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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的时候，简橙一个人去了芬兰。
“听说一起看过极光的恋人，能得到永恒的爱情。橙子，等高考结束，我们一起去看极光吧。”
读高中的时候，周聿风说要带她去看极光，还特意买了台相机，说先练习练习，等去的时候把她拍得美美的。后来相机基本在简橙手里，拍他拍多了，她的技术越来越好。
他开玩笑：“橙子，你以后可以考虑当个摄影师，你拍的照片真好看。”
因为这句话，简橙真走上了摄影这条路。可惜，两个人的极光之旅一直没能如愿。
玻璃冰屋是解除婚约前就订好的，她那时候还想跟他一起去，还在为两人的以后努力。
毕竟憧憬了很久，人虽走散了，美景却不能辜负。
简橙元旦当天出发，在芬兰罗瓦涅米的圣诞老人度假村落脚。
她运气不错，第一晚就看到了极光。
夜幕如同天鹅绒，绿色与紫色交织，似光跳动华尔兹的盛宴，变幻莫测，美轮美奂。
她把视频分享给孟糖。
孟糖元旦的时候回了老家，自家表姐结婚，她被拉去当伴娘。婚礼结束还得参加堂哥儿子的满月酒，满月酒后还有事，假期排得满满的，没时间出去浪。
看到视频的时候，她刚从满月酒宴上离席。
她把视频看了两遍，欣慰又高兴。她了解简橙，这姑娘敢一个人去触碰高中时的梦，说明她是真的放下周聿风了。
简橙在芬兰待了一周才返程，回来睡了一天，第二天下午给周庭宴发消息。
晚上有空吗？
周庭宴在开会，看到消息已经是半个小时后，直接打了电话过去：“回来了？”
元旦之前他问过她假期安排，得知她要出国旅游，他有意陪她一起。
简橙没同意，说想一个人散散心，找找摄影灵感。
“嗯，回来了。”简橙又问了一遍，“你晚上有空吗？我请你吃饭。”
“有空。”
其实晚上有个饭局，但简橙主动的机会不多，所以周庭宴不想扫她的兴，让潘屿推迟了饭局。
简橙选了家西餐厅，环境优雅，格调浪漫。
她来得早，瞧见往这边走的周庭宴，朝他挥挥手。
男人穿着黑色的衬衫和西裤，以及过膝的黑色呢子大衣，身材修长，满身矜贵。
“等很久了？”周庭宴在她对面的位子坐下。
“没有很久。”简橙把一杯柠檬水递给他，“这家店味道不错，但是人多，上菜速度慢，所以我提前问了潘助理你的喜好，帮你点好了。”
她挥手招来服务员，两份牛排和浓汤配餐很快被端上来。
周庭宴动作优雅地切开牛排，先提起她这次的假期旅游。“去哪儿玩的？开心吗？”
简橙盯着他盘子里的牛肉。“去芬兰看极光了，挺开心的。”
“极光好看吗？我还没看过。”
“好看，我拍了很多照片，也有视频，我发给你？”
“现场是不是更震撼？”
“当然。”
“我也想在现场看，蜜月的时候再去一次？”
“好……啊？”
大概是周围太幽静，音乐声太柔和，气氛太融洽，一问一答心情很放松，最后一句简橙几乎是脱口而出，说完又觉不对。
“蜜月？我们要去度蜜月吗？”
周庭宴：“你不要婚礼，蜜月不能再省，不然太委屈你。你选个时间，去哪里你来决定，提前通知我就行，我把时间空出来。”
简橙觉得挺不好意思的，明明这婚是她厚脸皮求来的，明明委屈的是他，怎么他老觉得她委屈。
“我不委屈，我……”
“简橙。”周庭宴打断她，“你年轻漂亮，聪明有才气，热情又优秀，你值得最好的，配得上最好的。”
微黄的灯光下，周庭宴深邃的黑眸染上几分暖色，他放下手里的刀叉。“我呢，比你大了八岁，性格比较闷，不浪漫，生活单一乏味，自身优点实在不多。是有点钱，但你不缺钱，你也不图钱。如果不是我在周家说话有点用，你肯定看不上我。”他磁性温和的嗓音从简橙耳边掠过，“嫁给我其实是你委屈了，你不要总觉得自己欠了我。你不欠我，放松一点。”
简橙的话哽在喉咙，心里有说不出的异样情绪，这就是独属于成熟男人的魅力吗？言谈举止得体，总让人感到舒适轻松，跟他聊天真的很愉快。
周庭宴见她把话听进去了，自然地转移话题：“怪我最近太忙了，应该我主动找你吃饭，抱歉。”
简橙忙摇头。“我没有怪你的意思，知道你忙。其实我今天喊你出来，是有事想跟你说。”
马上过年了，简橙知道他公司的事情肯定很多。
“没说你怪我。”周庭宴温声解释，“我只是在自我检讨，以后我会主动约你。”
“不用。不急于一时，等我们的关系能公开了，一起吃饭的机会很多。”
现在还得避着人，出来一趟麻烦，这个餐厅都是她选的离市区比较远的。
跟偷情似的。
“听你的。”周庭宴结束这个话题，从外套口袋里拿了张卡递给她，“这是卖婚房的钱，你拿着。”
他给了周聿风期限，房子卖得很快。
简橙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是什么情况，这是她和周聿风的那套婚房的钱。
“房子卖了就行了，我不要钱。”简橙拒收，“买房的时候我没出钱。”
周庭宴把卡放在餐桌上，推给她。“除了这笔钱，还有他名下惠安路的两个商铺也给你，回头让潘屿带着律师帮你处理。”
简橙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可是……”
“给你你就拿着。”周庭宴笑容温润，却不容置喙，他解释，“你不用有心理负担，当初他同意订婚，我给了他股份，他因为你得到的利益远远比这多。这钱不是他对你感情的赔偿款，是他用你获得股份的利息，你该得的。”
周庭宴之所以没收回给周聿风的股份，就是让周聿风时时刻刻记着，当初简橙是强求了婚事，但他妥协是因为股份，因为贪欲，所以简橙不欠他的。
简橙推拒不得。“哦。”
行吧，以后把卡里的钱都花在周庭宴身上，也不算亏心。
周庭宴等她把卡收了，回到刚才的话题。“你刚才说，有事找我？”
简橙这才想起今天的主要目的。“对，我现在不是‘记忆错乱’吗？我打算在年前把这事闹大一点。”
目前为止，她“摔坏脑子”，把周庭宴认成未婚夫这事，还没有外人知道。周聿风觉得丢人，不会往外说，不知道为什么蒋雅薇也没说，甚至没告诉简文茜。
她这边，孟糖和秦濯，还有周庭宴这个当事人是知道完整情况的。之前的想法是先悄悄把证领了，不大肆声张，元旦出去旅游又耽搁了几天。
现在万事俱备，她养精蓄锐，准备开始发疯了。
她得在众目睽睽下“狂追”周庭宴，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摔坏脑子，把周庭宴当成未婚夫了。
简橙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周庭宴，说完还不忘给他安排退路。“我会尽量选在人多的时候追你，你一定要对我很不耐烦，让大家觉得是我死皮赖脸缠着你的，你很无奈。等周聿风结了婚，你就对外称我对你有救命之恩，闹着非你不嫁，你迫不得已娶我，这样就不会有人攻击你了。”
周庭宴不赞同她的安排，他有自己的想法。“等过了年，我追你。”
从答应会娶她开始，他就一直是这么打算的，高调地追她，高调地求婚，给她足够的体面。
“不行。”简橙拒绝。
她跟周聿风纠缠那么多年，才刚闹掰周庭宴就追她，会有很多人嘲笑他的。但如果是她利用救命之恩死乞白赖地缠着他，他得到的就会是同情。
反正她和周庭宴结婚，总会有一场暴风雨，她一个人面对就行了。
周庭宴对她这种自我牺牲精神依旧不赞同。“简橙，你不要只为我考虑。我要娶谁，没人敢反对，也没人敢在我跟前嚼舌头，就算是背后议论也没关系，我没什么好怕的，你可以多为自己考虑。”
牛排吃完，服务员端来甜点。简橙用叉子戳着蛋糕，抬头看周庭宴一眼。
“我高中……你知道那件事吧。”
他不说话，她了然地笑笑。“我那时候都快被逼出神经病了，现在这种程度，根本不算什么。我告诉自己，嘲笑我的人，都是嫉妒我。”
她笑容洒脱，像是对过去已经释怀。
周庭宴的目光在她脸上微微停留，又逐渐下移，落在她的右手上——白皙修长的手指握着叉子，看着没有用多大力气，但已经戳散了半个蛋糕。
再仔细瞧，那双手还微微颤着。
当年那件事闹得那样大，周庭宴自然是听说了，可惜那时候他在国外，知道时已经迟了。
他最初听到的谣言是各种对简橙的恶意揣测，他不信那些话。
实情是秦濯告诉他的：“孟糖说，那天晚上简橙跟她爸妈大吵一架后跑出去，路上被人绑了，绑匪把她卖给了人贩子，人贩子转手把她卖进了山里。半个月后，她自己跑进了一个县城的派出所，那儿的民警说，当时她遍体鳞伤，有些伤口都露骨头了。没有人知道她那半个月是怎么过的，也没人知道她是怎么逃出来的，她闭口不谈，谁也问不出来。简橙现在处于半疯的状态，她一口咬定绑匪是简文茜的人，说昏迷之前听到绑匪说，是简家养女要害她。”
警方介入后，绑匪被抓到了。可那人说，根本不认识简文茜，也没说过那句话，即便被判刑十年，他也咬死了是简橙胡说八道。
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简文茜参与其中。
但从头到尾周庭宴都是信简橙的。他很想回去帮她，可那时他还没接手京岫集团，一身的麻烦，尚自顾不暇，就算能回国，也什么都做不了。
那时候，国内盯着他的眼睛到处都是，如果他靠近她，给她带去的只有麻烦和危险。
他让秦濯暗中调查，可惜半点证据没查到。
秦濯说：“虽然找不到证据，但我总觉得不对劲。简家的房子位于寸土寸金的富人区，绑匪如果去那儿绑架人，应该是敲诈勒索才对，怎么有傻子绑了千金小姐，转手卖给人贩子？人贩子能给几个钱？
“那浑蛋我查了，他就是个混混，这是第一次犯案，说是欠了钱，被债主逼得没办法，实在搞不到钱了，就想到自己认识一个人贩子，说卖了风险小，勒索风险大。这不扯淡吗？！你真要奔着风险小，应该绑穷人啊，你绑个千金小姐，不是脑子有病吗？
“他跟简文茜确实没有交集，而且简橙出事那天是简文茜亲爹的忌日，梅岚一直在家陪着她，她有证人。这事吧，就目前来看，确实跟简文茜无关。”
那时候，所有证据都偏向简文茜是清白的，是简橙受了刺激出现幻觉。
然而这事还没完。
之后简橙见了简文茜就发疯，当她整个人濒临崩溃时，外面谣言四起。
有人说，简橙被卖进山里，足足被困了半个月，不管她怎么逃出来的，清白估计是没了，说不好被糟蹋过。
简橙的父母虽然第一时间处理了那些恶毒的谣言，可他们信了。
当时周聿风还没变心，但那些话他也信了七分。
面对外界的恶意揣测，家人不经意间刺痛她的一次次询问，周聿风的欲言又止……简橙一个人跑去了医院。那张写着处女膜完整的证明，是她自证清白的方式，也是把她的自尊完全击碎的重锤。
当时的她该有多绝望，才会妄图以这样决绝的方式，拯救自己脱离那场灾难。
多可悲。
一个女孩子，受了那么大的侮辱和伤害，还要被逼着证明自己的清白。可即便这样，那些躲在暗处看热闹的人依旧没放过她。他们开始质疑那张证明的真假，用“手术修复”的理由说她造假。
他们用最锋利的獠牙造谣，用淬了毒的丑陋手指敲打键盘，对一个无辜的女孩进行不见血的围剿和屠杀。
简橙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却还要接受那些人的审判。就算真失了清白又如何，至少她活下来了，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
区区肉体，怎么比简橙这个大活人还重要？
可惜，针对简橙的那场漫长的攻讦在简家强行把她送出国后才渐渐消停。
周庭宴二十五岁时遭遇过一场人为车祸。
车祸后，他有意放弃周家内部的夺权争斗，准备报了仇就远离纷争。简橙那次出事让他改变了想法。
纵然不能明着爱她，他也要给她留一条退路。
她想嫁给周聿风，那他就成为周家的掌权者，借着救命之恩当她的靠山。她去治病，他给她找最好的医生，砸重金投资有利于她的新药研发。她想回国，他就帮她扫清那些谣言，让所有人不敢轻易触碰她的过去。
新伤易防，旧伤难愈。
纵然他给她铺了一条宽敞的路，也难治她心里的那道疤。她那样高调地向世人展示她的骄傲和嚣张，不过是为了掩盖内心的敏感脆弱罢了。
她喜欢笑，但是她不开心，笑不出来。因为，她从未对过去释怀。
怎么能释怀呢？那段经历，那张证明，是刻进她骨子里的耻辱，是她这辈子最大的恐惧。
周庭宴不会主动触碰她的伤疤。他会等，等她愿意把心声向他袒露，愿意让他触碰。
餐厅里，浪漫柔和的萨克斯曲换成了悠扬舒缓的小提琴曲。
温热的掌心覆在她轻颤的手背上，带着灼人的触感。简橙整个胳膊一抖，随即回神，惊愕地抬头望过去。
她没想到周庭宴会突然握住她的手，下意识要收回。
周庭宴却握得更紧。“不喜欢吃这个蛋糕？”
简橙顺着他的目光低头，整块布朗尼被她戳得不成样子——她什么时候对蛋糕动手的？
“啊，不是，我喜欢吃。”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刚才混乱的思绪，她索性闭嘴。
周庭宴也没再问，松开她的手，把自己完整的布朗尼递给她，把她戳碎的拿过去。
简橙看着他把自己戳碎的那块蛋糕都吃进嘴里，脸上莫名燥热。蛋糕拿过来时，她是吃了一口的，他应该没看见吧。肯定没看见，不然他肯定不会吃。
吃完饭，两人并肩走出餐厅。
简橙偷瞄他一眼，见他脸色温润，就把刚才的事又提了一遍。“这次听我的好不好？按我的节奏来，求你了。”
她用了“求”。
周庭宴看着她，沉默很久，才抬手压压她的发顶。“下不为例。”
元旦假期过后，江榆市的上流圈子因为一件事炸开了锅。
“听说简家那位特别闹腾的小公主把脑子摔坏，失忆了！”
“不对，那不叫失忆，那叫记忆错乱，她把周庭宴当成未婚夫了，以为自己爱的人是周庭宴。”
“周庭宴？！是我想的那个周庭宴吗？周聿风的小叔？”
“是他！”
“听说简橙最近一直追着周庭宴跑，到哪儿都跟着他，还嚷嚷着非他不嫁，跟之前追着周聿风时一模一样。”
“说是从二楼摔下来的，二楼摔下来能把脑子摔坏？装的吧，她肯定是又看上周庭宴了，故意的。”
“怎么不可能，去年我们家保姆的儿子，就是从二楼摔下去的，直接摔脑瘫了，这种事不一定，每个人情况不同。而且要说是别人那也许是装的，但是简家那位小公主……啧，肯定不是装的，周聿风就是她的眼珠子，她爱周聿风如命，不可能搞这一出，八成是脑子真摔坏了。”
“周家不是开记者发布会退婚了吗？本来就受了刺激，然后又摔了下，先是精神打击，紧接着就是物理伤害，不出问题才怪了。”
“我去，那周庭宴也太可怜了吧，被她这样一个疯婆子缠上，得多烦人。”
“就是，周庭宴真倒霉，偏偏欠她救命之恩，也不好直接把人打发走。”
简橙摔坏脑子这事传来传去，最后大多数人都偏向于：她是真的记忆错乱了。
连周聿风都快信了。这段时间，周聿风的手机几乎被打爆，微信群里艾特他的消息每天都是“99+”，全都跟简橙有关。
有人看见她在京岫集团门口等小叔，送上一份爱心早餐，小叔第一次收了，第二次没收，让她以后别送了，她还送。
有人看见她在小叔的饭局给小叔挡酒，小叔一脸不耐烦，最后让保镖把她送走了。
有人看见她在暴雨天出现在屏玺会所，就为给小叔送一把伞，伞没用上，她自己淋透，小叔当着朋友的面冲她发火。
有人……
周聿风每天都能收到一大堆这样的消息。他潜意识里觉得简橙是装的，是后悔解除婚约了，就利用小叔让他不痛快。
心里憋着气，他决定找简橙聊聊，警告她消停些。但是简橙早就把他拉黑了。手机号，微信，包括邮箱……所有联系方式，她全拉黑了。
够绝的！
简橙记忆错乱的消息炸开的一周后，心情烦躁的周聿风被朋友一个电话叫到CLu酒吧。
“你不是想找简橙吗？”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中，朋友抬手指向吧台的位置，“喏，看那个性感美女，是不是简橙。”
简橙化身小迷妹，连续追了周庭宴一周。
第二周周庭宴要出差三天，她本来想安排一场千里追夫的戏，周庭宴没同意。
“我上次当众凶你，你想要的故事走向已经差不多完整了，效果甚佳，这三天你休息一下，吃点好的，放松放松。”
周庭宴给她一张卡，说是零花钱。简橙没要，但是听劝，没去。
演戏确实挺累的，尤其是当众演周庭宴的舔狗，还是在周庭宴手握剧本的情况下，她挺尴尬。
精神持续紧绷，确实得放松一下。
本来想约孟糖来个临市三天自驾游，但孟糖最近很忙，挤不出时间。
简橙在家宅了一天，晚上接到发小周陆的电话。“出来喝一杯？”
酒吧里暖气开得足，简橙脱了外套，身上穿的是一件贴合身材曲线的黑色真丝吊带裙。两条笔直白皙的腿交叠，懒散地坐在高脚凳上，身段妖娆，配上那头浓密的大波浪，魅惑的长相，性感又撩人，回眸率极高。
在场想过来搭讪的男士不少，但都近不了她的身，因为她身边坐着的男人是CLu酒吧的老板，周陆。
简橙喝完杯子里的酒，周陆又给她倒了一杯。“橙子，你跟我小叔没有过去，更不会有未来。”
周陆是周聿风五叔的儿子，是周聿风的堂弟，也是周庭宴的侄子。
周陆跟周聿风相差一岁，在所有堂兄弟中关系最好，周陆跟简橙同岁，两人从小学到初中都是同学。三个人一起长大，曾经是铁三角。
周陆打小就是混子，他高考落榜后，也被父母送出国了，只是跟简橙去的不是一个地方。
他比简橙早一年回国，回来之后无所事事，家里的公司也轮不到他，就砸钱搞了这个酒吧。
简橙和周聿风解除婚约的事，周陆的立场很明确，虽然周聿风是他亲堂哥，但他是站在简橙这边的。如果堂哥因为感情淡了，跟简橙提分手，那他可以接受，可堂哥竟然在简橙出国治病的时候变心，这就是原则和人品问题了。
渣男！
他劝过堂哥无数次，但无济于事，他又劝简橙放弃堂哥，也无济于事。
一个渣男，一个恋爱脑，他谁也劝不好，所以跑出去躲清静了，说走就走的世界游，昨天才回来。
刚回来就听说简橙把堂哥忘了。
这是好事。
结果还没等他高兴，又听说简橙现在主攻小叔了，吓得周陆赶紧把人喊出来劝。
招惹谁都行，独独小叔不行。那可是罂粟一样的男人，他都不敢惹。
简橙是摔坏了脑子，小叔可清醒着呢，就算有救命之恩，小叔也不可能娶简橙的，这事真闹翻天了，难以收场的还是简橙。
为了给简橙留住最后的尊严，周陆苦口婆心地劝：“橙子，你不信别人，得信我啊，你真记错了，你跟我小叔以前都不说话的，你……谁啊！”
周陆话还没说完就被人从凳子上拽了下去，刚要发火，抬头瞧见堂哥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眉头一下蹙紧，这渣男怎么来了？
周聿风坐在周陆的位置，眼睛定定地看着简橙：“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
简橙连个正眼都没给他。
周陆往前挪，把简橙半个身子挡在自己身后。“哥，你不是挺烦橙子缠着你吗？现在人家把你忘了，你应该高兴才对。别没事找事了。”
周聿风唇线紧抿，目光扫向他。“这是我和简橙的事，你让开。”
简橙拉住要开口的周陆，把他往旁边推。“你走远一点，别溅你一身血。”
周陆：“……”
啥意思，要动手？
周围有人认出周聿风和简橙，已经有不少人悄悄往这边移动，等着看戏。
简橙微微侧身，正对周聿风，认真道：“最近呢，关于我们俩的传言，我也听了不少，总结下来就是，我们青梅竹马，订婚后你劈腿你秘书。”她指指自己，“我是你的舔狗，知道你渣还死缠烂打，意外从楼梯上摔下来，把脑子摔坏了，不记得你了，是这样吧？”
周聿风冷着脸，紧盯着她，好似要看穿她的伪装。“别装了，简橙，你根本没有失忆，就是故意让我不痛快而已，记忆错乱？呵，你谁都没忘，独独忘了我，怎么可能呢？”
简橙：“怎么不可能，每个人的脑子都不一样，就像你脑子里装的全是屎，我脑子里全是知识。”
周聿风：“……”
简橙：“你要实在觉得我装，就从二楼跳下去亲自试验，姿势要摆正，脑袋朝下。”她看看他的脸，考虑半秒，给出建议，“不过，我劝你最好不要，因为你本来就长得丑，万一摔破了相，那麻烦可就大了。”
“简橙！”周聿风的怒火已经在爆发的边缘，他最近处在舆论中心，不能再被人看笑话，眼瞅着四周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只能用最后一丝理智保持冷静。
“你跟我出来。”
他伸手握住简橙的胳膊，力气极大，几乎把简橙手腕的骨头捏断，不顾她的痛呼把人拽下凳子，简橙差点崴着脚。
周陆见简橙疼得脸都白了，忙要过去帮忙，刚上前一步，又猛地顿住。
砰——简橙随手扫过刚才喝空的酒杯，杯子摔在地上。
周聿风听到动静停住了脚步，回头。简橙趁机往前走两步，跟他面对面站着，然后扬起另一只没被禁锢的手，狠狠甩在他脸上。
“简橙，你疯了！”周聿风舔舔唇角，不敢置信地瞪她，明显没想到她会对自己动手。
简橙没回他的话，趁他错愕甩开他的手，扬手又是一巴掌。
这次周聿风抬着胳膊挡住了，他咬牙警告：“简橙，你适可而止！”
简橙还是不理他，巴掌打不成，她往旁边退一步，抬脚，弯身，把七厘米的高跟鞋拿在手里，众目睽睽下，她拿着高跟鞋朝周聿风扑过去，发了疯地追着他打。
“最近我听了太多我和你的事，知道我以前总缠着你，知道你趁着我不在劈腿你秘书，知道我们彼此都不幸福。”她提高的声音带着愤怒，“老天开眼，我把脑子摔坏，忘了之前的事，我不缠着你了，你可以娶你的小情人了，不是皆大欢喜吗？”
她把高跟鞋往他脸上砸。“我在医院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你小叔，我现在就是喜欢他，我就喜欢他怎么了？”
细细的鞋跟磕他脑门。“你跟蒋雅薇不是确定婚期了吗？你不是说年后的婚礼不变，就是新娘从我变成了蒋雅薇吗？你都要结婚了，又回来纠缠我干什么？”
最后一下，简橙拿着高跟鞋，重重打在周聿风胸口。“你犯贱啊！”
继简橙摔坏脑子后，简橙在酒吧暴打周聿风的事又在圈子里掀起轩然大波。尤其是那句“年后的婚礼不变，就是新娘从我变成了蒋雅薇”，这话相当于简橙直接替周聿风和蒋雅薇官宣了。现在，所有人都知道周聿风要娶蒋雅薇，知道两人的婚礼就在年后。
外人只是凑个热闹，蒋雅薇知道后，简直想给简橙送面“好人”锦旗。
虽然周庭宴说会成全她和周聿风，但一直没动静，所以她心里一直挺忐忑的。现在好了，这事闹这么大，周聿风不娶她都不好收场了。
周聿风被简橙用高跟鞋打得破了相，胸口处也有不少瘀青，内伤比外伤还严重，只能在家养着。他气简橙的不可理喻，气她当众替自己和蒋雅薇官宣。
事情闹大后，家里人几乎把他的手机打爆，他直接把手机砸了，一天要骂简橙八百回。
简橙自己也忐忑。打上头了，话直接就脱了口。倒不是后悔，就是周庭宴说过他会在小年那天跟家里提周聿风和蒋雅薇的婚事。
她提前讲出来了，不知道打乱他计划没。
今年过年早，一月二十五号就是小年。
没几天了，她再忍忍就好了。
忐忑了一晚上，简橙第二天算着时间，在周庭宴不忙的时候给他打电话，把事情交代清楚。“我是不是打乱你计划了？”
周庭宴：“没关系。”
他之所以特意选在小年，是因为小年这天家里人多。老爷子重视中国的每一个传统节日，所以周家有条家规：逢年过节，就算你有天大的事，只要没死，就得回老宅吃饭。
周家人多，钩心斗角也厉害，一到节日，所有妖魔鬼怪都到齐了。他会让周聿风和蒋雅薇都在场，然后当众宣布他们的婚事。要让周聿风的母亲亲口认下蒋雅薇这个儿媳妇，时时恶心她，让蒋雅薇记住婆婆给她的耻辱，让婆媳提前积怨。
他要替简橙出口气。
本来打算元旦说的，那时候老爷子住院，于是聚餐推迟到了小年。
周庭宴没把这些告诉简橙。
“你做得很好，这几天你好好休息，后面的麻烦我来解决。”
虽然计划被打乱，但是没关系，他还有其他办法替简橙出气。
隔天下午，周庭宴出差回来，给周聿风打电话。“晚上七点，带着蒋雅薇回老宅。”
蒋雅薇接到周聿风电话的时候正在婚纱店试婚纱。
她是自己来的，瞒着周聿风。
事实上，周庭宴要成全他们的时候，她就在悄悄准备结婚用的东西了。
先想到的是婚房。简橙设计的那套婚房，周聿风带她去过，他们还在里面住了一晚。她特别喜欢那套房子，不得不承认，简橙确实很有才华，房子的每一个设计她都喜欢。她从没见过那样漂亮的装修，连一个简单的牙签盒都是精致艺术品，据说房子里的很多小东西还是简橙自己做的。
只可惜那套婚房周庭宴让卖了，里面的东西也都处理了，她连碰的机会都没有。
蒋雅薇暗想周庭宴不会那么无聊，肯定是简橙要求的，她一度后悔，就不该让简橙看到那张照片。
那是今年五一的时候，简橙和孟糖外出旅游，她陪着周聿风应酬。晚上下暴雨，车在半路抛锚，她想起周聿风和简橙的婚房在附近，突然就想去看看。周聿风当时迟疑了很久，最后还是答应了。
房子很漂亮，她羡慕又嫉妒。所幸，虽然房子不是她的，但男人是她的。
蒋雅薇一直觉得自己不是贪婪的人，最开始她只是想靠近周聿风，只要他能看她一眼，她就知足了。可人的欲望会一点点被养大，她从远远站在周聿风背后，到被他握住手，像简橙那样被他抱在怀里，被他明目张胆地护着……
她越来越贪心了。
贪念越多，欲望越大，人的劣根性就出现了，照片上的她偶尔会生出可怕的念头。
那晚，在简橙精心布置的婚房里，婚床上，她用所有的热情点燃周聿风，外面的雨声都变得暧昧。
床头柜上，简橙的照片正对着他们，照片上的她笑得那样开心。
事后她跟简文茜聊天，简文茜让她趁着周聿风还没醒，在床上拍一张照片。
她照做了。
不仅如此，等简橙回来，到公司给周聿风送饭的时候，她还故意让简橙看到照片。
她拍照的角度堪称完美，照片里，周聿风沉睡的脸很清晰，她窝在周聿风怀里的羞涩很清晰，简橙精挑细选的床品、台灯很清晰，就连床头柜上照片里简橙的那张笑脸，都很清晰……
简文茜对简橙的评价是：聪明又愚蠢。
聪明是说她的才气。简橙从小就是学霸，脑子活泛，随便学学就能考好，虽说出意外后在国外治病耽误了不少学业，运气却不错，还认识了一个很厉害的摄影大师，拜了师，走上了摄影之路。
愚蠢是说她的性子。简橙脾气太倔了，只要是自己认为对的，就硬杠到底，不会服软，不会装可怜，吵架顶嘴是她的强项。简文茜能夺得她家人的关爱，就是因为她脾气太硬，不知道适当的软弱才是拿捏人心的利器。
蒋雅薇能抢走周聿风，除了因为简橙救了周庭宴产生的利益纠葛，还跟简橙在周聿风面前总是公主脾气，哄男人这方面不如她，有一定关系。
比如照片这事，她只要掉几滴眼泪，告诉周聿风，她是太爱他，想存张照片而已，周聿风就原谅了她。
但是简橙，脾气上来就不顾场合，当着公司同事的面用饭盒砸她，扇周聿风巴掌，完全不给周聿风面子。
愚蠢！
可惜那时候，蒋雅薇只想着刺激简橙，让简橙跟周聿风闹，让周聿风厌恶她。要是早知道她会被气得容不下房子，她就换种方式了。
如果过了年就结婚，时间这么紧，重新买婚房、再装修就来不及了。不过没关系，婚后她可以先住在周聿风的公寓，反正她现在也住那里。
可婚房可以拖，婚纱却不行。周庭宴答应成全她和周聿风的时候，她就在悄悄地准备，只是一直没有看中的。本来想找简文茜帮忙，但最近她和简文茜的关系尴尬，就因为当初她没在第一时间告诉对方简橙记忆错乱的事情。
她当然不能说啊，她知道简文茜觊觎周庭宴，如果她说了，简文茜有可能因为不想让简橙缠着周庭宴，再把简橙推给周聿风。
为了守护自己的爱情，她闭嘴了，在消息泄露之前，她绝不多说一个字。
不过，人性真是很奇妙的东西，她跟简文茜有了矛盾，却又多了其他朋友。
酒吧的事传出来之前，圈子里的那些人见了她明着说两句恭喜，实则个个看不起她。简橙帮她和周聿风“官宣”后，那些人全都热情起来，喊她喝下午茶，给她送化妆品，还介绍婚纱店给她。
她今天来的，就是一个突然拍她马屁的朋友推荐的很有名的店。导购员说，她身上这款是刚从国外的总店空运过来的，春季主打款，设计师刚拿了奖，她将会是江榆市首穿的人。
人的运气来了，真的挡也挡不住。
她穿着婚纱，被导购员卖力地夸赞时，周聿风的电话来了。“小叔让我带你去老宅，你准备一下，我六点去接你。”
周庭宴让周聿风带她去老宅……这是要兑现当初的承诺了。
跟做梦一样，她竟然真的打败了简橙，要嫁给周聿风了。
蒋雅薇站在镜子前，微微挺直了胸膛，笑着跟导购员说：“就这件吧。”
周陆接到周庭宴电话的时候，正琢磨着再旅游一次，这次把简橙带走，让她远离小叔。结果还没想好怎么把人拐跑，小叔的电话就来了。
“酒吧的事我知道了，听说简橙打周聿风的时候，你还帮了简橙？”
是有这么一回事，谁让堂哥后来躲得太快，简橙都打不到，所以他冲上去拉偏架，抱着堂哥让简橙打。不过，这是小叔第一次给他打电话，问的竟然是简橙和堂哥的事。
周陆摸不准小叔给他打电话的意图，只能实话实说。“是，虽然周聿风是我哥，但我跟简橙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她是什么人我很清楚，这次是堂哥对不起她。”
虽然周陆经常骂简橙是恋爱脑，但他其实也理解她，毕竟堂哥护了她近二十年，站在她的角度，堂哥是突然不要她的。她肯定觉得堂哥是因为被周家的内斗所影响才怨了她。她天真地不肯放弃，一直给堂哥机会，觉得总有一天能挽回堂哥。
结果，她撞得头破血流，遍体鳞伤。
周陆猜测这通电话的原因——莫非小叔最近被简橙缠烦了开始兴师问罪，连他这个帮忙的也得被株连？
他胡思乱想时，又听小叔开口：“嗯，我这里有辆跑车，挺适合你，送你了。晚上七点记得回老宅。”
周陆还来不及说话，电话就挂了，他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啥意思？小叔抽什么风，怎么突然送他东西？还知道他喜欢跑车，怎么突然对他这么好？
啊啊啊，不管了，小叔送的跑车，那绝对是他搞不到的，限量级的，不要白不要！
周庭宴挂了电话，又给司机打电话，让他去自己的公寓把那辆刚提不久的跑车开过来。
潘屿来他办公室送资料，恰好听见他打电话。“那辆跑车您不是很喜欢吗，怎么送给周陆了？”
周陆，整个周家最没功利心的一个，周总跟家里的小辈都不亲，怎么突然要送周陆大礼？
周庭宴自然有自己的打算。
周陆跟简橙关系好，从现在开始，他得把那小子变成自己人。他是长辈，简橙嫁给他，也成了长辈，有时候说话得注意身份。周聿风，蒋雅薇，周家那些被宠坏的小辈……周陆跟他们是平辈，谁欺负简橙，周陆可以帮简橙骂回去，打起来都没关系。
今晚他把周陆叫回去，准备借着这个机会，帮简橙澄清一些莫须有的罪名。
现阶段，他不能明着为简橙说太多好话，但周陆可以。
晚上七点，周家老宅虽然不如过节时热闹，但人也不算少。听说周庭宴要回老宅处理周聿风和蒋雅薇的事，当天在江榆市的周家人都过来了。
客厅几乎坐满了。
周陆的脸比别人大，他是小叔亲自打电话喊回家的，喜滋滋地把单人沙发上的亲妹妹拉开，无视妹妹哭唧唧的委屈脸，自己坐上去。
妹妹腹诽：？？？有病吧！
小叔还没来，周陆就先窝在沙发上打游戏等着他的跑车。
本来心情很好的，当瞧见堂哥周聿风牵着蒋雅薇从门口进来时，他脸色瞬间就变了。
堂哥怎么把这个女人直接带回来了？最近家里因为她都闹成啥样了？周家都快成圈里的笑话了。堂哥这是不怕死吗？
不过，带回来也好，今晚有好戏看！
周陆游戏也不打了，退出界面，打开摄像头，整个人往后一靠，跷起二郎腿，镜头对准蒋雅薇。
十秒后。
啪——
清脆的巴掌声突兀响起，蒋雅薇左脸挨了一巴掌。
打她的是周聿风的母亲，曹瑛。
“你个贱人！我还没找你呢，你竟然敢自己送上门！”
蒋雅薇一直都知道。像周家这样复杂的豪门，她这种平民是必然会遭到嫌弃的。但她又抱着侥幸心理。
她跟曹瑛早就认识了。曹瑛对儿子的控制欲很强，什么都要管，什么都要抓在手里。蒋雅薇作为周庭宴的秘书，曹瑛自然是早就找上了她，可以说她是曹瑛的眼线。但凡简橙联系或者去找周聿风，她就立刻跟曹瑛汇报，曹瑛会找借口把周聿风喊走。
所以最开始周聿风频频放简橙鸽子，是曹瑛搞的。
后来曹瑛看出她对周聿风的心思，并没有阻拦，甚至经常把她约出去逛街喝下午茶，明里暗里表示，不介意她的家世，说比起简橙，更喜欢她当儿媳妇。
有简文茜当军师，曹瑛当助攻，她跟周聿风的感情越来越好。
其实蒋雅薇一直都知道，曹瑛并非真的喜欢她，只是借她的手拆散简橙和周聿风而已。哪里知道简橙和周聿风解除婚约后，曹瑛就开始卸磨杀驴了。
居然想让她辞职，给她一笔钱，让她离开周聿风。
一直以来，她在曹瑛面前的形象都是“很听话、很好掌控”。曹瑛让她离开，她当然说可以，明着说年后就辞职，实则在等周庭宴兑现承诺。
今晚她跟周聿风回家，她知道曹瑛肯定会生气，但以曹瑛的性子，应该不会当众动手才是，毕竟在外人面前曹瑛一直装得很优雅。
蒋雅薇挨了一巴掌也不敢喊痛，低声下气地开口：“阿姨，您听我解释。”
她不开口还好，这话一出，曹瑛像受了刺激般猛地朝她扑过去，声音都变得尖锐：“解释？你解释什么？当初你怎么答应我的？你说你会离开聿风，让我放心，你就是这么让我放心的？”
曹瑛和丈夫是商业联姻，夫妻俩没什么感情，丈夫整日不着家，她把自己的时间和精力分成两部分。一部分制造夫妻恩爱的假象，一部分培养和教育唯一的儿子。她讨厌泼妇，厌恶那些情绪不能自控的女人，但今晚见到蒋雅薇，她失控了。
这些年，她心里一直堵着一口恶气。
当初周庭宴插手聿风和简橙的婚事，娘家那边的人就都劝她，既然甩不掉简橙，那不如就试着接受。
大哥说：“曹瑛，你如果实在难受，就换个思路，你这么想，简橙是周庭宴的救命恩人，等简橙跟聿风结了婚，那周庭宴看在简橙的面子上肯定会帮着聿风，这也算好事。”
换个思路？她换不了。如果简橙当年没救周庭宴，她或许能接受，但简橙偏偏救了周庭宴。如果周庭宴没在当年那场车祸中活下来，那聿风就是京岫集团的继承人。
母亲说：“曹瑛，周庭宴已经活下来了，你改变不了什么，你应该往前看。”
往前看？看不了。她恨周庭宴，不单纯是因为他抢了儿子继承人的位置，谁让他是那个女人的儿子。
总之，她恨周庭宴，也恨简橙救了他。她看见简橙就生气，如果简橙真成了她儿媳妇，她怕自己早晚得气死。
这些年，她费尽心思让儿子厌恶简橙，终于成功，能睡个好觉了。可是，刚弄走个让她烦心的简橙，又来个贫民窟里走出来的丫头。她要的儿媳妇，必须和儿子门当户对，有能力在聿风的事业上给予他帮助。蒋雅薇这种从小县城来的土包子，怎么配得上聿风呢？
曹瑛有自己的骄傲，有外人在的时候，她从来都是优雅的，若是以前，她再生气也不会在众目睽睽下动手。但是最近几天她严重失眠，昨晚更是整宿睡不着，今天家里来了那么多人，七嘴八舌地讨论聿风和蒋雅薇的事，刺激着她的神经，她的情绪一直处在崩溃的边缘，脑子快要炸了。
偏偏这时聿风又牵着蒋雅薇进来了。
她控制不住，恨不能把蒋雅薇吃了。“说什么会离开聿风，你根本就是在骗我，从头到尾都在骗我！”
蒋雅薇说她会离开聿风，曹瑛原本是信了的。周庭宴给她打电话，说要谈蒋雅薇和聿风的婚事时，她还说不用谈，蒋雅薇答应了会辞职离开。
当时周庭宴冷笑了一声，道：“辞职？她婚纱都订好了，二嫂不知道吗？”
曹瑛这才知道自己被骗了！
“妈！”周聿风没想到向来优雅端庄的母亲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动手，眼见母亲把蒋雅薇的脸都挠破了，他赶紧拉住母亲的胳膊。
曹瑛怒火更高涨。“你还敢护着她！”
曹瑛再次朝蒋雅薇扑过去，把失眠的郁气，被欺骗的怨气，全发泄在她身上。
蒋雅薇不敢还手，拼命往周聿风身后躲，周聿风手忙脚乱地阻止。既要护着蒋雅薇，又不能真的伤害母亲，他动作艰难，甚至时不时被误伤。本来脸上被简橙用高跟鞋砸出的伤口还没完全恢复，这下又添不少新伤。
砰！砰！砰！
一片混乱中，周老爷子手里的拐杖连敲了三下地板。“再闹都给我滚出去！”
因为前阵子住了院，老爷子的声音不似往常那样底气十足，但也足够震慑众人。他开了口，看戏的众人才想到去阻止。三人很快被分开，曹瑛被按在沙发上，周聿风和蒋雅薇坐在管家新添的凳子上。
周聿风被误伤严重，脸上都被挠出血了，蒋雅薇的情况也不好，头发凌乱，左边脸颊红肿，右边脸上有几道血淋淋的指甲印。
两人都不敢打曹瑛，所以曹瑛头发不乱，脸上也没伤，只是衣服乱了些。
这边刚安静下来，周庭宴就开门进来了，一起进来的还有周聿风的父亲，周百川。
曹瑛此刻还是头疼得厉害，但已经冷静下来了，看见周百川，她脸色好了些，看见他和周庭宴一起进来，脸色又沉了。
沙发上有两个小辈让位，周庭宴和周百川过去坐下。
周百川看看曹瑛，再看看儿子和蒋雅薇的惨状，就能猜出刚才发生了什么，却什么都没说。
周庭宴倒是问了一句：“怎么回事？”
周陆抢答：“堂哥带着小情人过来，二婶不喜欢这个儿媳妇，扑上去打人，堂哥护着小情人，被误伤。”
周聿风冷下脸。“周陆，注意你的用词！”
周陆撇嘴。“我又没说错，你跟简橙没取消婚礼的时候就跟这个姓蒋的乱搞，她不是情人是什么？贱人？”
周聿风浑身都疼，脾气也烦躁。“你再说一句信不信我揍你！”
周庭宴淡淡道：“你揍他干什么，他又没说错，怎么，敢做不敢承认？”
周聿风紧抿着唇，忍着没吭声。
周陆惊愕地瞪大眼睛，嘿，小叔竟然帮他说话？怎么回事，小叔今天怎么对他这么好？又是送跑车，又是帮他说话的。
周庭宴回到今天的主题：“二嫂，既然婚期定了……”
“什么婚期定了！”曹瑛急急否认，“都没有的事，那是简橙胡说八道的！”
周庭宴说：“是我告诉她的，聿风跟我提过这事。”
周聿风躲开母亲的瞪视，确实，当初小叔问他想什么时候，他嘴贱说婚期不变。
曹瑛狠狠瞪儿子一眼，试图找回面子。“那也怪简橙，谁让她说的，她就是个祸害。”
周庭宴冷冽的眸光扫她一眼，看向周陆。“你当时在场，说说，简橙错了吗？”
周陆立刻摇头：“没有！”
他把那天的事从头到尾说一遍。“我喊简橙去的，我俩喝得好好的，堂哥突然冲过来，他跟简橙说话，简橙连个正眼都没给他，后来也是堂哥把人家拽下凳子，简橙实在受不了才动手的。她当时真是被逼急了才说那些话的，不信我把监控给你们调来。”
曹瑛又憋了一口气。“反正简橙当众败坏聿风的名誉就是不对，如果不是她，闹不成这样，她就是恶毒。”
“二嫂，别太虚伪。”
周庭宴端起管家递过来的茶杯，喝了一口。“你这么讨厌简橙，处处贬低她，侮辱她，不就是因为她救过我吗？如果当年我死了，京岫就是二哥的。”他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出让整个客厅都结霜的话，“你怨简橙断了你们的路，可你别忘了，就算没有我，你们也抢不过老大，老大阳谋阴谋玩得溜，有他在，你们什么都得不到。”
客厅里死一般地沉寂。
曹瑛恨简橙的原因，所有人都知道，但从来没人敢当面说。
一杯茶的工夫，周庭宴竟然就将这件事这么平平静静地说出来了。
可怕的是，还没结束。周庭宴漆黑的眸子紧盯着曹瑛，手指一下一下，有节奏地敲着茶几，敲一下，俊脸就沉一下，最后布满荫翳。
他问曹瑛：“二嫂，老大呢？”
这话一出，客厅的气压更是降到最低，年纪大的屏气凝神，小辈们连大气都不敢喘。
周陆本来因为小叔帮他说话嘚瑟地跷起了二郎腿，此时此刻，又小心翼翼地把腿收回来，一声不敢吭，嗓子痒想咳嗽，都被他压下去。
是啊，大伯呢？
爷爷有过三个老婆，六个儿子，三个闺女。这些年，所有人都在，独独少了大伯，因为大伯死了。
怎么死的？
可以说，是被小叔逼死的。
大伯和小叔的恩怨，周陆只知道个大概。
小叔经历过一场惨烈的车祸，他同学因为那场车祸而丧生。小叔后来查到，车祸跟大伯有关，就疯了一样报复，把大伯所有的私人产业连根拔起，把大伯在京岫的路堵得死死的。
后来大伯安眠药吃多了，没救回来。
周陆电影看多了，曾经还阴谋论，但警方介入了，所有证据都显示小叔是无辜的。
他爹当时听他猜测，还给了他一巴掌。
“你小叔这个人不会杀人，但他是整个周家最不能得罪的，得罪他，他不会用刀，只会诛心。他会用你最引以为傲的东西惩罚你，击败你，让你觉得自己是个废物，让你自我怀疑，你大伯，就是太着急了……”
这段过去是周家的忌讳，这么多年谁也不敢提，没想到小叔今天竟然主动提了。
小叔怎么这么吓人，早知道他不来凑热闹了，跑车也不要了。
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曹瑛也是没想到周庭宴竟然会直接撕破脸。她被吓住了，脸色惨白地看向周百川求助。
周百川低着头没看她，也没说话，手指慢慢捻着手腕上的佛珠，不知道在想什么。
曹瑛恨恨咬牙，最后只能看向老爷子。“爸——”
老爷子半天没吭声，握着拐杖的手却因为用力过猛出现青筋，他没搭理曹瑛，沉默了好半天，才抬头看向周庭宴。“庭宴啊，说说吧，你想做什么？”
周庭宴看向他，发出薄凉的冷笑。“我想做什么？我想二嫂能消停一点。”
他给自己添满茶，问曹瑛：“二嫂，现在所有人都知道聿风和蒋雅薇要结婚，你不同意，怎么收场？”
曹瑛被他吓得张了半天嘴，说不出一个字。
周庭宴的目光转向周百川。“二哥，你的意思呢？”
周百川抬头，与他对视一会儿，慢慢站起身。“我一直崇尚婚姻自由，既然是聿风喜欢的，我尊重他。”
他说完就走了，曹瑛气得浑身发抖。“周百川！”
回应她的只有关门声。
周庭宴喝了半杯茶，朝老爷子道：“您的意见呢？”
老爷子的目光从周百川离开的方向收回，幽幽叹口气，也起身，拄着拐杖走了。“我老了，你看着办。”
“二嫂？”周庭宴最后看向曹瑛，等着她点头。
曹瑛狠狠掐了下大腿，压住恐惧，垂死挣扎。“聿风和蒋雅薇不合适，他们……”
周庭宴不轻不重地放下杯子，耐心终于用完，他起身，慢条斯理地整理衣服。
“二嫂，我之所以浪费这么多时间处理你们家的事，是因为你们这些破事让周家丢脸，让我丢脸。我现在愿意花时间处理是给二哥面子，蒋雅薇能搞定聿风，你应该出了不少力吧，今天到这一步，完全是你咎由自取。”他看她一眼，眸中满是冷色，“二嫂，好好想清楚，还是说你想让我把聿风送出国？如果你真这样想，也可以，他走了就没那么多事了，家里也能清静些。”
曹瑛惊得浑身一抖，忍了又忍，最后一咬牙。“我同意，我同意让他们结婚。”
从老宅出来已经快十点了。
周庭宴给简橙发消息：睡了吗？
简橙正在去停车场的路上。
没呢。
消息发出去，隔了半分钟，周庭宴的电话就过来了，问她在干什么。
简橙实话实说：“突然想吃烧烤，就出来了。你那边结束了吗？”
下午的时候他跟她说晚上要回老宅解决周聿风和蒋雅薇的婚事。
周庭宴：“嗯，你把定位发给我，我去找你。”
简橙看看手里的袋子。“我是打包带回去吃的，现在买好了，马上到停车场。”
这边的烧烤干净，味道极好，离公寓二十分钟车程。简橙本来想在店里吃的，但生意火爆，她来得晚，没座位了。
周庭宴顿了几秒，问她：“那我方便去你的公寓吗？就坐一会儿，不留宿，如果你觉得不方便，就算了。”
简橙说：“方便，你过来吧。”
都结婚了，有什么不方便的。
挂了电话简橙才想起来，忘了问周庭宴吃不吃夜宵，她买的烧烤只够一个人吃。
没再打电话过去，她走出巷口时，拐进一家灯火通明的便利店买了份关东煮。
回到公寓，简橙把手里的东西放到餐厅，目光把每个角落都巡视一遍。
公寓收拾得很干净，昨天阿姨才来打扫过，就是客厅有点乱。她下午窝在沙发上看电视，吃了点零食，地上还有没拼完的乐高。
简橙换了件宽松舒适的衣服，把客厅收拾干净，抹布刚扔进桶里，门铃就响了。
周庭宴是直接从老宅过来的，身上还是那件笔挺名贵的黑色大衣，矜贵俊美，扑面而来的成熟魅力。
简橙往旁边挪一步让他进来，见他停在鞋柜前，才想起这里没有男士拖鞋。
“不用换了，直接进来吧。”
其实本来有好几双，还都是情侣款。简文茜生日那天，她扔东西的时候都处理掉了。
“我自己带了。”
周庭宴手里有两个袋子，一个装着水果，一个装着拖鞋，他把拖鞋放在地上，脱了鞋换上。老宅有很多没穿的新拖鞋，这么晚了，不想太麻烦她，就顺手带了一双过来。
简橙错愕地盯着他的脚，明显没想到他会自带拖鞋。
哪儿有人去别人家做客，还自带拖鞋的？
进了屋，周庭宴把水果放在餐桌上。“吃完烧烤，吃点水果。”
听说她吃烧烤，他又折回老宅。老宅那边不缺水果，很多都是空运来的，他先每样拿了一点，打算看她喜欢吃什么，以后给她买。
周庭宴帮她把烧烤铺开在盘子里，又把关东煮打开，往她的方向推。
“今天太晚了，少吃点，烧烤我会，以后想吃了，我给你烤，我的技术还不错。”
简橙拿了串塞嘴里。“不用那么麻烦，我就是偶尔吃一次，吃得也不多，自己烤麻烦。”
周庭宴：“除了烧烤，我会做的菜也不少。”
周庭宴问她喜欢吃什么菜，又说了几道自己的拿手菜，全程保持着平和温润的态度。简橙整个人松快了不少，跟他聊天也不再那么拘束。
不知不觉间，简橙已经吃饱了。烧烤基本都是她吃掉的，关东煮吃了一点，周庭宴晚上没吃几口，也饿着，把她剩下的都吃了。
他让简橙去客厅坐着，自己把餐桌收拾了，又去洗了水果。简橙抢了几次，都被他赶出了厨房。
简橙：“？”
嘿，到底谁是主人，谁是客人？
后来两人在沙发上坐下聊天，周庭宴才把今晚在老宅发生的事简单跟她说了。
还着重强调了曹瑛打蒋雅薇的事。
简橙没想到曹瑛会当众动手，她认识的曹瑛是个很会装的人，装优雅，装幸福。伪善！有人的时候连蚂蚁都不会踩，没人的时候能一只手掐死大象。
简橙幸灾乐祸。“现在就开撕，结婚后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呢。”
以后天天有免费的宅斗剧看。
周庭宴仔细盯着她的神色，声音很轻。“这次他们的婚事就真的确定了，马上就要更换请柬，你真的……没事吗？”
前面吵吵闹闹，现在周聿风和蒋雅薇的婚事铁板钉钉了，听她说一个人吃烧烤的时候他就知道，她其实心里还是会有些刺痛吧。
那一瞬间就很想来看看她。
周庭宴朝她伸手。“要不要抱抱你？”
简橙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把嘴里的香蕉咽下去，摇摇头，笑笑说：“我不难过。”
如今这个局面是她一手促成的，有什么可难过的。她只是，突然想吃烧烤了而已。
周庭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收回手，又聊了一会儿，看了眼腕表，已经深夜一点了。
“你早点休息，我先回。”
他起身往门口的方向走，换了鞋，回头看向跟过来的简橙，漆黑的眸子一片幽暗。“以前对你放纵，是因为你救了我的命，现在对你放纵，是因为你是我的妻子，我有责任保护你。”
他抬起手，想给她一个拥抱，又在最后放弃，怕吓到她，只把手掌在她头顶压了压。“想做什么就去做，随便你闹，捅破天也没关系，别让自己太委屈，出了事，我给你托底。”
随便你闹，捅破天也没关系……
简橙愣住，错愕地看着他。这话听着……他好像知道些什么，别是知道她还要搞事吧？
不应该啊，这是她的私事，她谁都没说。
没错，她故意搞出这么大动静，其实还有一个原因。
马上就过年了，今年她打算回简家过，趁机坑一坑她的亲爹，骗一笔……巨额嫁妆！
还有罪魁祸首简文茜，她不只要抢简文茜喜欢的男人，还要把简文茜从长盛集团踢出去。不知道上次警告简佑辉的话，他听进去没，要是听进去就算了，如果听不进去……她现在有靠山了，家产也可以抢一抢。她会把整个长盛集团抢过来，什么都不给简文茜。
小年刚过就有人收到了周家新印制的请柬。
请柬设计比起之前的那张简直天差地别，看得出来赶制得比较仓促。
新郎：周聿风。
新娘：蒋雅薇。
婚期就是之前跟简橙官宣的婚期，二月中旬，情人节那天。
之前简橙帮他们“官宣”，还有人不信，这次实锤了。
收到请柬的人不多，但这事在圈子里传播速度极快。
“周聿风和简橙的请柬我们家收到了，蒋雅薇这个没有。”
“我们家也是，听说这次只通知了亲属，还有和周家私下交情深的，估计是嫌丢人。”
“周家怎么可能同意这婚事？”
“蒋雅薇有本事呗，能把人家二十多年的青梅竹马拆散，想嫁进豪门不是轻而易举？”
“瞧着吧，这出戏没完，等哪天简橙恢复了记忆，发现周聿风跟小三结婚了，有的闹呢。”
简橙对周聿风换了新娘的事丝毫不关心，继续追着周庭宴跑。从送饭送点心送花，到花钱买户外LED屏幕告白。
京岫集团对面有科技园区的展示屏，夜幕降临，淡紫色的光幕携着表白巨幕在半空扩散，每天都有新花样。
周庭宴，今天是想你的一天。
周庭宴，今天是爱你的一天。
周庭宴，今天是又想你又爱你的一天。
周庭宴，今天又是爱你的一天哟，明天继续爱你，比心比心。
周庭宴，你是我的人间理想，想你哟。
有钱任性，LED巨幕连续滚了一周，得到消息后，众人驱车蹲点，疯狂拍照发朋友圈。这么明目张胆的表白惹众人哗然，等着看简橙笑话的人越来越多，同情周庭宴的人也越来越多。
瞧瞧，被这小公主缠上多可怕。
周庭宴对巨幕的态度是冷漠和无视。不去管，也不回应，问就是有救命之恩，不能把事情做太绝，随她去。
秦濯私下问他，被一个小姑娘用这样热烈的方式表白，激动吗？
当然激动。
每天夜幕降临，他总会坐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那里可以完整地看到那面LED屏幕。
他用手机把这些录下来，放了多久，他就录了多久。虽然知道这只是一场戏，但他很开心，就当是她送他的新年礼物了。
这是从小到大，他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除夕，简橙回老宅过节。
这是十八岁后，她第一次在简家过除夕，那五年在国外没回来，去年过年她跟着孟糖回的家。
除夕夜，整个城市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唯独简家冷冷清清，气压很低。
简橙六点半进门，餐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但没人上桌。
简宏云和简佑辉坐在沙发上抽烟，梅岚和简文茜坐在一起聊天看电视，保姆在厨房收拾。
简橙换了拖鞋走过来，看一眼餐厅。“哟，菜都上齐了，怎么都不上桌，等我啊。”
简文茜最近睡眠质量极差，需要喝咖啡提神，杯子里的咖啡是她最喜欢的牌子的，已经喝了一半。看见简橙，她瞬间觉得嘴里的咖啡没味了。虽然很想扒开她的脑子，把周庭宴从里面剔除，但现在不是撕破脸的时候，还得维持和善的表面关系。
简文茜放下杯子，笑笑。“是啊，就等你了。”她又挽住梅岚的胳膊，佯装严肃地朝简橙道，“妈最近一直念叨你呢，很想你，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让你早点回来你也不回，妈很伤心呢，你先给妈道个歉。”
梅岚哼了一声。
若是以前，小女儿能回来过年她还是挺开心的，毕竟是亲生的，闹僵了只会让旁人看笑话。现在她开心不起来。最近小女儿闹腾得太厉害了，先是被周家退婚，紧接着就摔坏脑子，忘记周聿风，缠上周庭宴，最近又搞那么大动静跟周庭宴表白……
一件一件的事，让人看足了笑话。
他们作为家人跟着丢脸，这段时间，她在贵妇圈子里都抬不起头来。
她给简橙打电话，简橙不但不回来，竟然还把她拉黑了，甚至把他们全家都拉黑了。
这丫头真是越来越叛逆了。
简橙的目光落在简文茜脸上，笑盈盈道：“我为什么不回来你不知道？我是为了你才不回来的。”
简文茜皱眉。“跟我有什么关系？”
简橙：“当然有关，我现在追周庭宴，你心里肯定不舒服啊，你也喜欢周庭宴，想嫁给他，咱俩是情敌。”
这话一出，空气安静了几分。
简文茜眉心一跳，下意识朝简佑辉看一眼，然后急声否认：“简橙，你别胡说八道！”
简橙也瞥一眼简佑辉，把他的神色收入眼底。“谁胡说八道了，我听潘屿说的啊，潘屿说你总是借着工作机会勾引他老板，说他老板烦死你了。”
简文茜喜欢周庭宴这事，简橙确实是听潘屿说的，不算说谎。
简佑辉看向简文茜，简宏云也看向她，梅岚拉着她的手，惊愕地问：“文茜，你真喜欢周庭宴啊，怎么没听你说过？”
难怪这么多年，相亲无数回，她谁也看不上。
简文茜被简橙打了个措手不及，正想着该怎么开口，简橙已经帮她回答了。“她当然不敢说了，因为周庭宴警告她了，再缠着他，他就吞了长盛集团！”
最后一句，简橙说完朝简宏云瞥一眼，果不其然，简宏云噌地站起来，指着简文茜道：“文茜，别胡闹啊！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你别再去惹周庭宴！”
老天，还让不让他活！一个小女儿就罢了，现在连文茜也开始惹周庭宴了？
简宏云觉得今年运势不好，过了年一定要请风水师过来看看。
长盛集团最忙的时候就是年前年后，所以这段时间，即便知道小女儿闹出的那些事，他也没空搭理。他忙着公司的事，忙着出差，回来已经是腊月二十八了。
最初听到周聿风要娶蒋雅薇的消息，他没信。怎么可能呢，旁的不说，曹瑛那个女人怎么可能允许自己有个出身草根的儿媳妇？
他跟曹瑛是同学，那女人打小就看不起穷人，个子不高，姿态摆得挺高，总拿鼻孔看人。
曹瑛是不可能接受蒋雅薇的。
因为了解曹瑛，所以简宏云打心底觉得消息很假，岂料小年过后没几天，竟然收到了周家送来的请柬。曹瑛竟然同意了周聿风和蒋雅薇的婚事。
好家伙，这个蒋雅薇是个狠人啊！
到手的女婿就这么飞了，简宏云气得火冒三丈，尤其他知道简橙用LED巨幕跟周庭宴表白后，气得高血压都要犯了。当即打电话让简橙回家，被拉黑了就用管家的手机打。
“你要是再不回来，就永远别回来了！”
这才把这丫头喊回来。
想到小女儿最近做的事，简宏云朝简橙吼一声：“你先跟我进来！”
他先去了书房。
简橙脱了外套，里面是高腰牛仔裤和短款白色针织毛衣，她拨一拨微卷的乌黑长发，扭着柳腰跟上简宏云。
特意从梅岚跟前绕一下，凑到她耳边，嘀嘀咕咕说了一些话，然后优哉游哉地上了楼。
梅岚脸色骤变，愣在原地，目光在简佑辉和简文茜身上来来回回打量，感觉浑身的血液在翻腾。
二楼书房。
简橙跟着简宏云上来时从零食柜拿了包曲奇饼干。半包饼干吃完，简宏云还没骂完。唾沫星子乱喷，中心思想是：一切都是她自己造成的，她愚蠢，她笨，她没脑子，她不听老人言，会死得很惨。
简橙耐心也足，坐在电脑桌前的转椅上慢悠悠嚼着饼干，时不时用脚点一下地，转两圈。
她倒是挺舒服，简宏云都快被气死了。敢情他骂半天，一腔怒火把自己烧着了，这丫头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他啪的一声拍桌子上。“简橙！你到底想干什么！”
简橙咬一口饼干，嚼碎了咽下去，对上他咆哮狰狞的脸，莫名其妙地开口：“老简，你是不是老年痴呆了，怎么自己刚刚说过的话，还来问我？你刚才不是都说了，我胆大包天地跟周庭宴表白吗？”她笑笑，“我现在就是在追周庭宴啊，我还要嫁给他。他给你当女婿不好吗？”
简宏云：“？”
简宏云现在基本可以确定，这丫头要么跟生日宴那天一样又受了什么刺激，要么脑子真的摔坏了。
“你别再胡闹了，能拿下周聿风就是你的本事了，周庭宴你攀不上。”他冷静下来，帮她分析目前的情况，“周聿风和那个姓蒋的不是还没结婚吗？周庭宴欠你救命之恩，甭管你现在是不是真脑子坏了，你听爸的，赶紧去求求周庭宴，还有挽回的余地。”
周庭宴那样的男人，怎么可能看得上简橙这样嚣张跋扈，一身毛病的傻丫头。就算简橙用救命之恩要求他，他也不可能娶她，毕竟简橙跟周聿风纠缠这么多年，是差点成为他侄媳妇的女人，他娶了可就成笑话了。
男人嘛，最重要的是面子。
而且最近这丫头那样高调表白，周庭宴半点反应都没有，明摆着对她没兴趣。
简橙自动无视他琢磨几天的分析，忽而道：“老简，咱俩赌一把？”
简宏云蹙眉：“赌什么？”
都火烧眉毛了，这丫头竟然还有玩心。
简橙：“如果我能嫁给周庭宴，你给我百分之九的公司股份当嫁妆。”
“百分之九？”简宏云觉得她疯了。“给了你，你就有百分之十一了，你姐姐这些年为公司劳心劳力才有百分之十，你半点贡献没有，胃口倒是不小。”
简橙嗤笑一声。百分之九就嫌多，这才是刚刚开始，她胃口小一点，只比简文茜高一点点。简佑辉要是不争气，以后她还会比简佑辉高呢。
简橙理直气壮。“我嫁给周庭宴，这不比百分之九的股份重要吗？你成了周庭宴的老丈人，想要什么项目没有？我给你带去的价值比简文茜大多了，你会不会算账？”
简宏云无语。“说得好像你真能嫁给周庭宴一样，见好就收吧，我给你留着面子呢。”
简橙捏了块曲奇饼干在手里，微微用力，碎屑从指间漏出。“我的赌注，常淮路。”
“常……常……常淮路？”简宏云猛地一惊，忽地沉默了。
常淮路这几年发展迅速，现在已经是江榆市最吸客的一条巴黎风情商业街。很少有人知道，那是简家祖上留下的财富。每每提到祖上，简宏云全身上下都跟被刀捅了似的，肉疼。
想当年，他老简家也是辉煌过的。
江榆市的初代富豪有三个，简橙的曾祖父，周聿风的曾祖父，秦濯的曾祖父。
周家的京岫集团是江榆市龙头企业，简家的长盛集团排在秦家之后，位居第三。
那时候，真是风光无限。可惜，从简橙的爷爷，他的老爹开始，简家就走下坡路了。简家嫡系这边连着三代都是独子，他老爹又被宠得骄纵放荡，做生意好高骛远，投资无大小，一投一个坑，真金白银地往里砸，家大业大也架不住这样祸害。
后来家族联姻，他老爹娶了个宝。
提起简橙的奶奶，他的母亲，简宏云心里其实是很崇拜的。英姿飒爽的女强人，短短几年就把他老爹刨的坑基本补上了。
可惜命不好。她在后面补墙，丈夫在前面拆墙。
不但如此，他爹还经常在外偷吃，花边新闻很多，母亲的婚姻不幸福，生他时又伤了身子，养了很多年，慢慢力不从心，没心思再打理长盛集团，早早把公司交给了他。
简宏云继承了亲爹的好高骛远，投资经常踩雷，回报率惨不忍睹。
这个社会就是这样，优胜劣汰，简家吃老本维持的时候，江榆市创业的青年才俊和崛起的优秀企业一拨又一拨。
简家和周家的距离早就拉开了，周家依旧独占鳌头，简家在江榆虽然还能排得上号，但跟周家的距离很远了。
简宏云一直觉得是简家的风水出了问题，不然怎么周家和秦家儿子一个接一个地生，甭管婚生的，还是私生的，起码人家子孙后代多，家大业大。
他简家呢，他爷爷是独生子，他父亲是独生子，他是独生子。他算好的了，生了两个，一儿一女，但还是只有简佑辉一个儿子。这些年他在外面养女人，一是为了解决生理需求，二是为了多生儿子。可惜啊，那些女人愣是没一个争气的，甭说儿子，连闺女也没生一个。
一个个的真没用！
烦人的事一大堆，高兴的事倒是只有一个。
常淮路整条街都是他们简家的，每年光收租都不少，什么都不干，下半辈子也能衣食无忧。可惜啊，整条街的钱，一分都没进他口袋。
父亲还在世时就打过那条街的主意，可惜爷爷早早把那条街给了母亲，母亲死死护着不让动。
母亲还在世时，他也打过那条街的主意，可惜母亲不给他，他想着等母亲百年之后那条街肯定是他的。结果老太太临终前，把那座金山的继承权独独给了她的宝贝疙瘩简橙。
他也是生气，所以当初给文茜百分之十的股份，只给简橙百分之二。
简宏云的思绪慢慢回到简橙的这个赌局上。那座金山比长盛百分之九的股份有价值多了。简宏云完全没想到简橙竟然会用常淮路当筹码。这么大的赌注，不像是在开玩笑。
可她连周聿风都拿不下，怎么可能有本事让周庭宴娶她？
正胡思乱想着，冷不丁听到简橙的催促：“怎么年纪越大，越婆婆妈妈的，你就说赌不赌吧，不赌我走了。”
简宏云试图讨价还价：“你姐姐才百分之十，你如果能拿百分之十一，就比她多了，这对她不公平。”
简橙起身，在他书房转了转，把柜子里的茶叶拿下来揣怀里。“所以你是不愿意赌喽，行，等我嫁给周庭宴，我吹吹枕边风，让他砍了所有跟简家的合作路子，专门抢你们的项目。”
简宏云眼皮直跳。“你敢！”
墙上挂着的名画简橙也拿下来揣怀里。“为什么不敢，你们不是一直说，我心眼小得像针孔吗？我就小心眼，我就要比简文茜多。”
简宏云看着她的强盗行为，肉疼，一咬牙。“行！”
虽然他不知道这丫头怎么有把握的，但是这么大的筹码，他没道理不赌。就像简橙说的，如果她能嫁给周庭宴，给简家带来的利益比百分之九的股份更多。如果她赌失败了，常淮路那座金山就归他了。
怎么着他都不亏。
更重要的是，这丫头这段时间闹得太厉害，他老脸都丢尽了，如果她真能嫁给周庭宴，他就扬眉吐气了。
反正都闹成这样了，不如信她一次。总归就差了百分之一，如果文茜知道了，大不了他再给文茜……
念头刚起，又听简橙道：“老简，别想着偷偷给简文茜补上，我念着你是我亲爹，没跟你狮子大开口，总之，你给她加，就得给我加，我肯定是要压简文茜一头的。”
简宏云无语：“你为什么总跟你姐比？你姐为公司牺牲了这么多，她应该比你多。”
简橙白皙的手指摩挲着他电脑桌上的砚台。“养女比亲闺女的股份多，这话传出去，我脸往哪儿放啊，反正我得不到，就毁掉，你答应，咱们就和和睦睦地处。”她看向他，笑眯眯的，“你不给我脸，我还管你是几块钱的葱啊。”
简宏云被她最后一句大逆不道的话气得呼吸不畅，忽又听她问了一句。“老简，你说实话，简文茜到底是不是你的私生女啊，或者是梅女士的私生女？不然你们怎么都把她当眼珠子疼？”
“简橙！”简宏云气到咆哮，“你胡说八道什么！”
简橙笑笑未言。起初他们偏心偏得离谱时，她就偷偷做了亲子鉴定，结果显示她确实是亲生的，简文茜也确实是养女。
所以，她确实是胡说的，至于原因，她就不清楚了。
书房里，父女俩就赌约的条款在谈细节，迟迟没下来；客厅里，简文茜已经有些坐立难安。
简橙跟着简宏云上楼后，简佑辉手机响起，出去接电话了，她想跟过去解释，但梅岚拽着不让她去。
“你陪妈聊聊天。”
说是聊天，但其实全是她在说，梅岚就问一句她和周庭宴的事，她违心解释半天，说自己不喜欢周庭宴。这事她隐藏得很好，不怕被戳穿。
她确实暗示过周庭宴，还巴结过潘屿，周庭宴不搭理她，潘屿也明着劝过她。她没死心，借着工作的事靠近，周庭宴知道是她在负责，竟然直接停了项目，宁愿赔钱也不想跟她说一句话。
简文茜怨极了简橙，这丫头简直乱出牌，完全不按套路，总是打她个措手不及。
既然扯到长盛集团，她自然不能承认，不然以后但凡长盛的项目出问题，她就得背锅。
这件事倒是好隐瞒，让简文茜坐立难安的是简橙上楼前跟梅岚说的话。因为简橙说完，梅岚看她的表情就变得很奇怪。
实在忍不住，简文茜解释完周庭宴的事，就挽着梅岚的胳膊，似不经意地问：“妈，橙橙跟您说什么了？我看您脸色不太好。”
梅岚看看她，沉默了一会儿，笑道：“没说什么，就说她要嫁给周庭宴，小丫头片子，天天做白日梦，别理她。”
说什么了？
简橙说：“我那天啊，看见我哥睡着了，简文茜偷亲他，亲嘴啊，我的妈呀，你这养女玩得挺溜啊。你说我闹腾，我起码光明正大追一个，你这养女觊觎外面的，又祸害家里的，我真是甘拜下风啊。给你个忠告，先别打草惊蛇，你暗中观察一下，搜集点证据，等确认了再拿证据打她脸，不然简文茜不会承认的。我哥多优秀的男人啊，可别让她毁了，兄妹乱伦……这要是传出去，你脸往哪儿搁啊。”
简橙上楼前说的话在梅岚耳边循环播放。文茜和佑辉……怎么可能呢！
梅岚潜意识里是不信简橙的，但人就是这样，事关自己最在意的东西，就会变得很敏感。
就像简宏云，他心里最重要的是长盛集团，所以当简橙说，周庭宴会因为简文茜对长盛下手时，简宏云急了。
就像梅岚，她心里最重要的是儿子简佑辉，所以哪怕简橙说的这件事有多骇人听闻，她还是害怕了。
谁也不能毁了她的儿子。
今年的除夕夜与往年并无不同，大江南北，张灯结彩，辞旧岁，迎新年。
不同的是人的心境。
周聿风的除夕过得糟糕至极，从他和雅薇的婚事定下后母亲就不理他了，年夜饭的时候也不看他一眼，他整个晚上都在热脸贴冷屁股。
LED巨屏表白一直从小年持续到除夕这天，群里全是简橙表白小叔的视频，热闹都是简橙和小叔的，没几个人祝福他和雅薇。
心情烦闷，周聿风最终拿着车钥匙出门，热闹的除夕夜，他在纸醉金迷的酒吧喝到烂醉。
蒋雅薇以前最怕过年，因为太过卑微，从不被人注意。今年的除夕却不一样，她即将嫁入豪门，所有亲戚都来奉承她，这是有史以来她过的最好的除夕。
孟糖回老家阳城过年，年夜饭后陪着家人看春晚守岁，顺便思考新的一年怎么拿下秦濯。
秦濯除夕前回了趟家，家里的态度是恨不能直接把他和孟糖绑去民政局，他烦于唠叨，直接出国了。
简佑辉借口项目出了问题回公司加班，他需要冷静一下，冷静地想一想和简文茜的关系。如果文茜真的喜欢周庭宴，他是不是该成全……
简文茜吃饭的时候食不知味，饭后陪梅岚在客厅看春晚，眼睛盯着屏幕，却一个节目都没看进去。她不会放弃周庭宴，至于简佑辉，在她嫁给周庭宴之前，她也不能松开……
周陆吃完年夜饭后，在自己的酒吧跟几个同样在豪门当烂泥的朋友打牌，三局打完，看到外面有人打架。他撸起袖子看谁敢在他场子里闹事，定眼一瞧，嘿，是他那渣堂哥。
摆平了事，周陆把走路都飘的堂哥扔进自己的包厢，准备喊人给他整点解酒汤时，耳边传来一句呢喃。“简橙，明明变的是你……”
周陆双手叉腰，抬腿踹他一脚，喝醉了还倒打一耙，解酒汤给个鬼，醉着吧！
想到简橙跟家里的关系，周陆看看时间，还有四十分钟到零点，他给简橙打电话：“你晚上出来吗？要不要我陪你跨年？我现在开车过去接你还来得及。”
简橙刚把车开出老宅。“你？算了吧，如果是你小叔约我，我就去了。”
周陆：“……”
“橙子，你搞那个什么破LED屏幕表白我就想骂你！”周陆再次苦口婆心，“你别折腾了，你跟我小叔没有未来，等你哪天突然清醒了，你得当场悔死，我也得死，我最近在小叔跟前帮你说了不少话，万一哪天你把小叔惹恼了，我也得死透透的。”
他咬咬牙，拿出发小的江湖义气。“要不这样，都是姓周的，你换个人缠，你缠我，我让你折腾，行不行？你别惹我小叔了。”
简橙：“我要拿下你小叔了怎么办？”
周陆：“我脑袋给你当球踢。”
简橙：“行，你再说一遍，我录个音。”
周陆：“……”
简橙今晚的心情非常好。
在老宅收获满满，年夜饭也合她的口味，本来她想第二天再走的，毕竟留下能给简文茜添堵。洗完澡后，见简文茜陪着梅女士在沙发上看春晚，她就喊了老简在旁边下棋。
下完棋看手机，才在一堆祝福消息中看到周庭宴发的消息，他是十点半发的。
周庭宴：婚后第一个新年，零点的时候，要一起吗？
已经过去了快一个小时，简橙不确定他还有没有时间，但还是给他回了消息，表示自己才看到。
周庭宴很快回复：还来得及，现在出来？
两人约在了中心广场。
简橙一直走的近道。不堵车，二十分钟就到地方了，但是因为今晚广场这边有烟火秀，来的人不少，她找停车位就找了十分钟。
还有十分钟到零点。简橙往两人约定的地方跑。
这边活动不少，舞龙舞狮，中式灯笼猜字谜，巨型祈福许愿树，简橙绕过层层人群，额头的汗都冒出来。
地方是她选的，现在她有点后悔，人太多了，早知道就找个公园了。她就是想来看看烟火，老宅和公寓那边都不让放。
他们约定的碰面地点是广场喷泉附近，简橙离那儿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周围已经有人在倒计时了。
“十、九、八、七、六……”
简橙越跑越快，数到“二”时，她还是差了几步，来不及了，身子还被人撞了下，不受控地往前栽。
却没摔，她倒在了一个宽厚的胸膛里。男人一条强健有力的手臂搂住她的腰，另一只手落在她背后，把她完全纳入怀中。
“一！”
最后一声倒数，带着冲破云霄的亢奋，简橙被周围的雀跃声唤回神，下一刻，又因突如其来的暧昧感失了两秒心跳。
倒数结束，男人在她耳边说：“简橙，新年快乐。”
这样好听又性感的声音，简橙熟悉，是周庭宴。
倒计时的最后一秒，是周庭宴把她接住了。
两人的头顶上方，烟火如梦如幻，比往年的都要美。
说了新年祝福后，周庭宴又说新年愿望。“我的新年愿望是：从现在开始，简橙诸事顺遂，平安喜乐，事业蒸蒸日上，无灾无难，身体无恙。”
简橙刚才扑进他怀里时，下意识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此刻，她与周庭宴的身体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大脑一片空白，她有些迟钝，忘了退开，先回了他一句新年快乐。
她这会儿脑子反应慢，想不出来词，只能把他给自己的祝福也送给他。“我的新年愿望是：从现在开始，周庭宴诸事顺遂，平安喜乐，事业蒸蒸日上，无灾无难，身体无恙。”
倒计时结束，周围的人渐渐散了，只有简橙和周庭宴停留在原地。周庭宴的手依旧放在她盈盈一握的柳腰上，没有松开的意思。男人身上属于他的味道太强烈，简橙觉得再这么抱下去，她快呼吸不过来了，于是伸手推了推他的肩膀。
“你先松开。”
周庭宴顺势松开她，掌心托了托她的胳膊。“站得稳吗？”
简橙往后退一步。“站得稳，谢谢。”
周庭宴听出她话里的尴尬，不着痕迹地收了手。“散散步？”
“好。”
广场上人多，为防遇到熟人，简橙头上戴了个枣红色的贝雷帽，脸上戴着口罩。
他们沿着边缘的鹅卵石路走，简橙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她转头问周庭宴：“你出来没关系吗？”
她跟周聿风、周陆一起长大，自然知道周家的一些事，老爷子重视中国传统节日，立了个周家人在节假日那天必须回家的家规。周陆上次隔着太平洋的世界游，遇到节日还得连夜飞回来，过了节再飞走。像除夕这样重要的日子，周家人是必须留在家里守岁的。
周庭宴来时被简橙要求，也戴着口罩，这边人少，灯光也比别处暗些，他把口罩拉低。
家规管不了他。
他说起老爷子：“最近家里事多，他精神不太好，以前能撑到守岁，今年不行，吃了年夜饭就睡了，年轻的都跑了。”
简橙后知后觉想到周陆，对啊，周陆给她打电话的时候还没到零点呢，周陆也跑了。
时间太晚了，两人逛了一圈就往停车场走，简橙打算直接回公寓，周庭宴让司机去开她的车，他开自己的车送她。
两辆车子一前一后停在公寓前，周庭宴帮她打开副驾驶的门，等她下车，递给她一个精致的首饰盒。“新年礼物。”
简橙一拍脑门。“啊，对了，我也有礼物送给你，你等我一下，我上去拿。”
她说完要跑，周庭宴喊住她。“不着急，我还有句话。”
简橙回头。
周庭宴定定地看着她，嗓音沙哑低沉：“新的一年，应该有新的开始，既然我们结婚了，以后就好好过日子，好不好？”
简橙愣住，周庭宴没急着要答案。“我的话，你回去好好想想，或者你告诉我，你想怎么过日子，我们商量着来。”他上前，轻轻抱了她一下，“不着急，还有半个月就是周聿风的婚礼，等他婚礼后我们就搬到婚房住，那时候再给我回答，好吗？”
这是他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拥抱。
简橙在他怀里，脑子有些空白。“哦。”
时间飞逝，新年不知不觉间就这么过去了。
元宵节的前一天，二月十四号，情人节，周聿风和蒋雅薇的婚礼终于还是来了。
天气也是奇怪。明明预报的是大晴天，偏偏情人节当天下起了雨，中雨，湿漉漉的天气让人烦闷。
按理说，周家的少爷，又是周家最受宠的孙子辈，婚礼的场面应该是极盛大，极隆重的。但据参加过的人说，非也。
婚礼挺无聊，挺搞笑的。
周家这边来的基本都是小辈，长辈只有周聿风的父亲和几个叫不上名字的远房叔叔。周聿风的母亲没来，说是病了，不方便过来。但这说辞，基本没人信。
后来大家议论：
“反正吧，挺尴尬的，我在现场都替蒋雅薇尴尬，婆婆没来，老公还一直走神，像几天没睡觉的样子。”
“一点意思都没有，我现在挺想看简橙恢复记忆的。”
“我也是，有简橙的地方才热闹。对了，简橙最近干吗呢，怎么没动静了？”
“听说她前几天去了国外看秀，昨天我还在美容院看到她了呢。”
“我也见了，那皮肤嫩得啊，羡慕死人。”
“……”
简橙确实去看了秀，顺便买回来几件衣服，也确实去了美容院，从头发丝到脚指头，每一寸都收拾了一遍。
今晚周聿风要带蒋雅薇回老宅吃饭。等了这么久，表演秀的最高潮部分，终于要来了。她当然得盛装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