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因为赶上元宵节,应老爷子的要求,周聿风和蒋雅薇回老宅的时间推了一天。
简橙听说的时候并不觉得意外。婚礼和元宵节就差一天,如今老爷子身体不好,不喜折腾,两件事放一起很正常。
周庭宴问她:“第一次出场就这么多人,会不会觉得不自在?”
简橙:“不会,我喜欢热闹。”
今天是她扬眉吐气的好日子,就连早上起床的铃声都改成了《好日子》。她只怕人不够多,玩得不尽兴。
孟糖比简橙还兴奋,一大早就开始折腾她,做完SPA(水疗)后,又带了一整个造型团队过来。
简橙完全配合,唯一无语的是,孟糖把她特意从时装周买回来的战袍塞回了衣柜。
那可是她精挑细选的,全是春季新款高定,女明星都抢着借呢。
孟糖振振有词:“你穿那些衣服去参加晚宴,绝对大杀四方,但你是去见周庭宴的家人,拜托,见男方家长跟走红毯能一样吗?”她神神秘秘地把手里一直拿着的袋子塞到简橙怀里,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你穿这个,绝对力压蒋雅薇。”
简橙接过袋子,好奇地打开,拿出来,沉默三秒,忍了又忍。“你确定?”
孟糖把她推进卧室。“当然,快去换。”
周家的老宅在东郊,四十分钟车程。
简橙没刻意早去,下午五点才出发。
春节的喜庆已经渐渐散去,正月十五的灯笼又将热闹点燃。
车子途经中心广场,红灯笼和串灯高高挂起,如同除夕那晚一般。
红灯三十秒,简橙走神了二十八秒。
除夕之后,周庭宴忙于工作,她也很忙,两人没见过面。倒是经常发消息打电话,周庭宴知道她的行程,会主动找她。
她提新车的时候,他让潘屿陪她一起,说潘屿对车有研究;她参加马拉松比赛的时候,他提醒她做好热身运动;她去慈善拍卖会的时候,他给她分享当地的天气,提醒她注意保暖;她去国外看展的时候,他给她推设计师的名片……
简橙大概明白了他那句“好好过日子”的意思。
他会慢慢融入她的生活,希望她也慢慢融入他的生活,像寻常夫妻那样,给这段婚姻一个合适的定位。这样,两个人都会很轻松。
这样的要求她当然乐意配合。问题是,她这人工作不积极,睡觉踢被子,爱使小性子,记仇不吃亏,毛病一大堆。以后同居,时间久了,她原形毕露,周庭宴嫌弃她了怎么办?她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这张脸,但周庭宴肯定见过比她更漂亮的。
所以现在的重点是,她得赶紧提升自身魅力。别的毛病累积多年不好改,那就……先把工作搞起来?
对,工作,等今晚她扬眉吐气了,下一个阶段,她要朝“摄影大师简橙”进击!
简橙五点四十准时到达周家老宅。
老宅是坐拥半座山,古朴沉静的独栋别墅,墙面有积淀的沧桑,微见岁月斑驳的痕迹。
简橙跟周庭宴约好的,他晚她半小时再过来。她先进去点火,他踩点救场。
简橙把车停在门口,给周庭宴发了个消息:我到了。
周庭宴给保安打了电话,报了简橙的车牌号。“开门,直接放行。”
两分钟后,保安看着那辆驶进院子的红色惹眼法拉利超跑,整个人僵在原地,一脸震惊。瞎了!他一定是瞎了!刚才车里坐着的那个女人,怎么那么像简橙?
不会吧,应该不会吧,简橙来干什么?今天可是元宵节,周聿风带着新婚老婆来,周庭宴怎么会让他把简橙放进来?
可是,那明明就是简橙的脸啊!那么美的脸,他不可能认错!
每次老宅有很多车出入时,管家都会提前把需要放行的车辆信息告知保安室。保安记得,其他人都已到齐,现在只有周庭宴没来了,那辆红色法拉利超跑没在报备信息里。
不知道管家接到通知没,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打个电话。
“钟管家,简橙小姐好像进去了……我没有自作主张,那位让放行的……对,他亲自打的电话……没说其他的,就报了个车牌号,让我开门放行……”
另一边,钟管家挂了保安的电话后,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
还让不让人活了?每年光周家这一群妖魔鬼怪就够他伺候的,今天这场面感觉要控制不住。
周聿风带着蒋雅薇过来,屋里已经开始明夸暗讽较量起来。
谁让家里没个管事的女主人。老大走了后,老大媳妇带着女儿移民了,家里的事都交给老二媳妇曹瑛负责。曹瑛太高傲,得罪的人不少,如今儿子娶了个门不当户不对的,看她笑话的人自然很多。
本来主人家的争斗跟他一个管家没关系,可这些人脸上个个挂着面具,看不惯彼此,还要顾着表面的和谐,心里有火不好直接发,就指挥他们这些用人干活。这个说茶味淡了,那个说茶味浓了,这个嫌空调温度开得高,那个嫌空调温度开得低……反正就是要对着干,看他们这些用人听谁的,来彰显自己的地位。
将近一个小时,几个年轻点的女佣被磨得左右不是人,胆子小的已经躲去卫生间哭了。他亲自上阵,想着自己是家里的老人,总得有几分薄面,没想到女人们的战火烧起来那是片甲不留,他也快被挤成夹心饼干了。
保安打来电话,他觉得是救命符,赶紧出来透透气,没想到不是救命,是催命。
这时候简橙那小祖宗又来凑什么热闹?简直是一锅乱炖的粥!
虽愁绪如麻,但听说是周庭宴亲自打的电话,钟管家觉得还是要迎接一下。本来想回客厅提前打个招呼,结果电话刚挂,就见保安说的那辆红色法拉利朝这边开过来了。
简橙在车里脱了平底鞋,换好高跟鞋才下来,看见朝这边走来的管家,挥手打招呼:“钟叔,好久不见啊。”
她第一次来周家时才四岁,跟着梅女士来参加周聿风二姑的婚礼,那时候钟管家就在,她对钟管家的印象挺好。
“简橙小姐,好久不见。”钟管家过来时已经调整好情绪,笑着跟她打招呼。他的视线在她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有些惊讶。
眼前的简橙,跟当初来这儿求周聿风订婚的简橙完全不同,像是变了个人。那时候,这姑娘满身的悲戚感,恐惧和怨怼的情绪藏不住。此刻,她身上是一件长度到脚踝的米色羊绒大衣,盘起的头发上插着一支海棠花形状的簪子,肤白如雪,气质纯然。还是一样漂亮,但身上的那股戾气和躁郁不见了,她笑着,眉眼弯弯,一脸高兴的样子。
钟管家想问她怎么今天过来了,又觉得既然是周庭宴让进来的,自有其道理,不是他能多打听的,于是笑盈盈地把人往里面请。“外面冷,您快进去,别冻着了。”
昨天下了雨,气温骤降,今天室外的风不小。
室内的风波也不会小。
要了老命,如今的钱可真难挣。
这是蒋雅薇第二次来老宅。
上次过来其实见了不少人,但那时候刚进来就被曹瑛扇了巴掌,然后被拽着头发打,到最后也没人给她介绍满客厅的人都是谁。
今天的人比上次多一倍。
在她老家那边,女方第一次见男方的亲戚,都是婆婆拉着介绍的,可她的婆婆,婚礼不去,如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更是完全不搭理她。
周聿风瞧出她的尴尬,牵着她走一圈,给所有长辈拜了年,红包倒是收了不少,但正眼看她的没几个,仔细打量的视线中也隐约能瞧出嫌弃和算计。
她知道自己在这里不受欢迎,就想着多表现一点,所以,她和周聿风中午就到了,想着帮忙干点活,找机会跟同辈的聊聊天,再奉承巴结下长辈拉近关系。结果来了之后,同辈都离她远远的,长辈中倒是有几个喜欢找她说话的,但目的都是利用她刺激她婆婆。
他们问她在老家卖卤菜的父母辛苦不辛苦,问她那高中就辍学,如今在家啃老的弟弟怎么不找个正经工作,问她婚礼上那几个拿塑料袋把整桌好菜都席卷一空的穷亲戚是谁……
他们如何不知道这种问题不适合在周家这块奢贵的土地上问,他们就是故意的。看似关心,实则挖苦,更是刺激她婆婆,制造矛盾。
瞧见婆婆曹瑛那张越来越阴沉的脸,蒋雅薇想跟周聿风求救,可周聿风给她介绍了人后,就被他堂弟周陆拉走了。
坐立难安时,她悄悄给周聿风发消息,刚点击发送,门口就传来声响。嗒嗒的高跟鞋声越来越近,聊天的众人也顺着声音看去,看见那张脸时,整个客厅突然鸦雀无声。
简……简橙?
简橙像是没看见四周怪异的气氛,满面春风地走过来,步伐雀跃,她拍拍手,热情地跟众人打招呼。
“大家好啊,有没有想我?”她朝所有人抛个飞吻,“我可想死你们了!”
众人:“???”
这姑娘傻了?什么情况啊就大家好,什么关系啊就想你,谁跟谁啊就想死我们。
周聿风收到蒋雅薇的求救信息,就从楼上下来了,刚走到台阶下就看见了简橙,骤然瞪大眼。“简橙?”
简橙听到声音,抬头看过去,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你好啊,大侄子。”
大侄子?
周聿风:“?”
众人:“?”
简橙疯了。
这是此时此刻,所有周家人的想法,包括周陆在内。
周陆极为厌恶蒋雅薇,他是故意把堂哥拉走,让蒋雅薇独自面对周家女人的。
他就喝了半杯水的工夫,怎么简橙就疯了呢?
还喊堂哥……大侄子,嘿,这怎么还给自己长辈分呢?如果堂哥是她侄子,那他不也是她侄子?
周陆第一时间跑下去,抓住简橙的胳膊往外拉,同时小声问:“你是不是喝假酒了?”
说话的时候,他脸凑过去在她身上闻了闻,没有酒味啊。
简橙站着不动,一巴掌拍他脑门上。“臭小子,说话没大没小,我是你小婶,给我放尊重点。”
周陆捂着脑袋:“?”
众人:“?”
这个称呼一出来,所有人都明白了——这姑娘把自己代入周庭宴的老婆了。
“简橙,你不要闹了。”周聿风走过来,面沉如水,“你别整天疯疯癫癫的,我已经结婚了。”
他朝蒋雅薇喊一声,等她走过来,将手臂搭在她肩膀上,把她整个人搂怀里,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一下。
蒋雅薇在羞涩中偷偷打量简橙。她没想到简橙竟然直接跑这儿来了,她想在她脸上看出点什么,可除了笑容,什么都没有。
周聿风离开蒋雅薇的唇,冷厉的目光直直看向简橙。“看见了吗?我已经结婚了,我很爱我老婆。”
年前简橙在酒吧打了他后,周聿风是信了她失忆的,因为没有失忆的简橙不可能打他,哪怕演戏,她也不可能对他动手,她舍不得。后来他又怀疑了。因为除夕前的一番表白后,简橙就没缠着小叔了,他们甚至都没再见过面,那么轰动的示爱行为突然就消停了。
他觉得有一种可能。简橙没失忆,都是装的,他和蒋雅薇的请柬发出去,板上钉钉,她才装不下去了。
如果简橙真是装的,她的安静也就只是暂时的,等他婚礼的那天,她肯定要出来闹。他想她大概会跑去婚礼现场,所以婚礼那天,他总是下意识朝大门口看,总觉得下一秒她就会出现抢亲,以至于走神好几次。
直到婚礼结束她也没来。
但是今天她来了。
刚刚看到她的第一眼,周聿风就觉得自己的猜测都是正确的——她没忘了他,她之前追着小叔跑都是为了气他。
她昨天没去抢亲应该是有事耽搁,没来得及,所以才在今天出现。
“你这么闹下去完全没有任何意义,除了自取其辱。”
说这句话的时候,周聿风声音不小,有报复的快感。简橙搞出个“记忆错乱”,让他几乎沦为了圈子里的笑柄,不敢明着嘲笑的,都在背后挖苦,说简橙会找下家,找了比他优秀百倍的小叔。
这些话他听过不止一次。
周聿风把蒋雅薇搂紧,指着大门的方向,开始逐客:“简橙,给自己留点尊严,走吧。”
客厅里安静得可怕,众人的目光都紧紧盯着简橙,等着她的反应。
见简橙低着头,整个人紧绷,双手握成拳垂在身侧,肩膀随着周聿风的话颤抖,像是在哭一样。所有人都觉得,事情被周聿风说中了。
极致的安静后,屋内开始有低低的议论声和不屑的嘲笑声。
然后,简橙动了。她抬手给了周聿风一巴掌,没打脸,像刚才打周陆那样,在他脑门上扇的。
“你个臭小子,都跟你说几遍了,我脑子里就只有你小叔,根本就不记得你是哪根葱。以前的事,就算你说得天花乱坠,我也一个字都不信,我现在是你小婶,跟你小叔领了结婚证的。”
她脸上哪儿有半点伤心,只有被冒犯的火气。
众人:“……”
所以,她刚才不是在哭,纯粹是气的?
周陆比别人反应快,听到了重要字眼。“结婚证?”
简橙后退一步,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一个红本,翻开。
登记日期在上半页的持证人底下。
12月10日。
她拿得很有技巧,大拇指的指甲刚好按在数字“12”的“1”上面,拇指指腹挡住前面的字。她先给他看封面的“结婚证”三个字,然后反过来给他看里面。
右手引导着他的眼睛先看红底的登记照片。“是不是我和你小叔的脸?”指尖下移,挪到下半页两人的姓名。“是不是我和你小叔的名字?”
最后,手指随意往上指一下。“2月10号领的证,正月初十。”
她把结婚证塞回口袋里,用最温柔的语气拉开两人的辈分。“亲爱的大侄子,看清楚了吗?我跟你小叔是夫妻哟,合法的。”
周聿风刚才被她一巴掌扇蒙了,眼睛完全跟着她的手指走。看清那张照片,再看下面两人的名字,脸色完全变了。
好一会儿,他朝简橙伸手。“结婚证给我。”
假的!一定是假证!小叔不可能娶她的,小叔怎么可能娶他不要的女人?
简橙不给。“你的表情像要吃人,你给我撕了怎么办?”
周聿风咬牙。“我不撕,我就看看是不是假证!”
简橙无语。“法盲,办假证犯法不知道吗?”
周聿风阴沉着脸不说话。
两人那张红底登记照片一直在他脑子里翻腾,不可言喻的愤怒把他整个胸腔都点燃。他额头青筋暴起,非要再看看结婚证,她不给,他就伸手去抢。
手刚伸出去,就被人抓住手腕。
“你敢碰她一下试试。”
直到周庭宴清冷的声音响起,众人才发现客厅里多了一个人。刚才所有人都震惊于那个红本,竟然没察觉周庭宴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小叔!”周聿风的手腕几乎被折断,他疼得回神,眼中的疯狂消去,声音低下去,但质问还是没压住,“那结婚证是假的对不对?您不会娶她的,您怎么可能娶她呢?她之前是我的未婚妻啊,您怎么可能娶她呢?”
周庭宴手里也拿着一个红本,递过去。“是真的,我们确实领证了,这是我那本,要看吗?”
周聿风突然就沉默了,没接,接了没意义,小叔自己都承认了,怎么可能是假的。
周庭宴松开他,收回结婚证,视线在简橙身上扫两眼,见她没什么事,松一口气,把车钥匙给她。
“你买的礼物都在后备厢,让周陆陪你去拿。”这是先支开她的意思。
她的戏演了前半场,后半场该他了。
“好。”简橙接了钥匙,转身要走,突然想到什么,她双手搂住周庭宴的脖子,微微踮起脚尖,在他错愕的目光中吻上他的唇。
周庭宴的喉结不断滚动,难得脑子一片空白。
香软,清甜……
等意识到她在吻他时,简橙已经离开他的唇,失落感瞬间席卷空白的大脑。
周庭宴克制着不去抱她,视线不离她的唇。
意犹未尽。
怎么就吻几秒?好歹是他们第一次接吻。
够吗?反正他没够。
简橙从耳尖红到脖子,松开他,回头看向一脸阴沉的周聿风。“看见了吗?我有老公,我很爱我老公,你再没完没了跟我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我就让我老公揍你。”
她把他刚才的话还回去。
说完,她看都没敢看周庭宴,拽着一脸蒙的周陆出去了。
两人走后,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周庭宴,神色各异。
“喀——”
中途出来,只看了半场戏的老爷子咳嗽一声,走到沙发上坐下,率先开口:“庭宴啊,你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另一个单人沙发已经空出来,周庭宴坐过去,不动声色地抿了下唇,把简橙留下的味道压进嘴里,然后按着简橙给他的剧本,解释领证的事。
院子里,周庭宴的车内。
简橙坐副驾驶,周陆在后座。
听完解释,周陆一副见鬼的模样。
“所以,你就是用救命之恩,要求我小叔以身相许,其实你脑子没问题,你只是为了今天不尴尬……”周陆越说越气,“咱俩啥关系,这事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你不信任我?”
简橙当然是信任他的。在她和周聿风之间,周陆一直是站在她这边的,她最信任的两个人就是孟糖和周陆。
“不是不想告诉你,你不是去玩了吗?孟糖说你是失恋了,去疗伤的,我就没烦你,后来你回来,我就想着,等跟你小叔公开的时候,再一起告诉你。”她瞥周陆一眼,“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恋爱的你就失恋了,你也没告诉我啊,咱俩扯平了,这事翻篇。”
周陆眼神躲闪,没提失恋的事,只是很痛快地笑一声。“行,扯平。”
他把话题扯回到她结婚的事上。“你敢嫁给我小叔,你真勇,以后叫你简大勇得了,你不知道周家是什么情况?二婶的厉害你领教过了,三婶、四婶和小姑她们可都不是省油的灯。”
简橙:“省不了油,就把灯砸了,谁怕谁啊。”
周陆:“……”
简橙听他说起这个,突然想到一件事。“我记得你说过,你三婶经常欺负你妈。”
周陆没吭声。
简橙看着他,不说话那就是还在欺负的意思了……
车窗外,钟管家正朝这边走过来,应该是周庭宴那边结束了,让管家来叫她。
简橙下车,脱了外面那件羊绒大衣。
周陆跟着她下车,眼皮一抬,目光落在她身上,呼吸微滞,磕磕巴巴道:“你……你脱衣服干吗?你不冷吗?”
简橙把大衣扔到副驾驶,站直身子,理了理身上孟糖给她选的战袍。“你不懂,我刚才进去,他们只把我当成简橙,我现在进去,才是第一次以‘周庭宴老婆’的身份跟他们见面,气势得足。”
周陆确实不懂她这思维。“有什么区别吗?”
简橙踩着高跟鞋往前走,昏黄的光影下身姿绰约。“当然,今晚属于‘周庭宴老婆’的战场,才刚开始呢。”
周陆:“……”
在简橙给周家人的剧本里,周庭宴跟简橙领证有三个原因。
第一,谈恩情。虽然她是因为摔坏脑子才缠上周庭宴的,但无论如何,这事都闹大了,尤其年前那场持续一周的LED巨幕表白,更是无人不知。她现在非周庭宴不嫁,如果周庭宴不娶她,她很难收场,会成为整个江榆市的笑话。简橙是他的救命恩人,他不能置她于不顾,不然良心上过不去。
第二,谈利益。目前这种情况,简橙的未来大概有两种走向。如果她一辈子不清醒,那周庭宴就一辈子不能结婚,不能有女朋友,不然以她的精神状态,可能会轻生也说不准。如果她哪天突然清醒,那时候周聿风已经娶了情人,以简橙从前对周聿风的占有欲,她也大概率会出事。
总之,两种走向通往的都是死路,她这一系列操作,完完全全是把自己架在火上烤了。唯有周庭宴能救她。如果周庭宴不管她,她真出了事,那些想搞京岫的企业肯定会拿这件事大做文章,真闹大了,会影响京岫的股价。只有他娶了她,这些事才不会发生,他还能为此得个好名声,在商场上,他的名声有时候可以与利益对等。所以,他娶她最稳妥。
关于这一点,周聿风出声反驳:“小叔,您刚才也说了,两种可能,要么她一辈子不清醒,要么她会清醒。万一她哪天清醒之后,发现我结婚了,自己又嫁给了您,那不得更疯?”
周庭宴不带情绪地看着他。“最好的办法是你离婚,一直等着她清醒,可你不会离婚,不会为她着想,对吗?”
周聿风下意识避开他的目光,没说话。
周庭宴:“所以,我得娶她,尽量让她爱上我,这样,就算她清醒了也不会再纠缠你,皆大欢喜。你觉得呢?”
周聿风张着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是这个道理,以简橙的性子,如果她真爱上小叔,就算她清醒了,也不会再缠着他。
可是,简橙和小叔成为夫妻……他还是接受不了,完全接受不了。
周聿风不吭声,旁边有人开口。
周陆的母亲关清柔点点头。“这样看,确实庭宴娶了简橙比较好,简橙其实是一个很好的小姑娘。”
因为儿子跟简橙的关系比较好,所以关清柔看简橙如今终于有个好归宿,就开口帮忙说了句话。
只是话音刚落,就听到一声阴阳怪气的笑。“哟,老五媳妇,看不出来啊,你平时闷不吭声的,这会儿倒是会夸人了,看来是咱们站的位置不够高啊。”
说话的是老三媳妇叶绮,暗讽关清柔这就巴结上简橙了。
关清柔看她一眼,没再说话。
老爷子最烦女人间的钩心斗角,他把话题拉回正轨,看着周庭宴道:“庭宴,这不像你,你要真不想娶,无论是简橙的麻烦还是京岫的麻烦,你都有别的办法解决,没必要把自己搭进去。”
周庭宴:“我今年三十二岁,再过几个月三十三岁,年纪大了,该结婚了。”
老爷子:“可你不是说,你这辈子不结婚吗?”
这些年,老爷子最操心的就是小儿子的婚事,倒是安排了不少相亲,可他始终没松口,他说他不结婚。还以为是自己管得多让他不高兴了,老爷子就表示只要他肯结婚,他可以娶自己喜欢的,做爹的不干涉。
这么多年都没动静,老爷子虽然着急,但也管不了。
所以年前简橙那样闹他没管,也没过问,他觉得小儿子肯定不会娶简橙。因为简橙跟聿风纠缠那么多年,两人还差点结婚,当叔的娶个差点成为侄媳妇的女人。
脸不要了?
纵容只是因为简橙对周庭宴有救命之恩。他这个小儿子最狠,也最讲情义。
可如今,他突然就结婚了,还是跟简橙。
老爷子感到非常震惊,这要传出去可不得了,嘲笑的唾沫星子能把小儿子淹了。
虽然已经领了证,但老爷子还是想再劝劝。“庭宴啊,趁着现在外面的人还不知道,悄悄把离婚手续办了,今天这事就当没发生,简橙那边,我通知她父母把人接走。”老爷子思考之后,给出最稳妥的方案,“实在不行,让简家再送她出国,费用我来出,只要她肯走,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客厅里,所有人都看向周庭宴,周聿风也骤然抬起头。
让简家再把她送出国……
周庭宴幽深的眸子看着老爷子,紧握的双手显示出他在暴怒的边缘。“怎么,怕我丢人?”他冷着脸,唇角挂着残忍的笑,“您当年都不怕,我怕什么?”
这话一出,客厅里瞬间安静下来。长辈们纷纷变了脸,小辈们不知道怎么回事,但个个察言观色,瞧出不对劲,也不敢吭声。
曹瑛下意识看向旁边的丈夫,还没看清他的神色,周百川已经起身离开,只留给她一个背影。曹瑛恨恨咬牙,隐忍不发。
最近靠着医生开的药,她晚上能睡着觉了,精神比之前好,今天家里有那么多人,所以她得保持优雅。
老爷子闭着眼睛沉默好一会儿,似是了然地质问。“所以,你娶简橙,就是为了气我?”
周庭宴今天戴了婚戒,他用指腹摩挲着无名指上的戒指,听到这话,眉峰浅皱,俊脸透着轻蔑的冷笑。
“气你?想太多,我娶简橙只是因为我想娶,跟你没关系。”
话说到这里,简橙剧本里的最后一个原因根本不用再提——周庭宴本来也没打算提。
他幽冷的视线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我跟简橙结婚,谁还有疑惑?”
老爷子都沉默,自然没人开口。
周庭宴再问一句:“我跟简橙结婚,谁还有意见?”
依旧没人开口,周聿风倒是想说什么,蒋雅薇死死按住他的胳膊,眨眼暗示他不要找死。
虽然蒋雅薇也不能接受简橙嫁给周庭宴,但人家结婚证都领了,听周庭宴这意思不像是会离的,看老爷子这反应也不会阻止了,如果周聿风非要干涉,怕是要惹恼周庭宴。
蒋雅薇心里也堵得慌。周聿风明明都不爱简橙了,为什么对她的事还表现得那么激动?
连着两个问题没人说话,周庭宴便叫来钟管家。“让简橙过来。”
客厅里,因为周庭宴最后跟老爷子的几句话,气氛压抑得有些可怕。墙上的时钟嘀嗒响,没人开口,四周笼罩在一片沉闷的死气中。
用人早就把饭菜端进餐厅了,众人想移步餐厅,但老爷子闭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周庭宴也坐着没动。
这两个人都没走,也就没人敢动。
突然,门口传来声响,紧接着就是清脆有节奏的高跟鞋声。
嗒——嗒——嗒——
这突兀的声音,像是打破死寂的钥匙,众人皆下意识抬头望过去。
周庭宴猜到是简橙,也抬头看过去。
这一看,呼吸骤然慢了半拍。
简橙身上穿的是紧身束腰设计,能完全勾勒出身体曲线的酒红色旗袍。高高竖起的领子显出白嫩天鹅颈,衬得本就高挑的身形更纤细修长。
以前的简橙,多是烈焰玫瑰的模样,今晚的简橙完全是另一种感觉,高贵端庄,极致纯粹的美,摄人心魄。
周庭宴喉结滚动,浓黑的眸子慢慢燃起灼人的火焰,呼啸着席卷四肢,他几乎忘了起身去迎她,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她穿旗袍真好看,以后要多给她买旗袍。
简橙进来后,等半天没一个人开口,她笑一声。“怎么了这是,我太好看,都看呆了?”
她这一声笑,唤回众人神志,虽然收了视线,但还是时不时有目光往她身上扫。
周聿风跟简橙认识这么多年,这也是第一次见她穿旗袍,没忍住多瞧了两眼。抛开其他不谈,单单说简橙这个人,周聿风从不否认,简橙的长相一直在他的审美上。
简橙的到来打破了客厅的沉寂,因为她的那句话,气氛活跃了些。甭管她过去是谁,曾经又怎么跟周聿风纠缠,她现在已经是周庭宴的老婆了。
最重要的是,周庭宴当众承认了她。
识时务者不少,表面恭维的也不少,大家都顺着她那句“我太好看”夸她,无论是真心还是假意,至少场面话好听。
简橙大大方方地夸回去,一时间,欢声笑语充斥在客厅。
直到老三媳妇叶绮插了话:“哎呀,我才看见,聿风媳妇也穿了件旗袍呢,简橙啊,你说还真是巧了,你们俩的眼光真的很像呢,喜欢的都一样。”
闻言,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蒋雅薇。
除了简橙,她看向了叶绮。
听见叶绮开口,她简直不要太兴奋。
这个叶绮,个子不高,心眼不少,嘴巴又毒,当初她来求周聿风订婚的时候,叶绮还阴阳怪气地利用她恶心曹瑛,致使曹瑛越来越厌恶她。叶绮还因为当年的一件破事,总欺负周陆的妈妈。
简橙本来就打算今天会会叶绮,正愁没机会。嘿,人自己把脑袋送过来了,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蒋雅薇没想到简橙今天也穿了旗袍。
她听周聿风说婆婆曹瑛年轻的时候很喜欢穿旗袍,特意选了身上这件想讨好婆婆。她没敢挑太艳的颜色,曹瑛平时的穿搭多为浅色,她怕曹瑛嫌她太招摇,选了最适合她的淡蓝色,周聿风见了也夸漂亮。
她本来信心满满,结果简橙穿的竟然也是旗袍,而且颜色更艳丽,款式更好看,布料更高档。最关键的是,简橙自身条件太优越,完全穿出了旗袍的韵味。
跟谁撞衫不好,偏偏跟简橙撞衫了,真是晦气。
叶绮说那句话的时候,还瞥了眼周聿风。潜台词明显是:你俩喜欢的衣服一样,喜欢的男人也一样。
这个叶绮,嘴巴毒又喜欢阴阳怪气,刚才一直提她家里人刺激她婆婆,带节奏挑事。
蒋雅薇知道她是故意的,但纵然心里被哀怨占据,也不敢发作。她是新婚,家里也没背景,这里任何一个人她都不能得罪。
所幸,这话是叶绮对简橙说的,简橙应该能听出叶绮的潜台词。
蒋雅薇想:但愿简橙能和叶绮结仇,最好能跟周家的所有人结仇。
老爷子懒得管这种闹心小事,由着钟管家扶着去了餐厅。
其他人的视线在简橙、周聿风和蒋雅薇三人身上来来回回转着,留下看热闹的居多——在场人都听出了叶绮的话外音。
周聿风听叶绮这么一说,才想起蒋雅薇今天也穿了旗袍。
见她脸上满是尴尬和委屈,他暗责自己的疏忽,压着声音道:“我让周柠拿件衣服给你?”
周柠是周陆的妹妹,今年刚大一,身形跟蒋雅薇差不多。
周聿风其实没想那么多,他只是怕蒋雅薇尴尬,毕竟今晚离结束还长着呢。他不知道,蒋雅薇因为他这话,心里似堵了一块巨石,差点窒息。
他的第一反应是让她换衣服,所以在他心里,简橙比她好看,对吗?
蒋雅薇心情郁结,脸上却未表现出分毫,她挽住周聿风的胳膊,温温地开口:“我听你的。”
这时候她可不会怄气,时间还长着呢,她要是不换,就得一直被简橙压着。
周聿风正要去找周柠,忽听简橙开了口:“三嫂,你不会是到更年期了吧?”
这话一出,客厅安静了一瞬,叶绮的脸色都变了。
“你说什么,更年期?”
简橙今晚主打真诚,有问必答:“是啊,三嫂刚才说,才看见周聿风媳妇也穿了件旗袍,可他媳妇中午就来了,三嫂跟她聊了一下午,怎么可能才看见?”
刚才在车里的时候,周陆说蒋雅薇中午就来了,来献殷勤的。现在家里是曹瑛管事,今天这种节日也是曹瑛操办的,蒋雅薇想帮帮曹瑛,还准备在厨房露一手,做两道拿手菜。
其实蒋雅薇殷勤得有点过了,像周家这种家庭,这种大节日,曹瑛只是整体把控,主要干活的肯定是用人啊。
曹瑛再不喜欢蒋雅薇,那也已经是她的儿媳妇,蒋雅薇的举动代表着他们整个二房的脸面,去干活只会自降身份,更会给叶绮这种人留下嘲讽的机会。
对付周家这些人,不能一味讨好。
简橙像是看不到叶绮的怒气,还好心地跟她科普。“女性进入更年期之后,容易出现记忆力下降,情绪激动,皮肤松弛的现象……三嫂跟蒋雅薇聊了那么久,转眼就忘了她穿什么,这忘性确实挺大的。”她满脸关心,“三嫂知道自己更年期吗?如果不知道,那还是赶紧去医院看看吧,早点确诊,早点治疗。”
这话说出来容易挨打。
周围看热闹的众人皆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生怕身上溅了血。
周庭宴倒是松了口气,叶绮第一句阴阳怪气的话说出来时他就想开口了,简橙拽住了他袖口。
她说,女人的战场,男人靠边站。
原本他还担心简橙吃亏,现在看来,这丫头暂时不需要自己的帮忙。
叶绮现在骑虎难下,她其实没想当众跟简橙杠上,她刚才只是心里不爽,因为平时围着她奉承的那几个人当着她的面去巴结简橙,她怄气。见简橙和蒋雅薇都穿了旗袍,想着两人和周聿风的关系,话就脱口而出了。
叶绮这两年嚣张,主要是因为她亲侄女嫁到了秦家,两家关系不错,周庭宴和秦濯又是发小。这里里外外,圈圈层层的关系扯起来,她的气焰自然比别人高涨些。
嘴巴损惯了,话就那么出口了。
倒不怕什么,毕竟她那话都没提周聿风,只是暗讽了一下,谁问起来,她也有办法圆回来。唯一没想到的是,简橙不按常理出牌。
周庭宴在这儿,叶绮不好直接发作,她硬挤出一个笑脸。“简橙啊,三嫂这人吧,有时候嘴快,我刚才可能没表达清楚,我的意思是,刚才没注意,突然注意到了而已,你别揪着那一两个字。”
简橙跟着她笑。“三嫂确实没表达清楚,三嫂说我和蒋雅薇的眼光像,喜欢的都一样,那三嫂说的是旗袍,还是周聿风?”
众人又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好家伙,直接打明牌啊。
叶绮听她提周聿风倒是镇定不少。“聿风?我没提聿风啊,简橙啊,你怎么突然提起聿风了?”她看一眼周庭宴后,认真劝简橙,“你都已经是庭宴的老婆了,可不能老想着从前的事,你跟聿风的那段以后别再提了,让人误会了不好。”
简橙扬起眉梢。“三嫂,你忘了我摔坏脑子,根本不记得从前的事了吗?我怎么可能老想着从前?”她指着叶绮,笃定地下结论,“看吧,三嫂你就是更年期了,你忘性越来越大了。”
叶绮:“……”
曹瑛见叶绮被,心里很爽,虽然她不想管,甚至想看叶绮和简橙掐起来,但这时候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以她的身份,不站出来当和事佬不合适。
“行了,简橙,你少说两句,你三嫂比你年长些,说你两句你就听着……”
简橙惊讶。“啊,三嫂年纪比我大吗?我数学不好,你等我算算啊。”她真的掰手指开始算,嘴里念念有词,“我今年二十四,三嫂今年四十八,哎呀!”
她两手一拍,看向叶绮。“二嫂不说,我还不知道,三嫂,你比我大两轮呢!女性更年期一般发生在四十五岁到五十五岁,三嫂你很危险啊!”
那句“二嫂不说,我还不知道”差点没让曹瑛气吐血。虽然她刚才确实有拱火的意图,但也实在没想到简橙这么直接地拖她下水。
叶绮却是一口老血哽在喉头,差点气出内伤。
更年期!简橙这丫头左一句又一句,直接给她确诊了!
她狠狠地瞪曹瑛一眼,提什么不好,非提年纪!
周陆站在简橙右边,视线落在她侧脸,眼神微微闪动着。大概在场所有人里,只有他知道简橙为什么一直用“更年期”攻击叶绮。
她在帮他母亲,以牙还牙。
这场闹剧最终以叶绮的一句话结束。“简橙啊,谢谢你的提醒,有时间我会去医院看看的。”
叶绮当时是接收到丈夫给的眼神才乖乖认的,但心里的火一直压不下去,吃饭的时候又开始动小心思。
不过,她这次学聪明了,她只夸简橙。
比如看见蒋雅薇手上戴的是鸽子蛋钻戒,而简橙手上的戒指款式很简单,钻也不大,她就猛夸简橙的戒指好看。
有了刚才的事,即便她只字不提蒋雅薇,众人的目光还是会朝蒋雅薇看去。
这么一看,蒋雅薇的钻戒确实比简橙的贵。
蒋雅薇已经换上了周柠的衣服,没有撞衫压力,这会儿听到这话,心里又不免得意。戒指是男人买的,越贵,说明男人越爱。至少她比简橙幸福。
简橙倒是没说什么,只是在叶绮下一句夸她衣服好看的时候,笑哈哈地从衣服里拽出一条项链,脸不红气不喘地开口:“哎呀,三嫂,你怎么知道我老公送了我这条项链。”
叶绮:“……”
怎么知道?我不知道啊!我都没看见你的项链,更不知道你老公送了你项链!
简橙无视她无语的目光,举着脖子上的项链给桌上的人看。“这是我老公在拍卖会上给我拍的。”
这是除夕那晚周庭宴送她的新年礼物,是一条心形的粉钻项链。
餐厅里摆了三桌,简橙还特意拿着项链走了一圈,大声问:“谁懂钻石啊?来帮我看看这颗粉钻的成色和切工怎么样。”她特意停在蒋雅薇旁边,眼睛往她手上瞟,“我老公说花了九位数呢,我不信,怎么可能这么贵啊,九位数啊,都不知道能买多少鸽子蛋呢。”
蒋雅薇:“……”
去死行吗!
众人:“……”
行了!知道你老公有钱!没必要这么炫耀吧!
这次连老爷子都无语了。
叶绮完全摸不准简橙的套路,也消停了。
她消停,简橙却没放过她,吃饭的时候,至少当众提了四次让她赶紧去看医生。一顿饭吃下来,她几乎要心肌梗死。
简橙这顿饭吃得身心愉悦。
离开的时候她坐的是周庭宴的车,她的车暂时留在老宅,明天司机过来开。
到了公寓门口,周庭宴让司机先下去。简橙想着他可能有话跟自己说,等司机走后,就安静等着。
结果,等来一个吻。
周庭宴倾身过来,炙热的唇贴上她的。
车里开了空调,她身上还是那件旗袍。周庭宴想吻得深入些,不敢,只能用力地克制着,怕失控,浅尝辄止后就离开。
他说:“简橙,你穿旗袍很好看。”
简橙红了脸,扭捏得不行,支支吾吾半晌,磕磕巴巴说了句谢谢。
周庭宴瞧着她娇羞的模样,心里燃着火,压不住,小心翼翼地试探。“明天我来接你好不好?”
简橙一时没反应过来。“啊,去哪儿?”
周庭宴意有所指。“婚房可以住人了。”
周庭宴带着简橙离开,老爷子回房休息,周家的元宵节聚餐算是结束了。
时间还早,长辈们为了维持表面和谐,还要再坐会儿,小辈几乎全跑了。
周陆跟几个朋友约好了在CLu继续狂欢,准备走的时候,副驾驶有人开门进来。“小陆厉害啊,这车出来的时候,群里一堆人说抢不到。”
周聿风坐进来,目光在车里打量。
周陆开的是上次小叔送他的跑车,心说:我不厉害,我也没抢到,但是我有本事开。
周陆以为他要蹭车回家,伸长脖子往外面看了看。“你老婆呢?我这车,蒋雅薇和狗禁止入内,她要进来你也下去。”
啪!周陆脑袋上挨了一巴掌。
周陆坐回去,揉揉脑袋,使劲瞪他。“你干吗?!”
周聿风沉着脸。“你就算再不喜欢雅薇,她现在也是你嫂子了,你对她应该有最起码的尊重。”
周陆脸上带着讥诮,语气又冲又躁。“尊重?她哪里值得我尊重?要不是简橙,她高中的时候被人霸凌,不知道得死多少回;她家里让她退学打工养弟弟,是简橙给她交的学费;她没钱吃饭,是简橙管了她一个学期的伙食。她呢,她怎么对简橙的?死白眼儿狼!”
“周陆!”周聿风不愿意听以前的事,“那些早就过去了,你总提有意思吗?”
“为什么不能提?”周陆嗤笑,“她自己做了狼心狗肺的事,还不准人说?我又没造谣冤枉她。”
每次两人聊这个,最后都要打一架,周聿风今晚身心俱疲,实在没心思吵架。“走吧,去你那儿喝一杯。”
母亲和两个婶婶打麻将,三缺一,四婶叫了雅薇,他准备找个借口带雅薇离开,但雅薇说走了不好,留下陪她们玩两局。
四婶有麻将瘾,坐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起来,他觉得屋里闷就出来抽烟,正好看到周陆,就决定出去喝几杯,喝完再回来接雅薇。
他转移话题,周陆也见好就收,扣上安全带,没再提蒋雅薇,一脚油门把车开出去。
路上,周聿风问了周陆一个问题。“小陆,你不觉得……简橙变了吗?”
周陆想起除夕那晚,堂哥烂醉如泥时也说了这句话,他知道堂哥想听什么样的答案。
他偏不说。
“你和简橙之间,错的是你,别找那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哥,承认吧,你就是羡慕小叔,嫉妒小叔,你跟二婶一样,怨简橙救了小叔,是你的虚伪让你舍弃了她。”他提到如今的情况,“无论如何,现在已经这样了,你如愿娶了你的蒋雅薇,简橙阴错阳差嫁给了小叔,我不知道你的日子未来会怎样,但我知道简橙会越来越好。”
虽然从小到大,周陆跟小叔基本没说过几句话,但他知道,小叔能给简橙幸福。
他一整晚都在观察小叔。简橙搂着小叔亲时,小叔就不太对劲,后来简橙穿着旗袍进去,小叔的目光就没离开过她。再后来在饭桌上,小叔时时刻刻关注着她的动静,转头跟别人说话时,也能一心二用地回头帮她添满喝空的饮料,给她盛汤,递餐巾纸。
所有人对简橙的炫耀无语时,小叔还给予她回应——“真的没骗你,不信啊,那下次带你去,让你举牌。”
简橙说,小叔只是感激她的救命之恩,他倒觉得,未必。
车里空调开得其实不高,但周聿风就是觉得闷,他把车窗打开了一些,风呼呼地往里灌。“她会越来越好?”周聿风对周陆的结论明显不服,“她今晚都作成什么样了,那么嚣张跋扈,时间久了,谁能受得了她。”
周陆不想搭理这傻子。
人呢,总会因为自己繁杂的情绪忽略掉很多事情。堂哥怎么不想想,如果不是小叔的纵容,简橙今晚会那么嚣张吗?这是周家,不是别的地儿。为什么她那么有底气?因为小叔惯着她啊。小叔允许她作,允许她闹。能给简橙幸福的人,就得是小叔这样,有能力护着她,又愿意惯着她的男人。
堂哥这种被二婶控制着人生的,不行。
他这种一出生就在烂泥里的,更不行。
简橙回到公寓后,在镜子前站了好半天,前前后后都照一遍。
啧,原来周庭宴好这口啊。
简橙想起了孟糖给她准备旗袍时说的,孟糖上周跟同事逛街,在咖啡店偶遇蒋雅薇,听见了蒋雅薇跟朋友聊起旗袍的事。
至于孟糖为什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给她搞到一件这么合身的旗袍——当然是因为她身上这件酒红色旗袍,本就是为她量身定做的。
常淮路上有个裁缝店,店主花奶奶知道她订婚后,非要给她做两身旗袍。
热情难以招架,她付钱老人家又不要,所以她就自己准备了布料。
只是旗袍做好了,她和周聿风也走到尽头了。
旗袍是新的,扔了怪可惜,她就让花奶奶挂店里卖,没想到对方没卖。
孟糖说:“本来我准备去店里找个现成的给你,花奶奶就把这个拿出来了,她说你这料子都是最好的,又是她最费心做出来的,不舍得卖,说你总得结婚,先给你留着。”
于是就有了今晚的战袍。
简橙洗了澡刚出来,孟糖的视频就过来了。“快跟我说说今晚的战况。”
孟糖不是江榆本地人,老家在阳城,小时候家里的生意主要集中在江榆,所以她是在江榆长大的。高中的时候,阳城政府鼓励原籍企业家返乡创业,她父亲恰有归乡之心,就借着机会把事业重心落地阳城了。
一家人都走了,只有她留下了。因为江榆有她最好的朋友,最喜欢的人。
今年元宵节她有事没回阳城,秦濯的母亲知道她在江榆,就喊她去秦家过节了。本来想结束后,来简橙这儿挤被窝听八卦的,结果秦濯的母亲不让她走。
简橙拿毛巾擦头发,顺便把今晚的事说了一遍。
孟糖挺遗憾,没亲眼见到周聿风和蒋雅薇那两张震惊脸,不过也能自己脑补出来。
“我今天还见到叶绮的侄女了,她侄女在秦家挺风光的。”孟糖有些担忧,“叶绮那女人挺记仇的,当年周陆的妈妈就得罪她一次,这么多年了,她还跟狗一样死咬着不放,你今天惹了她,她就算不敢正面欺负你,背地里也肯定要搞你。”
说起叶绮和关清柔的恩怨,关清柔也是挺冤的。
关清柔煲汤非常厉害,当年叶绮怀二胎的时候,他们还住在老宅,叶绮就喜欢喝她煲的汤。有天关清柔太忙,忘了给她煲汤,叶绮没等到汤不太高兴,下楼找关清柔的时候踩空台阶。那一摔挺严重,把六个月的孩子摔没了,子宫也摘了。
要说这事,就怪叶绮自己,关清柔好歹是周家的儿媳妇,就算煲汤再好喝,也不能把人当保姆使啊,还不是因为周陆的父亲是老爷子私生子,在周家不受宠,关清柔家境一般,没家底雄厚的娘家人撑着。
叶绮这人,就喜欢捏软柿子。
她第一胎是女儿,第二胎想拼个儿子,结果没了,永远地没了。叶绮为此彻底记恨上关清柔,隔三岔五找事,处处刁难,带头孤立她,但凡关清柔忘了什么事,叶绮就说人家更年期提前了,一说就是十几年。
虽然周陆一家三口后来搬出了老宅,但逢年过节还是要见面。
简橙对孟糖的担忧不以为意。“我既然敢惹她,就不怕她,当年她差点害死周陆的仇我还没报呢,她搞我?我还准备搞她呢。”
周陆初中的时候差点死在叶绮手里。
孟糖听她说起周陆,沉默了下,隔了好一会儿才幽幽叹口气。“橙子,你现在也是周陆的小婶婶了。”
这事,简橙挺高兴。“是啊,不挺好吗?他在周家的日子不好过,为他爸妈受了不少委屈,以前我是外人,没办法帮他,现在我能护着他了。跟着小婶婶有肉吃。”
孟糖没继续这个话题。
两人聊了会儿别的,简橙说起周庭宴让她搬去婚房的事。
孟糖立刻来了精神。“那你去吗?”
简橙用手拨一拨落在肩膀的头发。“嗯,去吧。”
反正都已经公开了,今晚只是周家人知道,估计明天就得传开,再分开住不合适。
简橙洗完澡后只穿了一件黑色的真丝吊带睡衣,她骨子里本来就有种天生的媚,此刻漫不经心拨头发的动作更撩人。
孟糖眼睛往下,盯着她胸前,问了她一个很直白的问题。“周庭宴年纪不小了,憋了这么多年,你俩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又这么诱人,我跟你说,他早晚憋不住。他要真想要你,你是从,还是不从?”
这个问题,简橙刚才泡澡的时候还真想过。“从啊,为什么不从,真夫妻,又不是假夫妻。”
她是这么想的,既然周庭宴想好好过日子,那他们就好好过日子。既然奔着过日子去,这种事就是难免的,早晚得有这个程序,都结婚了,宁死不屈没必要。
孟糖觉得她能这样想挺好,欣慰间,又托着下巴唉声叹气。“这才三个多月,你换男人,结婚,同居,估计没多久孩子都有了,我还在订婚阶段,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简橙问她和秦濯的进展,孟糖眼里全是失落。“没进展,我最近都见不到他,他天天躲我,今天过节他都没回家。”
见面这事,简橙倒是可以帮忙。“周庭宴说明天晚上他组局,带我去见见他的朋友,说是有九个人呢,秦濯肯定也在,你要不要去?”
隔着屏幕都能看见孟糖眼睛瞬间亮起来。“想去,可你们这种场合,我去是不是不合适?秦濯会不会生气?”
简橙让她别想那么多。“有我在,你怕什么?你就好好睡一觉,明天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其他什么都别管。”
翌日清晨,简橙被亲爹的电话吵醒。“你现在赶紧回来,立刻!马上!我在家等你!”
简橙看看时间,才七点半。她嘴里说好,挂了电话后却把手机调成静音,蒙头继续睡。
她一觉睡到十点,伸个懒腰起来,一看手机,果然,几十个未接来电。
看来是知道她和周庭宴结婚的事了。
公寓离老宅比较远,一来一回得几个小时,下午还得搬家,所以简橙今天不打算回去。
太折腾。
她煮了白粥和鸡蛋,端上餐桌后才给简宏云回电话。
刚接通,不等对方咆哮,她就先开口。“老简,骂我之前想清楚哟,我现在是周庭宴的老婆。”
简宏云憋了一早上的怒火硬生生卡在喉咙里,深吸几口气,咬牙强调自己的身份。“老子是你亲爹,生你养你,骂你两句怎么了?你现在这么金贵,一句话都说不得?”
简橙吹了下白粥的热气。“哦,那你骂吧。”
她把手机放一边,从碗里拿了个鸡蛋,开始认真剥蛋壳。
简宏云:“……”
听着这样轻飘飘的语气,简宏云反倒骂不出来了,他急着问正事。“你和周庭宴正月初十就领证了?”
刚知道这事的时候,简宏云一度以为自己没睡醒。昨晚他在外面应酬,喝得烂醉如泥,回家倒头就睡。今天早上起来,手机上几十个未接电话,微信也炸了。
老简啊,你可真不厚道,偷偷摸摸成了周庭宴的老丈人,半点消息都不露。
看到这条消息,简宏云还以为自己起猛了。躺回去清醒了下,再看手机。
正月初十就领证了,这都十六了,简宏云,你嘴巴真紧啊,周庭宴这种女婿你都藏着,你怎么想的。
微信消息太多,他没看完,找了人问,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原来昨天元宵节,周庭宴带着简橙回家,公布了两人已经领证的消息。消息是从周家传出来的,怎么传的不知道,反正很多人都知道了。
他这个亲爹竟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气不气?简直要气炸了。
简宏云气的不是两个人领证。其实最初知道的时候,他开心坏了。这是好事,天大的好事,周庭宴成了他的女婿,怎么不是好事?只是后来冷静下来,把所有事情一琢磨,就觉得自己被耍了。
“你是除夕那天晚上跟我赌的,除夕到初十,才不到半个月。”简宏云质问简橙,“也就是说,其实你跟我赌的时候,就有办法拿下周庭宴了,你知道自己会赢,故意坑我,就是想白得百分之九的股份。”
简橙咬一口鸡蛋,大大方方地承认:“是啊,恭喜你,猜对了呢。”
简宏云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这臭丫头!
也怪他自己,他当时怎么都不信她能拿下周庭宴,偏偏她又拿常淮路做诱饵。钩子太大,把他钓死了。
简宏云早上一直等不来她,此刻已经在他自己的办公室了。
他端起已经凉掉的咖啡喝一口。“你当时都拿常淮路下注了,既然知道我拒绝不了那么大的筹码,怎么不多要点?”他语气带着挖苦,“你胆子那么大,怎么不直接跟你哥齐平?我那时候不信你能拿下周庭宴,说不定赌瘾上来,就答应了呢。”
简橙咽下鸡蛋,喝了口白粥。“因为我了解你啊。我用最大的筹码,却只比简文茜高百分之一,你一定觉得我是因为跟简文茜较真,夸下海口,才会跟我赌。”
如果她狮子大开口,凭简宏云的疑心,不难猜到她已经有把握拿下周庭宴了,反而不会跟她赌。
毕竟赌不赌,周庭宴都是他女婿。
“老简,这事你不能怪我,得怪你自己。你想想,你赢,常淮路就是你的,你输,周庭宴就是你女婿,怎么都不亏。”简橙用他刚才挖苦她的语气说,“你只是从心里觉得,周庭宴这样的男人,压根不可能娶我这样的废物。”
简宏云:“……”
心思完全被说中,确实,他答应赌约就是觉得怎么都不亏。甚至直到此刻,他依旧不敢相信自己会输,他不信周庭宴会娶自己侄子不要的女人。
“所以你是怎么让他娶你的?现在外面都说是你用救命之恩逼了他。”
简橙觉得白粥没味,去厨房拿了白糖,往里面加一勺,用舌尖尝了尝,又加一勺,够甜了才往嘴里塞。
“是的啊,我用跳楼威胁他,如果他不娶我,我就从京岫集团楼顶跳下去。”
简宏云:“……”
简橙转移话题:“我今天不回去了。当初我们签了协议的,你让人把手续搞好,需要我签字的时候我再去,别抵赖哟,不然我在长盛集团门口拉横幅,说你不讲信用。”
简宏云:“……”逆女!
事情已成定局,简宏云虽心里还有点气,但总归周庭宴成了他女婿这件事,是值得高兴的。
“都领证了,你什么时候把他带回家吃饭?”
简橙答非所问。“老简,你怎么不问我,初十就领证了,怎么直到昨天才公开。”
简宏云高兴得忘了这事。“对啊,怎么瞒这么久?”
简橙:“不是我要瞒着的,是周庭宴要保密。”
“他为什么要保密?”
“你说呢,当然是娶我丢脸啊,他现在很烦我呢。”
“不对啊,我听说昨晚在周家,他对你挺好的。”
“那是当着外人的面,他这种人,爱妻人设对他很重要,其实我俩单独相处的时候,他都不搭理我。”
“真的?”
“当然。所以老简,你们有事不要找我帮忙,你找我,我也不会帮的,等我让周庭宴爱上我,在他面前有了话语权,我再帮你。”
简宏云:“……”
那得等到猴年马月?
怎么感觉怪怪的,这丫头是不是又给他下套?
简橙本来打算下午收拾行李,结果刚把行李箱拿出来就接到了孟糖的电话。
“啊啊啊,不行,我不知道要穿什么,感觉穿什么都不好看,你下午陪我逛街吧。”
简橙知道她是因为要见秦濯太紧张了,平时挺稳重的姑娘,一遇到秦濯就容易乱方寸。
“好,你别开车了,我去接你。”
挂了电话,简橙看了眼空行李箱,给周庭宴发了个消息。
简橙:在忙吗?
隔了一分钟,周庭宴直接打电话过来了。“东西收拾好了?”
简橙还没跟他说孟糖要去的事,她先问:“今晚秦濯在吧?”
周庭宴:“嗯,怎么了?”
简橙斟酌着言辞。“跟你商量个事,就是……我脸皮薄,见你的朋友会很紧张,我能带孟糖去吗?”
周庭宴一下就猜出她的意图。“因为秦濯吗?”
简橙也没隐瞒。“孟糖很久没见到他了,他总躲着孟糖。”
周庭宴也不瞒她。“如果孟糖去,秦濯可能就不去了。”
秦濯为了躲孟糖,甚至不让他跟简橙说自己的落脚地,他倒没有刻意隐瞒,只是简橙没问过他。
“周庭宴。”简橙喊他的名字,求他,“那让秦濯在外面见见她呢?至少让他们见一面吧,孟糖有话跟他说,她最近都瘦了,求你了。”
她软绵绵的语气带着哀求,全撞进了周庭宴心口,痒痒麻麻的。
“好,我来安排,让他们见一面。”
果然,只要她一撒娇,他就什么都想答应她。只能对不起秦濯了。
简橙道了谢,这才提起搬家的事。“我下午陪孟糖逛街,估计逛完就直接去了,今天东西收不了了,明天再搬吧。”
周庭宴:“……”答应早了。
“婚房里什么都有,你先拿一套换洗衣服,今晚我们去婚房住,明天我再陪你去收拾,好不好?”
他在婚房那边给她准备了惊喜,好不容易筹划好,明天就看不到了。
“简橙,今晚过去好不好?”
简橙好半天没说话。
没错,她想歪了。就推迟一天而已,为什么这男人非让她今晚就住进去?难不成……他今晚就想睡她?
不对啊!孟糖说,以周庭宴的性子,不可能一上来就迫不及待,怎么都得矜持几天啊。
周庭宴见她迟迟不开口,不再逼她,换了种方式。“那等吃过饭你跟我过去,然后我再把你送回家?”
简橙:“可能……不行。”
孟糖今晚有一半的概率会哭,她得陪着孟糖。
周庭宴跟她商量:“那你过去半小时好不好?半小时后我送你回家。”
简橙想得更歪了,完了,周庭宴今晚就是想睡她。
她不吭声,周庭宴做最后一次让步。
“十分钟?五分钟,不能再少了,我很快结束,结束后就送你回去,我保证。”
至少得去看一眼礼物吧,得让她知道他的心意。
简橙:“……”
五分钟?妈呀,周庭宴这种优质男人……才五分钟?
这么……快吗?果然男人不能看外表。
周庭宴不知道自己被误会被嫌弃了,挂了简橙的电话,他给秦濯打过去。“今晚孟糖也去。”
秦濯正给简橙挑选见面礼,眼睛时不时往柜台瞄一眼。“你叫她干什么?她去我不去啊,我在给你媳妇买礼物,忙着呢,挂了。”
周庭宴以前懒得管他,现在为了简橙却要劝几句。“你就算再不喜欢孟糖,你们也订婚了,但凡你负点责任,你就得娶,你要是确定最后不会娶她,就今天跟她说清楚,早点断了。老拖着有意思?总之,孟糖是简橙的朋友,这件事上,你必须好好处理,如果哪天因为你跟孟糖的事,影响我和简橙的关系,我跟你翻脸。”
吃饭的地方是秦濯推荐的,在城南新开的一家江景餐厅,他说环境好,味道绝,是正宗的老江榆味道。
生意火爆,一位难求。
他跟餐厅老板是朋友,要个包厢就一句话的事。
周庭宴看过菜单后,见有几道是简橙喜欢的,就让他订了,秦濯直接要了观景最佳的包厢。
餐厅在护城河畔,装修雅致,古色古香。湖水反射着晚霞的光,晶晶点点,似人被撩动的心绪。
服务员在前面引着路,孟糖挽着简橙的胳膊走在后面,脸上有淡淡喜色。
下午四点的时候,周庭宴给简橙打电话。“秦濯说,让你直接带孟糖去餐厅。”
简橙当时问她去不去,她当然要去,她想见秦濯,也有话跟秦濯说。
只是她没想到,秦濯同意她过来,不是妥协,而是来践踏她尊严的。
服务员引着两人走到拐角处,推开雕花木门,笑容和善地朝简橙和孟糖做了个请的手势。等两人进去,才关了门离开。
孟糖来的路上满心雀跃,到了此刻才知道紧张,她抓着简橙的胳膊,稍稍落后了一步。
包厢里,墙上挂着两幅水墨画,简橙带着孟糖绕过面前的屏风往里走。屏风后,有四男四女,围着桌子在打牌。
里面的人听到动静纷纷抬头,瞧见简橙和孟糖,皆是一愣。
有人先反应过来,把手里的牌一扔,热情地打招呼:“哟!两个小嫂子都到了,来来来,这边坐——”
周庭宴和秦濯不在包厢。周庭宴是出去接电话了,秦濯是还没到,说是路上堵车,得晚一点。
几个人把简橙和孟糖请到位子上,把水果和瓜子往两人跟前推,才刚到自我介绍环节,周庭宴就进来了。
简橙进餐厅时,周庭宴隔着人工湖就看见了,怕她会拘束,所以尽快挂了电话进来。他拉开简橙旁边的椅子坐下,见她身子坐得直,看起来很紧张,便伸出手,用掌心压了压她的手背。
“他们几个是我的大学同学。”他指着那几个男士,从左往右给她介绍,“那个是余成,嘴贫话多,京岫旗下销售公司的总经理,那个……”
这里的人,简橙一个都不认识。
周庭宴的母亲是周老爷子的第三个老婆,周庭宴一岁的时候,父母离婚,他跟着母亲在国外长大,十四岁时母亲病故,他才被接到周家。他的童年是在国外度过的,国内关系好的发小只有秦濯一个,两人的母亲曾是最好的闺密,秦濯小时候每次出国玩,都是住周庭宴家里。
现在包厢里的这几个,四个男的是周庭宴和秦濯的朋友,都是大学一个寝室的同学,关系非常好。旁边的女士是他们的家属。
两对已婚,两对未婚在谈。今晚这饭局是周庭宴介绍老婆给他们认识,所以也让他们带了家属。
周庭宴读大学的时候住校,简橙那会儿才上初中,跟他没怎么见过面,后来两人的交集也不多。他的朋友里,她只认识秦濯。来的路上她问孟糖,孟糖也说不认识秦濯的朋友。
孟糖认识秦濯是因为家里的关系,两家有生意往来,她小时候跟着父母去过几次秦家。后来她留在江榆上学,周末的时候,秦濯的母亲经常接她去秦家玩。
虽然后来她成了秦濯的未婚妻,但他的朋友,她基本没见过。因为秦濯没带她见过,倒是有两个眼熟的,还是因为在秦家的时候打过照面。此刻秦濯不在,孟糖不怎么紧张,跟他们聊得也开心。
简橙来之前还担心他们会不会提周聿风,会不会因为最近的传言对她不喜。事实证明,她想多了。周庭宴应该是跟他们打了招呼,在场没有一个人提周聿风,仿佛她那些不堪的过去完全不存在,在这个包厢里,他们只当她是周庭宴的新婚老婆。
余成的目光时不时落在简橙身上,带着审视和探究。其实他们对简橙还是很好奇的,毕竟她之前闹出过那么大动静。
他们最初听说周庭宴跟简橙领证的时候,都觉得他脑子被门挤了。娶谁不好,非娶简橙。
诚然,简橙长得是漂亮,是很多男人喜欢的款。
就说今晚,她脱了那件白色短款的羽绒服,身上是件枣红色长裙,梳丸子头,淡妆,比平时少了点攻击性,但得天独厚的美人脸还是张扬又精致。简简单单的装扮也足够吸睛。
但简橙是谁啊,周聿风的青梅竹马,是他差一点娶了的未婚妻啊。
周聿风是谁啊,周庭宴的亲侄子啊。
你说小叔娶了侄子不要的女人,这是多不要命的尴尬事啊。
当初周庭宴在群里说的时候,他们瞬间把消息刷到“99+”,全是劝他迷途知返,回头是岸的。漂亮女人多的是,不能在自家墙中找啊。外面那些等着看笑话的人,隔着墙都能把他脊梁骨戳弯。
他们苦口婆心地劝,这家伙只有两句:
简橙是我的合法妻子,带她见你们,是让你们认认脸,以后见了恭敬点,饭桌上,谁让她尴尬,谁让她受委屈,我跟谁翻脸。
我自己选的媳妇,不需要谁来说三道四,在我这儿,她就是最好的那个,你们懂规矩点,红包可以多给,话不能乱说。
得!人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们还能说什么。知道周庭宴这是认定了她,所以他们连夜把自家媳妇从被窝喊起来,让她们懂事些,别惹简橙。再怎么说,简橙现在也算他们的老板娘了,这以后关系处好了,就是抱上大腿了。
女生跟女生之间的友谊很奇怪。磁场不对,怎么都要挤对两句,磁场对了,聊得不要太开心。
简橙跟今天包厢里的这几个家属属于后者,什么都聊,相见恨晚。
几个大男人看得目瞪口呆。他们在家里嘱咐媳妇对简橙客气点时,媳妇还各种嫌弃简橙,没想到现在小手拉的,跟亲姐妹似的。
古色古香的包厢里,周庭宴见简橙一直在说话,跟朋友聊天的同时,拿简橙的杯子给她倒了杯温水。
简橙接过来,说了声谢谢,低头喝水的时候,分心往他身上瞧了一眼。
黑色衬衫,黑色西裤,袖子卷上去半截,小臂上有精壮的肌肉线条,看着有劲。眼睛有意无意落在他的腰上。宽肩窄腰,线条流畅,看不见肌肉,但隔着那层布料,隐约能窥出几分不羁和狂野。
应该是蓬勃的,健康的才对,怎么就五分钟……呢?
周庭宴察觉到她的视线后,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腰间,再挪到某处,呼吸有短暂困难,身子发热,又觉得她不可能盯着他那处看,肯定是自己心术不正想歪了。
对,是他自己心术不正。
昨晚他失眠了,脑子里一直是简橙穿旗袍的样子,挥之不去,整个人跟烧灼了般,燥热难耐,后来去浴室洗了两次澡才终于消停。
“我做主点的菜,有几道是你爱吃的。”周庭宴为掩饰自己的慌乱和心虚,索性直接转移话题,把菜单递给她,“你看看,你还想吃什么,可以加点。”
思绪被他的声音拉回,简橙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刚才脑子里装的竟然是黄色废料。“我去下洗手间。”
其实包厢里有洗手间,她只是觉得燥热,想在没有周庭宴的地方透透气,不然她脑子里总想着“五分钟”。
见了鬼了,脑子好像有自己的思想,她想忘,偏偏周庭宴那流畅窄腰一直挥之不去。
那腰,看着挺有劲啊,不至于……啊!呸!呸!
不能色色。
可是,今晚周庭宴要睡她。完全静不下来!
简橙去了二楼尽头的洗手间,洗手间旁边是一条幽静的走廊,这里的房间都能看到江景,所以出来的人很少,走廊里没有什么人。
简橙慢慢走着,想等脸上余留的燥热消散后再回去。
楼梯拐角处隐约有声音传来。“聿风,我说句你不爱听的,就算你跟简橙掰了,你也不该找蒋雅薇,真喜欢她,当个情人养着,玩玩就算了,娶回家像什么话。”
“雅薇很好,她一直在为我忍着。”
“忍?呵,她跟咱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那不是忍,是舔。有的圈子,不是靠舔就能挤进去的,她刚才一副卑微做小的姿态,我看着都替你尴尬。”
“我没觉得尴尬。”
“没觉得尴尬?骗鬼呢,你不尴尬你跑这儿抽什么烟,要我说,你还不如娶简橙呢,起码人家是正正经经的富家千金,这个蒋雅薇,你以后少带出来吧,给你丢人。”
“……”
居然碰到周聿风带着蒋雅薇出来跟朋友吃饭。
简橙本来不想听的,但还是停下了,因为她看到蒋雅薇了。蒋雅薇站在角落,显然也听到了这段对话,脸上全是泪。
两人的目光突然对上,简橙优雅地朝她挥挥手,笑得很愉悦。“侄媳妇,你好啊。”
蒋雅薇觉得难堪,突然转身往后跑。
简橙做了回好人,朝对话传来的方向喊了声:“大侄子,你老婆跑了。”
蒋雅薇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简橙还来不及高兴,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怒吼声。“孟糖!你给我回来!”
是秦濯的声音。
简橙刚才那句话是故意的。
当初周聿风死活要退婚,她追他追到CLu酒吧,也是在楼梯口,听到周聿风跟朋友聊天。
当时被吐槽的人是她。
“简橙吧,连她亲爸、亲妈、亲哥都不喜欢她,人品肯定不行。”
“对,我也觉得,不然她家里人为什么都喜欢简文茜那个养女,肯定是她自己的问题。”
“其实伯母怪她也没错,你爸是你爷爷最喜欢的儿子,要是京岫集团给了你爸,那不就是你的吗?现在全是你小叔的,简橙这不就是断了你的路。”
“你和简橙估计是八字不合,她克你。”
“而且简橙当年不是出过事吗?早配不上你了。”
…………
当时周聿风倒是一直没说话,也没阻止那些人。
那天外面下暴雨,她打车到酒吧门口,没带伞,就那么一小段路也被淋得浑身湿透,头发贴着头皮,还有水滴在地上。
她像刚从海里爬出来的水鬼。
也就在那时,蒋雅薇大声喊了她的名字,然后所有人都看向她。
那些吐槽她的人都是周聿风后来交的朋友。
她那时听不得那些话,反正暴露了,干脆扑上去——她要撕烂他们的嘴。
可周聿风把她推倒了。
然后,周陆来了,跟周聿风打了一架后把她带走了。
简橙之所以突然喊那一嗓子,就是因为那件事,当时蒋雅薇喊了她后,还很“体贴”地过来劝架,尖细的嗓音招来很多人。
啧,当初她以为蒋雅薇是为她“着想”,她很感动。现在她作为两人的长辈,自然也得帮忙调解调解。她都准备开嗓,用足以来一首《青藏高原》的音量把附近的人引来看热闹了,结果秦濯那一嗓子惊得她浑身一哆嗦。
孟糖出事了?
简橙下意识顺着声音看过去,见孟糖正哭着往楼梯跑,抬腿就要追,结果刚迈步,胳膊就被人从后面抓住。
“简橙,你怎么在这儿?”
简橙被迫回头,见是周聿风,就使劲甩他的手,同时指着另一个方向冲他喊:“大侄子,你老婆往那边跑了,你赶紧追啊。”
周聿风朝后看了一眼,蒋雅薇已经跑远了,刚才的话可以回家再跟她解释,他现在有话问简橙。
“你跟我小叔到底怎么回事?”周聿风抓着简橙的胳膊没松手。
昨晚他脑子不清醒,今早醒来细细把事情捋了一遍,越想越不对劲,具体哪里不对劲,他也说不上来,但小叔跟简橙领证的理由,绝不仅仅是小叔说的那两条。
简橙甩不掉他的手,正要抬脚用高跟鞋踩他,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平淡又夹着冷意的声音。
“周聿风,手拿开。”
周聿风抬头,与周庭宴的目光不偏不倚撞上。
“小叔。”他喊了一声,手上的力道也下意识松了。
简橙察觉到了,立刻趁机甩开他的手,转身快步走到周庭宴旁边。
周庭宴知道她想说什么,伸手摸摸她的脑袋,温声开口:“你先去找孟糖,她往门口的方向跑了。”
简橙直接跑开了。
等她离开后,周庭宴收敛笑意。“周聿风,我是不是跟你说过,不要碰她。”他危险的眸缓缓眯起,眼底暗波涌动,“听不懂我的话,还是听懂了故意跟我作对?”
周聿风对小叔娶了简橙这件事心里一直有怨气,但也只敢在心里,不敢当着他的面表现出来。
“不是,小叔,您别误会,我就是找简橙问件事。”
“简橙?”周庭宴下颌紧绷,眸底凝着狂风暴雨,“简橙是谁?”
周聿风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握了握拳,又松开,不情不愿地开口:“小婶。”
周庭宴眼角弧度微扬,对这个称呼很满意,淡淡的嗓音带着明显的警告:“你也知道她是你小婶,以后有事说事,不要碰她。今天幸亏是我看见了,我相信她,如果是别人呢?看见你拉着她,被造谣的只会是她,你不要脸没关系,你小婶的脸面很重要。”
周庭宴得去找秦濯,找到把人揍一顿,还要去跟简橙说,刚才包厢的事跟他没关系,所以并没有太多时间浪费在这里。
“这是最后一次,如果你再对她动手,我不会再客气。”
他警告完要走。
周聿风纠结了下,还是问出口:“小叔,您到底为什么娶简橙?您其实有办法解决所有麻烦的,根本不用娶她。”
周庭宴顿足,默了一会儿,转身看他。“你想要个什么样的答案?”
没完没了了,他想听到什么,满足他。
周聿风:“当然是能说服我的答案。”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样的答案,他就是接受不了小叔娶简橙。从见了那本结婚证开始,他心里就像堵了块巨石,有时候甚至会突然冒出一种错觉:小叔对简橙似乎很特殊。
小叔喜欢简橙?还是他俩其实早就暗度陈仓,一直瞒着他,把他当猴耍?
他迫切需要一个答案,能让他接受简橙嫁给小叔的事实。
“能说服你的答案……”周庭宴拉长了尾音,“倒是真有一个。”
周聿风紧张地看着他:“什么?”
周庭宴提到昨晚的事:“当时你爷爷说的话你还记得吗?”
周聿风点头,当然记得,因为爷爷说了那句话后,家里的气氛就怪怪的。
不对,应该是从小叔那句“您当年都不怕,我怕什么?”开始,气氛就变得很古怪了。
尤其是他父母,当时父亲直接走了,母亲的脸色也极其难看。周聿风正琢磨着,耳边就传来一道讥诮的冷笑。
“回去问问你父母,或者你爷爷,问问他们,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问清楚了,你想要的答案,就得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