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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辉子死里逃生

如今,辉子已然成了公众人物,往昔那个带着调侃意味的“鬼子精”绰号,已无人再敢随意喊出口。“辉子老板”的称谓取代了“鬼子精”,成为人们提及他时的专属称呼。

那年辉子高考落榜,只好顶替他父亲到机械总厂当了一名电工。辉子在家是老幺,他上面还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哥哥考上军校成了一名军队干部,姐姐则上了南方的大学,毕业后和男朋友留在了那边工作,家里就剩下他,父母对他也是宠爱有加。

辉子干了一年多的电工,就受不了企业“铁饭碗”条条框框的约束。他迟到早退,整天寻思着发财挣大钱,好迎娶高美丽。现在的高美丽简直太漂亮了,比台湾女明星林青霞还美。

他知道,自己这辈子如果只是个小电工,那追求高美丽这件事想都别想,人家高美丽现在可是外语外贸大学的大学生了,没有钱还想跟对方谈对象,门儿都没有!过去有个高大帅气的大鹏跟他竞争,他用的竞争资本就是“钱”,否则高美丽都不会看他一眼的。如今大鹏没有了,但在大学校园里一定有更多的帅气小伙子追求高美丽,他没有文化,再没有钱,高美丽肯定会跟别的男孩跑了。每次想到这里,他就冒出一身冷汗。他寻思着自己可不能前功尽弃呀,否则好哥们儿大鹏的命不也白搭了?

辉子为了高美丽的确付出了全部的“心血”和“智慧”。上高中的时候,他为了赢得高美丽的青睐,不择手段。每到高美丽生日的时候,他都会花好多钱给高美丽买“贵重”的礼物,比如九十九朵玫瑰花、艾士林生日蛋糕。这个牌子的蛋糕,堪称女孩梦想中最具贵族情调的“甜蜜象征”。高中毕业那一年,他还买了一条金项链送给高美丽,高美丽对此也是来者不拒。不过,大鹏活着的时候,高美丽虽然接受了辉子的礼物,可心思还是花在大鹏身上多一些。大鹏个头高,单眼皮,笑起来脸上有两个深深的酒窝,一口白牙,显得特别憨厚,又有一股男孩的豪气。辉子则相反,他个子不高,精瘦精瘦的,爱嬉皮笑脸,嘴甜心眼儿坏,大家给他起的绰号“鬼子精”真是名副其实。但是辉子出手大方,肯花钱讨得女孩欢心。他把他妈给的零花钱全都用在了高美丽身上,没有钱就骗他妈考大学要在外面补课,把补课的钱也用来给高美丽买零食。要不然就直接从家里偷钱,或者偷他妈的首饰变卖,只为博高美丽红颜一笑。为此,他没少挨他爸打骂。

其实上初中那会儿,辉子还算是个好学生。自打上了高中,他开始对异性有了懵懂的暗恋情愫,学习成绩就开始下降,脑子里总是闪现出高美丽那美丽的容颜和白净的皮肤。他不能自拔,彻底陷入了“爱情”的旋涡。

自打发现高美丽接近大鹏更多一些后,辉子的醋劲就发作了,他开始恨大鹏样样比他优秀。他和大鹏正面竞争肯定是不行的。后来他又想,为什么不接近大鹏,和他做好兄弟呢?这样也许大鹏就能把高美丽让给自己了。辉子知道,大鹏仗义,没心眼儿。慢慢地,辉子和大鹏真成了无话不说的好兄弟,他还经常往大鹏家里跑,后来还和大香姐走得挺近乎。

辉子整日里萎靡不振,逼着他爸找原来的徒弟、如今新上任的厂长,给他调到机械总厂“三产”部门工作。无奈的辉子爸为了宝贝儿子,觍着老脸去了一趟厂里。就这样,辉子顺利地调到机械总厂旗下的红润开发有限公司,成了一名销售员。辉子就喜欢这种自由自在还总能往外跑的工作。

辉子脑瓜子机灵,会搞人际关系,在迎来送往方面似乎天生就具有优势,尤其是他赶上了市场经济发展初期的好政策,通过推销厂里的机械设备,认识了不少民营企业家。由于业绩突出,辉子很快被评上了先进个人,把辉子爸妈乐得合不拢嘴。辉子妈说:“咱辉子就是聪明,那会儿被人捅了三刀,立马就往医院跑。你看大鹏那个傻大个子,就被捅了一刀,还想着回家找他爸妈,结果死了。唉,就是他妈挺可怜的,儿子没了,丈夫没了,只剩个女儿相依为命。”辉子爸说:“行了,这都是命!辉子上高中那阵子,也把你气得够呛,连咱们结婚的时候我给你买的戒指他都敢卖。”

辉子爸嘴上这么说着,心里还是很心疼这个儿子的。他自言自语道:“为了得这个先进个人,辉子天天喝得烂醉,孩子也不易呀!”

可惜好景不长,国家号召振兴民营企业,发展个体经济,机械总厂计划经济下吃“大锅饭”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了,全厂一千多名职工就只能靠“三产”挣钱发工资,当上红润开发有限公司副经理的辉子比厂子里的那些大大小小的领导还忙。辉子整天油头粉面,下馆子、进歌厅、洗桑拿,忙得有一阵子甚至都顾不上高美丽了,也顾不上安慰闵大姑和大香姐。他唯一的心思就是开发“新业绩”并从中获取资本,为下一步独立闯市场做好准备。

那年夏天,他去了南方某个经济发达的小镇一趟,才算开了眼界。那哪里是小镇呀!镇政府门前宽敞的大马路上,能并行八辆汽车。在他的印象里,只有北京的长安街才会有这样宽阔的大马路。就是在自己的家乡滨海市,也没有这样美丽的现代化城市景象。街道上女孩的穿着更是让辉子看一眼脸就会发烧,红得像一颗山楂。有的女孩穿着吊带背心在街上行走,这样的吊带背心,他只是小时候在家里看母亲和姐姐穿过,叫“乳罩”。后来他长大了,母亲和姐姐都背着他穿乳罩。而这里满大街都是这样的“风景”,看得他心慌意乱,不看怕见不到了,看吧又怕人家骂他是“色狼”。他左顾右看,好像一个农民老大哥刚进城一样。

到了晚上,他更是分辨不清自己是在天堂还是在梦中。六两茅台进了肚子里,这是他平生第一次喝茅台酒。高度酒烧得他嚷嚷着要喝凉啤酒解渴。宴请他的客户讲,辉子老板,这才刚开始,好戏还在后面。

他们开着小轿车,沿着“夜上海”般繁荣和浮夸的小镇街道行驶,辉子如醉如痴地欣赏着这些他只在电影里看过的如梦如幻的风景。

他随同客户走进一家叫“大豪门”的歌舞厅,里面灯红酒绿,播放着靡靡之音,他这才知道了什么是享受。那些穿着比裤衩还短的小裙子的女孩冲他抛媚眼,他心跳加速,一口气喝掉四五杯冰啤酒,又干了几杯XO洋酒。他真的烂醉如泥了,感觉自己似乎到了天堂,又感觉自己像个国王,过着奢靡的生活。在这个开放的南方小镇,他明白了一个道理:拥有金钱就拥有了一切!这次南方之行,更加坚定了他闯入市场干一番大事业的决心。

机械总厂的工人们陆续下岗,“三产”企业解散了。辉子倒是不怕,他巴不得工厂破产,这样他能更自由一些,他要自己闯天下,也省得他父母总让他保住“铁饭碗”。他背着父母,干脆主动要求下岗,还劝说“三产”的一个会计老大姐裴晓红跟他一起下岗。他给裴会计讲了南方小镇之行的所见所闻。裴大姐被他说动了,表示愿意跟他一起下海,干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当一个时代的弄潮儿。

从独闯深圳倒腾电子手表开始,辉子利用在机械总厂积累的各种“资源”甩开膀子大干起来。从此他便踏入了商界。他发过财,赔过本,遭过绑架,进过班房……人生那是五味尝尽。不,辉子逢人便说,他品尝的哪是人生五味呀,至少得有几十味、几百味!

他最难忘的是那次在东北要账。寒冬腊月,大雪纷飞。东北的雪大到让你难以想象,用鹅毛大雪来形容丝毫不过分,积雪最深的地方足以没过人的膝盖,雪片特别像小时候吃的棉花糖。拖欠辉子十五万元服装款的东北条子答应得特别好,说带他看冰灯冰雕、滑雪橇,找东北的俄罗斯小姐,把他哄骗得心里奇痒无比。没承想东北条子最后把他带到了东北偏远山区的一个农村,那地方除了一望无边的皑皑白雪,什么也没有,更别说什么冰灯冰雕了。一天到晚就是吃酸菜炖粉条子,连点油星儿都没有。可以说,辉子这是被绑架了,或者严格来说,是被“非法拘禁”了。辉子也想明白了,钱是别想要了,能把命安全带回家就行。

辉子开始还奓着胆子讲:“条子兄弟,听说你们这儿的血豆腐炖酸菜很有特色,弄点给我吃,我付钱。”

“血豆腐没有,但可以现做。给你放点血,搁外边晾一会儿,就是血豆腐了。”条子乜斜他一眼,走了。

辉子孤独地在小木屋里等待着人民警察的解救,可是在这里,他连保安都没有见到过,只有东北条子偶尔来一趟,告诉他,他们老板去上海提货还没有回来,回来一准儿把欠款还上,还说可以增加一些利息。辉子应声答应,也不敢过多言语。过了几天,东北条子依旧如此应付着,说老板还没有回来,再等几天!

辉子终于发了脾气,想镇唬一下失信的东北条子。他拍了桌子,摔了碗筷,大吼大闹起来,开始以绝食来要挟他。东北条子见辉子耍闹起来,便假装接电话出了门。他一出门,辉子就被一帮小青年暴打了一顿,整个人被打得鼻青脸肿,大门牙都掉了一颗。

傍晚,东北条子又来了,带了几瓶东北老烧酒和一大包猪头肉,还有炸花生米等几个下酒菜。东北条子装傻问道:“辉子哥,怎么搞的?怎么鼻青脸肿的?这地方,雪大,地滑,摔着了吧?”辉子闻到肉香,顾不得浑身疼痛,忙点头回答道:“对,摔的。自己不小心,摔的。”

这些天可把辉子馋坏了,他和东北条子一醉方休,感觉猪头肉是世界上最好吃的肉。

天色大黑,东北条子特意叫来一个女人。酒壮㞞人胆,在无比孤独的日子里,辉子享受到了一种从没有过的“爱”,他把人生第一次“爱的体验”给了一个比他大十多岁的女人——那个小木屋老板的婆姨,而不是他一直深爱的梦中情人高美丽。

那天大清早,辉子才发现昨夜的“俄罗斯姑娘”就是老板婆姨化装成的“漂亮小姐”。老板大哥要拉他去镇上的派出所,说他强奸良家妇女,吓得他把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给了五大三粗的老板。之后他连滚带爬地跑出了村子,他的摩托罗拉BP机也丢了,兜里只剩下十几块钱现金。辉子就是机灵,他跑到镇上,用公用电话给在部队的哥哥打了电话过去,说是送货来到东北,迷路了,看他哥哥在这里有没有战友能帮一下忙。他哥哥立马通过战友找到了当地县武装部的干部。县武装部的干部给辉子买了火车票。

辉子算是捡了一条命回家。后来他听说他去的那个村发生了好多起“大案”,而且那些人会把活生生的人给杀了碎尸,再用大锅煮了喂藏獒吃。这吓得辉子再也不敢做赊账的买卖了,也不敢去东北那个地方做买卖了。他从不愿和别人提起自己东北讨债“走麦城”的事情,他一想起那些暗无天日、度日如年的日子,心里就恶心,就想大哭一场。

辉子时常安慰自己,在内心对自己讲,那首流行歌曲《真心英雄》唱得好: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没有人能随随便便成功……他还时常对自己说:“我辉子是死过一回的人了,命硬。十年前被人连捅三刀都没死,在东北的深山老林里关几天小木屋又能怎样?我不还好好地活着吗!”

每当想到十年前他和大鹏那个玩笑引发的命案,他都心有余悸,伤感地抹一把眼角的泪水,之后就想尽办法帮助大鹏的母亲和大香姐。即便大香姐不领情,他也一如既往地帮助她们母女,而这一点也是让经海山特别敬佩的地方。

高美丽的确太漂亮了。用过去的一些老词说,她生得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一丁点都不为过:瘦高的个子,一双大眼睛透着迷人的色彩,如樱桃般的厚厚的嘴唇水润柔软,哪个男人见了不想拥抱在怀里亲吻呀!在她面前的男人,又有哪个不愿意当护花使者呢?她的脸是嫩粉色的,如果用手轻轻抚摸一下,一定会让男人全身麻木,难怪青春懵懂的辉子和大鹏为她遭遇了命案。大鹏这小子活着的时候讲过,他只是抚摸过高美丽柔软无骨的手,就已经挺知足了。

高美丽从小是个苦命的孩子。她父母原来都是市里评剧院的演员,在那个“特殊年代”,她父亲因为对样板戏提出了一些意见,被打成“现行反革命”。为此她爷爷——一个评剧老艺术家——替儿子说了几句话,竟然让造反派给整死了。她母亲带着她和她哥哥艰难度日,每天晚上还要到街道报到接受批判。那一年的冬天,她哥哥得了肺结核病。在那个年代,得了肺结核病就相当于得了绝症,是医治不好的,就像现在癌症到了晚期,基本上就被判了“死刑”一样。加上她家里“成分”不好,父亲是“现行反革命”,爷爷是“现行反革命的后台”“资本家的老戏子”“死不改悔的顽固分子”,她哥哥在不到六岁的时候就病死了。高美丽那个时候才两岁多。

后来“特殊年代”结束了,她父母被平反。可是她父亲的嗓子在“批斗”的时候让造反派给用热水烫伤了,别说唱戏了,就连讲话都费劲,声音沙哑。后来她父亲就给评剧院做些看大门、烧锅炉的后勤杂活。她母亲也因儿子小小年纪就死了而伤透了心,把功夫丢得差不多了,不再唱戏,在市里的戏曲学校做了一名普通的行政干部。他们不想让女儿高美丽再延续他们的戏曲之路,想培养女儿好好读书,将来上大学,找一份稳定的工作,嫁个好人家,相夫教子。这就是他们做父母的最大心愿。

高美丽天资聪慧,长相随了父母的优点,而且特别有艺术细胞,歌唱得好,还天生就会哼唱几段评戏,在学校的时候是一名文艺骨干。上高中那会儿,一有联欢会,她准是主持人,还有一次和经海山分别担任男女主持人。高美丽心里一直记着这事,可是经海山对此却说印象不深,他只记得曾和同年级女生大香在五四青年节的诗歌朗诵大赛上朗诵过大香写的诗歌。 LAieDNFUVqrcAFPU2XI3PA+GPWubYIenOReCfYGEsCG2bvYBsrYSkIgtuUYOgR+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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