激和促进胃肠蠕动。热病本身有发热,用桂枝可能不好理解。但是不论是从中医的道理讲,还是西药的药理研究来说,它都是一个温通血脉的药。在感染的情况下,胃肠黏膜是处于一种瘀滞的状态,通过桂枝温通血脉,对肠黏膜微循环可以起到一个很好的改善作用,同样也能够改善肾小球、肾动脉的供血,增加尿量。解毒主要还是通过排大便、利小便实现的。方中的这些主要成分,都有它的道理。
北京友谊医院的王宝恩院长,在治疗多脏衰方面很有研究。他有一个方子叫“促动合剂”,治疗多脏衰中出现的肠功能衰竭,也就是麻痹性肠梗阻的。他的这个“促动合剂”,实际上就是小承气汤加莱菔子。在《神农本草经》中只有两个药具有“推墙倒壁之功”,那就是大黄和莱菔子,这两味药都有促进胃肠蠕动的功能。我们借鉴这个经验,遇到腹胀就可加用莱菔子。这个我觉得是属于辅佐的药,主要的药是黄芪、生大黄、蒲公英、桂枝,再加煅龙骨、牡蛎,或者使用5%碳酸氢钠注射液10mL。这个方法我在临床应用了很多年,后来东直门医院药房的郝青春主任去日本研究的时候,把我这个处方带去日本,利用那里的条件,进行了动物实验。结果证实了它对肠蠕动无力、排泄功能障碍的模型动物,都有很明显的疗效。这个实验一直没有发表过,只是作为内部的资料保留下来了。
肠道和全身的感染有非常密切的关系。中医理论认为肺和大肠相表里。所有肠腔的血液通过心脏都会进入肺脏,肺脏是全身唯一接受心脏排出的全部血量的器官,应该是多气多血之脏。《黄帝内经》说肺是多气少血之脏,我觉得不太全面。所有的血都要经过肺进行氧代谢,排出二氧化碳,换入氧气,因此全身的血都要通过肺吐旧纳新。血通过肠黏膜之后,也要通过心脏进入肺脏。如果把肠道中的有害物质排除了,那么进入肺里的有害物质就减少了,这就是清腑保脏。结肠滴灌疗法实际上是比较科学的,它比直接灌肠要好得多。灌肠法可以治疗很多病,特别是肠麻痹,它既能够解毒、消炎,还能够促进胃肠的蠕动,可以更好地排出毒性物质,其中的原理是由于大肠的吸收功能非常强大。中医说:“大肠者,传导之官,变化出焉。”一般来说,大肠一天能够吸收4~6L的水分。通过直肠滴灌,药物直接吸收进入血液,不必通过肝脏,也就避开了肝脏的解毒作用,可以保证更好的疗效。大家以后临床可以去实践一下。
申子龙: 周老师,您好!赵老师平常经常跟我们讲您使用“三两三”很有心得,今天想听您亲自讲解一下。
周平安: 这个“三两三”也是一个大题,是我继承了宋孝志宋老的经验。宋老是一位临床大家,治疗疑难病的经验很多。宋老从三岁开始发蒙,先学《三字经》,学习的第一课就是“昔在黄帝,生而神明”。宋老认字是从《素问》开始的,他对《素问》《灵枢》《伤寒论》还有温病学名著,都背得滚瓜烂熟。如孙思邈的《备急千金要方》《千金翼方》都从头到尾背过,我们跟宋老没法比。
宋老的“三两三”用药经验发表于1962年的《广东中医》杂志,是他从一位老师那儿学到的。“三两三”一共有四个,其中对我影响最大的是“芪银三两三”,就是黄芪、当归、金银花、生甘草,再加蜈蚣,我认为有四两拨千斤的效果,十分灵验。因为我不喜欢用毒药,所以作了变动,很少应用蜈蚣或全蝎。“芪银三两三”,按照宋老的观念,是治疗过敏性皮肤病、关节病的。现在临床变态反应性疾病很多,我把它作为治疗过敏反应的基本方,不管是哮喘还是皮肤病。第一,宋老虽然没说它的作用是抗过敏,但我们用今天的观念这样来认识,可以扩大它的适用范围。第二,总结认为,黄芪配金银花,不热不凉,抗感染、抗病毒,作用广泛,效果很强,再加上当归通血脉,甘草调和诸药。
实际上甘草也有治疗作用,甘草的有效成分是甘草乙酸,具有类肾上腺皮质激素的作用,小剂量可以抗炎、抗过敏,大剂量应用有水钠潴留的副作用。所以,一般用于抗过敏和清热解毒消炎时,甘草要用小剂量。但是治疗尿崩症、席汉综合征等就可以用到30g甚至50g,可利用甘草乙酸的抗利尿作用。此外,对低血压的患者,用炙甘草的量可以大一些,利用它的水钠潴留作用来提高血压。因此大家要善于掌握药物的正面和负面作用,只有了解清楚,才能灵活应用。我用“芪银三两三”抗感染、抗过敏,甘草很少超过6g,一般都是5g或6g的小剂量。很多人对甘草的认识就停留在调和诸药,实际上像充血性心力衰竭的患者,甘草就应该慎用,因为它的水钠潴留作用可以导致血流量增加而加重心衰;相反,血压低的用甘草有升血压的作用。比如血压低、中气虚的患者,应用补中益气汤时应该重用甘草。同样一味药,它的作用有正面的,有反面的,有时具有很好的功效,但往往还有很明显的副作用。这是一把“双刃剑”,就看如何合理应用了。
宋孝志宋老治疗很多疑难杂症久负盛名。他退休的时候,国家中医药管理局把他请过来重新出山。我也跟宋老学习了一段时间,在病房的时候遇到疑难病,经常请宋老指导。但宋老的东西我继承的不多,“芪银三两三”算其中一个。这个方子现在应用非常广泛。曾治疗一位中医院的患者,胃肿瘤术后化脓,高热不退,一天抽脓几百毫升,我们就用“芪银三两三”作为基础方,治疗了不到三周,临床痊愈。现在治疗很多肺纤维化的患者,我用的前四味药就是这个,可益气解毒、活血通脉。早在宋老发表该经验之前,《江西中医药》上也有一个“三两三”的医案,讲金银花可增加氧代谢,可以使难治的溃疡面更好地愈合。我们拿现代的观点来解释,黄芪配金银花是扶正祛邪,具有增加局部溃疡面血液循环的作用,能改善溃疡面局部的氧代谢,使溃疡面的愈合加快。这样理解有助于拓宽这个处方的临床应用场景。
“三两三”种类很多,“芪银三两三”只是其中一个。我治疗胃溃疡会应用“芪英三两三”,把金银花换成蒲公英。蒲公英治疗胃溃疡疗效不错,配上生黄芪效果非常好。蒲公英不仅是治乳痈的,按照现代药学研究的观点,对幽门螺杆菌有很强的杀菌作用。此外,中药里面蒲公英治疗胃溃疡是首选,因为它本身也是很好的健胃药。
孔子说:“学而不思则罔。”活学活用,最关键的是要思考,把自己的思想融入进去,再发展,这样就能学有所成。
赵进喜: 下面有请姜苗博士给大家介绍分享周老师有关流派、传承的一些认识!
姜苗: 周老总说他自己不属于任何流派,如果硬要分的话,他算是一个衷中参西的创新派,这是他对自己的一个定义。在周老师的成长道路上,有几位老师对他的影响比较深,其中一位就是董建华老师。周老在热病及脾胃病的治疗上受董老的影响非常之深。另外一位就是宋孝志宋老。宋老师是周老真正在人民大会堂行拜师礼的老师。宋孝志宋老是一位不世出的奇才,从3岁就开始熟读经典。他用的很多是《备急千金要方》的方子。《千金方》的方子非常庞杂,涉及的药味特别多。我这次去铜川开会,到了药王的故里,特意去瞻仰药王山,那里到处都能看到孙思邈的痕迹,路边的很多商品都是他的食疗方,也随处可见《千金翼方》中的口诀。
还有一位就是颜正华颜老,也是国医大师。周老是颜老的硕士研究生,是1978年最早的一批中药药理学硕士研究生,所以周老在中药药理方面做了很多的探索研究。后来,周老在西藏阿里支边期间,专门写了一本《阿里中药志》,这本书前段时间也出版了。从那时候开始,他就很注重把中药药理与中医传统本草学相结合。时至今日,我在整理周老的经验的时候,觉得这是周老很重要的一个学术特色。周老平时特别强调让我们多看中药药理学的书,包括刚才提到的颜正华颜老编的书,还有裘沛然编的书,包括《中华本草》等。只要一有新的中药学的书籍出版,周老都会在第一时间收集、阅读。直到现在,对许多经典周老也都是非常熟悉,尤其是对温病学的系列著作,周老有很深的研究。
近年来,周老的工作重点是研究《黄帝内经》。他现在对“和”的思想,“和”的理论,有比较深的感悟,最近接连做的几次访谈中多次提到“和”的理论。当然“和”的理论并不是他最先提出的,但是他在这一方面有很多不同的感悟,有很多研究和新的阐发。最近焦扬老师出版了一本周老的临床经验集,另外之前还有王玉光教授编著过一个周平安老师的临证经验集,还有我现在正在做的博士后阶段的经验传承工作,希望把周老的经验做一个全方位总结。
下面谈一下中医流派。所谓中医流派,指的是源于或成熟于某一地区,在一定经济文化背景下形成的,具有一定影响力的,有明确的传承脉络,目前仍拥有传承人,具有独特的学术思想、独到的诊疗经验的中医文化和学术现象。关于它的划分标准,国家有一个“十一五”科技支撑计划项目,题目是“当代名老中医学术流派分析整理研究”,对中医学术流派划分提出了六个标准:第一,就是必须有一个或几个学术上的代表人物,是其鲜明的学术思想的提出者。第二,要有一群学术上的拥戴和传播者,传承和发展他的学说,即要有传人。第三,要在学术上有所创新,在理论和方法上标新立异,旗帜鲜明,或者在一门学问中创立了新的学说,或者提出了该学说中不同的学术观点,或者在治学上有独特的学术风格,或者在临床上有独特的技术和方法。第四,要有代表著作,这些著作可以记载和反映这个学术流派的学术思想和方法。第五,要有相当的临床实践和医案记录,并产生较大的影响,使得一大批临床患者受惠于其学术主张。第六,能够绘制出学术流派的分布图,包括他的学术传承体系的分布图、地域分布图等。
关于中医流派的学术研究,最早应该从清代的纪晓岚开始。然后到任应秋任老创建“中医各家学说”,标志着中医学术流派研究取得了一定的成果,并且同时掀起了中医学术流派研究的一个热潮。任老在四版教材的《中医各家学说》中总结了7个主要的学术流派,包括医经派、经方派、河间派、易水派、伤寒派、温热派和中西汇通学派,同时也涉及了其他的基础理论和临床的各科。《中医各家学说》涵盖了先秦到民国的不同朝代,载录了中医史上著名的4个历史时期、11个朝代的105位著名医家。
统观现在所有的文献,对流派的划分方法大概有以下四种。一个是按照传统意义来划分,最著名的就是以下几个:第一个是河间学派,河间学派又衍生出了攻邪流派和丹溪流派;第二个是易水学派,又衍生出了补土学派、温补学派;第三个是医经学派,包括考据学派、分类研究流派、专题发挥流派;第四个是伤寒学派;第五个是温病学派。第二种是按照地域划分,像大家所熟知的岭南医学流派、新安医学流派及吴中、孟河、永嘉、钱塘、燕京、齐鲁、川蜀等这样的一些医学流派。众所周知,最近北京市中医管理局很注重燕京医学流派的研究。第三个是按照临床分科划分,我个人不是太赞同这种划分方法。第四个是基于文化、宗教或者特殊的学术生活背景的划分,分为儒医、道医、佛医等。
对一些著名的学术流派,我简单地说一下。河间学派,又称为寒凉派,创始人是刘完素,主张“六气皆从火化”,传承人包括穆大黄等。河间学派为进一步产生攻邪学派和丹溪学派(滋阴学派)奠定了基础,同时也是温病学派产生的先导。河间学派衍生的流派包括攻邪派和滋阴派,攻邪派的代表人物是张从正,滋阴派或者叫养阴派的著名代表人物是朱丹溪。
易水学派的创始人是张元素,又叫张洁古。这一派的代表医家包括李东垣、张介宾、薛立斋、赵献可,衍生出了温补派和扶阳派。温补派包括孙一奎、赵献可、张介宾等,明清的温补学家认为“凡阳虚多寒者应补以甘温”,像赵献可、张景岳用的八味丸、左归丸、右归丸等。扶阳学派是清末名医郑钦安创建的,虽然时间还比较短,但是传人很多,比如云南的名医吴佩衡、上海的祝味菊等,这一流派也具有较为清晰的传承脉络。
伤寒学派大家都很熟悉,我就不多介绍,衍生的学派也比较多,也有不同的划分方法,其中的火神派近期比较受关注。
第四大学派是温病学派,研究范畴主要是外感热病,与伤寒学派有比较大的区别。所以温病学派崛起的时候,就有学术上的争论。产生的派别公认的有两大家——瘟疫学派、温热学派,有很多代表性著作。
按地域划分有岭南医学流派等。岭南医学流派的特点:一是重视体质,慎辨寒热;二是顾护脾胃,忌汗吐下;三是强调阴阳错杂,寒温各异。代表人物如近代的邓铁涛等。新安医学流派的主要特点:一个是重温补,重视益气;另一个是治疗疫病打破传统,率先提出新感温病;第三个就是强调寒温统一,辨证论治。还有比较知名的孟河医学流派,也有很多咱们所熟知的当代大家,像刚刚前文提到的秦伯未等。
关于流派的研究有利于各家各派之间的互补,对于推动中医学发展具有重要意义。但我们不可拘泥于流派,不能执迷于一家之言。
关于流派传承的方式,大概有这么几种:一是家族传承,这一方式在以前是最直接有效的;二是师带徒的传承;三是函授,特别是在民国期间,没有正规的学院教育,有一段时间函授十分盛行,包括中医函授学校等。新中国成立之后,这种父子相传、师承授受的方式已经不能完全适应现代社会发展,所以院校教育开始兴起并成为主体。从最早的五所中医学院到现代数十家院校,大家越来越认识到院校教育具有统一规范的优势,但也有其缺陷,比如说流派学术的淡化。因此现在又有一些新的做法,比如名老中医传承工作室,我们在座的多位专家都是名老中医工作室的负责人。再一个就是通过项目化的方式来进行传承。
目前来说,流派传承实际上还是存在很多问题。一个是流派特色逐渐淡化,第二就是学术传承的危机。尽管我们现在建设了不少名老中医学术传承工作站,但是以名老中医为核心的学术团队并不等于流派,与传统意义上的流派还是有差别的。所以传承什么,怎样传承,应该是咱们今天探讨的一个重点。对于这个问题,大家常有不同的争论,甚至有一些相互背离的看法。但就整体而言,现在中国教育以关注人才发展为特点,积极创造人才的成长环境,以流派教育和师承教育作为院校教育的补充,可作为学科建设、专科建设人才培养的重要内容。其次就是以培养名家代表性人物为重点,重视传承体系的建立和传承质量的评价,探索科学合理的流派传承人培养模式,建立具有时代特点的新的中医学术流派,推动中医药事业的发展。谢谢大家!
赵进喜: 姜老师对流派的系统梳理,应该说比较全面。实际上,近代还有中西医汇通学派,而且早在20世纪30年代就已经有先辈开始创办中医药学校与国医学院。总之,流派的存在是客观的,之所以如此,与中医的学术特点有关系。参照著名中医文化传播学者毛嘉陵的意见,我们对中医有如下定义:中医学是中华民族先人创造的,在“天人相应”的整体观指导下,采用“司外揣内”“象思维”思维方式,采用天然药物和自然手段,对人体各科疾病进行“个体化”综合防治的知识体系。其中“象思维”模式,决定了对于同一个问题,从不同的角度看待可产生不同的认识,这就为流派的形成创造了条件。
不同学术流派的产生在客观上也促进了中医的发展。虽然任应秋提出,在金元四大家以前有医经派、经方派之分,但我同意纪晓岚所说,医之门户分于金元。金元时期医家基于临床对《黄帝内经》从不同的角度进行发挥,形成了各自的理论。不论观点的对错,这一现象确实促进了中医的发展,因此流派的正面意义必须肯定。但各流派之间也确实存在一些争论,比如伤寒学派与温病学派。温病学家说温病要独立门户,异于伤寒;温病教材里也明确说,温病与伤寒是两个病,伤寒是伤于寒邪的,容易伤阳气;温病是伤于温邪,易伤阴津。而《伤寒论》教材也没有明说伤寒主要是狭义伤寒,一边说是讨论广义伤寒,但接着又提出伤寒是“详于寒而略于温”,诸如此类。
针对这些问题,我认为应该在还原真实历史的基础上来探讨流派之争。《伤寒论》所论“伤寒”应为广义伤寒,包括感染性疾病和传染性疾病。《伤寒论·序》指出:“余宗族素多……犹未十稔,其死亡者,三分有二,伤寒十居其七。”《小品方》曾批评当时的一种说法说:“伤寒是雅士之辞,云天行温疫田舍间号耳。”这都可以证明这一观点。“伤寒,表有热,里有寒,白虎汤主之”中的“伤寒”就可能是风寒化热,亦可能是直接伤于温热之邪,后世就有用白虎汤来治疗乙脑而取得成功者。故伤寒理法适用于温病,只是尚显粗糙;而温病学家在此基础上发展出的理论及治法,则更为细致具体,并具有实际可操作性。如《伤寒论》曾提及“太阳温病”和“太阳风温”,但治法未明,吴鞠通创制银翘散,正是补《伤寒论》之未备。因此伤寒与温病实为“源”“流”关系,而并非一横一纵的并列关系。事实上,伤寒温病之争并不存在于任应秋先生所提出的错简重订、维持原论、辨证论治伤寒三派与温病学家之间,而实指通俗伤寒派与温病学派之间存在的分歧。温病学派提出用卫气营血和三焦辨证来治疗温病,而通俗伤寒派则认为六经辨证已然是详备之法,无需另立他说。通俗伤寒派的代表人物如陆九芝、俞根初等人,代表著作如《世补斋医书》《通俗伤寒论》等书,很值得深入研究。
在我看来,将伤寒和温病学派融会贯通使用的典范是丁甘仁。从学派上来说,丁甘仁是孟河学派。他在治疗外感病时,不论是伤寒,还是后世的温病,该用伤寒的理法就使用六经辨证,该用温病的理法就使用卫气营血辨证,信手拈来,屡有佳效。他融合寒温,不受门派的拘束,其选方用药能将伤寒和温病的方药完美结合,因此我也强烈地向各位推荐《丁甘仁医案》。就像刚才周老师提到的,要着眼于临床,以提高临床疗效为目的。其实我们现在也有不少人做得很好,比如刘景源老师,虽然是搞温病的,但是伤寒的方子也用得很好。下面咱们就请刘景源教授的学术传承人刘宁老师给大家分享其经验。
刘宁: 刘景源老师临床应用伤寒的经方很多,甚至多于使用温病学的方剂,有的时候还同时使用。从我个人的认识来讲,中医学术流派应该是互补,互相交流,而不应该互相攻击。就像师徒传承,传承来自同一个老师,但每个徒弟却学得都不一样,但是总是有能沟通的地方。因此各家学派虽有各自的特色,但是归根结底还是一样的。
提到伤寒与温病之争,《难经》里已经说了:“伤寒有五,有中风,有伤寒,有湿温,有热病,有温病。”也就是说广义伤寒是包括温病的。但《伤寒论》与《金匮要略》又的确是“详于寒而略于温”,没详细写温病怎么治疗。也正是这个原因,才有后来的刘完素、叶天士、吴鞠通等医家,也才有温病学派的兴起。比如一个外感风热的表证,用麻黄汤和桂枝汤来治疗的话,那肯定是起到反作用,是要加重的,所以我感觉应该辩证统一地来看待伤寒和温病。比如,伤寒的太阳表证主要是以恶寒发热为主,有一分表证便有一分恶寒。伤寒主要是寒邪闭表,以恶寒为主,阳气郁表,奋起抗争,所以后期也会发热,但肯定是恶寒在先,发热在后。温病学派讲肺主气属卫,那卫分证的病位实际在哪儿呢?其实《伤寒论》里讲的太阳表证就是温病讲的卫分证,即肺系在外感初期的一个表证。温病学派本身就是在继承《伤寒论》的基础上的一个发展。这是我粗浅的理解,请各位老师指导。
赵进喜: 伤寒与温病之间应该还有一个继承和创新的关系。比如说温病里面的瘟疫、春温、暑温、湿温这些病种,的确是在温病的学说中更具体、更实际,但是温病学说的认识肯定是在《伤寒论》的基础上形成的。伤寒当然包括后世的温热病和瘟疫病,即感染性疾病和传染性疾病。也就是说伤寒和温病是一个父子关系,而不是兄弟关系,所以吴鞠通说的“一纵一横”存在问题。比如刚才周老师提到的在《伤寒论》里面是治不好的死症,还有少阴病三急下症,在温病学里就有了治法,而且还有增液承气汤、新加黄龙汤等一系列承气汤治疗,这就是发展。
我曾治过一例震颤麻痹合并肠梗阻的男患者,当时已处于低血压状态,无法进行手术。六经辨证属少阴病,又出现胃肠腑实的症状,《伤寒论》就明确指出要急下之。具体到治疗上,按《伤寒论》的原意应该用大承气汤,但实际上我用的是增液承气汤加炒莱菔子和天花粉,是温病的处方。这就是温病学派在《伤寒论》理法的基础上又增添了“增液”的治法,更为稳妥实用。我还嘱咐患者在通大便之前,先准备熬好的西洋参水,大便一通立刻就喝西洋参水,这也是学习了温病的思路。结果这个患者临床治愈,之后又活了十年。所以我自称是“经验方派”,这“经验方”包括经方、时方,也包括民间验方,只要是有效的方子,我们就应该学习。我不建议采用“气虚就黄芪、党参,阴虚就麦冬、沙参,血虚就当归、阿胶”的这种用药思路。与之相比,我更推荐应用成方。因为方剂学的成就是中医学术成果的最高表现形式。
下面有请东直门医院呼吸科的张立山教授发言!
张立山: 其实涉及流派,我想主要有两个方面的问题。首先是要明确“源”“流”的关系问题。《黄帝内经》和《伤寒论》是公认的“源”,对于流派的传承与学习应该从“源”开始,具体到方药,就是要宗仲景。后世各家,从金元四大家,到张景岳,再到清代温病大家,无不推崇《伤寒论》。经方历经千年而疗效卓著,这是“源”。后人学习《伤寒论》,“识其法,不泥其方”,这是“流”。叶天士善用经方,从《伤寒论》的苓桂剂中发展出苓桂杏苡汤;吴瑭的三仁汤是对厚朴半夏汤的发展,也是对《伤寒论》承气法的传承。争论“温病”和“伤寒”孰高孰低是不必要的,要从“源”和“流”的角度上来理解这个问题。
有些后世的医家、学者,对“源”和“流”甚至提出了非常大胆的说法,认为汉唐以后中医是没落的。这个可能有些偏激,但不是完全没有道理。那么现在的中医到底是进步了还是落后了?我个人的观点,认为是落后了。我们通常有一种认识,认为我们比我们的上一辈要高明。如果有这种认识,就应该想想“源”和“流”的问题。我们现在的名老中医的传承,一味地在某一位老中医身上挖尽心思,甚至建立多少数据库去挖掘这个东西,仅仅这样是成不了高明的医生的。当然,老中医的东西肯定必须得整理,但是我们要认清“源”“流”。
第二个方面是传承的问题。胡希恕老师是东直门医院的临床大家,但是我们重视不够。多亏冯世纶老师的传承发扬,才有现在的影响。最可惜的像刚才提到的宋孝志宋老,也是我们医院最有名的内科大家,《伤寒论》基础非常好,可惜我们没有一个人能继承下来,非常遗憾。因此“传承”涉及两方面:“传”,为师者要能授业传道;“承”,为徒者要有能力去承接。两方面共同努力,才能做好传承工作。
赵进喜: 张教授说的也很有道理。当然,咱们现代人还是应该有周老师所说的“高于古人,继承创新”的精神。张仲景的治学思路就是“勤求古训,博采众方”,概括一下就是:继承、学习、实践、创新。《伤寒杂病论》的产生本身就是一个创新的结果。但是现代人是不是就一定比古人强?这也不一定,要想达到古代的一些名医的水平,并非易事。以前没有西医,所有的疑难重症都由中医治疗。现在很多危重、急症的患者都寻求西医救治,所以中医的实践机会在减少,导致许多中医在危重症处理方面经验欠缺。但我们也不要妄自菲薄,总的来讲医学在不断发展,还是要寻求创新,应该是一代更比一代强。不管是金元四大家也好,还是温病学派也好,都是在继承古人思想的基础上不断创新形成的。
下面再请《中国中医药报》社常宇主任谈谈。
常宇: 关于流派的问题,我作为一名编辑,曾经采访过五运六气学派的代表人物顾植山。对于流派的形成,他用五运六气的理论作出了解释,我觉得是可以接受的。所以我在这里给大家介绍一下,只是提供一个认识角度,供大家参考。顾植山老师认为,流派的形成跟时间存在关系,不同的时代会产生不同的传染病或流行病,即所谓疫情。不同的流行病适合的治疗方法不同,而不同的方法就会形成不同的流派。顾植山老师举了两个例子,第一个就是李东垣的年代之所以产生《脾胃论》,是因为那个年代从运气角度来解释是土疫,是一种流行病,而不是一种虚弱的常见病,那种流行病使用补脾的方法可以取效。而吴又可的年代流行的是火疫,用补土的方法就不行,用滋阴的方法也不行,所以清泄火毒的方法才比较流行。顾植山老师有一篇论文专门论述运气和流派产生的关系,有关中医基础理论方面的杂志曾经发表过。另外,从运气的角度用药,会让人选用方药时的眼光更加长远,而不是说一见某个疾病就用某种药物。具体治病时,比较重视分阶段治疗,根据人的脏腑功能恢复的不同阶段来用药,这样就可以把疾病的矛盾逐渐解决。
赵进喜: 说的还是很有道理,学派的形成可能确实存在一个时间点的问题。但金元医家既有易水学派又有河间学派,几乎同一个时代,相近的地域,不好解释。所以对此还是应该进一步深入思考。
下面咱们有请马淑然老师发言。
马淑然: 流派的问题,我从三个方面来谈谈。第一个方面,谈谈流派传承的现状问题。流派传承有很多,但是目前存在四个问题:第一,各个流派的传承有减弱的趋势,在医院用中药立马见效的领军人物数量在减少。第二,各个流派的特色常存在地域性,比如扶阳、寒凉、攻邪,换一个地方可能疗效就不好。第三,各个流派之间发展不平衡,还没能够齐头并进、共同繁荣和发展。第四,各个流派的传承、发展和建设,成效比较明显,但还有尚待提高的空间。
第二个方面就是流派之争。其原因在哪里?我从三个方面来考虑:第一个原因,从外因的角度来看,各个流派的产生与地域、气候差异有关,由于容易得的病种不一样,医疗人员思考角度不一样,所以可产生不同流派。第二个原因,从内因上来看,不同的地域和不同的气候,决定人体质的差异,体质不同,容易得的病种就会有差异,继而在治疗上也会因人而异,辨证治疗的重点也不一样,所以就可产生不同的学术流派。第三点原因,我觉得最关键的还在于不同的医生,在面对不同地域、不同的人、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点的时候,他的思维的方式不一样、思维角度不同,决定了学术观点不同,用药的特点不一样。
那么,怎么解决这些不同医家辨证思路不一样的问题呢?辨证的方法有卫气营血、三焦、六经、八纲辨证等,在指导临床方面,非常地庞杂,初学的人面对患者用哪种辨证方法往往摸不着头脑。所以我们觉得当代人需要做的就是,怎么样简化临床的辨证思路,用很简单的方法,把各种疾病都解决掉。
我现在通过临床实践,也参考别人的经验,提出了一个“辨病理因素进行辨证的方法”。这种辨证方法,我觉得应该是融合了所有辨证思路在里面,但又非常简要。实际上,各种辨证方法的中心词就是“辨证”。六经、三焦、六淫等都是辨证。那么辨证就是辨病因、病位、病性、邪正盛衰这几点。临床上来了一个患者,从正气方面来看,他的气血阴阳有什么变化,包括气虚、血虚、阴虚、阳虚等。比如你看到舌头胖大,就是阳虚;舌质红少苔,这就是阴虚,这是从舌头上看出气血阴阳的虚。正气方面,无非气血阴阳不足。邪气方面,辨所有因素,不外乎就是内生五邪、外感六淫(风寒暑湿燥火)。邪正两方面相结合,里面的病因、病性、邪正盛衰就都知道了。病位方面,我们先看在哪条经,再看在哪个脏腑就可以了。如果出现恶心呕吐,那就是胃;如果臂内中线痛,很可能是手少阴心包经的问题。结合病位,以及哪个脏腑寒、哪个脏腑热,这就容易明白了!然后根据这些病理因素,对证选药,根据情况再组成一个新的方法、新的方,就是临床处方方法学的思路。这种处方方法学的思路,弥补了我们临床以方为主的辨证思路。因为现在很多疾病是复杂病理因素所导致的,绝对不是单一的寒、热邪气,很多患者都是虚实夹杂、寒热错杂。应对这种复杂病证就必须用这种复杂的思维去考虑。这样的方子病理因素都对上了,病位也知道了,组方就能够多靶点地调节失衡的机体。所以我觉得这样是简化临床各种辨证思维的一个尝试。
许继宗: 每个流派都有自己独立的体系,各有特色和擅长,但本质上是有共同的根源。就像电脑可选择的操作系统很多,且每个系统都各有特色,但程序经过解码之后,就都归于一阴一阳的二进制语言。
我们在学习的过程中,需要做好如下几个方面:第一,要了解各个流派的特点和擅长的地方。第二,做好引导程序,就是要知道我们所学的不同流派的知识在什么位置上,即碰到一个患者知道该用哪个流派的学术思想去治疗。这个引导程序非常重要。第三,各个流派之间思维不要混乱。比如说将Windows系统中的一个程序拿到苹果系统上去运行的话,就运行不了,中间还需要一个转化。
贾海忠: 现在的中医人认真对待流派是非常重要的。“流派”这个词非常有意思,你看“流”字肯定是水流,首先它肯定是活动的、连续不断的,具备这些特征才能称之为“流”。那么什么是“派”?实际上就是分支的意思。长江主流的源头绝对不是一个,是雪山融化形成一条条小溪流,然后慢慢汇聚而成的。所以说中医一定不是只从《黄帝内经》开始的,在《黄帝内经》之前一定是有流派的,只不过相关的文字记载没有保留下来。《黄帝内经》把之前的流派总结形成相对系统的一个中医理论体系,因此后世看到的流派大多跟《黄帝内经》有关。而当上游的小支流汇合成长江以后,到下游又开始逐渐出现分支,就像由支流汇合再分出支流的过程,学术体系的发展也就是这样一个动态的过程。
面对这样一个动态的过程,我们就要用历史的观点来看待它,而不要评价谁高谁低。流派的本质是什么呢?具体到我们中医里面,其实流派的本质就两个:一个是传承,一个是在传承过程中的创新,这样才形成了一个流派。在各流派里,后面的医家不断补充前人所未及。形成过程中各个流派的作用,就像《黄帝内经》形成中医理论构架之前各个流派的作用一样,每一个流派在最终全面梳理、整理、提高的过程中,都是素材和营养。所以我们不去批评,因为每一个流派都丰富了前人的一些东西。比如说《黄帝内经》提出一个观点,后面就把它系统化,这就是一个发展。所以说我们不需要去比较流派谁长谁短,这才是对待流派的比较合适的态度。
流派最终的归途在于汇合。总会有中医大家出来,把各种意见归纳在一起。曾经我也思考如何简化各个流派的内容,然后在统一的指导思想下,把所有内容整合运用。但后来在临床中发现,这样做的疗效常会大打折扣。举一个例子,伐树的时候有人拿着锯,有人拿着斧子,锯和斧子各自能发挥用处,但把这些工具组合成一个东西,那么每个工具的优势可能就都丧失了,组合在一起还不一定好用。所以,不要去努力将各流派合为一体,而是应该去分别学习古人各自的东西。个人的体会是,在学习任何流派或者医家经验时,一定把你大脑中既往的经验清空,排除干扰。不清空就学习,总想把新学的内容和已知的知识联系起来,这就将所学流派本身的系统性、完整性破坏掉了。佛教就有个观点叫“所知障”,我们每个人都要认识到自己的局限性,因此不要轻易否定别人。
《脾胃论》是很难读懂的一本书,临床能灵活应用的医家并不多。《脾胃论》这种水平的著作,实在是太少了。如果不在临床上验证它,难以理解其理论的奥妙,所以要慢慢消化。比如周老师讲黄芪配蒲公英治疗溃疡,实际应用过才能体会其疗效。如果不通过实践来验证他人的经验,只是去思索《神农本草经》里有没有记载,或者某位医家有没有发表过见解,那你就会认为周老师是不可信的。如果我们今后读书还是不能避免这一问题,那今天这个讨论就白听了。我们学习流派,就像遍历长江黄河,要从源头出发,观看整个源流及两旁的风景,而不是去批判它的长短宽窄。所以对待中医流派,要明白流派是具有片段性的,不要去比较流派的高低,要以欣赏的态度去学习,让它们互为补充。不同流派的知识都是中医学的一部分,我们要做的是尽力去学习、尽量地消化。
至于是按照地区划分,还是按学术观点划分中医学术流派的问题,个人认为按地域划分中医学术流派确实存在一定局限。我们时常会看到一个地域范围内,两位甚至两位以上医家的学术观点是对立的。实际上是不能按照这种方式进行划分的,因为他们之间根本不能形成连续的“流”。
医学流派始终都存在着“主流”与“支流”的问题,比如中国江河的主流是长江、黄河,而其他分支江河也有很多。今天讲的重点是中医的学术流派,但我们作为医生来讲,尽量不要按这种方式划分流派。我们今天中西医结合的专家,可把西医学的内容与中医传统观念进行融合,不管与哪种学术流派融合,都会有一定发展,所以不要把自己仅局限于什么流派。在临床实践上,我们作为临床医师的胸怀,还可以更宽广。如果有精力,所有的民族医学,都可以去学习,体会它们的精彩之处。几年前,我曾去西宁参观藏医博物馆,赞叹于藏医发明的手术器械之精致,而中医还没有达到藏医那样的境界,比如说眼科手术。后来我从西宁旅游到西藏,走到“天葬台”的时候,我就明白了,其实藏医的解剖手法非常娴熟,藏医比传统中医更加懂得人体的某一部分在手术中应如何操作,因而就会制作与之对应的手术工具。此外,有的藏药疗效也很灵验。有一次我咳嗽,正好有药商给的十味龙胆花颗粒。我喝了几袋后,效果特别好。因此所有的医学都有其精彩的内容,不要认为自己所学的才是最好的,固执己见不利于我们个人的成长。
赵进喜: 学术流派其实并不是非统一不可,正所谓“春兰秋菊,各领一枝独秀”,不同流派各有各的优势,才有存在的价值。如果都是一样的,就无所谓“流派”,也就失去了其存在的价值。就像某一位专家讲的,在医学流派的形成过程中,特别是在同一地域,有人爱用热药,有人偏好寒凉,其中还存在患者选择医生的问题,这种情况在小村镇更是突出。在这种情况下,跟师学习的时候,看到这位老师处方中开的药,就认为这种病的患者都是寒证,看到另一位老师处方中用的药,就认为这种病的患者都是热证,就会形成片面的认识。因此系统的中医基础教育,中医基本知识结构的建立,是深入学习研究某一学术流派的基础。
另外,我们要全面地了解临床学术流派。例如我们片面地认为扶阳派就都用附子、肉桂、干姜,补土派就不用黄连、知母、黄芩,这实际上是错误的。李东垣就很喜欢而且非常善于灵活使用黄连、知母这些药物。扶阳派中郑钦安在其著作里提到“真热假寒证”“真寒假热证”,其原著中也明确提出,当用热药则用热药,当用寒药则用寒药,都是以具体病情为基础。有些人在学习的过程中,没有深刻理解某一学派的精神内涵,或者仅仅通过某位教授某一次讲座的只言片语,加上自己理解得不深刻,就对每一种观点深信不疑,甚至还向他人讲解自己错误的观点,如此反而会误导他人。
近代最伟大的医家之一祝味菊有一则医案:徐小圃的儿子得了肺炎,虽然他自己是儿科名医,但按照他自己的方法一直治不好。后来他想到现在能治好自己孩子的只有祝味菊,请祝味菊来肯定要用附子,现在孩子罹患温病,用了附子百无一生。但是用自己的方法又没有疗效,考虑再三还是请祝味菊来诊治。结果第2天患儿就痊愈。实际上这个孩子患急性肺炎合并急性心衰,祝味菊的方子是麻杏石甘汤加红参、附子。这个方子的意思并不是仅仅用人参、附子,其实还用到了石膏清热。徐小圃之孙女,上海龙华医院的徐蓉娟教授曾说,她祖父徐小圃不但善用附子、麻黄,还善用石膏、龟甲,真正临床时并不禁用凉药。一般人治疗肺炎大多用麻杏石甘汤、银翘散这一类方剂,徐氏却用麻杏石甘汤加用人参、附子。她经常强调祖父也很善用龟甲,经常把人参、附子与龟甲同用。温阳益气的同时,常配合收敛固摄的药物,还常会用镇潜敛阳的药物。实际上,就和以前我们说“学习毛泽东著作就要系统学会毛泽东思想体系”一样,对各个流派的源流你必须全面地理解,不能仅看某几篇文献,或者仅学某几次讲话,甚至就记住医家的只言片语。
张磊: 我说一说和写作有关的。第一,流派方面,我们发过几篇文章。比如有一篇是写治疗湿疹,文章谈到有从气阴论治湿疹的,有从热毒论治湿疹的,还有根据赵炳南老师的经验从湿论治的,这篇文章就很有看点。大家讲流派讲了很多的东西,大多讲的是继承。但对年轻人来说,学习还是要比较其差异,这个差异是这篇文章能够发表的核心价值所在。还有刚才姜苗教授提及的数据挖掘问题,从我做杂志来讲,你做的是“工作”,而不是创新。什么叫“工作”?国内有好几个软件,把这个东西数据化了,填塞数据形成一篇文章,这样用软件做出来的文章,在我们这里不能刊登。这是我做这个杂志的一个想法,我认为你做的是“工作”,而非“创新”。你用自己的学术观点去评价前辈的学术思想,这个是从思想层面、学术层面进行碰撞出来的真东西,计算机做出来的东西并不是真正有价值的东西。也许有价值,但是我们杂志不太好接受。我不知道其他杂志登这样的文章多不多。
贾海忠: 张主任的这个观点可以改变一下。有些老师即使跟随学习了很久,也不一定能掌握他的用药规律。但是如果有一个好的挖掘思路,就能迅速地发现他的诊病规律,不用老师开口都能知道,也很有价值。
姜苗: 在对老师的经验数据挖掘研究中,甚至可以发现老师自己都没意识到的规律,实际上是他自己固有的一些用药规律。所以,在有很扎实的理论基础的情况下,再借鉴各种方法去挖掘,还是有意义的。
赵进喜: 通过数据挖掘出来的经验,最后还得跟老师再沟通。
现在简单总结一下本次讨论的主要观点:第一,中医学术流派是客观存在的,也是中医的重要特色之一。客观来说,流派的存在对于中医学术发展、学术争鸣、临床疗效的提高都起到了无可替代的作用。第二,对待流派关键在于传承,先保留下来,才能谈交融、统一和发展。第三,对各个流派都要有包容的态度,要着眼临床实际,解决临床问题,站在比较高的高度把握问题。周老师已经明确地发表了意见,我觉得都是很对的,包括西医学的知识,都可以为我所用。我觉得还是衷中参西,我主人随,要以中医为主,但是西医学的成果和技术肯定是可以吸收学习的。
流派有源有流,有分有合,都有形成和存在的基础和实际,研究怎么把各个流派最优秀的东西用好,对提高临床疗效是很有意义的。作为青年学生,首先要学好四大经典,然后再谈哪个流派;也有可能等到自己实践经验越来越丰富的时候,不自觉地就走到哪个流派了。我刚上本科时,认为《金匮要略》只治内伤杂病,《伤寒论》只治疗外感病,觉得那肯定是内伤杂病更有用,所以一上大学我就想一定要把《金匮要略》学好。结果学习之后才知道,《伤寒论》对杂病治疗同样有指导意义,不自觉就往《伤寒论》上靠了。其实,起初认识本来就有问题。自己从事中医工作时间长了,经验丰富了,再归入到哪个流派也不迟。青年学生如果一开始就把自己放到哪个学派里面,可能会浪费比较多的精力。比如五运六气这个学派,也很有意义,钻研深入也是别有洞天。但如果青年学生一开始就钻到这个里面,肯定比较麻烦。还是要先掌握大量的、基础的知识以后,再深入研究为好。另外,买东西还有性价比呢!你一开始就下很大的功夫钻研五运六气,可能就很费劲,得到的收获却不多。而如果学习《伤寒论》等经典,甚至王清任《医林改错》等,学到的知识立马就能应用于临床,过不了几天就成小名医了,患者都来找你!如此,可为你进一步深入研究中医理论打下很好的基础。
结语: 中医流派精彩纷呈,各流派间的学术争鸣,客观上推动着中医学术的不断发展。中医流派各具特色,我们以包容和尊重的心态看待各家流派,才能开阔眼界,博采众长。对于中医学术流派,应首重传承,追本溯源,夯实基础。在继承的基础上,融合百家之长,包括学习西医学的成果,在临床实践中加以创新和发展,才能真正促进中医学术的繁荣。
(整理者:赵翘楚 刘鑫源 申子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