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以为事情会比较顺利,可意外还是发生了,强子一行人还是被当地巡逻的部队发现了。强子掏枪打死了一个士兵,另一个士兵朝他们开枪。子弹飞过来的瞬间,阿喻推开强子,中枪倒在地上。接着,他喊了声“爸,快走——”,便拿着一枚手雷冲向了奔袭而来的几个士兵。一声巨响后,王小五拽着强子逃了出来——是阿喻和王小五舍身救了强子。
小小年纪就为了报恩强子而死,阿喻这个不到十五岁的孩子还挺义气,经海山甚至想到了用“英雄”这个词来形容阿喻。强子狠狠地抽了自己几个嘴巴子,他没有流泪,只是干号了一阵,像受到刺激的野狼一样。在这样的深山老林里,强子这样发泄怨愤也算是给阿喻送行了。
这几年强子把阿喻当亲儿子养,而在过去,荀力也曾有一个死于急性阑尾炎的儿子。荀力原本是邻省南青县七里台西河村的一个农民,十多年前和老婆逃婚来到了滨海市。荀力投奔了邻村的表亲四叔,是四叔给他介绍到工地当了一名搬运工,他老婆则给民工队做饭的师傅当帮手,两个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荀力很知足,能和自己心爱的女人在一起就是最甜蜜、最满足的事,辛苦一些也值得。那年冬天的一个深夜,大雪纷飞,他们三岁的儿子高烧不退,夫妻二人把孩子送到了医院。大夫讲:“急性阑尾炎,必须马上手术,先交一万块钱押金。”荀力夫妇立即傻了眼。一万块钱!这几年他们在滨海市拼死拼活地干苦力,省吃俭用,才攒了不到两千块钱呀!荀力急忙给老家的大哥打了电话。大哥讲,县城的医院八百块钱就可以做这样的手术。荀力和老婆一商量,立马决定:回老家做手术。他们想,出来这么久,爹娘也该原谅他们了,而且也快过年了,他们原本就打算今年带着儿子回老家过年,也让爹娘看看他们一家三口在大城市里混得还不错。
给儿子输了液后,次日清晨,他们便带着儿子坐火车直奔老家县城的医院。到了医院,大夫就说因为耽搁了手术的最佳时机,孩子的肠子已经穿孔。不到三天,孩子就去世了。这个可怜的孩子就这样走完了他的一生,还没有来得及看清这个世界的样子,就被一个普通的阑尾炎夺去了生命。荀力的老婆知道儿子死了,整个人都崩溃了。安葬好儿子后,她就跳进村东头刚刚结上一层薄冰的小河沟里。荀力把娘儿俩埋在一起,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村子,此后再也没有回过老家,只是偶尔联系一下大哥。他知道自己对不起爹娘,更对不起从小就疼他,凡事都让着他,替他孝敬爹娘的大哥。
回到滨海市后,荀力带着极度的悲哀,继续到工地打工。这一次是在辉子集团旗下公司的工地打工。因为诚实厚道,他被辉子手下的一个经理看重,推荐给了辉子。这个经理还把他的不幸告诉了辉子,说日后可以重用他。荀力现在太需要钱了,为了挣钱还给老婆孩子办丧事欠的债,他开始昧着良心跟着辉子手下的那伙人当打手,坑害和他一样的农民工兄弟。
根据强子的描述,那段时间他就想挣大钱,然后不断寄钱回家。在他看来,他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拼命挣钱,用钱来弥补对家乡亲人的愧疚。听到强子述说自己不幸的家事,王小五发出了同情的感叹。
“强子老哥,节哀吧,过好今后才重要。”
“是呀,从老婆儿子死了之后,我觉得人生最重要的就是两样东西!”
“什么东西?”王小五不明白地问。
“金钱和权力。”强子停顿了一下,喘了一口气,接着说道,“你看咱们辉子老板,他有钱,他哥有权,他们合起伙来,没有干不成的事。”
随后的路,强子似乎逐渐放松了警惕,开始信任王小五。化身王小五的经海山终于成功用感情骗过了强子。
对阿喻的死,经海山的悲伤是发自内心的,他哭出了声,泪流满面。他这几天生活在种植罂粟的村子里,阿喻是唯一信任他的人。阿喻年纪不大,强子一直也说,如果他儿子活着,就跟阿喻年龄相仿。
阿喻一直喊强子叔叔,虽然他心里认了强子这个“干爹”,可是他毕竟有亲生父亲,他觉得喊别人“爸爸”,对不起自己死去的亲生父亲。强子理解,而且更加感觉阿喻这孩子重情义。
死的那天,阿喻喊了强子一声“爸”。经海山震撼了,阿喻是用极其标准的北海味道的普通话喊出来的。强子疯了一样折返回去,打死了两个士兵,还要向前冲,是经海山拼命把他救了回来。
“能不能让我陪着你走,既然你说留不住你,回去的路有些黑暗,担心让你一个人走……”一路上王小五不停地低唱着这首《把悲伤留给自己》,算是纪念阿喻这个苦命的孩子。强子非常感动,他相信了王小五就是老板派来的“四黑兄”里的老二,是来接他回去过好日子的。强子失去老婆孩子后,又喜欢上了一个叫艾梦的女人,一次他酒后强行与艾梦发生关系,便和艾梦有了一个儿子。当初辉子老板帮他逃出监狱的时候就答应过他,会接他回来和心爱的女人团聚。
强子起初并不完全相信王小五,他总觉得王小五身上少了一些“恶贯满盈”的味道,但看到王小五对阿喻的死特别悲伤,他又慢慢放松了警惕。强子寻思,毕竟王小五也和边境士兵交手了,算是纳了投名状,别看他蔫了吧唧,小白脸一个,可能并没有好心眼儿,比自己作恶更多。这样一想,他便开始对王小五放心了。
强子和王小五成了无话不说的哥们儿。那天午夜,他俩正在行进中,碰到几个打劫的地痞小青年。王小五掏出手枪,顶在一个看上去年龄大一些的男子的太阳穴上,带着当地的腔调骂道:“老子打劫杀人的时候,你们还他妈的在娘肚子里转筋呢,滚!”王小五表现出的流氓作风让强子对他的信任加深了几分。
强子打心眼儿里佩服王小五这个辉子老板身边的干将。王小五还把辉子如何思念强子,今后打算如何重用强子的话进行了语言加工,搞得强子心里美滋滋的。他甚至对王小五讲,回到国内,他一定要和王小五拜把子,成为好兄弟。
强子还说,辉子答应他,这几年按年薪一百万元给他奖励,共计四百万元,另外奖励一套别墅、一辆大奔轿车,还要送他出国,去打理辉子在国外的生意。他现在已经沉浸在对即将到来的富人生活的无限向往中了。这些心里话强子都和王小五坦白了。他还想分给王小五一些钱,让王小五也找个女人结婚,都三十岁的人了,不能再干打打杀杀、伤天害理的违法事了。出国把自己“洗干净”,重新做“好人”。现在强子的确这么想。
化身强子的荀力实际年龄比经海山大四岁,比辉子大六岁,和辉子的姐姐同岁,只是月份比辉子的姐姐小。强子还告诉王小五,他恨城里人,更恨警察。那年,他老婆怀孕,他一大早骑自行车给卖鸡蛋的送货,就为了多挣点钱,给老婆买营养品。一天,他在一个十字路口遇上红灯,他紧急刹住自行车,正好停在线内。不料,另一个骑自行车的上了年纪的男子迎面过来,把他撞倒,他车上驮着的两箱鸡蛋全部倒在水泥地面上。一时间鸡蛋在十字路口滚动,被汽车碾压,被来往的行人无意踩踏,遍地都是黏黏糊糊的蛋清和破碎的蛋黄。那个撞过来的男子倒好,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耍起了无赖。荀力好心站起来去搀扶那男子,没承想,那男子抱住荀力的大腿不依不饶,硬说是荀力闯红灯,把他给撞了,要求荀力带他去医院看病。他们僵持不下,信号灯下面的一名交警走了过来。
“这老头就是个碰瓷的……”
“别搭理他,报警……”周围的老百姓嚷嚷着。
交警一听荀力一口外地口音,没有调查就下了结论,说道:“你们外地人就是不遵守交通规则。你弄脏了路面,收拾一下,带这个大爷去医院吧!”人群里还有一个热心的大爷说:“给点钱让他自己去医院看看得了,这个民工小伙子够可怜的。”当时为了尽快了事,荀力把口袋里不到二百块钱的现金全部给了这个碰瓷的老男人,在几个热心人的帮助下收拾了地面散落的鸡蛋,弄干净了地面。他作揖谢过几个热心人,赶紧走了,毕竟环卫部门要是来了人,罚款是必须的。他赶回工地,又找四叔借了钱,赔了人家两箱鸡蛋,还好那个主家心肠软,没有让他赔偿耽误事的钱。
强子一边说,一边咬牙切齿。王小五看着他愤怒的样子,心里想:“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他知道此时安慰或是开导都无济于事,或许带着匪气同强子一起破口大骂那个交警和那个碰瓷的老男人,更能让强子得到心理的满足。
“哥们儿,我也一样,是个普通家庭的孩子,中专毕业,本来能分配到机械厂,愣是让有关系的同学顶了,后来认识了辉子兄弟,才算干起了咱们的事业。等有机会,哥帮你教训欺负过你的混账东西!”经海山编造了一个自己的故事,骂了几句街,制造出一种与强子同病相怜的感觉。
这就是经海山的长处,他总能找到与对方的共同话题,赢得对方的信任和感动。在十多年的从警生涯中,经海山通过侦破案件深度挖掘人性,剖析人的心理,拥有了一种特有的敏锐感。凡是与他接触过的人,无论好坏,久而久之都会对他产生一种“好感”。这源于他对形形色色的人的理解,并且能够设身处地地与对方交流,增进彼此的感情。在他以往办理的案件中,有许多被他“法办”的犯罪嫌疑人竟然并不憎恨他,甚至还愿意结交他这个警察朋友。
与此同时,为了保证任务的最终完成,首长把小M秘密安排在云河市政府某部门担任外勤干部,对口安全部门工作,以便协助老W行动。
小M和负责安全的副市长单线联系,做好接应老W返回的一切工作,同时还要确保老W和强子的生命安全,就是其他同志牺牲了,包括小M自己,也不能让强子和老W出问题。强子是端掉黑恶势力的一枚关键棋子,至关重要。这是最高层的指示。老W经海山则是组织培养的后备干部,也不能再有任何闪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