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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3 为什么是雷神围攻悟空?

接着说“大闹天宫”的高潮部分。

说悟空从八卦炉里跳出来,抡起金箍棒,大闹天宫。书中有一句话,“打得那九曜星闭门闭户,四天王无影无踪形”。

这里的“九曜星”是星宿的名字,分别是太阳星、太阴星、荧惑星、辰星、岁星、太白星、镇星。这是“七曜”。太阳星,就是太阳;太阴星,就是月亮;荧惑星,就是火星;辰星,就是水星;岁星,就是木星;太白星,就是金星;镇星,就是土星。另外还有两颗星,罗睺星和计都星,这两颗是想象中的星宿,人们认为他们是凶星。加上这两颗星,就凑成了“九曜”。这里是用他们代指满天星宿。

至于“四大天王”,大家就比较熟悉了,他们是佛教护法四大天王,分别是:北方多闻天王、东方持国天王、南方增长天王、西方广目天王。这里用他们代指各路护法大神。朋友们可能要问:佛教的护法天王,为啥在天庭担任守卫工作?之前说过了,《西游记》不是纯粹的道教小说或佛教小说,它讲究的是“三教混融”,道教和佛教的神明是有交叉的。

总之,这句话是说悟空大闹天宫的时候,满天星宿、各路护法都躲开了。

尴尬的是,等到佛祖收服悟空,各路神明又现身了,书中交代:此时,三清、四御、五老、六司、七元、八极、九曜、十都、千真万圣,所谓“对对旌旗,双双幡盖”,都来参加安天会,向佛祖致谢,向玉帝致贺。你看,风险不愿共担,胜利的喜悦却是可以分享的。作者在这里,明显用了讽刺的笔墨。

但是,也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不能说满天神明,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这也不符合原著。一些影视作品,为了突出悟空所向披靡,不交代这段,或者只找来几个龙套演员,简单比画两下,充作背景。

实际上,原著交代得还是挺清楚的。说悟空一直打到通明殿,当时正有佑圣真君的佐使——王灵官值殿。说白了,赶上王灵官值班,负责通明殿的保卫工作,他就必须跟悟空正面较量一下。

这里的佑圣真君,就是北方真武大帝。

我们知道,道教的神谱是比较复杂的,有核心的部分,比如三清四御,这是各派的道教徒们共同崇拜的神真。

三清是玉清元始天尊、上清灵宝天尊、太清道德天尊(就是太上老君)。四御是玉皇大帝、紫微大帝、勾陈大帝、后土皇地祈。

但是,各教派又有自己的神谱体系。

比如神霄派,这是形成于两宋之际的一个教派,与天师道和上清派有密切关系,后来又吸收了东南沿海地区流行的雷神信仰(请注意,这里有雷神,下文还要说)。这个教派的创始人之一林灵素曾经得到宋徽宗的宠信,这一派也就迅速壮大起来。

到了明代中期,主要是嘉靖时期,这个教派的势力更大了。当时最受宠的道士,就是陶仲文,嘉靖十八年(1539),皇帝封他为“神霄保国弘烈宣教振法通真忠孝秉一真人”,总领全国的道教事务,享受正二品的俸禄,连父母和妻子都有封诰。第二年,嘉靖皇帝又给陶仲文加官少保、礼部尚书,又加少傅,这已经是正一品了。二十三年,又加陶仲文为少师,还兼任少傅、少保。要知道,少师、少傅、少保,就是所谓“三孤”。整个明代,一人兼任三孤的,只有陶仲文这一位。可见当时神霄派的势力之大。

在神霄派的神谱中,三清仍然是地位最高的神真,其下是三帝,就是紫微大帝、玉皇大帝、后土皇地祈——勾陈大帝不在这里面。三清、三帝,都是上圣,下面有九宸大帝、北极四圣,还有雷部诸帅。

在这个神谱体系之下,神霄派的道士们又构造出九司、三省等衙门机构,负责神霄派神明的日常政务——跟人间的衙门口子是一样的。

另外,又有四府,负责调兵遣将,扫荡群魔,这就是掌管兵务的衙门了。四府之中,有四大元帅,分别是:天蓬元帅、天猷元帅、翊圣真君、佑圣真君。

佑圣真君,就是北方真武大帝。按神霄派的设计,他是“北极四圣”之一,但真武信仰在民间是很流行的,佑圣真君后来成为玄武大帝、玄天上帝,这就是与紫微大帝同等地位的神君了。

这里的王灵官,本是一位地方神祇,主要流行在淮阴地区。根据《玄天上帝启圣录》记载,有五百人跟随真武大帝修道,最后都成了仙,称作五百灵官。其中,第一位就是“执法无私王元帅”,也就是王灵官。所以,书中说他是佑圣真君的佐使。

总之,神霄派神明在这场阻击战里,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正在王灵官与悟空对战的时候,佑圣真君发文给雷府,调遣三十六名雷神来助阵。为什么调动雷神?因为神霄派本身就是融合了东南地区的雷神信仰。又为什么是三十六名雷神?因为雷部分为天雷、地雷、人雷三部。每部十二名,合为三十六名雷公。

你看,拦住悟空的是真武大帝座下的王灵官,又是真武大帝发文给雷府,派三十六员雷神前来助阵。可以说,正是王灵官与三十六名雷神的努力,才为翊圣真君等人争取了宝贵的时间,从西天请来佛祖。这里,主要就是神霄派的神明在发挥作用,作者又充分照顾到了民间的情绪,让真武大帝发挥了更大的作用。

当然,这里也还是有讽刺笔墨的。

作者对当时皇帝崇道(甚至说佞道)的社会现实,是极为反感的,是持批判态度的。当时,各路道士们蛊惑皇帝,靠着献丹药、做法事,平步青云,得财得势,欺压良民,飞扬跋扈,民间对此是怨声载道的。

反映在小说的文学想象里,就成了一段耐人寻味的戏谑笔墨:为什么满天星宿、各路护法都躲开了,只有神霄派的神明出来应付?大家可能是这么盘算的:噢!你神霄派的道士在人间那么得势,受到皇帝宠信。别人不说,那陶仲文,一人兼领三孤,多么荣耀!简直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别说鸡犬了,估计连家里的水缸、脸盆、皮搋子……都一道成仙了!如今出事了,当然也是你们来顶嘛!不是有一句话吗:“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这里可以换一下说法:“福利越大,责任越大。”反正,我们又没有享受到这么多人间香火的! KmJ/EUuam6CtQ4r2PRYDigvAgQADP4amjnaUJsh3yBESaU+N3n8VwSx6aEWaCf8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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