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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跟你回家

简橙赶到的时候,秦濯已经拦住孟糖了。

两人站在餐厅大门口。秦濯抓着孟糖的手腕,脸色沉冷,能看出明显的不耐烦。“你能不能别无理取闹!”

孟糖用力挣扎着,苍白的小脸往旁边扭着不看他,梗着脖子让他松手。

两人已经僵持了好一会儿,路过的客人频频回头看。

简橙跑过去,搂住了孟糖的肩膀,话是跟秦濯说的:“怎么了?”

孟糖转过头,看见简橙的瞬间,委屈的情绪被抛至最高点,眸子里积着的眼泪突然就失了控,哇的一声哭出来。

“橙子……他们欺负我,欺负我!”

秦濯看见简橙稍稍松了口气,他放开孟糖的手腕,朝简橙动了动唇,意思是让孟糖先哭完。

孟糖的手得了自由,转身就扑进简橙怀里。“我不要……不要跟那个女人道歉,我不……我不道歉……我没错……我就没错……”

她哭得身体发颤。

简橙伸手把她抱住,右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能先顺着她的话说。“好,不道歉,我们不道歉,你没错。”

秦濯心情烦闷,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拿起来朝简橙晃了晃,表示自己出去抽根烟。

简橙没理他,继续温声细语地劝着孟糖,等孟糖的情绪平静一点,才揽着她出门。

西南角的假山旁边有一排木质长椅,现在没有人,简橙牵着孟糖过去坐。

孟糖把包取下来了,从里面翻出一包纸巾,将眼泪鼻涕全擦干净,起身扔进两米远的垃圾桶后回来。

“你出去大概五分钟,秦濯就进包厢了。他把米珊带进去了。”

她说包厢里发生的事,才说一句,眼泪又往外涌,喉咙酸得几乎让人窒息。

孟糖说得断断续续,说几句就要哭一场。她还没讲完,简橙就已经知道了全部过程。

是余成的老婆江静给她发来了微信。

秦濯把他前女友带来了,就是以前挺红的那个模特,米珊。跟秦濯分手不到半年就退圈嫁人,结婚不到三个月离了。秦濯说,这家餐厅的老板就是米珊,我们这个包厢就是米珊给留的,他说他来的时候在门口碰到米珊了,米珊想过来打个招呼,不是他特意带来的。

不是特意也不行啊,别说小孟,我当时都想给秦濯一锤子,明知道这是前女友的店,他还特意订在这儿,不吃能死啊!气死我了!

小孟应该是怪难受的,说出去找你。她刚走,米珊就说她有其他朋友来了,得去接待,喝了杯酒也走了。

谁也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小孟出去没多久就回来了,脸色特别难看,米珊也跟着进来了,嘴里一直说对不起。

小孟没理她,拿着包要走,米珊就去拉她,小孟推了她一下,她直接趴餐桌上了,摔得挺惨的,脸还被划破了,PS(又及):我觉得那一摔有演的成分。

秦濯让小孟道歉,小孟啥也不解释,只说自己没错,拿着包就往外跑……

简橙把江静的消息看完后,又听孟糖自己说了将近二十分钟。

整件事的脉络清晰后,简橙从椅子上站起来,然后把孟糖拉起来往回走。

孟糖抗拒:“我不回去,我想回家了。”

简橙握住她冰凉的手,清淡的笑意被风吹散。“怕什么,她不是爱演戏吗?巧了不是,我这段时间演戏也演上瘾了,我去跟她飙下演技。”

暮色四合,霞光渐消,天边只剩一片红。

餐厅外面靠近江边的地方有几把露天休闲座椅。周庭宴找到秦濯的时候,他正一个人坐在椅子上,指尖的猩红随江风忽明忽暗,他眼睛盯着潺潺江水,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这副模样还挺可怜,我都不忍心揍你了。”周庭宴在他旁边坐下,“但是你还得让我打两拳,不然我跟简橙不好交代。”

秦濯收回视线,把烟盒和打火机都扔给他,用胳膊肘撞他一下。“见色忘友。”

周庭宴从烟盒里抽了支烟咬在嘴里,拿起打火机点燃。

“谁见色忘友?早知道是你前女友的店,我根本不会选在这里。”唇边溢出淡淡薄雾,他也烦,抬腿踹秦濯一脚,“今晚是我组的局,简橙肯定以为我是知情的,现在怕是已经怨我了,我一会儿给她解释,也不知道她信不信。被你害死。”

秦濯比他还烦。“是,我早知道这是米珊的店,但我发誓,我推荐这里真的只是因为这里的菜好吃,而且米珊之前说她这两天不在江榆,我没想到今天会碰见她。”

他找米珊订包厢的时候,米珊说自己回老家了,让店长给他安排。今天在门口碰到,米珊说有事提前回来了。听她说要去包厢打个招呼,他也没想那么多,他跟米珊清清白白,谁知道会发生后面的事。

周庭宴问他:“所以孟糖出了包厢后,发生什么了?”

秦濯烦躁地挠了挠头。“米珊这店是我帮她开的,她一直想还钱,我没要。米珊刚才打电话给我道歉,说今天看见孟糖在,就想把钱给孟糖,孟糖听说是我出的钱生气了。”

“喀——”周庭宴一口烟差点呛气管里,“你出钱?”

他冷下脸,一言难尽地看着秦濯,差点爆粗口。“你别告诉我,你跟那个米珊还没断干净?”

“怎么可能!”秦濯为自己辩解,“我有底线!”

他交往过的女朋友确实不少,每一个都是正正经经谈恋爱的,恋爱期间不劈腿不乱搞,前一个分干净,才会找下一个。

多情,不渣,是他做人的基本原则。

他有钱有颜有资本,想要什么都是唾手可得,多谈几次恋爱而已,他尊重每一任女朋友,分手也给足够的分手费。

他有错吗?没有。

说实话,他们这种圈子,这种身份,就没几个干净的。

周庭宴倒是个例外。这么多年,这家伙一个女人都没有,私下也不玩,都三十二岁了,老处男一个,初吻都还在。

他为什么干净?环境造成的。

他的家庭四分五裂,童年阴影挥之不去,他经历过那么可怕的车祸,单单想活下去就耗尽了他的全部,没时间搞乱七八糟的事。

不像他们,命好,一路潇潇洒洒地长大,青春期一到,脑子里只有挥霍和放荡。

如果周庭宴在他们这种环境下长大,不一定是干净的。

周庭宴听他啰唆半天,纠正他的错误:“初吻不在了,简橙昨晚亲我了。”就是时间太短。

秦濯:“……”

三十二岁了,才被亲一下,又不是多光荣的事,也值得显摆?

话题扯远了,秦濯回归正题。“总之,我跟米珊早就分干净了,虽然一直有联系,但只是朋友,我虽然不喜欢孟糖,但订婚之后,我在外面干干净净,一个女人也没碰。”

周庭宴听出他话里的问题,皱眉。“你跟历任前女友都不联系了,怎么跟这个米珊还一直搅和?你们分了三年,这餐厅是去年开的,那就不是分手费,为什么她开店你还出钱?”

秦濯低头抽烟,连抽好几口才慢慢道:“我欠她的,她当年退圈出事……是我害的,她有事,我得管她。”

夜晚的江风吹在人脸上,似刀割,每一处皮肤都要受刑,凌迟一般。还不够,寒风直接灌入衣袖、裤脚,浑身都是冷的。

秦濯的故事说完,周庭宴沉默着抽完一根烟,最后问了一句。“孟糖……你打算怎么办?”

秦濯垂下脑袋,盯着指尖的猩红,好一会儿才开口:“她很乖,我其实没那么讨厌她,只是不能害了她。”

秦濯对自己有很清醒的认知,他永远不会为了一个女人停留,所以他不需要婚姻。婚姻会困住他,也会害了嫁给他的那个女人。

当初爷爷以病为由逼他,他答应其实就是哄弄下,没想到家里速度那么快,直接将未婚妻给他找好,订婚宴摆好。他被推上台,那么多人在,他不能让家里人难堪,更不能让孟糖丢人,所以赶鸭子上架,莫名其妙走完了订婚流程。

“你让我今天跟她讲清楚,我就是来讲清楚的,没想到会出米珊这事。”

他确实有错,在包厢的时候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见米珊被推倒了,就让孟糖道歉,态度确实不太好。孟糖哭着跑出去的时候,他是后悔的。那丫头在他面前一直没什么脾气,突然那么逆反,肯定是出事了。可惜他当时心里烦躁,她又一个字不肯说……

周庭宴的手机响了几下,是简橙发来的消息。

我不知道米珊对秦濯有多重要,但是她欺负孟糖就是不行,我给你汇报一下,我现在要去欺负米珊,你拦不住我,除非你把我打晕了抬走。

周庭宴,今晚是你组的局。米珊是餐厅老板这事,如果你提前不知情,我不怪你,如果你提前就知道,我要跟你冷战一个月,因为我很生气,不想跟你说话。

还有秦濯,没这么欺负人的,就算不喜欢孟糖,也没必要这么侮辱她,知道未婚妻在包厢,还带前女友过去打招呼,他又不是不知道,孟糖一直很介意米珊。

我不想跟他说话,你帮我问问他,是不是真不想娶孟糖,如果是,我一定说服孟糖跟他退婚,让孟糖离他远远的。

如果你站我这边,就半小时后过来,如果你站秦濯,我们就从今晚开始冷战。

周庭宴把所有消息看完,眼睛就一直盯着“冷战一个月”“我很生气”“不想跟你说话”这些字上。反反复复看几遍,他把手机放进兜里,站起来,同时把秦濯拽起来,胳膊抬起,手握成拳,直接朝他脸上挥过去。

“×!”秦濯猝不及防挨了一拳,踉跄后退两步才站稳,一脸蒙地搓着脸,“老周你干吗?!”

周庭宴甩甩手,刚才打得不痛快,他伸手解外套的扣子,慢慢朝秦濯逼近。“你把简橙惹生气了,我得揍你,给她出气。”

也是自证清白。

他揍了秦濯,说明他跟今晚这事没关系,他也确实不知道。

秦濯:“……”

简橙牵着孟糖回了包厢。

包厢里已经收拾干净了,余成和江静他们坐里面嗑瓜子聊天。

他们本来也追了出去,后来看到周庭宴去找秦濯,孟糖身边有简橙,他们就回来了。

这种时候,人多了反而不好劝。

江静先看到两人进来,伸手打招呼:“快过来坐,外面冷吧,先喝杯热水暖暖。”

简橙和孟糖坐下后,江静递了两杯水过来,看一眼孟糖后,凑到简橙跟前,小声道:“人已经帮你喊了,应该马上过来了。”

她话音刚落,门就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屏风不知道被谁推到了一旁,简橙顺着声音望过去,就看到米珊了。尽显玲珑曲线的抹胸短红裙,性感的大长腿,江静说她之前穿的是黑裙子,这是换了一套。

瓜子脸,很漂亮,左脸倒是真有一个伤口,小拇指的长度,很细,不严重,像是被什么划破了层皮。

“米珊,好久不见啊,还记得我吗?”简橙笑盈盈地打招呼。

她跟米珊见过一次,还是去年,那天她和孟糖刚从美容院出来。

那时候孟糖和秦濯订婚没多久,米珊主动凑过去的,说话阴阳怪气,暗示秦濯不会跟孟糖结婚,反正挺嚣张的。

巧了,那天她因为周聿风心情正不好,见那女人一直在挑衅孟糖,火气没压住,跟她打了一架,还把米珊的头发揪下来一小撮。

米珊自然是记得那次打架的,头皮都快被扯下来,怎么不记忆深刻?

她知道那是谁,简家的小女儿简橙,孟糖最好的朋友。

这个简橙也是有本事的,闹出那么大的事,最后竟然嫁给周庭宴了。

“简小姐,好久不见。”米珊笑着打招呼。

简橙纠正她的错误:“我现在是周庭宴的老婆,请叫我周太太。”

米珊倒是顺着她。“周太太。”

简橙喜笑颜开地应了一声,然后起身,亲昵地挽着她的胳膊往外走。“我有点事想问你,咱们出去说。”

米珊觉得她怪怪的,想推开她,但简橙抓得紧,一直走到一处拐角才松开她。

简橙朝周围和头顶看了看,问她:“这里,就是你拦住孟糖的地方吧?”

米珊眼神警惕,面上却维持笑容:“你想说什么?”

简橙脱了外套砸她脸上,意味深长地冷笑:“这地方的监控肯定坏了吧。”

米珊甩开她的衣服,不自觉往后退。“你想干什么?”

简橙开始撸袖子,在她转身离开时,扑上去抓住她的头发,笑容瘆人。“就你会胡说八道,就你会编故事是吧,我跟你说,你这套幼稚的手段,老娘高中那会儿就见过了!”

孟糖一直都知道秦濯不爱她。这么多年,她为此苦恼,难过,纠结,失落……各种情绪几乎将她吞没。但她从来没像今天这样,哭得这般伤心。

至少,简橙没见过。

“他带米珊进去,我实在觉得难受,就说出去找你,没走多远,米珊就从后面喊我。她说这个餐厅是秦濯给她钱盘下的,还说怕我生气跟秦濯闹,所以要把钱还我。多可笑,我根本不知道这事。她说秦濯对她从来都是只予不取,无论她要什么,秦濯都会给,过年的时候,秦濯还带她出国旅游。她给我看他们旅游的照片,他们牵手,拥抱,接吻。

“我了解秦濯,虽然他交往过很多女朋友,但不会在恋爱期间乱搞,他的历任女友都得到了他的尊重,可他独独这么对我,我们的婚约还没解除,他就跟别的女人接吻。橙子,他独独这么对我,他得多讨厌我……

“我回去拿包要走,米珊非拉我,我真的没推她,我就是想把手抽回来,她突然就摔倒了。”

假摔这种烂招数,简橙在两个人身上领教过。第一个是简文茜。

七岁那年,奶奶知道她喜欢荡秋千,让人在院子里做了一个,她每天都要荡一会儿。

生日那天,她在房间里拆奶奶给她的礼物,出来晚了,简文茜在秋千上坐着。那时候简文茜刚来家里一年,简橙觉得她没有家人很可怜,把玩具都给她玩,有好东西也都会跟她分享。

简文茜说她也喜欢荡秋千,简橙就让给她了,还帮她推。

然后简文茜摔了,膝盖磕破了。

屋里大人出来问怎么回事,简文茜很委屈地说一句:“我以后不玩了,橙橙你别生气。”

然后她莫名其妙被简宏云和梅岚教训一顿,意思是她不应该把简文茜推下去。

明明是简文茜自己松开手的。

简橙当时去摸口袋里的棒棒糖,根本没碰她,原本还想把这个棒棒糖给简文茜呢。那是简橙最喜欢的橙子口味,剩最后一个了。

后来很多次,简橙都莫名其妙地被扣屎盆子,莫名其妙地被简宏云他们训斥。

她发现一味忍让没用,所以开始变得强硬。

简文茜惹她一次,她就打简文茜一次,简宏云他们训斥一句,她就顶回去十句,虽然跟家里的关系越来越僵,但她心里舒坦。

第二个敢算计她的是蒋雅薇。

蒋雅薇比较倒霉,遇到的是发疯巅峰期的她。类似米珊今天这种假摔,她都是当场发疯,好好站着都能摔,腿留着也没用,她会狠狠地踹几脚,高跟鞋能把对方的腿踩破皮。

蒋雅薇也是幸运的,遇到的是宁折不弯的她。她强悍一次,周聿风就会离她远一步,慢慢地,周聿风骂她的话都变了。

从“简橙你别闹了”到“简橙你真恶毒”。

孟糖和周陆有时候会劝她,她自己冷静下来后,也会自我检讨。不要太激进,性子放软一点,嘴巴不要那么毒,遇事要心平气和……

可惜,完全没用。每次她给自己洗脑,要学学两面派简文茜,学学忍者神龟蒋雅薇,她脑子里总会冒出另一个声音。

凭什么啊,老娘又没错!

她从来不主动惹事,她没害过人,没做过亏心事,她每年还做慈善,哪里有灾她往哪里捐款,希望小学她都盖了几个……像她这样优秀的人,他们应该向她学习才对,还天天欺负她,那她能忍吗?

当然不能,凭什么是她忍啊,明明错的又不是她。

不过,也有能忍的时候。比如现在,被欺负的不是她,而是她的朋友。

她自己被欺负,她可以毫无顾忌地报复回去,因为她能为自己的行为买单。可孟糖不同。

按着孟糖和江静的说法,这个米珊在秦濯心中的分量还挺重。如果她直接把米珊揍了,惹恼了秦濯,她自己无所谓,万一秦濯因此责怪孟糖怎么办?

她得给孟糖留后路,所以,她得把米珊叫出来。而且,她得比米珊伤得重。

周庭宴按着简橙说的时间,带着秦濯他们过来时,简橙和米珊刚打架结束,两人都躺在地上喘着大气。

惨不忍睹……

简橙软绵绵地躺在地上,右脸惨白如雪,左脸颊被指甲挠了几道,血淋淋的,头发已经散开了,凌乱地散在地上,裙子的领口被扯到锁骨处,脖子上也有两道血痕。

很惨,但那双眼睛亮晶晶的,甚至光芒更盛。

周庭宴克制着情绪,快步跑过去,直到小心翼翼地把她抱进怀里,僵硬的身体才开始颤抖。“疼吗?”

简橙靠在他怀里,轻轻摇头。“没事。”

米珊还躺在地上,她离简橙不远,听到这话,气血翻涌。

这女人确实没事,有事的是她。她知道简橙是周庭宴的老婆,没想惹她的,最开始她一直躲,后来这疯女人又拽她头发,逮着一小撮发狠地拽,她疼得实在受不了才伸手去挠她。

她脸上虽然没伤,但简橙刚才一只手拽着她头发,另一只手握成拳,全往她身上招呼,表面看起来没什么事,但身上疼得厉害呢。全是看不着的伤!

有服务员看清是自家老板,跑过来扶她,米珊借着服务员的搀扶站起来,看见秦濯也来了,捂着发疼的胸口喊他:“秦濯……”

她声音满是委屈,秦濯脸色极冷,他站在离她两步远的地方,紧锁着眉头问她:“怎么回事?”

米珊正要开口,一个人影晃到跟前。

啪!

孟糖狠狠甩了米珊一个巴掌。

简橙牵她回包厢的时候跟她说了,要在没监控的地方碰瓷米珊,简橙说最多挨个巴掌,会找机会还回去,让她别担心。

孟糖没想到是这样血腥的场面。她气得浑身发抖,抬手要扇第二下时,手腕被人抓住,回头见是秦濯,她第一次用冒着寒光和怨气的冷眸瞪他。

“你还护着她?”

秦濯迎上她的目光,愣了下,下意识道:“不是,先听听怎么回事……”

“我来说吧。”简橙在周庭宴怀里开口。

刚一张嘴,脸颊鼓动,伤口的血就流下来,周庭宴深邃的眸冷得骇人,他把简橙打横抱起,抬脚就往前走。

简橙忙制止。“你干吗?我还有话说呢。”

周庭宴知道她这身伤在她的算计之内,应该让她把戏演完,但血色太刺眼,还是有些压不住火。“先处理伤口。”

他全身紧绷,压抑的声音泄露一丝躁怒的戾气。

简橙见他生气了,伸手揪住他的衬衫衣领,小声求他。“我就说几句话,就几句。”

她这血不能白流啊!

周庭宴冷着脸不吭声。

简橙咬牙,凑到他耳边:“我今晚跟你回家,你想怎么样都行。”

周庭宴:“……”

周庭宴妥协了,她跟他撒娇,他最受不了她撒娇。

简橙指着左边,示意他往那边走两步,因为那边来看热闹的客人多。

等周庭宴按着她的指示过去,她才指着米珊朝众人道:“这是餐厅的米老板,她是我闺密未婚夫的朋友,今天我们过来吃饭,她主动来包厢敬酒,这本来是件好事。但是米老板特意提了一件事,她说她开这个餐厅,是我闺密未婚夫给她的钱,不让还的那种。

“我闺密识大体,给未婚夫留脸面,没闹,只是跑出去了,她未婚夫也追出去了,刚才在大门口小两口吵架,应该有朋友看到了吧。”

人群中有人点头议论,简橙继续道:“那傻丫头哭了半小时,我劝她说可能是有什么误会,她也愿意听听米老板的解释,所以我就带她回包厢了。因为不确定米老板到底是怎么想的,我就想着提前问问,把她带出来聊。问起为什么提钱的事,你们猜她说什么?她说她和我闺密未婚夫是真爱。”

“简橙!”秦濯听到这里突然开口,“你别胡说八道,米珊不可能这么说。”

“秦濯!”

周庭宴抱紧简橙,冷肃的眸光扫向秦濯,凉凉的声音带着警告:“你再凶她一下试试!”

秦濯:“……”他就是声音大了点。

秦濯正要解释,简橙先一步开口。“我胡说八道?你过年的时候去旅游了吧,和米珊一起去的,她给我看了你们旅游的照片,你们拥抱,接吻……”

“不可能!”秦濯这次的声音比刚才还大了些。

他确实去旅游了,但他跟米珊是在路上偶遇的,因为在同个地方,所以就一起走了一段。他顶多在她爬山崴脚的时候扶了她一下,接吻就更不可能了。

秦濯突然提高声音,周庭宴的脸色完全沉下来,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简橙已经大声道:“嗓门大了不起啊!她确实给我看了那些照片。”

秦濯看向米珊,米珊忙摇摇头。“没有,我没给她看照片。”

她是给孟糖看的,而且照片已经删了,没有痕迹,她吃准了孟糖不会说。

简橙瞪她。“你手机里肯定有照片,如果没有,就是你删了!”

瞪完米珊,简橙又冲秦濯吼:“照片删了没用,我记脑子里了!你们拥抱的那张照片,你穿的是灰色登山服,灰色帽子,黑色鞋子,她穿的是蓝色运动服……”

简橙自然没见过照片,是特意问孟糖的,孟糖不想质问秦濯,但她觉得这事得让秦濯知道,因为她始终觉得,秦濯不是会劈腿乱搞的人。

也许,其中是有什么误会呢?

秦濯听简橙描述完,眸光倏地转向米珊。米珊心里一突,冷汗从后背冒出来。

简橙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移动,最后整个人软在周庭宴怀里,双手搂住他的脖子。

“听说这餐厅的主题是‘爱情’,原来老板崇尚的爱情,是破坏人家感情抢来的,这三观不正的餐厅,只有三观不正的人才会吃,老公,我们三观正,我们走。”

众人:“……”

他们是不是也应该走?不然三观不正。

看完全程的江静只想朝简橙喊一声“牛×”。

她最初以为,简橙让她把米珊喊过来只是想帮孟糖出口气,最多把米珊打一顿,没想到简橙自己挨打,顺便揭露米珊的小动作。让大家知道是米珊的错还不够,简橙又借力挑拨了秦濯和米珊的关系。她以为到这里终于结束了,没想到简橙最后的目的,是毁店。

挂着“爱情”主题的餐厅,老板背地里是破坏人家感情的人,肯定是要影响生意的。

餐厅的钱是秦濯给的,只要这家店存在,孟糖心里总归会不舒服。

简橙这是要把米珊的老窝给毁了啊。

江静看着急于向秦濯解释的米珊,幽幽叹口气。

简橙疯名在外,你说你惹她干吗?

周庭宴抱着简橙刚走出餐厅,秦濯就追上来。

“简橙,你等一下。”他想跟简橙说话。

周庭宴微微侧身挡住他,深邃的眸子暗影重重,低沉的嗓音平静无波。“让开。”

他出奇地冷静,语气都是淡漠的,但秦濯了解他,知道他现在非常生气。

秦濯无奈,往后退一步,目光歉疚地落在简橙脸上。“对不起。”

他实在没想到今天会变成这样,无论如何,事情由他而起,他应该道歉。

简橙的目光越过他,看向他身后跟来的米珊和孟糖。

米珊与她的目光撞在一起,狠狠瞪了她一眼;孟糖低着头,失魂落魄,不知道在想什么。

简橙眼珠一转,抬头看向周庭宴。“我们是去医院吗?”

“是。”周庭宴垂眸看她,“你的伤口得处理,不会让你留疤的。”

他说着就要快步往前走,简橙再拽拽他的袖子。“米珊也受伤了呢,她也得去医院,让她跟我们一起吧。”

众人:“?”

江边风大,他们是不是听错了?

十分钟后,周庭宴开着秦濯的车驶出停车场。

秦濯坐在副驾驶,目光时不时望向后视镜,表情一言难尽。

后排坐着三个人,从左到右:孟糖,简橙,米珊。这样的位置是简橙安排的:米珊也受了伤,正好一起去医院;她需要闺密陪着,所以孟糖得跟着;她还有话问秦濯,所以秦濯也得跟着。

至于为什么开秦濯的车,她理直气壮:“我老公的车,米珊这样三观不正的人不能坐,晦气。”

至于为什么是周庭宴开车,她理所当然:“你未婚妻和疑似情人的前女友都在车上,你有心思开车?出事怎么办?”

什么叫“疑似情人的前女友”?可真会造词,反正都是她的理。

这小祖宗这么安排,肯定又要折腾,秦濯当时是拒绝上车的,结果被周庭宴一脚踹进副驾驶了。

重色轻友的男人一点面子没给他留,他估计屁股上现在还有个鞋印,也不知道简橙又要怎么闹,现在车已经开上了路,他连跑路的机会都没有。

后面,米珊靠门坐着,简橙侧身对着孟糖的方向,孟糖拿着从餐厅带过来的药箱,简单给她处理伤口。

因为没人说话,车里的气氛异常诡异。

秦濯收回目光,身子往座椅上一靠,脑子一片糨糊,整个后背都是麻的。

罢了,随她闹吧,反正他问心无愧。

刚生出这一心思,忽听简橙的声音从后面传来:“秦濯哥,你刚才给我道歉,我不接受,因为我这伤不是你打的,我一向恩怨分明,谁打的谁道歉。”

这是点名让米珊道歉。

米珊朝驾驶座的方向看一眼,那男人她惹不起,所以只能忍住怒火。“周太太,对不起。”

“我接受你的道歉。”

孟糖收了药箱。

简橙坐直身子,扭头看向米珊。“你也别觉得委屈,要不是你让我看那些照片,我也不会打你,咱俩也闹不成这样。”

米珊没想到她说起谎来这么面不改色。“我没有给你看照片,你……”

“没有吗?那见鬼了。”简橙打断她,好心提议,“我记得,我们打架的那个地方有监控,我看到摄像头了,反正我心里没鬼,米老板要是心里也没鬼,把监控视频拿出来就行了。”

脸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疼,简橙在心里把米珊这个名字狠狠记上一笔。

监控?米珊自然是拿不出监控的。她在追上孟糖说那些话之前,就让人把那块的监控关了,后来一直没开。谁能想到简橙会钻这个空子!

米珊恨不能掐死简橙。给她搞出这么多事情就罢了,本来她都想好怎么跟秦濯解释了,谁知道这疯女人竟然把她也拉上了车,她连单独跟秦濯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米珊的沉默让秦濯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明白了简橙的暗示,也看出了米珊的心虚。

所以,米珊真的给简橙看了照片。只是……那些照片从哪儿来的?他记得当时米珊没拍照,是她朋友拍的?可是照片也不对,简橙描述的拥抱应该是他扶着崴脚的米珊,顶多是错位照而已。

那接吻又是怎么回事?

简橙刚刚只描述了一张拥抱的照片就被米珊打断,秦濯此刻也不好当着孟糖的面细问,只想着,等一会儿到了医院,找个机会单独跟简橙聊聊。

没想到简橙主动提了。“秦濯哥,糖糖说非常相信你的人品,说你绝对不可能在婚约期间劈腿,我觉得你也不像渣男。”她问他,“所以,你到底有没有亲米珊?”

“我……”那张接吻照肯定有问题,秦濯大概能猜到是怎么回事,但如果此刻否认,米珊就会很尴尬。

他本来想说可能亲过,但当目光不经意从后视镜看到望着窗外发呆的孟糖时,又顿住。“我没有。”

话一出口,他自己都愣住,随即又摇头,忽略掉那抹怪异的念头。可能潜意识里他不想被贴上“渣男”这个标签吧。

孟糖看着窗外的夜色,眸光闪动,始终沉默。

米珊总算知道简橙这个疯女人为什么非拉她上来了!她就是要利用她对监控的顾虑,逼她当着秦濯的面默认照片的事,让秦濯亲口说出没有吻她的话,让她尴尬,顺便解决秦濯和孟糖的误会。

简橙像是没看见米珊的愤怒,阴阳怪气地拉着长腔。“哦……所以照片是后期处理的吗?”

米珊不想搭理她,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她闭着眼往后靠,只觉得胸口疼得厉害。

偏偏简橙还没完,她身子往米珊那边挪,整个人的重量压在她身上,心情好了,说话都带着笑。

“我就说那张照片像后期处理的,米珊啊,咱俩也算不打不相识,我其实是摄影师,以后你再想处理这种照片,你找我,我给你打五折。”她姐俩好似的拍拍米珊愈发僵硬的胳膊,“不是我自夸,我的技术那是一绝……”

接下来的二十分钟,简橙对自己的图片处理技术大吹特吹,车里都是她的声音。周庭宴时不时从后视镜看她一眼,脸上全是纵容。秦濯和孟糖各自看向窗外,思绪不知道跑到哪里去。

唯独米珊,一路不知道受了多少煎熬,血压都噌噌往上升。简橙全程靠在她身上,她被迫听完了简橙的话,耳朵都要炸了,要不是周庭宴在这儿,她早开腔骂人了。

终于下车后,趁着周庭宴去停车,她瞪着简橙,无语地捶了下被她压麻木的胳膊。“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种人?你真绝了,简橙,你真绝了!”

诡计多端,厚颜无耻,完全不按常理出牌,气死人不偿命,没脸没皮……

她要疯了!

她服了!

服服的!!!

从医院出来将近晚上十点了。

周庭宴的司机已经把车开了过来。简橙有些纠结,之前仓促之下她随口说要跟周庭宴回家,现在怎么办,如果她跟周庭宴走了,孟糖怎么办?

周庭宴看她欲言又止的模样就知道她在纠结什么。她脸上的伤口已经处理好了,医生说伤得不深,不会留疤。把担心压下后,他也不愿为难她,正想说把她们送回公寓,孟糖先一步开口了。

“周总,橙子的伤不能碰水,麻烦你好好照顾她。”

周庭宴挑眉,没着急回答,转头去看简橙。

简橙拉住孟糖的手。“你呢?”

孟糖的家人都在阳城,她今晚需要人陪着。

孟糖往前走一步,抱了她一下,在她耳边轻声道:“你都帮我走到这儿了,如果我再逃避,那就对不起你了。”

有些事,她今晚得摊开跟秦濯谈一谈。

孟糖松开简橙,转身看向秦濯,声音很淡:“你跟我走,还是跟她走?”

秦濯盯着孟糖看了一会儿,问她:“米珊家离这儿不远,能顺便送她一下吗?这么晚了,打车不安全。”

孟糖说:“随便。”

三人离开后,简橙跟着周庭宴上了车,她今晚折腾了很久,直到此刻才松口气。

周庭宴询问她的意见。“太晚了,直接去婚房那边可以吗?那里什么都有,明天再回公寓搬东西?”

简橙也懒得再去收拾。“好。”

车子驶入主路,司机开得很稳。简橙身子歪靠在座椅上,精神松下来后,脑袋就有点昏沉,疲得想睡觉。

轻缓的音乐声响起,很快简橙就真睡着了。

周庭宴见她的脑袋要撞到车窗,及时伸手护住,想让她睡得安稳些,索性小心翼翼地把人放在自己腿上。指尖落在她脸上的纱布上,再慢慢滑到她唇角。

她一直没喊疼,但他知道她疼。医生消毒的时候,她好几次把头低下去,嘴唇都咬破了,怎么可能不疼?

她总是这样,自己的事发疯,朋友的事拼命,明明一身未愈的伤,却还要咬着牙帮人出头,从来不考虑自己。

周庭宴看久了,低头,细碎的吻落在她脸上的纱布、被咬出血的嘴唇、苍白精致的下巴上……

简橙是在周庭宴的吻落在她唇上时醒的,没敢睁眼,因为怕尴尬,她没想到周庭宴会偷亲她。想到他之前的种种暗示,简橙紧张又无语。禽兽啊,怎么还没到家就开始了?车里还有司机呢,就这么着急吗?

不经意看了眼后视镜的司机从震惊中回神,短暂思考后,趁着红灯默默打开了挡板。

给周庭宴开车这么多年,司机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他能帮老板做的,好像也只有这个了。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

晚上十一点,车子开进华春府。

这里是带泳池和花园的独栋双层别墅群,寸土寸金,富豪云集。

这晚,夜色正浓,繁星正闪,墙外几株蜡梅开得正旺,花好月也圆。

车子开进来的时候,管家和住家保姆芳姨已经在门口等候。他们都是从周庭宴之前的公寓过来的,对于突然出现的女主人非常好奇。简橙这个名字他们很熟悉,年前持续一周的LED巨幕屏表白的事,他们也听说过。

刚刚知道自家先生结婚,并且娶的是简橙时,他们是非常震惊且完全不能理解的,毕竟简橙差点成为先生的侄媳妇。他们以为就像外界传言那样,先生是被这位简小姐用救命之恩逼迫的,但先生通知他们过来的时候说:

“简橙是我的合法妻子,在这里,她就代表我,说什么你们就听什么,你们怎么照顾我的,就怎么照顾她。”

——她就代表我。

这个权力可就大了,也能看出先生对她的重视。

车门打开,周庭宴抱着“熟睡”的简橙下车。

管家和芳姨立刻迎上来。

女主人的脸偏向先生的臂弯,他们看不清,也不敢多瞧,早上听说她要带行李搬过来,所以都往后备厢走。

周庭宴解释了一句:“今天太晚了,她的行李明天搬过来。”他朝芳姨道,“去给她准备洗澡水,把洗漱的东西都准备好。”

也不知道她身上有没有伤,周庭宴怕她忍着不说,所以打算让芳姨帮她洗澡的时候看看。

简橙听到“洗澡”两个字,浓密卷翘的眼睫轻颤。

果然,禽兽。

她脸上和脖子上都有伤,手上也有两处被米珊抓破,不严重,刚喷了药,如果洗澡,她肯定是不能自己洗的。所以周庭宴还要帮她洗澡吗?!

芳姨应了声就往里走,走两步又停下,朝周庭宴怀里看一眼,小声道:“先生,太太还睡着,那屋里准备的那些……”

周庭宴:“你忙你的。”

简橙伸长了耳朵,准备的那些?那些是什么?迷迷糊糊乱想时,简橙感觉自己被抱进了屋,很快一股香味顺着鼻息钻进来。

她正分辨这是什么香味,头顶传来一道低沉带笑的声音:“到家了,可以睁开眼了。”

简橙慢慢睁开眼,抬起头,错愕地看着他。

他知道她早就醒了?

周庭宴朝自己胸口看去,以眼神示意。“刚才以为你是做噩梦了,仔细瞧又不像。”

简橙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蒙了一瞬。她的手正抓着他衬衫的第三颗扣子,衬衫都快被拽变形了,再用力些估计能把扣子拽下来。

简橙尴尬地松开手。“对不起。”

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抓的。

“没事,你要是喜欢这颗扣子,一会儿剪下来送你。”周庭宴笑着打趣。

周庭宴亲她唇的时候就发现她醒了,因为那时候她的手突然抓住了他的衬衫扣子,身体变得僵硬,睫毛也抖得厉害。

他亲她,只是心疼,没有乱七八糟的心思。只是偷亲被发现他还挺尴尬,想解释又见她一直没睁开眼,居然直接装睡,他就没点破。

偌大的客厅里,灯光被刻意调成了浪漫的暖黄色。

周庭宴把简橙放下,双手按在她的肩膀上,把她的身体转了个方向。

简橙总算知道那扑面而来的香味是什么了,红玫瑰铺了一地,花海中间是用百合摆出的两个字:简橙。

简橙一时间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

感动?可是好俗啊。

不感动?才怪,虽然俗,但是她好爱啊。

在国外的时候,室友被求婚时为了留纪念,请她帮忙录过现场,那满地的玫瑰给她的冲击感还是很强烈的。这样的浪漫场面,哪个女孩子不想要?

那时候她想,如果周聿风跟她求婚没有那样的场景,她一定暗示他。后来订婚的时候,她都直接明示了,可别说求婚仪式了,连个花瓣都没有。

“你……”简橙想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一直觉得周庭宴不是个浪漫的人。

周庭宴牵着她往前走。“领证之前没跟你求婚,领证后没给你婚礼,该有的仪式一个都没有,抱歉。”

所以,这是补求婚仪式?

简橙羞愧,好心提醒他:“周庭宴,这婚是我强求的,你不要老觉得亏欠我,我们两个,你才是吃亏的那个,是我占了你的便宜。”

周庭宴:“……”

这么多玫瑰,她脑子里就只有“亏欠”和“占便宜”?

简橙以为客厅的玫瑰是结束,没想到是开始。主卧也有惊喜,灯打开,整个房间的装修很简单,黑白灰,奢华又低调,跟想象中差不多。

特别的是,偌大的双人床上铺了很多玫瑰花瓣,也摆出了她的名字,中间还有个鸽子蛋钻戒。墙角堆着十几个盒子,每个盒子上都绑了玫瑰,周庭宴说都是礼物,让她有时间慢慢拆。

简橙看的时候,脑子里全程只有两个字:俗气。

但俗得她好爱。

周庭宴在路上的时候提前给芳姨发了消息,让她准备点清淡的晚饭。晚上那么一闹,他们还没吃东西。

所有的惊喜展示完,周庭宴带着简橙去了餐厅,餐桌上摆着两碗粥,还有三道清淡的炒菜。

简橙喝粥的时候,眼睛时不时往对面看一眼。

“周庭宴,谢谢你,我很喜欢。”她诚恳地道谢。

周庭宴心里却明白,她只是客气一下,就算有感动,也只是对那些玫瑰的,并非对他这个人。她心里还没有他。他也没想通过今晚就在她心里占据一个位置,慢慢来,积少成多,总有一天,她能感受到他的用心。

吃完饭已经是深夜。

周庭宴让芳姨帮简橙洗澡,简橙脑子里还想着玫瑰的时候,芳姨挺惋惜地跟她说:“其实先生还给您准备了一件礼物呢,可惜你们回来得太晚了,没办法展示了。”

简橙问她是什么,芳姨神神秘秘地不肯说。

“先生没告诉您,肯定是改时间了,我现在说了,就没有惊喜了,您先期待着吧。”

简橙:“……”

不能说你还告诉我?好奇心都被勾起来,晚上能睡得着吗?

她晚上确实没睡着,还是一整晚!

周庭宴把主卧留给简橙,自己去了隔壁的客房,洗完澡出来,正好看见从主卧出来的芳姨。

“怎么样?”

“除了露在外面的,太太身上没有其他伤,我刚才帮她洗澡的时候都避开伤口了。”

听到没有其他伤,周庭宴松了口气,他去楼下喝水,又给简橙热了杯牛奶,然后上楼敲主卧的门。

简橙的声音隔着门传过来:“进来。”

周庭宴开门进去,目光在房间里扫了一圈才找到人。

简橙坐在落地窗前的躺椅上,手里端着红酒杯,周庭宴看过去的时候,她端起杯子,直接大半杯灌下去。

周庭宴脸色微变,大步朝她走过去。

“刚从医院出来就喝酒?”他把牛奶放桌上,伸手抢走了简橙的杯子,沉冷的声音里带着担心和责备,“伤口还没好就这么喝?”

这酒后劲很大,他平时都不敢这么喝,这丫头胆子真大。

简橙在他来之前已经喝了半杯,才把剩下的喝完。她还没醉,所以见到周庭宴的瞬间仍旧浑身不自在。

这边什么都有,唯独没有她的衣服,她现在只裹着一件浴袍,所幸周庭宴的浴袍很大,穿在她身上,即便坐着,也能完全遮住。

但还是很尴尬。

简橙不敢跟他对视,解释道:“我看你柜子上有酒,是打开的,我就拿来喝了。”

周庭宴半蹲在她跟前,伸手转过她的脸,让她与自己对视。“为什么喝酒,不高兴吗?”

红酒哪儿有这么喝的,明显是有心事。

简橙的脸快红透了,这要怎么说?说酒壮人胆?

简橙磨磨叽叽不知道该怎么说,周庭宴也不逼她,直接把人打横抱起,几步走到床前,把她放下,弯腰去扯被子。

简橙见他的脸越来越近,以为他要亲自己,呼吸几乎要停住。

“你……你把灯关了!”

周庭宴想说给她盖好被子再关灯,低头瞧见她涨红的脸,不知道她怎么了,但还是听话地把灯关了。

卧室瞬间黑下来。

周庭宴刚适应了黑暗,脖子突然被人搂住,紧接着,柔滑婀娜的身体贴上来,唇上也是一片潮湿温热。他整个人僵住,脑子有一瞬空白,等回过神,手已经把怀里的人抱住。身体有了知觉后,他开始难受,止不住地发颤,最后的理智让他按住了简橙的肩膀,稍稍把人推离,伸手打开床头柜的灯。

屋里一下亮起来。

对上眼前含着潋滟水光的眸子,周庭宴喉结滚了又滚,声音沙哑不成调。“简橙,这种事,不着急。”

简橙这会儿酒劲上来,胆子也大了:“不着急?你下午的时候非让我今天过来,这又是玫瑰,又是礼物的。楼下的玫瑰是补求婚仪式,床上的是补洞房花烛吧?”

她又去亲他,搂着他的脖子把他往床上带,急于结束这难熬的一夜。“快点吧,我都喝了酒壮胆了,反正你也就五分钟,早点结束早点睡,我好困的。”

周庭宴本来都要把她按回床上,强令她睡觉了,听到后面这话觉得不对劲,眉心直跳。“什么五分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简橙把他拽到床上,扑上去扒他的衣服,嘴里念念叨叨:“就是你五分钟能结束啊。”

周庭宴:“???”

人人都说江榆周家的太子爷周庭宴命好。生母关灵家境一般,但容貌一绝,因为一副好皮囊被江榆鼎盛家族的周老爷子看上,大学刚毕业就嫁入豪门。

关于这段感情,比较有名的标签有两个:灰姑娘逆袭嫁入豪门、老夫少妻。

虽然婚后周老爷子把关灵宠上天,但当时没有人看好这段感情。因为周老爷子是出了名的花心大萝卜——关灵是他的第三个老婆。

外面的人都说关灵是为了钱才嫁给可以当她父亲的周老爷子的,但关灵生下儿子才一年,就主动提了离婚。

据知情人透露,关灵提离婚是因为她发现周老爷子在外面养情人。

当时关灵没哭没闹,直接拿出离婚协议书,且只要儿子,不要任何财产。周老爷子不愿离,关灵抱着儿子就要往楼下跳,周老爷子才把字签了。

她带着儿子出国,走得决然,周老爷子追过去,送钱送房给股份,甚至因为她喜欢喝酒,把国外的整个庄园都送给她。

关灵一走就是十三年,周老爷子没再娶,绯闻都少了很多,关灵不让他去国外看儿子,他就不去,直到关灵病故,他才把十四岁的小儿子周庭宴接回家。

很多人说,周庭宴能在二十八岁拿下京岫集团,一是因为他有个好母亲,二则是因为周老爷子对他的愧疚。

其实恰恰相反。关灵和周老爷子对他的愧疚,都是他的催命符。

周庭宴刚被接回国那几年是周家内斗最厉害的时期。都说周老爷子对关灵是真爱,他是关灵的儿子,周家那些人忌惮周老爷子会爱屋及乌,把他当接班人,明着暗着算计他,他羽翼未丰时在周家寸步难行。

周老爷子对他的处境视而不见,认为是为了他好,能磨炼他。

后来他长大了,京岫集团已经被他大伯把控,周老爷子这时候想保护他,已经没有权力和筹码了。唯一为他做过的事,就是在他被算计出了车祸后,为了保住他的命,费尽心思把他送到国外。

因为这件事,这些年,纵然周庭宴再恨周老爷子,也没真正跟他翻过脸。

旁人看到的周庭宴,手握整个京岫集团,脚下是大半个江榆的经济脉络,风光无限,高不可攀。实则这些年,他不是一帆风顺,他也是踩着荆棘往上爬,从阴诡地狱走出来的,身上难免戾气重。

刚拿下京岫那两年,秦濯说,隔老远都能闻到他身上的血腥味,整天冷着一张脸,面相都变恶了。

秦濯劝他静心养性,把性子沉下来,不然太吓人了。

最开始他只是听听,并没有放在心上,后来偶然见到简橙,两人对视,简橙脸上明显有恐慌,没打招呼扭头就跑,好似他是催命的厉鬼。

她怕他。

回去之后,他接受了秦濯的建议,渐渐放慢了生活节奏,下棋,烹饪,钓鱼,攀岩……这两年不能说完全情绪稳定,但他能控制好情绪,也很少动怒了,尤其是在简橙面前。他从没当着简橙的面红过脸,跟她在一起时,他脾气一直很好很好。

直到此刻……

五分钟?这到底是谁在造谣?她听谁说的?为什么会聊到这个话题?为什么要这么羞辱他?这要传出去,秦濯的两颗门牙都得笑掉。

周庭宴这辈子就没骂过脏话,他以为自己不会骂脏话,他还经常觉得秦濯骂脏话很丢脸。原来有时候,骂脏话是可以无师自通的。就比如现在,他心里已经不知道骂了多少句,甚至被压了这么多年的戾气也被顷刻点燃。

周庭宴气得胃疼,刚才被简橙撩起的火已经熄灭了。

“简橙,五分钟……你听谁说的?”他压着声音,问得艰难又尴尬。

可惜简橙没搭理他,还趴在他身上,笨拙地解他睡袍的带子。她太紧张了,半天没解开,急得额头冒汗。“好难解啊,你就往那儿一躺,也不知道帮忙,明明是你要做的,为什么你不自己脱衣服,要我给你脱啊?那你一会儿也帮我解吗?我里面没穿……”

她嘴里一直在嘀咕,碎碎念不停。

周庭宴听得头皮发麻,他抓住她的手,阻止她的动作。

本来简橙解不开他睡袍的带子,结果被他握着手一拉,倒是直接扯开了。

周庭宴领口大开,简橙直勾勾地盯着,眼珠子都不带挪一下。

好性感,好想摸。

周庭宴愣了下,在简橙要摸过来时,手臂滑至她腰间,抱着她一个翻转,直接把人按怀里了。翻身的时候他一直注意着,让她贴着纱布的左脸在上,右脸在他臂弯,这样不会碰到她的伤口。

简橙在他怀里挣扎。“你干吗呀,我才刚解开。”

她一点不老实,周庭宴呼吸渐沉,努力克制着,把她紧锁在怀里不让她乱动。

“简橙,你饶了我。”

再乱动,他就控制不住了。

他虽然很生气,很想证明他不止五分钟,但必须顾及她的伤,而且,她现在根本不清醒。这种事想要自证清誉,必须在她清醒的时候完成。

周庭宴抱着她安静地躺了一会儿,手掌传来的触感让他突然想起她那句“我里面没穿”,酥麻的感觉沉沉往下腹铺开。他闭着眼平息了一会儿。

又想起她喝的那杯酒。那酒是他让人从国外的庄园空运过来的,劲很足,他昨晚失眠才打开的,也就喝了小半杯。她直接灌一大杯,估计明天起来要难受。

周庭宴让芳姨熬了解酒汤端上来,喂她喝下解酒汤。

屋里只开了床头柜的灯,暗黄的光线中,简橙湿漉漉的眸子一直看着他。

周庭宴把空碗放在床头柜上,给她盖好被子,时间太晚了,他打算去隔壁睡,起身时简橙拉住他的手。

“你今天真不做吗?”

周庭宴把落在她纱布上的头发拨开。“等你的伤好了再说。”见她清醒了一点,周庭宴提起屈辱的五分钟,“你听谁说的?”

简橙眨眨眼:“你自己说的啊。”

周庭宴:“?”

他什么时候说的?

见他一脸蒙,简橙跟他说起自己一下午的煎熬。

周庭宴听完,沉默了好半天。“我说半小时,五分钟……确实是想带你回来,因为今天这里有补给你的仪式,好不容易准备的,我想让你看一眼。”

今天这些是他特意问了潘屿和秦濯之后准备的。玫瑰花是潘屿建议的,秦濯说女孩都喜欢无人机求婚,那样比较浪漫。他两个意见都采纳了,玫瑰花里面的名字是他自己摆的,无人机要展示的图案也是他自己设计的。只是,孟糖从包厢跑出去的时候,他觉得今晚简橙肯定不会跟他回来,打电话取消了无人机表演。

简橙听完也沉默,好尴尬,所以全是她自己脑补的,她还因为这个“五分钟”鄙夷了他好久呢。

房间里没人说话,一片诡异的安静。

简橙索性转移话题:“那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

无人机是大工程啊。

周庭宴:“领证的第二天就开始想了。”

她说等周聿风结婚后就公开,然后就同居,所以他一直在为这天准备着。

今天过后,是他们新生活的开始。

简橙听他说到新生活,盯着他的俊脸看了一会儿,做了个决定:“周庭宴,新的开始,应该有新的起点。”她伸手抓住他的睡袍,亮晶晶的眸子看向他,又软又柔地开口,“周庭宴,我可以的。”

理智告诉周庭宴,她还有伤,得克制,可抓着睡袍的白皙玉手撕破了他的理智。

这一夜,来得猝不及防。

最初的感觉挺好,简橙的后背压着没来得及处理的玫瑰花瓣,花香扑鼻,男人的吻也温柔,快要窒息的时候他给渡氧气,难受的时候他耐心地安抚。

慢慢地,她就想骂人了,冲动是魔鬼啊。

她想起拜师的第一年,跟着师父的摄影团队到加拿大北部拍摄狼群。第一次近距离地看到狼,一匹健硕的孤狼猎食的场面就让她做了三天噩梦。她觉得,周庭宴就像那匹健硕的狼,她就是被他撕裂的那只兔子。她比那只兔子还惨,兔子被咬一口就能去西天,她被折磨整晚痛觉还在。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周庭宴说不动,结果她背后的玫瑰全被碾碎,他说马上,结果墙上的分针走了一个又一个五分钟。

后来,周庭宴把她抱在怀里,拿手机让她看时间。刻意忽略刚开始的那次,让她从第二次开始算。

“你算算,有几个五分钟。”

简橙懒得动脑子,倒在他怀里昏昏沉沉地睡,被他问烦了,就迷迷糊糊给他一个差评。“几个五分钟不是重点,重点是,你技术太差。”

周庭宴:“……”

这比五分钟更诛心。

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进来时,简橙才睡了不到三个小时。她困得不行,手机第一次响起时她当没听见,第二次响起时,她拽着被子蒙住头,第三次响起时,她愤愤地伸手去摸。

“谁啊!大早上催魂呢!”

看不太清屏幕,简橙也不管是谁,直接吼,起床气大得离谱。

隔了好一会儿,那边才传来一道压抑着急的声音:“简橙,你能来老宅一趟吗?”

这声音……是关清柔,周陆的母亲。

简橙拍着脑门让自己清醒,声音放缓,问她怎么了。

关清柔声音带着哭腔:“小陆和聿风打起来了,他爷爷要打死小陆,你能来救救他吗?我不知道怎么办了……”

挂了电话,简橙扔了手机,重新闭上眼睛。

几秒钟后,猛然从床上坐起来。

“小陆和聿风打起来了……他爷爷要打死小陆……”

周陆出事了!她得赶紧回老宅。

旁边已经没人了,不知道周庭宴什么时候起来的。昨晚她的浴袍明明被他扔地上了,现在地上干干净净,她的衣服也不在了。

都不给她留一件。

念在他完事后帮她洗了个澡,简橙忍着没骂人,掀开被子要下床,腿一动,倒吸一口凉气,又想骂人。“禽兽,技术差的老禽兽!”

简橙费半天劲,一只手扶着腰,一只手扶着墙,嘴里骂着周庭宴,哼哧哼哧挪进衣帽间。

昨天穿的衣服沾了血,简橙没打算要,内衣芳姨昨晚拿去洗,已经烘干送了过来,叠得整整齐齐放在角落。

衣柜里只有周庭宴的衣服。

半个小时后,简橙洗漱完,穿着整齐下楼。

客厅里,芳姨刚从外面进来,听到声音看过去,愣了下。

简橙身上穿的是周庭宴的衣服。黑色高领毛衣,黑色有松紧带的运动裤,毛衣遮住屁股,领子被她翻出来,运动裤的裤脚卷了两下。

奇奇怪怪,松松垮垮,浑身透着慵懒劲,少了些贵族名媛的味,偏又让人觉得很酷。

芳姨脑子里冒出一句话:天生的衣架子。

“太太,您不多睡会儿吗?”周庭宴走的时候告诉芳姨,简橙可能要睡到中午,所以芳姨此刻见她穿着整齐下来,有些惊讶。

“有点事。”简橙用手撑着腰走下来,“周庭宴呢?”

芳姨见她走路姿势古怪,领悟到什么,心道自家先生也太不怜香惜玉,太太还受着伤呢,就这么折腾。不过也证明了,夫妻俩感情好。

芳姨跑过去扶她。“先生一个小时前就起了,吃过早饭去公司了,说让您多睡会儿,中午回来陪您吃饭。”

简橙:“……”

一个小时前?周庭宴牛啊,折腾她整个晚上,出力的也是他,他才睡多久,他不困吗?

佩服!

简橙的车昨晚已经被周庭宴的司机开过来,她开不了车,就让管家给她当司机。

走得急,连早饭都没顾上吃。

芳姨觉得不对劲,等她走后,给周庭宴打了个电话。“先生,太太已经起来了,早饭没吃,直接去老宅那边了,挺着急的……”

周家老宅。

啪——

拐杖落在皮肉上,撞击声沉闷,伴随着一道细微隐忍的痛苦呻吟声。茶几旁是碎了一地的花瓶,周陆跪在旁边,老爷子连着几拐杖打下去,他整个脊背都弯了,肩膀耸着,脸色惨白。

因为老爷子身体不好,受不得一丝冷,所以每年冬天家里暖气都开得很足。周陆进屋后就把外套脱了,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白色短袖,后背的衣服上已经有血色冒出。

关清柔在老爷子又举起手里的拐杖时扑过去,跪在地上护住儿子。“爸,够了……我求您了,您饶了小陆吧,求您了……”

“呵。”叶绮跷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心情愉悦地看着眼前这场闹剧,听见关清柔的话,脸上的笑容更大了,“老五媳妇,小陆做错了事,受罚是应该的,更何况他打碎的,是爸最喜欢的那个花瓶啊。”

叶绮指使着用人把她拽走。

老爷子呼一口气,给周陆最后一次机会:“你认不认?”

周陆眼睛发红,倔强得很:“不认!”

啪——

老爷子被他强硬的态度激怒,手里的拐杖不停歇地往他后背招呼,每一下都用了十足的力气。

周陆狠狠咬着牙,一声不吭,痛到身体扭曲时,幽暗的目光扫了眼沙发上的周聿风。

嘲讽和失望散去,瞳孔渐渐失焦。

哥哥,也不过如此。

周陆挨打的时候,周聿风始终低着头,胳膊撑着膝盖,双手紧紧交握,手背都掐出血痕。

他不敢抬头,不敢看周陆。周陆的身体在受罪,他的灵魂在受酷刑。

怪他,是他害了周陆。

今天这事,得从昨天说起。

昨天从餐厅回来后,他准备依照小叔的话问问情况。

他先问的母亲,母亲让他不要多问,他不死心说要去问父亲,母亲直接大发雷霆。他觉得事情肯定不简单,也没敢再找父亲和爷爷,准备过两天再找小叔谈谈。

结果今天一大早就接到父亲的电话。“你妈早上五点就开始给我打电话,莫名其妙地发脾气,我今天有事过不去,你去看看,别让她在老宅发疯,又让人看笑话。”

周聿风隐约感觉到可能跟昨天他问母亲的事有关。

接电话的时候雅薇在旁边,跟着担心,两个人就一起过来了。

到了之后,只有周陆自己躺在客厅的沙发上打游戏。

周陆说:“我妈煲了汤,听说你妈早上没下来吃饭,就盛了一碗给她端上去了。”

周陆的母亲煲的汤很绝,正好还有,他们来得急也没吃早饭,所以周聿风就让雅薇去盛两碗。

周陆一下从沙发上跳起来,冲过去把保温壶拿走,不让雅薇碰。“你是我哥,你喝可以,蒋雅薇算什么东西,我妈辛辛苦苦煲的汤,她一个狼心狗肺的玩意喝个屁。”

这话是当着蒋雅薇的面说的。

周聿风很烦躁,昨天雅薇在餐厅听到他和朋友聊天,他回家后哄了她半天,还许诺今天陪她逛街购物。才把人哄好,周陆这一句,他又得哄半天。

他让周陆给雅薇道歉,周陆不肯,反倒是雅薇温声细语地跟周陆道歉,周陆非但不领情,还骂雅薇假模假样。

他当然是护着老婆了。

言语冲突间,他跟周陆打了起来。本来打一架不算什么,他们经常打,他和周陆这么多年感情,没那么容易散。

今天,可能要散了,因为爷爷最喜欢的那个双色花瓶碎了。

爷爷对那花瓶惜若珍宝,平时根本舍不得拿出来,是前段时间发现有个地方彩釉脱落了点,就让人送到专业保养古董瓷器的师傅那里养护。养护好后,还是他去拿的。

昨天他带雅薇去跟朋友吃饭,花瓶暂时放在公寓,今天顺便带了过来。

花瓶放在客厅,还没来得及给爷爷送上去。他当时和周陆扭打在一起,离花瓶还有两步的距离,是雅薇劝架的时候,自己绊到桌子腿碰到了。

那花瓶是雅薇不小心打碎的,可是当爷爷问起的时候,雅薇拉着他的手瑟瑟发抖,眼睛一直往周陆身上看。

然后三婶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说:“周陆,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我也看见了,是你打碎的。”

三婶说这话就证明她没看见,她故意说谎。

三婶跟五婶之间有恩怨,这么多年,三婶一直明着暗着踩五婶一家,什么事都要插一脚,当年周陆就差点被她害死。现在有机会坑周陆,她补一刀不奇怪。

周陆自然是否认的,让他开口给自己做证:“哥,你知道不是我。”

当时,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他身上。

“爷爷,小陆是不小心的。”话落,他看到了周陆难以置信的目光。

周聿风知道,从爷爷的拐杖落在周陆身上的那一刻开始,他和周陆之间,就再也回不到从前了,可是他能怎么办?那个花瓶对爷爷到底有什么意义他不知道,他只知道,爷爷让他去取回来的时候,一遍一遍地嘱咐,让他千万小心。

所以他不能不帮雅薇。

雅薇刚嫁过来,母亲本来就不喜欢她,如果捅这么大娄子,母亲更厌恶她,爷爷也恼上雅薇,那雅薇今后在周家的日子简直寸步难行。周陆到底是爷爷的亲孙子,爷爷再生气,总不能打死他。反正爷爷也一直对周陆这个孙子不闻不问的,打一顿就打一顿,对周陆没什么影响。

事后他会好好跟周陆道歉。

客厅里的惩罚还在继续,不过打手换了人。

老爷子大病初愈,年纪又大,体力有限,打累了后就坐下休息,见周陆后背已经被血染红,也给了他喘息和思考的时间。

老爷子给了他半小时,问他认不认错,周陆牙齿咬碎了还是不肯承认。

老爷子最近也是躁郁难消,怒火三尺高,因为小儿子娶了简橙这件事,他连着两个晚上没睡好。本来就烦躁,今天关灵留下的花瓶又碎了,还碰上周陆这么个倔驴。他是真恼了,觉得自己在这个家里没有一点地位了,小辈个个跟他对着干,事事不顺心,正好也需要发泄火气。

周陆就是那个倒霉蛋。

老爷子累了,把拐杖给了钟管家。“我倒要看看,他的嘴巴能有多硬,往死里打,打到他承认为止!”

钟管家拿着烫手山芋,虽然同情周陆,但也不能不听指令。

每次费尽心思控制力道的时候,他总是冒出一个念头:如果简橙在这儿就好了,她跟周陆的关系一直很好,以她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来闹一闹,说不定周陆就有救了。

关清柔被叶绮和曹瑛一左一右挽着胳膊,根本挣脱不开。瞧着儿子已经整个人缩在地上,后背血淋淋一片,她整个人几乎崩溃。

绝望时,门口传来一阵嗒嗒嗒的高跟鞋声,伴随着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

“哟,都在呢,大家早上好啊。”

像天籁。

关清柔的眼睛瞬间亮起来,钟管家也暗暗松了口气。

来了!这小祖宗终于来了!

周陆的后背已经痛到麻木,佝偻着身子蜷在地上,脸贴着地,铁锈味充斥在鼻息间,听到声音,他干裂的唇微微动了下,挤出苦涩的笑。

这丫头……不对,小婶,是小婶。完蛋了,他这糟糕的蠢样被小婶看见了,她又得笑话他了。

简橙走进客厅,一眼就瞧见了蜷缩在地上半死不活的周陆,目光落在他后背刺目的血色上,艳丽的双眸一闪而过一股寒意。

客厅坐着的几个人顺着声音看过去,见到简橙,皆是一愣。

周聿风的视线在她脸上的纱布上停留几秒,又转到她今天的穿着——男人的衣服。她穿的是……小叔的衣服?她为什么穿小叔的衣服出门,她自己没衣服吗?

简橙的情绪收敛得很快,她无视众人的打量,踩着高跟鞋噔噔噔跑过去。“哎呀,周陆,你好惨啊,你这是犯了天条吗?”

周陆刚才已经痛到麻木,看到她,全身的痛感像突然恢复了一般,他艰难地撩起眼皮,本来想㨃一句,视线忽地停在她脸上。

“你脸……怎么了?”谁打的啊,这么漂亮的脸都打,他每次被她气得想揍她时,都是踩她的脚。

几个字蹦出来,周陆感觉胸口的骨头都在痛。

简橙伸手戳了戳他的后背,指尖沾了鲜红的血。“被人挠的。咱俩真挺惨的,都有血光之灾,赶明儿小婶带你去山上求个平安符。”

她过来之后直接蹲在周陆旁边,跟周陆说话,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钟管家。

钟管家被她盯得头皮发麻,心说:老奴也不想啊,小祖宗,你可别记恨我。

这种事,钟管家也不敢随便解释,更不敢随便做决定,于是转头去看老爷子,以眼神询问还打不打。

老爷子没想到简橙会过来。从知道小儿子跟简橙领了结婚证后,他一看见简橙就头痛,烦得很。

元宵节那天,小儿子就跟他把话摊开讲。“对简橙,我不指望您多喜欢,但是您不能打她,不能骂她,不能凶她,她救过我一命,现在周家我说了算,所以她在周家就能横着走。她胆子小,您要是敢让她受一点委屈,我就不会让她再踏进这里一步,当然,我也不会再来。”

胆子小?简橙胆子小?这话他是怎么说出口的?他就没见过哪个女孩子比简橙胆子更大的!

威胁,绝对是威胁。

可惜他不能不听,庭宴那臭小子一向说什么就是什么,他怕他以后真不来了。所以,即便老爷子万分痛恨简橙这个把周家搅成一锅粥的疯丫头,也不能冲她发火。

“简橙啊,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她脸上的伤太明显,老爷子还是象征性地问了一句。

简橙见钟管家把拐杖收回去了,才转头看向老爷子。“跟人打架,没打过。”她说完就指着周陆问他,“爸,您为什么打周陆啊?”

一声爸搞得老爷子无语又无奈。他今年都七十七岁了,被一个二十四岁的丫头片子叫爸已经很难为情了,偏偏简橙这丫头以前喜欢聿风的时候,都是喊他爷爷的。

从“爷爷”到“爸”,她改得挺顺乎,他的这颗老心脏却是有点接受不了。

“他做错了事。”老爷子心神疲惫,不想说太多话,看了钟管家一眼,钟管家这才放心地把整件事说一遍。

钟管家说完,简橙沉默了会儿,突然朝老爷子道:“爸,我有办法证明花瓶不是周陆打碎的,您能让人先给周陆上药吗?他疼得受不了了。”

老爷子看了她一会儿,朝钟管家递了个眼神。

简橙的到来也让老爷子松了口气,因为简橙给了他一个台阶下,再打下去真要出事了。

钟管家立刻喊来几个用人给周陆处理伤口,关清柔朝简橙投去感激的目光,也赶紧跑去帮忙。

老爷子问简橙:“你要怎么证明花瓶不是周陆打碎的?”

简橙还真没办法证明。

关清柔在电话里告诉她:“小陆说,他当时跟聿风打架,和那花瓶隔着一段距离,他根本碰不到。蒋雅薇倒是离得近,而且那时候客厅只有他们三个人,他虽然没看见,但怀疑是蒋雅薇碰倒的。聿风夫妇,还有你三嫂,他们三个就一口咬定是小陆,都说看见了,小陆平时对蒋雅薇也总带着敌意,所以没人相信小陆,我信,但是我说话没人听。”

简橙也信周陆,但是现在三个人说是周陆打碎的,周陆没有人证,就很麻烦。而且,最重要的是那个花瓶。关清柔说那花瓶是周庭宴母亲留下的,老爷子一直惜若珍宝,谁动谁死。

既然没办法洗清周陆的嫌疑,那她就把水搅浑,谁也别想干净。

“爸,我刚才听明白了,现在的情况是,周聿风、蒋雅薇和三嫂都说是周陆把花瓶打碎的,他们有证据吗?”她说完,先指蒋雅薇,“你说你看见了,证据呢?空口无凭,你把证据拿出来。”

老宅里没有摄像头,因为老爷子不喜欢整天待在被监控的环境中。

蒋雅薇一直缩在周聿风肩膀后,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突然被简橙点名,浑身哆嗦了下。“我们三个人看见了,还不够吗?”

蒋雅薇现在已经后悔了,那花瓶是她故意打碎的。

她最近的精神压力太大了,元宵节那天她被简橙抢走了所有风头,吃饭的时候,人人都只顾着跟简橙攀交情,对她多是看不起和嘲讽。那晚她留下跟婆婆她们打麻将,她本来玩麻将就不厉害,又想着是第一次,得让她们赢,让她们高兴,结果她输了很多钱,还被婆婆骂蠢货。

昨天,她被周聿风的朋友羞辱,自尊几乎被击碎,今天,周陆又当着周聿风的面羞辱她,骂她“狼心狗肺的玩意”。

她真的很讨厌周陆,这男人经常在周聿风面前贬低她,说简橙的好话。她对周陆积怨已久。

周聿风取花瓶回家的时候特意交代过,说那花瓶对老爷子很重要,让她不要碰。她装模作样去劝架的时候,被周陆推了一下,磕着桌子,花瓶就在她眼前。她那会儿真的很生气,情绪失控到由不得她控制,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如果周陆把花瓶打碎了,老爷子绝对饶不了他。

她脑子一热,就伸手了。

她以为,怎么说周陆都是老爷子的亲孙子,打一顿就算了,她没想到老爷子打这么狠,看到周陆整个后背血肉模糊的时候,她是害怕的。她没想到事情闹这么大。

现在简橙这个搅屎棍又来了,她就更担心了,简橙来了,肯定没好事。

不过她倒是也不怕,聿风会帮她,叶绮因为跟关清柔有仇,也会帮她。

三个目击证人,简橙翻不出浪花。

简橙人证物证都没有,也没打算翻出浪花,但是罪不能认。

“你们三个看见就能给周陆定罪了?你们搞笑呢。”简橙的视线一一扫过三人,“蒋雅薇,我怀疑是你打碎了花瓶,故意诬陷周陆,因为你的动机很大,他说你狼心狗肺,你怀恨在心要报复。”

“周聿风,我怀疑你是帮凶,因为蒋雅薇是你老婆,所以你包庇她。”

“三嫂,你更年期,可能看错了。”

周聿风:“?”她这是看见了?猜这么准?

蒋雅薇:“?”她就知道简橙是搅屎棍!

叶绮:“?”更年期?又来!

简橙无视心怀鬼胎的三人,转身看向老爷子。“爸,他们三个都有可能冤枉周陆,所以他们的话不能信,除非他们拿出实实在在的证据。”

老爷子沉默。

曹瑛虽然不想帮蒋雅薇说话,但到底是自己名义上的儿媳妇,又牵连了儿子,所以不能不开口。“简橙,你一直让聿风他们拿证据,可周陆也没有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如果他有证据,也不会被打得这么惨。”

简橙纠正她的错误。“二嫂,是他们先诬陷的周陆,应该是他们拿出证据证明自己是对的,周陆是被冤枉的,不需要自证,就你这逻辑,怎么管家的?”

曹瑛:“……”曹瑛觉得她强词夺理,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一时无语。

简橙咄咄逼人:“要是二嫂实在觉得不公平,就报警吧,报警最公平。”

周陆被打成那样都不肯承认,肯定是无辜的。

听到报警两个字,客厅里一时陷入沉默。

周聿风的手背快被蒋雅薇的指甲掐烂,他看向简橙,神色不虞。“简橙……”

“小婶!”简橙冷着脸纠正他。

周聿风咽下憋屈。“小婶,这是周家的私事,报警传出去了不好,会被人看笑话。”

蒋雅薇赶紧附和:“是啊,小婶,没必要闹得尽人皆知,你要为周家想想。”

叶绮也不想把事情搞大。“简橙啊,周陆已经挨了打,这事就到此为止吧,你也别闹了,你还受着伤呢,赶紧回家休息吧。”

简橙看向老爷子,老爷子依旧沉默。

她刚要开口,身后就传来周庭宴不冷不淡的声音。“简橙,过来。”

简橙看到周庭宴时有一瞬的恍惚。事实上,从进门到现在,她一直神经紧绷,因为实在太困,身体又酸痛得不行,半小时了,全靠意志力撑着。

她像一根被撑到极致的弹簧,绷得紧紧的,周庭宴的出现,让这根快绷坏的弹簧瞬间卸了力。

她跑过去,声音里有自己未察觉的惊喜。“你怎么来了?”

周庭宴知道她此刻在强撑,伸手揽住了她的腰。“有事不知道给我打电话,乱跑什么?”

他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简橙能察觉到他的不高兴,乖乖窝在他怀里,不敢大声说话,软绵绵的声音很委屈。

“芳姨说你去公司了,我想着你这么早就出门,肯定有重要的事,就没打扰你。”

刚才是周陆那一后背的血让她强撑着,现在周庭宴揽着她,她的身体直接软了,被刻意忽视的酸痛全涌了上来。

她伸手抱住周庭宴的腰,整个人都往他怀里蹭。“我好累啊,又累又困。”

周聿风瞧着这一幕,神色复杂,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很难形容这种感觉,明明简橙是他不要的,可他就是见不得简橙跟小叔亲密,要不是有一丝理智尚存,他恨不能冲过去分开他们。

周庭宴微微弯身,把简橙打横抱起,简橙惊呼一声搂住他的脖子。

把人抱稳后,周庭宴直接转身往外走,完全没有搭理里面那些人的意思。

叶绮见状,冲他喊了一声:“庭宴啊,你妈留下的那个双色花瓶被周陆打碎了。”

周庭宴猛然顿足,抱着简橙转身,视线落在地上那堆尚未收拾的花瓶碎片上。

简橙搂着他脖子的手紧了些,赶紧解释:“不是周陆,他们说看见了,但都没有证据。”

“嗯。”周庭宴应了她一声,没再多言,目光移向老爷子。

老爷子也正往他这边看,两人目光对上。

周庭宴脸色无波澜。“人活着的时候不珍惜,死了你搞这一套深情给谁看?”

老爷子呼吸一窒,脸色很是难看。“庭宴……”

“一个花瓶比得过人命重要?”周庭宴打断他的话,更打破他的自欺欺人,“那个花瓶并不是我妈最喜欢的,是你觉得她喜欢而已,她活着的时候你就总喜欢把自己的意愿强加给她,她死了,你还不放过她。”

碎裂的花瓶散落在地上,周庭宴微低着头,眉睫落下层层暗影。“打碎了好,非常好。”

老爷子身体颤抖,肩膀塌着,像被抽走了筋骨,颓然地坐在沙发上,想说什么,张张嘴,最终却没开口。

周庭宴看向在毯子上趴着的周陆。“是不是你打碎的不重要,既然是你挨了这顿打,周陆,这功我给你记上。”

周陆:“?”

他伤口现在还疼得厉害,脑子转得慢,正琢磨小叔这是什么意思,就听周庭宴道:“酒吧当个副业玩玩可以,不能当主业,你也不小了,该稳当一些,等你的伤养好了,来集团找我,投资二部经理的位置给你。”

这话犹如一声惊雷,劈得众人内外皆焦。

周陆:“???”

他这是因祸得福了???

周聿风反应过来后猛然从沙发上站起来。“二部经理?!”

小叔疯了?直接让周陆进集团已经是破例,他们这些小辈想进集团都要先去分公司历练,历练过后带着项目才能踏进去。周陆的成绩从小就不好,高考落榜,在国外混个大学,回国后也只能用钱砸个酒吧混日子,小叔竟然直接让他进集团?

自己成绩优异,学历漂亮,毕业后就进了京岫旗下的投资公司,当初小叔用股份逼他娶简橙,他趁机表示要进集团,小叔才同意了。

他进集团一年多,也才是投资一部的经理,二部比一部的资源好,二部经理去年年末辞职,正内部竞聘,他原本信誓旦旦要拿下的,现在,小叔竟然这么轻易给了周陆?

凭什么啊?!

周陆没学历,没经验,要什么没什么,除了跟一群狐朋狗友鬼混,有什么资格坐上集团投资部经理的位置?

“小叔,您开玩笑的吧?二部的经理轮也轮不到周陆啊。”周聿风一脸茄色,完全不敢置信,他觉得一定是昨晚没睡好,今天早上起猛了,要么就是耳朵出问题了。

“我什么时候跟你开过玩笑?”周庭宴眸光淡淡地看着他,“资本市场从来不是论资排辈的,我说周陆可以,他就可以。”

叶绮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她刚才费心费力地坑周陆,没想到反倒帮了他一把。

“庭宴啊,周陆他没资格进集团吧……”

“他有没有资格,我说了算。”周庭宴看着叶绮,言语间皆是警告,“三嫂,每次家里有事,总少不了你,我最近脾气不好,你最好消停一点,或者你觉得三哥太闲,我给他多安排一点工作?”

叶绮脸色苍白,终是闭了嘴。

蒋雅薇迎上婆婆曹瑛惊怒的目光,心里一阵发凉。完了,弄巧成拙了。

周庭宴抱着简橙出来,司机忙打开了后座的门。

直到车子启动,简橙才从乱七八糟的思绪里回神。“周庭宴,你为什么让周陆进集团啊?”

她之前听周聿风提过,纵然是周家的孩子,想进集团也必须去分公司磨炼几年,做出一点成绩了才能进去。周陆一直把酒吧当主业,别说京岫的分公司了,就连正儿八经的公司都没去过。周庭宴让他进集团,给他那么高的位置,其他人不会闹吗?

周庭宴只说了一句。“别小瞧了周陆。”

司机把车驶到主路,周庭宴让他打开挡板。

司机:“……”哦,又非礼勿视。

简橙盯着升上去的挡板,正不解,就觉腰间被一只有力的手臂圈住,然后,熟悉又陌生的气息覆上来,炙热而猛烈。

简橙原本是闭着眼承受,后来他实在太肆意,搅得她舌尖都发麻,承受不住睁开眼,撞上周庭宴也睁眼。

一个委屈,一个灼热,一个控诉他的强势,一个惩罚她的不听话。

视线纠缠,周庭宴察觉到她的难受,放松了力道,把她的气息吞咽进心肺,强劲有力的手臂圈着她的腰,轻而易举就把她抱到腿上。

“知道周陆出事,就没想过给我打电话?”他执着于这个问题,从昨晚见到她脸上的伤时,他就一直压着火,克制着情绪,要知道他发火的时候连秦濯都不敢靠近他。

怕吓着她,所以不敢跟她说太重的话,也不敢责备太重。可他脾气太好似乎不行,她不长记性。

昨晚是孟糖,今早是周陆,她完完全全没考虑过自己,更没考虑过他这个老公。

他是摆设吗?

周庭宴把简橙完全禁锢在怀里,俊脸紧贴着她,一点点品尝她唇瓣的香甜,动作轻柔,声音却严肃。“孟糖是你闺密,你不想我插手,我可以理解,周陆呢,他是你发小,也是我侄子,你想帮他,就不能给我打电话吗?”

简橙嘴里全是男人醇厚的气息,脑子乱成糨糊,问什么答什么。“那花瓶……那花瓶是你妈妈留下的,我不知道对你有多重要,万一你看到花瓶碎了直接发火,周陆就惨了,我没打算瞒你,想着洗清了周陆的嫌疑再找你的。”

周庭宴听到“花瓶”时顿了一下,腾出一只手捏她滚烫的脸,继续问:“孟糖和周陆,对你这么重要吗?”

“对,很重要。”

“你心里,还有谁重要?”

“活着的吗?”

“嗯。”

“孟糖,周陆,我小姨,我表哥,嗯……没有了。”

周庭宴等了半天,等来一句没有了,牙齿在她下巴上留个清晰的印。“没有了?你老公是死了吗?”

简橙身上跟通了电似的,全是酥酥麻麻的电流。“没有啊……”

没死,但是不重要。周庭宴心塞,把她软软薄薄的樱唇里里外外都欺负透。

“四个人我都没上榜,哪怕把我排在最后一个呢?简橙,你没良心。”

幸亏她没养狗,如果她养条狗,他岂不是连狗都不如?

两人回到华春府后,周庭宴没再离开,陪简橙吃了饭,就抱着她回卧室补觉了。

简橙有很多问题要问他,但实在太困,往床上一躺直接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踏实又舒服,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五点。

周庭宴竟然还在。

两人身体无缝贴着,她能察觉到他的异样,赶紧伸手推他。“你不是很忙吗?怎么还没走啊?”

早上睡不到三个小时就起来工作的人,她以为一睁眼他就不在了。

周庭宴吃素吃了这么多年,刚尝了荤味,跟她躺一个被窝不可能不动心思,但也知道她身体还没恢复,所以没动她,就抱着平息了会儿,冷静下来后才回答她的问题。

“你昨晚把脸伤着的时候,我就把今天的工作全往后推了。”他掀开被子下床,“今天没事,可以一直陪你。”

简橙盯着他身上流畅的肌肉线条,不自在地挪开眼。“那早上……芳姨说你去公司了啊。”

周庭宴从衣帽间拿了套衣服。“早上没去公司,有别的事。”他把手里的裙子和内衣递给她,“都是新的,洗过烘干的,时间太紧,你先穿着,回头再给你买。”

简橙把裙子接过去,这裙子跟她昨天穿的款式差不多。“你早上起那么早,是去给我买衣服了吗?”

周庭宴把她早上穿的黑色毛衣套上。“不是,这是潘屿让秘书去买的,我也不会挑,只按着你昨天穿的衣服提供了你的喜好。”

本来以为她至少中午才能醒,把衣服拿回来也来得及,没想到她一大早就跑了。

简橙准备穿衣服,想让他回避,一抬头就见他套上了自己早上穿的毛衣。“哎,你不换吗?衣服我都穿过了,你不嫌脏啊?”

周庭宴坐床上,把那件运动裤也穿上。“你就穿了一会儿,脏什么?马上吃晚饭了,一天就快过去了,穿新的芳姨还得多洗两件。”

简橙:“……”她转移话题,“所以,你早上到底去干吗了?”

“去医院,秦濯昨晚被孟糖打进医院了。” 08xF3axD9+Md59RCciVoLeAoyE+7eba/WUf4Zj3wGF5df/rdrFrsfb7+OY34AUq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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