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丁所长升到国科大去当领导了,汪广延的排序也前提了一位。
新所长把离岗创业的相关工作都交由他负责,汪广延因而又成了任大任的主管领导。
任大任给丁所长打电话表示祝贺,丁所长说,他听说任大任支持“一生一芯”计划的事情了,这个计划肯定是他未来主抓的重点,所以希望任大任帮他把工作做好,他对任大任肯定也会不遗余力地支持。
“小汪在我面前说过你不少好话,所以肯定也会继续支持你。”丁所长让任大任放心,说他从前最看好的就是任大任和汪广延,认为任大任最适合搞科研,反倒是汪广延更适合离岗创业,到外面去闯一闯。结果两个人选择的道路都出乎他的预料,不过成绩也都超出了他的预期,他希望自己亲手带出来的两个人今后都能发展得更加顺利。
任大任对丁所长是很感恩的,也希望这位老领导能越来越好。
没过多久,所里就又召集所有离岗创业人员开会,会议由汪广延主持。
上次拷贝走PPT那位老兄私下里跟任大任嘀咕说:“这是新领导给自己办的就职典礼。”
任大任问他,融资融得怎么样了,他才不好意思地谢谢任大任让他学到很多。
汪广延在会上说,今后将加大对离岗创业人员的支持力度,推动科技成果更加快速有效地完成转化,不过具体有哪些措施他没有透露,所以会后又有人担心新领导口惠而实不至,就是开会的时候说说而已。
这些议论任大任一点儿都没听进去,倒不是他不关心,而是会议中途他出去接了个电话,接完电话就整个人都不好了,心思也完全离开了会议室。
汪广延会后又叫任大任留下来一起吃晚饭,还是没别人,就他俩,他买单。任大任只能再次推辞说真不行,改天吧,公司真有事儿,他得赶紧回去处理。
“你不舒服吗?脸色不太好。”汪广延问。
任大任下意识地摸了把脸,真有点儿烫。他说:“没事儿,可能有点儿中暑,吃个藿香正气就好了。”
他可能的确是中暑了,接完电话头就一直晕晕的,连发脾气的力气都没有。他的手还有点儿抖。泰格电子的章总工在电话里说,他完全没想到任大任公司的芯片这么不堪用,五台替换成F28016样片的洗烘一体机竟有三台不能正常工作,他已经让人把失效的三颗样片连同其余那四百九十七颗一齐打包寄回来了。
邓肯也接到了章总工的电话,章总工跟他通话的时候可能火儿更大。他和任大任相对无言地在办公室里呆坐了好半天,才清了清嗓子,嗓音干涩地说:“怎么别人家的样片都没事儿,偏就他们家的样片出事儿了呢?”
任大任依旧无言,他最郁闷的也是这点。这批样片被打回,事关的不只那一百万颗芯片的订单,还有邓肯所说的示范效应。掌芯科技刚刚在业界树立起来的口碑,可能因此毁于一旦。
“那么多测试、检测都没测出来。”邓肯苦笑又好笑。像芯片失效这种事情,有可能发生在从设计到制造的各个环节,甚至经常是出货之后才出现,任大任他们碰到的就是这种情况,也是最糟的情况。
马上再给泰格电子发一批样片。任大任拿定主意,一片一片地测,就算不睡觉也得测完。
“是得这么干。”邓肯立刻赞成,“章总工也顶了不小的压力,咱这是让他打脸了,他才那么生气,所以这脸咱必须帮他找回来。”
任大任也要把自己的脸找回来。他去找乔劭旸,乔劭旸正好也要找他。“你什么事儿?”他问师弟。
乔劭旸少见地面露愁容,连声音都降了调值,踌躇地说:“我离岗创业不是马上就满三年了嘛,所里催我赶快决定,到底是回所里还是跟所里解除劳动关系。”
任大任又被突如其来地撞了一下,恍惚间身体似乎在晃动,耳鸣也更尖锐更刺耳。“你怎么打算?”他问乔劭旸。
乔劭旸叹了口气:“我肯定是想继续干下去,但是忽然就让我放下所里那些,说实话,我心里也挺不得劲儿的。”
“人之常情。创业有风险,不如稳定的工作保险。”任大任体谅地说。他心里不禁也叹了口气,连他自己都没底,又怎么劝人家放弃一切、放心大胆地继续跟他干呢?
“没事儿,你好好想想再做决定,就算你回去,我也不怪你。”任大任安慰乔劭旸。
“我不是这意思,师哥……”
“这个回头再说,现在有件着急的事儿。”任大任让乔劭旸赶紧安排人手,从库存的芯片里再测试五百颗没有任何问题的出来。
“必须一颗颗地测,一颗都不能漏过。”他一字一顿,像要把每个字都敲进乔劭旸心里。
乔劭旸认识到了事态的严重,但他人手不够,不得不从别的部门调人。谢雨霏自告奋勇地参加了。
可能真中暑了,任大任还觉得天旋地转,就下楼去买藿香正气。
藿香正气胶囊已经售罄,他拒绝了藿香正气水而选择了藿香正气滴丸。回来时,楼里电梯又不能用了,一部正在养护,另一部停在十六层一动不动,不一会儿“16”就变成了“ER”(错误)。
消防通道又有人抽烟,任大任忽然很厌烦。地上的烟头令他脚底一滑,黑暗中向后趔趄了几级台阶,险些从楼梯上栽落下去。
他连忙扶住了墙,无力地靠在墙上,仿佛紧贴着绝壁,稍微动弹就会坠入万丈深渊。
他喘着粗气,心口咚咚咚地在这片黑寂之中捶出巨大的声响,每一声都转瞬就被不见底的深渊所吞噬。
这深渊能吞噬一切,包括他,所以他已没了退路,包括他的人生。
创业对所有人而言都是冒险,但对有些人来说,是冒着生命危险。
他和乔劭旸一样,也跟所里签了离岗创业协议,只不过乔劭旸是三年,而他是五年。可不管三年还是五年,他能像乔劭旸一样拥有另外一种选择吗?
不,没有,从创业开始的那一刻起,他就已没了退路。
必须向上,向前,哪怕再难,再累。任大任又迈开脚步,每一步都踩得很结实,一步一个台阶。
乔劭旸他们已经动手做了。既然芯片是通电之后失效的,那么就用最笨的办法,把每一颗芯片都焊接到板子上,上电,检测,没问题再拿热风枪把芯片卸下来,用洗板水清洗干净。
每一道工序都至少一个人在忙,乔劭旸带领的这支“突击队”被临时组装成一条“流水线”。“流水线”刚开始运转还不顺畅,乔劭旸边忙手里的活儿边调试。作为唯一的女生,谢雨霏被安排在了检测环节,她得确认电压和电流都没问题才行。
没多久,“流水线”就运转顺畅了,效率也高了不少,空气里到处弥漫着焊锡的味道,有点儿像战场上的硝烟。
任大任不必亲自上阵,但也得留下来督战,跟大家一起奋战。这真是一场战斗,甚至是攸关生死存亡的决战。虽然挑灯夜战早已是家常便饭,但是这个场景还是熟悉得任大任又有点儿恍惚,他说不清是跟从前太像了,还是他确曾经历过。
也可能是药吃多了,他一顿吃了四个成年人的量。毕竟药不是饭,吃多了不仅有不良反应,还不顶饿。晚饭他没吃,但给大家订了吉野家。消夜他想换个样,就上美团、饿了么找他和汪广延原来常去的那家烧烤店。
那家店应该是已经搬走了,两个App里它都已暂停营业。任大任咂咂嘴,忽然有点儿想念那家的肉筋和烤翅,但嘴里残存的却只有藿香正气的辛辣和苦涩。
妻子打来电话问任大任几点回家,任大任说肯定得明天了。
熬到后半夜,实在是撑不住了。乔劭旸看他眼皮子一直打架,就让他回办公室睡会儿,反正已经测完一百来颗,还一颗坏掉的都没碰见过。
脑袋里像塞了棉花,听觉也下降许多,唯有耳鸣听得真切,然后任大任就倒在办公室的长沙发里什么都不知道了。
肯定是做梦呢。不知过了多久,他的意识清醒了,虽然他自己还没苏醒。意识决定存在是错误的。任大任告诉自己。他在体育课上学过的函数知识让他懂得了做人必须言而有信的道理。肯定是做梦呢。他又提醒自己一遍。
如果不是做梦,月亮不可能贴到窗户上还没开美颜,而且他清楚记得窗帘是他亲手拉上的,上面还画着PPT版的《清明上河图》。
啊,PPT……居然自动播放着老柴那上头的笑声。铜锅子里牛油滚沸,手切的羊肉载浮载沉。谢雨霏把整盘芯片都下了进去,还说“七上八下”就能吃了。这让束弘庚和邝斌都笑得很开心,嘴角咧到了耳根子后面。接着,很多人都跟着他俩笑了起来,这些人任大任都认识,最后连任大任自己都笑了,笑容比谁都狰狞……
“怎么哭了?做梦了吧?”有个声音疼惜地问。这声音也是梦里的吗?任大任感觉脸被温温的掌心贴住,指头在他眼下轻轻擦拭。
他的手找到了那双手,还吻了一下,感觉随即变得更真实。“声音大吗?”过了会儿,任大任才问,才睁眼,妻子正脉脉深情地望着他。
“不大。”妻子说,“门关着,外面听不见,但你的表情挺吓人的,是做噩梦了吗?”
“不记得了,乱七八糟的,睁眼就忘了。”任大任问,“你怎么来了?”
“给你们买了早饭。饿不饿?起来吃吧?”
任大任不想起。他往里挪了挪,让妻子往里坐了坐,然后将妻子搂到了怀里。
“这回有点儿难办。”他把昨晚在电话里不方便讲的都跟妻子讲了一遍。妻子听完之后说:“不怕。”
“该怎么办怎么办,剩下的交给老天爷,老天爷肯定会保佑你。”她声音不大,却很坚定。
任大任抱紧妻子,向窗户那儿瞄了一眼。窗帘没拉上,玻璃上映着旭日的红光。
“你确实是我第一眼见就喜欢上了。”妻子的呢喃细语也涂了一抹晨曦的颜色。
“你不是眼神儿不好吗?”任大任终于乐了。
“不,我眼光很好。”妻子咬了下他的耳朵,他感觉又像两人第一次一起醒来时那样疼了。
五百颗新样片都测完了,被退回来的也快递到了,全部一千颗芯片还是只有那三颗是坏的。
“科学已经无法解释了,只能靠玄学。”邓肯又开起了玩笑。这两天有点儿消沉的他终于重新乐观起来,说他这就去给章总工打电话,也着人尽快给泰格电子重新发货。
任大任在邓肯之后也给章总工打了个电话。章总工语气缓和许多,还说类似的事情他们当初也碰到过,气得老板把样机全给砸了。
坏了的样片还要送到检测机构去做失效分析,所以不能砸。任大任让卫辰纲联系晶益电子,请代工厂也帮忙做一下剖片分析。
过了没两天,汪广延忽然打来电话,问任大任什么时候有空儿回所里一趟。任大任说下午正好有空儿。汪广延说那就下午。两人约好时间,任大任没问找他干什么,汪广延也没说。
听任大任说要去所里,乔劭旸笑嘻嘻地说,他和所里解除劳动关系的手续已经办妥了,以后他在公司就是全职不是兼职了。
任大任没想到师弟能在患难之中做出这样的决定,既深为感动,又深受鼓舞,去见汪广延也多了份底气。
办公室还是那间。汪广延临时有事,让任大任等了一会儿。等他风风火火从外面回来,一进门就直奔文件柜,从里面取出两份协议递到任大任手上,才找毛巾擦了把脸,抱怨说今天实在是太热了。
这一式两份的协议跟专利所有权有关。任大任没往下看,而是看着汪广延。
“看我干吗?看协议呀!”汪广延拿了两瓶矿泉水,给任大任一瓶,又说回去再看也行,反正也不用现在就签。
任大任还是简单翻了翻,这份协议明确了离岗创业人员在创业期间所获专利的权属,原单位将不再作为专利权人……
“为了鼓励你们多申专利,不用有后顾之忧。”汪广延说。
他的话听起来推心置腹,任大任万万没想到丁所长在的时候都没批的事情,竟能在汪广延手中通过。
“不满意怎么的?这可是帮你们增加无形资产呢!”
“满意!谢谢!”任大任除此之外也不知该说什么。
“行,那这事儿过了,咱们接下来说正事儿。”汪广延忽然换了领导的语气。
任大任一愣。
汪广延笑了,问:“什么时候一起吃饭啊?再一再二不再三,你可不能再找借口了。”
任大任不是个爱找借口的人,因而也不许其他人找借口。他要求相关人员一定要把样片失效的原因查清楚,虽然新样片重新试用之后没再出任何问题,章总工也很满意。
剖片分析报告比失效分析报告先给了回来,报告认为芯片失效是EOS(过度电性应力)损伤造成的,需要检讨电路设计。卫辰纲说不管是不是设计问题,报告肯定都这么写,为了规避责任,避免纠纷。任大任当然希望不是设计问题,他跟设计人员一起复盘,从前端到后端每个环节都认真检查了一遍,也没发现设计方案存在什么缺陷。
检测机构的失效分析报告随后证实了这点,报告上说芯片内低压MOS(金属氧化物半导体场效应晶体管MOSFET的缩写)器件栅遭击穿,从而触发Latch-up(闩锁效应)才是芯片失效的肇因,建议采取措施降低Latch-up发生的可能性。
任大任问卫辰纲要之前做过的Latch-up检测报告。卫辰纲说报告不在他手上,那家检测机构是邝斌直接联系的,检测报告也没给他备份。任大任不得不亲自到邝斌交接工作的文件夹里去找,结果一无所获。他不想联系邝斌,就让卫辰纲找其他检测机构重做一份。
目前来看,只有那三颗样片发生了Latch-up。也许真就只有那三颗,任大任可以把它当作小概率事件,每次出货都像上次那样一颗颗地检测一颗颗地过。
还有一个办法就是采用外延片工艺再做一批。采用外延片当衬底能够显著降低Latch-up发生率。最初的工艺方案由于芯片内部的多电源设计原本也计划使用外延片,但邝斌说采用外延片从前比较普遍,现在如果设计没问题,就没必要再用。
还是太信任邝斌了。任大任当时正忙于找钱融资,邝斌看过的他都没再看,邝斌说没问题的他就也认为没问题。
然而,采用外延片工艺再做一批也同样会有问题。这笔本不需要支出的费用可能会引起股东不满,也可能导致投资人对创业团队不信任,这些任大任都不得不考虑,毕竟他是法人,是创始人,是第一责任人。
问过财务账上还有多少钱,任大任又多了一重顾虑,但也多了一个说服自己的好理由。尤其是红石资本的投资就差临门一脚,任何理性的选择似乎都是确保融资万无一失。
可样片更得万无一失,每次出货都一颗颗地检测一颗颗地过,也不是一家对标TADI的公司该有的样子。
任大任天人交战了好几天,是否重新再做一批,如同拔河一样来回将他拉扯,心理的天平也反复地倾斜。
这天,他看到儿子暑假作业画的手抄报,上面的他手拿着芯片,高高地举着,他和那颗芯片都闪着光。
既然是法人,是创始人,那他就得真正对公司负责,就得有他该有的作为和担当。任大任让邓肯先暂停给客户发货,说没有外延片衬底,他心里还是没底。他又让卫辰纲去问晶益电子和同芯半导体,如果使用外延片工艺是否需要修改电路设计。两家都回复说,不用。任大任拿定主意,再做一批。
“那这批怎么处理?”邓肯还有些恋恋不舍。
“可以捐出去,留着教学用。”那批样片教育了任大任,让他交了创业至今最为昂贵的一笔学费,他也不想浪费。
儿子转眼又开学了,任大任终于实现了送孩子上学的愿望。父子俩在校门口击掌约定这学期一起努力,望着儿子飞奔向教室的背影,任大任也有了跑步的动力。
当晚他就蹬上了那双专业跑鞋出门夜跑,从家跑到公司,又从公司跑向中关村东路的尽头。那晚他躺到床上就睡着了,连做梦都在跑步,可终点却忽远忽近,模模糊糊。
老柴没过两天就给他打来了电话,一上来就说:“红石资本的投资你不用想了。”
任大任心里咯噔一下,忙问出了什么状况。
“什么状况都没出。因为OK了,所以不用想了。”任大任的手机闻起来都一股牛油火锅味儿了。
过了一段时间,泰格电子竟然表达了投资入股的意愿,不久就发来了尽职调查的文件清单。
隔壁的大开间从一开春就装修,每天都叮叮咣咣的,电钻与电锯协奏,让任大任不胜其烦却又有苦难言。
这大开间是他租下来的,而且还是从开健身房那大哥手里转租过来的。
那天,健身房大哥忽然出现在他办公室门口,把他吓了一跳,心想为了让我办张卡都找上门来了?
健身房大哥说:“不是为了让您办卡,这不我不想干了嘛,所以过来您这儿问问能不能把那间房转租给您。”
任大任当时正在为扩大办公场地的事情发愁,这楼里要没合适的,就只能去别的楼看看了,所以上午健身房大哥来问他要不要租,他下午就跟人家把合同签了。
“得上CRM(客户关系管理系统)了今年,还得在深圳和上海设立办事处,配备专门的销售人员和FAE。”邓肯向任大任建议,希望把这两项工作也尽快提上日程。
“是得抓紧。”任大任对邓肯说,“你抽空儿先去深圳和上海考察考察,看看办公室。”
而他自己也得先去院里开个会,一个重大课题找到他,掌芯科技有希望获得参与的机会。
这座楼的电梯又临时停运了,但消防通道的灯都恢复了。许是看到了墙上“禁止吸烟”的标识,地上已经找不见一个烟头。任大任比上次下楼从容许多,也比上次爬楼轻松许多,在“半山腰”,财务给他打来了电话。
财务说,账上收到一笔汇款,十一万整,不知道是谁打的。
任大任想了想,笑了,说:“甭管谁打的,收着就好了。”
财务问他这笔钱怎么记账。他说:“你随意。”
天还有点儿凉,任大任系上风衣的两颗纽扣。车在楼下的露天停车位停着,没有停在地下停车场的固定车位里。
门卫大爷在抽烟,俩人打了招呼。
“又租了间办公室?”门卫大爷问拉开车门的任大任。
“是啊,人多了,地儿不够了。”
“将来把那一层都租下来!”门卫大爷大手一挥,风卷残云似的说。“必须的!”任大任大笑着上了车,关上车门。
天上的云都被门卫大爷卷走了。
一架纸飞机在蔚蓝的天底下飘飘悠悠地从车顶上方掠过,乘着还没暖透的气流向四环方向飞去。
任大任望了一眼,像要追赶那架纸飞机似的,利落地把车开上了中关村东路,顺着同样的方向快速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