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科学是一种信仰,这句话是不懂科学的人说的。
每个人的人生中,都会碰见几个非常重要的人,这个人也许和你压根没有交集,只是,命运会把你和他牵在一起,或者,是你在潜意识里,希望遇见这个人。
我生命里的这个人叫张子贤。
张子贤是个什么货色?他是个三十岁出头的男人,长得和电线杆差不多,全身没有二两肉,头发稀疏,好像营养不良,天天背着个黑色的单肩电脑包,丢进垃圾箱估计也没有人捡,里面塞满了各种乱七八糟的文件、书和不知哪天吃剩的东西。
但他有个响当当的身份——中国核物理研究所嘉陵市第三分所的研究员,也就是说,他是个科学家。按张子贤的说法,他是个研究量子物理的科学家,他有一个梦想,他要用自己的智慧和发现改变全世界,造福全人类。
他和我遇见过多次,因为他就住在我的锁匠铺街对面,每天早上我都能看到他非常准时地从楼上下来,蓬头垢面,不修边幅,目光里透出一股子与世界格格不入的痴傻,非常显眼,几乎让人过目不忘。我一直以为他是个卖大力丸的弱智,谁料我也在馄饨店里经常碰到他,才知道他是在物理研究所工作,大概率是个真的科学家。可我们毫无交集,哪怕我每天在他面前光膀子站着,他也记不住我这个普通人。我同时感到很奇怪,他这个看似生活不能自理的人,怎么从来没有丢过钥匙,没有需要开锁的时候?
大部分时间,大多数人,都认为他脑筋有啥问题,搭错了筋还是受了刺激,不太正常,俗称疯子,科学疯子。
这个疯子后来怎么认识我的呢?说来话长,我慢慢来说,以他的视角。
用他的视角,和我之后与他的关系有关……
张子贤的论文,《论亚原子在夸克层面的坍塌与聚合在宏观世界实现逐次穿越位势垒的量子隧穿效应的力学原理》,名字很长,可惜还未发表。张子贤说,一旦发表,会震惊世界,他会获得诺贝尔物理学奖,整个世界将为他欢呼!
路漫漫其修远兮!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
每天早上,张子贤在老王馄饨店吃完早饭,都会在结账的时候心中默念一遍鸡汤,给自己打满鸡血,然后走出馄饨店,精神抖擞地迈入研究所的大门!
门卫老头一般会和他打招呼:“张大科学家!今天又会有什么新发现啊?”“不是新发现!是科学!加油!”
大概是我正为小树入学问题发愁的那段时间里的某一天,对张子贤来说,那是神圣的一天,因为他要第五十五次面对自己的所长,告诉他的所长他的论文是正确的!张子贤认为他这次的准备比前五十四次更加优秀!他一定能说服所长!
窗外的斜阳映在张子贤神圣的脸上,经过一天的等待,所长终于腾出来时间与他进行第五十五次交流。
三面大黑板上写满了方程式,张子贤边写边讲解,那份激情仿佛爱因斯坦发现相对论一般。张子贤终于收尾,热切地看向台下,台下是一个流着哈喇子睡着的老头儿,老头儿看着像刚在墙根晒完太阳,准备去菜市场买菜的大爷一样,但其实,这个大爷是研究所的所长。
张子贤拿着自己的论文,摇醒了所长,让他务必将这份论文提交给国家一级研究院。醒来的所长叹了口气,指了指张子贤手中名叫《论亚原子在夸克层面的坍塌与聚合在宏观世界实现逐次穿越位势垒的量子隧穿效应的力学原理》的论文封面,问他:“知不知道我们所能干什么?”
“能干什么?”张子贤往往不能领悟一个突如其来的新问题,特别是与科学无关的,所以他一下子会显得手足无措并且呆若木鸡,表情动作都很矛盾。
“我们这个小分所啊,就是安置你这样搞理论物理搞魔怔了的人的,是个流放地!现在所里一帮搞弦论和超弦论的也就算了,你张子贤竟天天研究宏观世界的穿墙术?!你一个高才生,毕业时大家公认的天才,本来有更好的发展,非要研究茅山道术般的玩意!你看看你,被一级研究院踢到三所来还不够,还要带着整个三所都被人当成神棍吗?!”老所长干脆坦白了。
“只是未被发现,并不代表不存在!我们的认知还很有限,我们必须突破科学的边缘,向着更广阔的未知……”
“停停停!”老所长叹了口气,起身就走,“你每天说几十遍,我耳朵真是要聋了。张子贤啊,你说的这一套,全是你的胡思乱想,理论上荒诞,还有你那个多维弦常数,纯纯的胡编乱造啊,你要是真想证明你说的是对的,就找出个实证来!实证!否则全是扯淡!不要天天骚扰我了,好不好?我有时候真的快恍惚了,我这个三所,到底算是个精神病院呢,还是个科研机构?我到底是个所长呢,还是个管疯子的大夫?”
张子贤紧紧跟随所长走到车棚,哪怕所长骑上电动车,告诉他去接孙子了,他也一路小跑着坚定尾随。
“所长!1984年,吉林的农妇亲眼看到一个外星人穿墙而过。1996年,还是东北,一个男的被外星人绑架,他说外星人是穿墙而过,还带着他穿墙而过!这都是宏观世界量子隧穿的证据!不是忽悠!只要你帮我报上去,只要一级所能重视,国家给我一笔经费,我就能组织人去实地考察,我就一定能找到实证!所长,你想想,我的理论一旦被证实,我,还有我们所,我们所有人,不都得飞黄腾达?诺贝尔物理学奖,有我的一半也有你的一半……”
“张子贤!天天宏观世界里的量子隧穿穿穿!你都穿得离了婚,还不赶紧把单位分的房子归属落实了!你别说在我们这个‘养老所’了,你在上级研究所里,都是著名的笑话!还有,立刻从我的车后座滚下来!再跟着,房子给你收回来!过分!”
张子贤只好忙不迭地从所长的电动车后座上跳下来:“所长,为何你不懂?”“别说我不懂!”
所长扬长而去,张子贤寂寞地站在车棚外,夕阳金色的光芒洒在他坚毅得如同哨兵一样的消瘦的脸上。
“所长,你慢些走!骑车小心啊!最近路上好多卡车!开得老快了!危险啊!”直到所长消失在视野之外,张子贤才收起自己的情绪,再次振作起来。
“实证对吧!”
张子贤口中的实证,后来指的就是我,我就是他要找的实证!他是怎么众里寻实证千百遍,蓦然回首,偏偏就在灯火阑珊处,找到我的呢?
我又怎么这么熟悉他呢?说来还是话长。
起初,是我在伪造了小树入学的交费凭证之后,引发了一系列混乱的事件,让我和张子贤第一次认真地面对了彼此。
我一夜无梦,睡得很死,直到天光大亮才被马静摇醒,我一个激灵翻身而起,问马静:“几点了?儿子呢?”
马静的表情很是忧虑,回答道:“小树我已经送去学校了……你昨晚突然就睡着了,睡得很死,所以我早上没叫你。现在……”马静看了看墙上的表,“八点半了,九点约了校长他们继续谈……”
我慌忙下床,一边穿上鞋袜,一边叮嘱:“静,我昨晚就想好了,你今天不要去了,我自己去就行,我和他们慢慢讲。”
“郭子,你那张收据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你……”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我平静地看了看马静,狠狠地抱了她一下,“好多事,你不知道,你也别知道,我有我的办法,让我自己去面对,好吗?”
“我知道,我去了会给你添乱……”马静把下巴放在我的肩头,像个小女孩一样,乖乖地答应着。
马静目送我走进了校门,我挥了挥手,让她尽快离开。马静忍了又忍,满肚子的话没能说出来,猛地一转头就走。
我走进学校会议室的那一刻,便立即感觉到不对劲,拿眼一扫,立即认了出来,在座的人中,有几位穿便衣的是我们这个辖区的警察,其中一个,正是和我接触比较多的小张警官。
我想象中的与校长等人对峙的戏码立即变成了警察办案!
情况是这样的,学校昨天并没有找到存根,而今天一大早复查时,财务负责人胖女人找到了两张粘在一起的存根,其中一张正是小树的。负责收款的马尾辫一见,这就是自己的笔迹啊,当场就昏了,被人掐人中掐醒后,哭得昏天黑地,对天发誓自己绝对没有挪用公款!钱有可能是别人偷了!很多人都觉得完蛋,小树的爸爸万一拿着收据来,那么肯定得怪学校啊!教书育人的地方,总不能当无赖说没有找到对应的存根。
校长眼珠子一转,这事不对劲啊!学校内部有嫌疑,小树父母也有嫌疑啊,万一他们是通天大盗?万一他们和内部里应外合?万一……
报警吧!咱们别瞎猜了!让警察同志来处理!
校长一锤定音,报了警。警察一听,涉及育才小学,这可是培养祖国的花朵的地方,于是很快就赶到了,我进会议室的门之前,警察同志也刚来没多久。在校长的解释下,警察终于明白这里发生了什么——非常邪门的五万元失窃案。
问询持续了一个上午,分头进行,我熟悉的小张警官负责调监控视频。
我相信我无懈可击,我是一个极其认真的锁匠,考虑问题必然是事无巨细、严丝合缝、顺理成章!要不怎么开锁?
本来那张我伪造的存根是最大的漏洞,但马尾辫的精神状况很离奇,警察拿着存根给她看,她突然脑子里生长出了这段莫须有的记忆,坚决承认这就是她写的,连当时写收据时,阳光很刺眼,窗外有鸟叫这种虚构的画面和声音都“想”起来了。
警察应该第一时间把我排除在外了,到了中午的时候,大概率我可以先回家等消息,这件事情一时间查不清楚。然而,大学生毕竟是大学生,警察大学本科毕业的小张警官回来了,神色凝重,把其他几个警察叫走时,还不忘上下打量了一下我。
我心里咯噔一下,是发现什么了吗?小张警官是负责查监控的,难道?我这么小心还是没躲过摄像头?
等小张他们回来,几位警察应该是达成了共识,我被邀请跟着他们,去派出所一趟,喝喝茶聊聊天。
“什么意思啊?为什么只带我一个人去派出所啊?”
我的反驳无效,我坐在小张摩托车的后座上,几个人骑着小摩托突突突地回到了派出所,我也看到了小张拷贝出来的监控录像。
画面上一个校内远处的摄像头,离教学楼大概有两百米,拍到了一个“鬼影”从走廊上划过。我一看,心里一凉,这就是我啊!天杀的远端摄像头啊!
“郭子,看清了吧,你这么晚在学校里干什么?”小张把画面定格在“鬼影”划过的那一刻,开始讯问。
“啊?我没懂。”我指着屏幕,“你说,这是我?”我一脸苦笑,“小张警官,没有这么冤枉人的啊。”
其实在小张刚说完的那一刻,我一下子明白了,诈我呢!我自己是当事人,当然知道那个闪过的“鬼影”就是我,可画面里这么远,又是大晚上,你说那个“鬼影”是头狗熊都可以!
小张脸腾地红了,几个警察互相看了几眼,估计有人心里嘀咕:“大学生也不好使啊!”
小张警官看着一脸委屈的我,知道问不下去了,动了动鼠标,换了另外一个视频,视频里,还是一个远端摄像头的拍摄画面。
画面里,我沿着大街快步走过。
小张警官再次切换一个画面,是个中景,我从画面里走过。
小张警官又连续放了几个不同的视频,指着视频上的时间线问:“看懂了吗?”小张盯着我。
“没懂。”
“是这样。”小张警官调出了一张地图,用鼠标在上面画着红线,“你在8月29日凌晨2点一刻从这里走过,28号白天,是你儿子小树第一天开学报到,但名单里查不到你儿子的名字……”
小张警官讲了十多分钟,我听得都昏昏欲睡,但我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在用周边的证据,证明我有两个晚上都路过了育才小学,并且在29号凌晨,学校远处的监控摄像头拍到了所谓我在学校里经过的影子。
“你怎么解释呢?偶然经过育才学校?郭子,郭腾飞同志?”小张很有信心地看着我。
“小张警官,你又不是不知道,学校就在小区边上,但凡遛个弯就会经过。我晚上睡不着的时候,遛个弯,不从那里走从哪里走啊?”我脸上满是尴尬地答道。
扑哧一声,就有其他警察同志忍不住了,但这位笑场的警察同志赶忙咳嗽了两声,借口出去了。
小张警官的脸微微有些红,但很快又平静了下来,说道:“对,你说的倒是没错,你怎么就那两天晚上睡不着呢?巧合吗?”
“我哪儿知道啊!”我大声起来,表示我很生气,很无奈,“我一年有两百多天睡不着,你可以调以前的录像看看嘛,看我有没有瞎说。”
“哎哎哎!咱们不说这个。”
“可你冤枉我啊,我得说啊。”
小张警官喘了两口气,继续指着地图说:“你,从这里进的学校。”他指着的地方,正是我穿墙的地方,有水平,小张警官的确有水平,可惜他碰到的是我。
“这里……”我假装努力地看了看地图的指示,“这里是学校教学楼的墙啊,又没有门,我怎么进去?”
小张警官往我贴近了一步问:“对啊,你怎么进去的?你可以告诉我吗?”“我蒙了,我真的蒙了,警官,您说说看。”
“你是个锁匠。”
“我是个锁匠,对对对,我是锁匠,我能开开开,开墙啊?”
我话刚说完,除小张外的两位警察同志全都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一位看着年纪有点大的警察,笑得侧过脸去,止都止不住。
小张警官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你确实开不了墙,但你一定有你的办法。”“我爬上去的?”
“有可能。”
“我挖了个地洞?”
“也不是没可能。”
“好好好,那我们去那里看看嘛!总有痕迹的嘛。哎哎哎,小张警官,你来我们辖区也有几年了,我开锁匠铺也是在你这里登记的,你是了解我的嘛,脑壳都被你绕昏了。”
小张似乎在自言自语:“是的,你是个锁匠,你要进学校,有很多种更便捷的办法。但你为什么不从你方便开锁的地方进学校呢?”
“是的啊!”我使劲点头。
这时候那位年纪大的警察终于止住了笑,站起来说:“小张,我还有点事,先走了,你继续。”另一位比小张年纪略大一点的警察赶紧站起来,也说:“对对对,我也有点事,先走一步。”
两位陪同的警察先后出了门,落在后面的年轻警察抛下一句“关心”的话:“差不多就行了,别太纠结,这事有得查,小心最后是个乌龙,那就难堪了。”
房间里只剩下我和小张两人,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嗯……”小张憋了半天,才终于说,“你喝点茶,要凉了……”
于是,便有了故事开头的那一幕,车轱辘话说到太阳落山,还是驴唇不对马嘴,小张警官灰了心,登记了一下,让我离开了。
我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位小张警官,与疯子张子贤有亲戚关系,他是张子贤前妻的表弟。
张子贤闯进我的生活,据他描述,是这样的。
百思不得其解、大脑一片混乱的小张警官,在与我分开后,去了张子贤家里,因为他要帮他表姐从张子贤那里拿点东西回去。他们两人虽然随着张子贤与他表姐的婚姻的解除,不该再有什么深交,可那天偏偏张子贤为了找实证的事,脑子同样处在混乱之中,这两个人“同病相怜”,一起点了个外卖。
吃着吃着,小张警官又开始自言自语道“不可能不可能”,张子贤最讨厌别人说不可能,于是追问小张,什么不可能。小张警官张口就说,其实并不是回答:
“除非他会穿墙,但怎么可能?”
张子贤听到“穿墙”两字,眼睛立即闪起了光,竟扬言他代表科学,代表智慧,一定能破解小张的难题!于是小张警官半信半疑地把拷贝的视频,用手机播放给了张子贤看,一边给张子贤看,一边又如同对我讲的那样,把他觉得不可思议的地方,复述了一遍。
张子贤是个科学家,他最喜欢听这种弯弯绕绕的逻辑,他果断表态:“小张,我的祖宗,仙人板板
的啊,他他他,他是谁啊?我的老天啊!实证实证,这就是实证啊!他就是穿墙了啊!小张,你这个发现太及时了!告诉我,他是谁?”
小张警官还以为能从张子贤这个“疯”的前姐夫那里听到什么惊人的推断,一下子脾气上来了,饭也不吃了,拿起表姐的东西,起身就走:“什么他是谁,给你看取证资料,已经违反纪律了,我还能告诉你嫌疑人叫什么?张子贤,我表姐和你离婚,离得真对!你就是有病!”
张子贤哪里肯罢休,他的轴劲一上来,那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可惜的是,张子贤没有问出结果,因为他一路追赶着小张的摩托车,一直追到小张爸妈家,也就是他前妻的姨娘家,正遇见她前妻。前妻拿着铁锅,直接把张子贤揍了出来。
张子贤能屈能伸,而且见到前妻如耗子见到猫,今天不行就明天嘛!张子贤一路想着视频里那个人是谁,总觉得眼熟,可就是想不起来,甚至我和他擦肩而过,他也茫然不觉。
这就是个开始。
我从派出所出来,肚子饿得生疼,重新打开了手机,给马静报了个平安。我在派出所的时候,马静电话没少打,但按规定,小张告知马静我在“喝茶”之后,便让我手机关机了。
我到家之后,马静给我做了面条,小树在写作业,小小年纪的他,哪里知道为了他上学,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儿子见我回来了,挺开心,问我作业题怎么做,又讲了好几件上学的趣事,同学怎么样,老师怎么样。
可怜的小树,打小跟着我们颠沛流离,没有正规上过几天幼儿园,基本是他妈妈带着自学。所以,小树对上学会比绝大多数的孩子更加兴奋,按他幼小的心所想,他和同龄的孩子一样,再不是没有小伙伴自己一个人玩了。
小树越是开心,我的心情就越沉重。育才小学入学资格是要考试获得的,有学区房的也要考,小树参加了考试,不负众望,考了两个一百分。后来,马静和我才知道,如果我们没有这套房子,连交赞助费上学的资格都没有,即使小树考了双百,也没有资格上育才小学,理由很简单,我们家庭条件不好,育才小学入学后的各种素质教育费用,承担不起。
我边吃面边哄小树,吃完面父子俩玩了一会儿,小树也该睡觉了。趁马静给小树讲睡前故事的时候,我走出家门,漫无目的地闲逛,心却乱如麻。我不知道我还能“赖”住多少天,让小树有学上,但只要有一点点的可能,一点点的希望,我都不想放弃。
我甚至会想,如果需要我死,来换小树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上学念书长大,不要再和我一样卑微,我愿意吗?如果小树没有了我这个爸爸,也会一直开心的话,我觉得,我愿意。
混混沌沌地想着、走着,张子贤和我擦肩而过,我没有精神打量他,他倒是看了我几眼,可他什么反应也没有,扬长而去。
回到家,我该怎么和马静解释我今天一天的遭遇?我还能沉默不语?似乎做不到了,马静再理解我,再通情达理,我都去派出所报到了,什么都不说也只会更糟糕。可是说什么呢?怎么说呢?
家的灯光离我越来越近,我没有回头路了,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不说吧,还能怎么样?
“小树爸爸?”这时,有人喊住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