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虽然从同芯半导体拿到了产能,也有其他平台公司给出了更优惠的报价,任大任还是把F28023的NTO按顶格标准交给了老曲去做。
这笔钱花出去之后,账上资金减少了一位数,任大任身上的压力也随之增加了一位数。
老柴给他约了红石资本的高管谈融资,任大任越往后翻BP(商业计划书),对方看他的表情越不对劲。
他还以为这位夏总也跟老柴一样嫌他PPT做得不够精致,但是对方忽然打断他说:“不好意思,任总,您这PPT我见过,有人拿过一个几乎一模一样的来找过我。”
任大任吃了一惊,老柴更是一脸错愕。任大任问心无愧地迎着夏总质疑的目光,还没说什么,老柴就骂骂咧咧地说那人绝对是抄袭,之前的版本他手机里还有,说着就找出来证明给夏总看。
“您瞅瞅,从前的更不美观,任总就是个干实事的人,不屑于把时间花在做PPT上。”老柴跟夏总打着哈哈,打消了他的疑虑。
夏总念了句“三字经”,说:“还真是任总的知识产权被侵犯了。”
“不算侵犯,借鉴而已。”任大任轻描淡写地一语带过。
夏总眼里多了丝敬佩,当他听老柴说赵用心是任大任的师兄,产能是赵用心亲自出面给解决的,眼里的敬佩就更多了。
不久,红石资本便与掌芯科技签订了NDA(保密协议),开启了尽职调查。
老柴说,这轮由红石资本领投,他再拉其他投资人进来就更容易,融资规模肯定破亿,然后就可以大展拳脚,不用再束手束脚。他还告诉任大任:“老夏说你大气,做企业先做人,看来你已经领悟了真谛。”
有钱才是真的,任大任做梦都想这上亿规模的融资尽快到来。未来需要砸钱的地方越来越多,不光产品线要铺开,公司架构也要完善,许多新职位都要设置,起码得先物色一名比邝斌高好几个档次的人来当CTO(首席技术官)。
他把配合尽职调查的工作交给了谢雨霏。
上次申报“专精特新”,谢雨霏一次通过,连廖处都说:“你们效率够高的,这轮融资之后,你们就可以继续申请‘小巨人’和‘独角兽’了。”
不过,配合尽职调查可比申报“专精特新”烦琐得多,不光要提供企业团队、业务、市场、技术、财务、法务等方方面面的资料,还得回答投资人大量的各式各样的问题。
谢雨霏虽然是新手上路,却一点儿畏难情绪都没有,也从未抱怨总给她安排这种事务性工作。任大任发觉这姑娘确实有做企业的天分,对公司业务熟悉起来以后,本就行事干练的她变得愈发老练,调动起其他人来也很有一套,完全看不出她只是名实习生,反而更像是从创业伊始就追随任大任的公司元老。
任大任仔细查看谢雨霏整理好的尽调资料,资料比上一轮融资时翔实许多。当初画的饼都一张张“烙”了出来,尤其是有了那两颗芯片打底,不要说画更大的饼,就算让他画比萨,他都一点儿不虚。
他也确实不用虚,泰格电子反馈相当不错,让他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泰格电子有自己的检测部门,但还是把样片交给了一家有长期合作关系的第三方专业机构去做更全面的分析检测。检测报告显示的结果跟任大任他们提供的测试报告相一致,各项数据也都基本吻合,没有太大偏差,接下来就可以把样片放到泰格电子的产品上试用了。
泰格电子也是TADI的老客户,要用一家名不见经传的新公司取代TADI,虽然只是替代个别产品,在公司内部还是有不少反对声音。好在推进国产替代是老板亲自过问的,主抓的总工程师也对供应链安全非常重视,所以整个过程才得以持续推进。
这些都是邓肯告诉任大任的,任大任为此专门打电话给那位姓章的总工程师表达谢意。
章总工说:“也感谢你们给了我们国产替代的机会,像你们这样拿RISC-V做DSP并且成功量产的供应商真的非常难得。”他希望双方的合作可以持续下去,F28016之后接着F28023。
看完资料,任大任把他认为存在问题的地方标了高亮,发给谢雨霏去修改,然后给老曲打电话说发票的事情。
他俩之间的不快已经因为F28023的NTO订单“一笔勾销”。老曲不知从哪里打听到任大任他们自己联系晶益电子却开不了账户的事情,便跟任大任说:“老哥没骗你吧?你们自己真是连账户都开不了。”
这话挺添堵的,好在任大任知道老曲不是那种得便宜卖乖的人,而且能办的事儿也绝不推托,所以他问老曲能不能把F28023的NTO发票提前开出来。老曲立刻就答应说没问题,然后才问为什么这么着急。
任大任解释说是申报市里的首轮流片奖励要用。“相当于是给你申请的,早晚还得进你口袋。”
“哎哟,那我可得让财务赶紧把发票给你们开出来,哈哈!”
落实了发票,任大任把剩下的工作也交给了谢雨霏。
他怕谢雨霏忙不过来,就让卫辰纲配合她,卫辰纲对流片业务更熟,具体的事情都是他经手办的。
任大任怕卫辰纲不听谢雨霏使唤,便特意把他和谢雨霏都叫来办公室,让两人分好工,但是没想到卫辰纲挺乐意给谢雨霏打下手,就像这工作是他分内之事似的。
申报窗口开放两周时间,谢雨霏只用两天就基本备齐了申报材料,唯一缺少的是与代工厂之间的相关合同。由于掌芯科技是通过公共服务平台流片,因此不光要提供公司跟平台之间签订的合同,还要提供平台跟代工厂之间的委托合同,这样逻辑链条才完整,申报也是这样要求的。
跟老曲之间的合同是现成的,老曲跟晶益电子之间的合同就只能再让老曲提供。老曲一听就犯了难,说:“不是老哥不帮你,主要这里边牵涉到商业机密。”
“啥商业机密?不就是中间商赚差价嘛,这还算机密?”任大任对老曲说,“你放心,赚多少钱都是你应得的,我保证不对外泄露你的‘商业机密’。”
老曲嗯嗯啊啊了半天才说行,但是又说得先问问晶益电子,征求一下人家意见,毕竟里边也有人家给他的报价,那是人家的商业机密,他不能随意泄露。
任大任说:“没问题,你问吧,我等你消息。”
然后老曲就没了消息,也不发朋友圈了,也不到处点赞了,就跟没注册过微信或者把微信注销了一样。
等了一周实在等不及了,任大任又把电话打了过去,老曲好半天才接,一接就说:“老哥这次帮不了你了,晶益电子坚决不同意。”
“凭啥不同意?”任大任着急地说,“我跟客户签的合同都能提供,都不怕报价泄露出去,他们的报价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至于捂这么紧吗?何况我是把材料提交给政府,又不四处乱给去,他们有啥不放心的还?”
“话是这么个话,理儿也是这么个理儿,我都说得明明白白了,但是人家就是不同意,咱还能有啥办法?”
“那以后不从他们那儿做了!”任大任赌气地说。
“这咱可威胁不了人家,人家最不缺的就是客户。”老曲给出了个主意,让任大任去跟廖处商量商量,看能不能通融通融。
实在没有办法,任大任把情况反映给了廖处。
廖处也很为难,说不合规矩肯定不行,审计和专家都只认材料不认人。“那算了。”任大任不得不放弃,窝火了好几天。
谢雨霏从楼下给他带了超大杯的冰拿铁,他不顾已经喝了咖啡,把冰拿铁当灭火剂似的几口就倾泻了进去。然后他就感到了心慌、没劲儿,瞅啥都像调高了亮度,连自己说话的声音都像从很远的地方飘进耳朵里,听的人和说的人都觉得有气无力。
谢雨霏来找任大任汇报尽职调查的事情,问他怎么了。任大任说没事儿,可能是咖啡喝多了,有点儿低血糖。谢雨霏赶紧出去捧回来一大堆零食。
“不知道您爱吃什么,”她自责地说,“都怪我了。”
“不怪你。”任大任拆了包奥利奥,咔嚓嚓地紧嚼。
谢雨霏怕他有事儿,一直守在他对面的椅子上。任大任也靠在座椅里,眼神飘忽,聚焦不到一起。
无论考清华还是开公司,都是为了出人头地,当初出人头地是为他自己,现在来看还是为了孩子。那个调皮捣蛋的淘小子前两天又把他惹火了,但慑于妻子强大的压迫感,他没敢发作,不得不跟刚点上的烟一样赶紧把火儿给掐灭了。
妻子也挺奇妙的,他不管孩子她也不管他,他一管孩子她就管他。可能男人在女人眼里永远都是孩子吧,不管多大年纪。
母亲也总跟小时候一样说他:“别总跟孩子生气,哪家孩子不淘气?长大就好了。”
是啊,长大就好了,任大任这个当爸的也还在长大。上次儿子拿涂改液“搞破坏”,他回去不就只是批评教育了一番,没朝孩子发脾气吗?
对了,涂改液……纷乱的思绪被任大任一把抓住,散乱的目光随之聚焦。手脚也忽然有了力气,任大任兴奋地抓起手机,谢雨霏连忙问他:“是要叫救护车吗?”
“不是,找老曲!”他中气十足的声音让谢雨霏一脸惊讶。
老曲也很惊讶,问他:“又啥事儿呀?”
“还是那件事儿。你看这样行不行,你把你认为是商业机密的地方都盖住,在扫描件上,怎么弄都成,只要露着甲乙方和公章,能证明是你们两家签的就成。”
“我这儿没问题。”老曲听了不怎么兴奋,还是说得先问问晶益电子同意不同意。
“赶紧问吧,没两天了。”任大任催促他。
谢雨霏提醒说也得问下廖处,任大任急忙又给廖处打电话。
廖处把电话摁了,过会儿打了过来。任大任就把想到的法子告诉了他。
廖处说:“可以,你们企业认为敏感的信息都可以处理掉,我们也不看那些。”
任大任松了半口气。时间确实很紧迫,周五中午十二点之前申报窗口就将关闭,从此刻开始满打满算也就剩二十四个时辰而已。
到傍晚,老曲给他发了两条语音,每条都够六十秒,声音听着也欢实许多。他说他昨晚喝了顿大酒,今天一天都跟坐海盗船似的,还说他已经跟晶益电子说了,那边得请示之后才能答复,他会盯着。
第二天下午,晶益电子的答复来了,说可以,但是处理之后的扫描件得先给他们确认。然后他们就又确认了半天,周五早上任大任让老曲继续催促,他们才说OK没问题。
余下的时间得以小时计算,谢雨霏要先把申报书的Word版、申报明细表的Excel版和盖章扫描版打包发送到指定邮箱,再把四份合同的扫描件和其他证明材料合成一个PDF,编好页码、目录之后打印三份,并且装订成册。其中一份在装订之前还要先盖章扫描,因为扫描出来的PDF要跟打包的那三份文件以及申报书的盖章与不盖章版刻到一张光盘里,连同那三份装订成册的申报材料面交到指定地点去。
幸好换了新打印机,不仅能自动扫描,打印速度也不慢。
然而一份材料就三百多页,盖章、扫描之后又连打两份,还是耗费了不少时间。谢雨霏快十一点时才去打印社装订,再给任大任发微信已经过了十二点,内容就一个单词:Done(完成)。
起了个大早,赶了个晚集,但好歹赶上了。
任大任跟着紧张了一上午,一放下心来顿感格外地饿。他问谢雨霏想吃啥,他请客。谢雨霏居然说想吃铜锅涮肉,要去的还是任大任跟老柴提起过的那家。任大任随口念叨了句:“中午吃火锅有点儿赶。”
“那就算了,吃什么您定吧。”谢雨霏说。
“不,就吃火锅。”任大任说。
三十多度的天儿在空调房里涮火锅的确很解压,任大任说他先去占位,让谢雨霏坐车直接过去。
谢雨霏是跟束弘庚前后脚进门的,束弘庚身后还紧随着许久未见的邝斌。
这家火锅店的牛羊肉都是从锡盟专程运过来的,所以老饕盈门,生意奇好。除了任大任这桌没点菜外,其他桌都满满当当吃半天了,等号的队伍也已经排到了店外。
冤家路窄没想到“狭路相逢”,任大任若无其事,大方招呼束弘庚和邝斌过来一起拼桌。
束弘庚和邝斌脸上的尴尬虽然程度不同,但都不约而同地把干笑堆在了尴尬之上,说起话来也跟生怕被铜锅子烫到似的,时刻注意避开那令人尴尬的过往。
谢雨霏似乎察觉出了异样,于是主动承担起气氛组的工作,不断张罗这三个男人吃这吃那,还适时地抛出避免冷场的各类话题。
所有话题束弘庚都能接住,稳如谢雨霏特意扔给他的飞盘。他不失时机地展示着自己的风趣幽默以及他这个年纪男人的魅力,虽然和人家才第二次见,却熟得比涮肉还快,还力邀谢雨霏过段时间再去他那里实习,说TADI的实习证明可比掌芯科技的值钱多了。
“掌芯科技的也很值钱啊,”谢雨霏说,“我们在全球范围内都是RISC-V DSP(基于RISC-V架构的数字信号处理器)赛道的第一名。”
“那跟TADI也没法比,”束弘庚说,“有TADI的实习经历才更容易进入TADI工作,校招的也比社招的更受重视。”
一直沉默寡言的邝斌从旁赔笑,筷子间的手切羊肉在沸滚的高汤里变了颜色。
“人家实习可不是为了就业,是为了创业。”任大任告诉束弘庚。
“你准备一毕业就自己开公司?”束弘庚的反应跟任大任当初一样。“比尔·盖茨和扎克伯格没毕业就创业了。”谢雨霏说。
“IT跟IC没法比,搞IT有天赋就行,搞IC没经验不行。”束弘庚语重心长地教导她。
“那就找有经验的人来搞呗。”谢雨霏一脸云淡风轻。
“到时候你可以去给她打工,她肯定不会亏待你。”任大任抢白束弘庚说。
束弘庚抿嘴微笑,表情有些复杂。他让服务员再拿一碗麻酱蘸料过来。谢雨霏见任大任碗里也没麻酱了,就让服务员再多拿一份。
服务员端来两碗麻酱,给了束弘庚和谢雨霏。
谢雨霏问任大任:“葱花和香菜都要吗?”
任大任说:“我自己来吧。”
谢雨霏说:“没事儿,我帮您弄。”
她还示意束弘庚:“您先来。”
“你先。”束弘庚又展示了他的绅士风度。
谢雨霏也没客气,纤细的手指捏着瓷白的汤匙批了一小勺葱花又批了一小勺香菜,然后拿了双一次性筷子搅拌好,轻轻放到任大任面前。
任大任不好意思地说了声谢谢,谢雨霏只莞尔一笑。
束弘庚视若无睹地伸手捏了一大撮葱花又捏了一大撮香菜,撒进自己的麻酱碗里,搅啊搅,一会儿顺时针,一会儿逆时针,一不小心就将沾了麻酱的葱花搅到了他修身的纯黑色衬衣上。
纯黑色的衬衣上原本只有一只金色小蜜蜂,这小蜜蜂栩栩如生,刚才束弘庚和谢雨霏热聊的时候,都仿佛能听到它嗡嗡嗡地振动翅膀的声音,像要急于飞离它周遭这片枯燥的黑色,飞到谢雨霏那盛开着五颜六色花朵的T恤上面。可现在,它不仅没飞出去,衬衣上还多了个黏糊糊的麻酱点子,这麻酱点子又恰好盖住了它的小脑袋,这下连它眼前的一切也都黑乎乎了,它懊恼地想甩却怎么都甩不掉。
这衬衣肯定不便宜。任大任心想,他知道束弘庚从不穿一千块钱以下的衬衣。
束弘庚懊恼地拽过两张餐巾纸,小心翼翼地想将麻酱点子揩拭干净,可这家的麻酱过于真材实料,即使仔细得如同清理出土文物,却还是在金色的小蜜蜂身上留下了暗黄色的印渍。
不知从哪儿飞进来一只大个儿的绿头苍蝇,嗡嗡嗡的,看热闹一样在他们这桌盘旋来盘旋去,然后落到了束弘庚的筷子头儿上。
邝斌赶忙轰走苍蝇,给束弘庚换了副筷子。
趁任大任不注意,邝斌又偷偷把账给结了。
人家又买单,又得干洗衣服,任大任特别过意不去。
谢雨霏下午有课,吃完饭就直接回了宿舍,剩下三个人汗流浃背地步行至TADI大厦楼下,一路几乎都没说话。
束弘庚停下脚步,问任大任:“聊几句再走?”
邝斌向两人点点头,识趣地先回了公司。
“往前溜达溜达吧。”束弘庚提议。
成府路的路对面有家小超市,他俩还上大学那会儿,这家店就已经开了好久。束弘庚本想请任大任喝北冰洋,结果只剩芬达、美年达。这次任大任坚持要扫码付款。
束弘庚选了芬达。午后的太阳毒辣辣的,能把人晒化在地上,束弘庚还像从前一样躲到了大树底下。任大任以为大树的阴凉和芬达的冰凉又得让束弘庚冒出什么风凉话,束弘庚却出乎意料地主动承认,的确是他先联系的邝斌,在去年的RISC-V年会上。
“邝斌也确实想来我们公司。”他强调。
这就说得通了。美年达让任大任打了个嗝,吐出口羊肉味的二氧化碳。在年会上碰见束弘庚,他还挺惊讶,问:“你一个做ARM的跑RISC-V的会上来逛啥?”
“刺探军情。”束弘庚当时说。
还顺带完成了策反工作。任大任这时想。
“为啥跟我说这个?”他问束弘庚。
“你不也说了嘛,咱俩这么多年兄弟,虽然各为其主,我也不应该挖你墙脚。”
“良心发现了?”束弘庚的坦诚认错居然让任大任有点儿小感动,“其实无所谓了,你不也说了嘛,人家想去哪儿那是人家的自由,咱谁都无权干涉。”
束弘庚没接话,而是仰起头,望着TADI大厦,指点着说:“你看那一道道的,跟梯子似的。”TADI大厦每层窗户下面都有一整道探出来的窗台,横亘在墙体上的确很像梯子的踏板。
“我现在在那儿,从前在那儿,将来……”束弘庚忽然很疲惫地垂下手,手里的饮料向下淌出,仿佛从天而降的激流,冲走了正往树上爬的蚂蚁。
“还他妈得继续往上爬,要不就被人踩脚底下了。”他扭头问任大任,“你懂吗?”
任大任没说话。
“肯定不懂。”束弘庚自说自话,“我要是能像你一样就好了……”
“像我一样有什么好?我也有压力,我也经常睡不着觉。”
“但你有事业了啊,我这,就是个职业。”
两个中年男人像两个中学生,一边喝着甜水,一边吐着苦水。聊完,束弘庚看上去舒服多了。
任大任一路走回了公司。前面的背影很眼熟,竟是卫辰纲跟宋琳琳。俩人肩挨得很近,手指还不时地相互触碰。卫辰纲的衣品从前很不稳定,难怪最近变稳定了。任大任故意放慢脚步,不去惊扰。只要不误正业,他才不愿拿公司规定去干涉员工的恋爱自由。
楼下便利蜂有北冰洋,一口下去清清凉凉,格外甜也格外爽。任大任连喝了一个多星期,直到审计联系谢雨霏说流片奖励的申报材料出了问题。
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要能证明DSP 1.0和ZHX320F28016是同一款产品就行。当初跟老曲签合同,由于是首款芯片,命名还不规范,所以任大任就听了邝斌的,MPW和NTO的合同上写的全是DSP 1.0。老曲和晶益电子又根据他们各自的规范给项目命了名,结果三个名字一起出现在他们两家之间的代工合同上,却没有一个写的是ZHX320F28016。
F28023就不存在这样的问题,因为后来命名规范了。任大任找老曲开证明,把情况做了说明,可审计认为不充分,要任大任再提供晶益电子的证明。于是老曲又不得不去找晶益电子,这回晶益电子回复得很快很明确——证明开不了,他们没开过也不会开这种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