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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4 取经为何从盂兰盆会说起?

直到上一讲,讲完了前七回。这七回是悟空“大闹天宫”的段落。之前说过,前七回故事,是悟空的早年成长、早期经历,我们可以将其称作“齐天大圣传”。从“心学”的角度来说,这七回讲的是悟空这只“心猿”,是如何“放心”的。

从第八回开始,就逐渐过渡到“西天取经”的段落,进入“求放心”的阶段。

具体地说,从第八回到第十二回,讲的是唐僧西天取经的起因,从第十三回开始,唐僧的冒险经历才正式开始。

先讲第八回。这一回的回目是“我佛造经传极乐,观音奉旨上长安”。

这一回的情节说的是:悟空被压在五行山下,大约过了五百年,佛祖举办盂兰盆会,说南赡部洲“贪淫乐祸,多杀多争”,要从那里找一个取经人来,取回真经,劝化众生。观音菩萨自告奋勇,去东土寻找取经人。佛祖嘱咐菩萨,要祂一路勘察道路,顺带帮取经人收几个徒弟。观音带着惠岸一路向东,预先替唐僧收了沙僧、八戒、小白龙、悟空做徒弟。

有的朋友可能会说:整个取经项目,其实是预先计划好的;项目负责人是内定的,项目梯队里的核心成员,也都是事先安排好的。三藏真经就在大雷音寺里放着,也丢不了,剩下的就是“取”的问题了。唐僧只是带着悟空等人走一个过场。

这么说,虽然有点“阴谋论”的味道,却也不能算错。只是,为什么这项计划,要从“盂兰盆会”说起呢?

这就是领导语言的艺术了——凡事得有个“话头”,就是说话的头绪。正经事,不能上来就讲。一来显得突兀,二来大家还没有心理准备,对这件事的重要性,可能理解得不够深刻,甚至产生逆反心理。凡事先找个话头,有了这个头绪,接着娓娓道来,铺平垫稳,大家伙心里有了准备,甚至有了期待,就可以提正事了。

取经是正经事,但直接说,就太突兀了,得找个话头,这个话头就是盂兰盆会。

那么,盂兰盆会到底是什么呢?

首先,不要望文生义,不能按“盂兰”的字面意思,理解成“插在钵盂里的兰花”。其实,“盂兰”是梵语的音译,意思是救倒悬,或者说解倒悬。倒悬,就是头向下、脚向上地吊着。之前讲过,六道中有“饿鬼道”,佛教徒认为饿鬼肚子大,喉咙细,看上去像漏斗倒吊着,所以“倒悬”可以专指饿鬼道所受的苦厄,当然,也可以泛指饿鬼、地狱、畜生三恶道所受的苦厄。盆,则是汉语,指的是用在这个仪式里的关键法器。当然,目前学术界还在争论,有的学者就认为“盂兰”也是汉语,盂和兰盆,都是法器。

那么,盂兰盆会是什么性质的仪式呢?

其实,盂兰盆会不是一个纯粹的佛教仪式。起码,在民间流传的过程中,它不是一个纯粹的佛教仪式。之前讲过,古时的中国人讲究“三教融合”,这也体现在盂兰盆会上。

中国本土,先秦的时候就有在七月举行秋祭的习俗了。如《礼记·月令》所言:“立秋之日,天子亲帅三公、九卿、诸侯、大夫以迎秋于西郊。” 对于贵族来说,秋祭是典礼。对于大众来说,秋祭是习俗,主要是祭祀祖先。只不过,当时的时间还不固定,有在七月初举行的,也有在七月中旬举行的。

后来佛教的盂兰盆会、道教的中元节(就是地官赦罪日),都在七月中旬举行仪式。七月祭祖的习俗,就逐渐与之合流了,形成七月十五日祭祖的习俗。这个习俗,隋唐的时候就已经形成了。

佛教的盂兰盆会,最初主要是斋僧仪式,后来加入“目连救母”故事作为背景,仪式有了更生动的依据,活动也更热闹了,更受大众欢迎,斋僧的仪式也就变成了祭鬼的仪式。

目连救母的故事,在民间流行很广,也很久。目连是佛祖弟子,证阿罗汉果,他的母亲毁僧谤道,死后堕入地狱道。目连向佛祖求助,佛祖率菩萨、罗汉降临地府,超度鬼魂,使其脱离地狱。目连母亲脱离地狱道,又入饿鬼道,饥不能餐,渴不能饮,饱受倒悬之苦。目连再向佛祖求助。佛祖告诉他,七月十五是解夏日,僧人在当日检点、忏悔过失。可以在这一天设盂兰盆会,供养十方僧人,有这样一番功德,便可以超度自己的七世父母。盂兰盆会之后,目连母亲脱离饿鬼道,又变成黑狗。目连诵经七天七夜,才最终解救她。

这个故事,也是宣扬佛法的,但故事的核心,其实含有儒家的理念,就是孝道。支持目连行动的根本动力,是对母亲的孝。所以,这个故事很受中国民众欢迎。一到七月,民间各地就搬演目连戏,连演半个月,高潮就在七月十五这一天。

而目连救母故事,本来就跟唐僧西天取经故事有密切关系——所谓“西游”,不只有唐僧“西游”,目连挑着担子,去西天拜佛祖,也是“西游”。在民间传播的实际情形里,两个故事经常纠结在一起,比如《目连救母劝善戏文》——这部戏文早于今日所见百回本《西游记》——里就有白猿精、朱百戒、沙和尚、铁扇公主等人物,还有火焰山、烂沙河(也就是流沙河)等故事。直到今天,一些地方演目连戏,也是跟西游戏穿插着演的。

如此看来,如来佛祖拿盂兰盆会当话头,引出取经的正事,也就不奇怪了。 T6F17s3bzj/c7Z44NhwQGz0LHyU8pjiiB8F20fhnE8Ntbi/BEcJPo8ZMuH00q46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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