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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路灯下的命案

农历四月初八,阴冷,天空极暗。传说这一天是释迦牟尼佛的诞辰日,因此也被称为“佛诞节”。

一群麻雀在街道两旁新栽的小树苗底部的土壤里觅食。一只麻雀发现一群蚂蚁爬出了洞穴,便迫不及待地冲过去,上前疯狂地吃掉几只。于是乎,一群麻雀随即扑腾而至,整个洞穴里的蚂蚁便成了它们的早餐。它们顾不得来来往往的行人匆忙奔走,也顾不得车辆飞驰而过,似乎是知道现在人类已经出台了法律:在这里,麻雀是受保护的动物,而蚂蚁还没有被列入保护范围。即便被列入保护范围,人类对待麻雀吞食蚂蚁也是没有办法的,就像昨天万里晴空,一只雄鹰吃掉了五只麻雀,可人类根本就管不了雄鹰残暴的行为。

“你们还我儿子,你们赶紧把杀人犯给我抓起来,你们要判他死刑,给我家大鹏偿命呀!”闵大姑嚷嚷累了,便坐在四平道派出所门前的马路牙子上呜呜痛哭。

经海山赶忙跑了出来,他不知道用什么语言能够安慰她,只能陪着她一起坐在冷冷的马路牙子上。

十年前的农历四月初八,就在派出所对面的马路牙子上,路灯下,坐着两个大男孩。他俩一个叫刘鹏,一个叫云飞辉,认识他们的人都喊他们大鹏和辉子。

大鹏和辉子即将高中毕业,正讨论人生,讨论考不上大学怎么办,讨论高美丽能看上他俩中的谁……

就在两人高谈阔论,天马行空地吹着牛皮时,从远处走来一个背着挎包,戴着一顶棒球帽的行人。辉子提议,他俩一人踹他一脚,看他是否有反应。如果他立即还手打过来,那么他先还手打谁,谁就不能再追求高美丽了,还要主动帮助对方得到高美丽的芳心;如果他谁也不打,窝囊地跑掉,那么两人就继续争夺高美丽。

于是两个人站立起来,在路灯下拦住了这个行人。大鹏抢先对准行人的腰部就是一脚,被突然袭击的行人一下子摔倒在地。紧跟着辉子也不示弱,照着对方的小腿肚子就是一脚。行人被他们的突然袭击彻底搞蒙了,躺在地上莫名其妙地发了一会儿愣,突然一个鲤鱼打挺起来了。他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朝着大鹏的肚子就是一刀。之后又回过头来,冲着辉子身上连捅了三刀,分别是大腿外侧一刀,左右臀部各一刀。紧跟着,行人快速逃离了现场。

暗黄的路灯下留下一片血迹。大鹏捂着肚子踉踉跄跄地向附近的家里走去。辉子还算清醒,他双手按着左右臀部的伤口,拖着滴滴洒洒的鲜血,以近乎小跑的速度向着附近的医院赶去……

辉子得救了。

大鹏推开家门,用微弱的声调喊了声“妈”,就躺在了门口的地上。看到浑身是血的儿子,大鹏的父母惊呆了。大鹏的姐姐刘香显得冷静一些,她哭泣着,急忙拨打了120急救电话。然而,当救护车把大鹏送到医院时,他已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亡。

闵大姑当场昏死过去,正好就地躺在医院里抢救。还是大鹏的姐姐大香清醒,又赶紧拨打了110报警电话。

还有半年毕业,正在派出所实习的警校生经海山跟着师父郭所长一起出了现场。谁能想到,在派出所对面,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发生了一起命案呢?

出现场的分局领导回到所里,臭骂了所长老郭一通:“老郭呀老郭,你还有大半年就退休了,丢不丢人呀!还不到九点钟,还是你带班,就在你眼皮子底下出了命案!你要是破不了这案子,年底就别退休了!”

老郭所长自知理亏,没有顶嘴的资格。要是占了理,他才不管你领导不领导,都是后辈,他还一定会说:“我在刑警队破案的时候,你们这帮家伙还在娘肚子里转筋呢!”

这条名叫四平道的马路特别宽敞,平日里人来车往,好不热闹。十字路口处,立着一根水泥路灯杆和一个交通信号灯,最近旁边还立起了一根拍摄交通违章监控录像的铁杆子,就是还没来得及装上摄像头。据说这是一种新的交通违章监控设施,全市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这里是其中的一个试点。杆子得有五米高,显得秃秃的,一直也没有人管。除了路灯下满地的鲜血,还有大鹏和辉子一路走动留下的斑斑血迹,没有一丁点线索。只能等辉子手术后清醒了,才能知道其中的端倪。

翌日,辉子已经醒了多时,老郭所长带着经海山和其他民警来到医院。在病床上,辉子一五一十地把他和大鹏吃饱了撑的没事找事,结果酿成重大悲剧的事实讲述了一遍。

老郭所长进一步询问了辉子:“那个用刀捅你们的行人,是男人还是女人?戴的棒球帽是什么颜色的?”辉子有气无力地说:“应该是个男人,力气很大,戴的棒球帽好像是黑色的。”然后他迟疑了一下,接着说:“但是还有些发红。天太黑,在路灯下看,又好像是红色的……还是不太对,应该是黑紫色的吧。”

老郭所长认为辉子这孩子是被鲜血吓蒙了,是被昨天晚上的几句玩笑和冲动话语最终酿成的“血案”吓傻了,他讲的话语无伦次,好多都答非所问。

老郭所长问他:“高美丽是谁?”

他迟疑了一下,竟然说:“大鹏对象,我让给他的。”

老郭所长看到辉子头脑还是有些不清楚,便说道:“孩子,你好好养伤,出院后咱俩再聊。”

老郭所长带着经海山去学校找到了辉子口中所说的高美丽,这个漂亮的女孩特别豪爽,她先是对大鹏的死表示了些许伤心,然后便特别直接地对老郭所长讲:“警察叔叔,追我的男孩挺多,我看不上他俩。他俩一个傻里傻气,一个小猴子精似的,都不是我喜欢的类型!”老郭所长先是一愣,他真的不懂现在的女孩为什么这么“开放”,继而又想自己的闺女不会也这样吧?

这些日子,老郭所长一直在思考大鹏和辉子出事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常常在值班室与几个办案民警相顾无语。这一天,他吸着烟,吐着烟圈,无意间想到自己竟然快要退休了,不禁有些伤感。他望着天空,的确看到了黑暗的天空中似乎有一道红光掠过——辉子那孩子是不是在紧张恐慌中看到了夜晚天上的黑和地上血液的红?又或许他也看到了刚才那一道红光掠过,将红与黑的颜色混淆了?

“哦,那是‘玄色’。”老郭所长突然自言自语说了这么一句话。旁边的人都没有听懂他说的“玄色”是什么意思。

经海山倒是听得清清楚楚,他在脑海里记下了“玄色”这个略带玄妙的字眼儿。大家有些莫名其妙,可谁也没有开口问老郭所长究竟什么是“玄色”。

案件事实已基本明晰,老郭所长迅速将案情向分局领导做了汇报。鉴于案件的复杂性与特殊性,他提议成立专案小组,对该案件展开进一步的调查与侦办工作。考虑到案件发生在农历四月初八,老郭所长建议以这个日子作为案件的代号,以便更有针对性地推进案件侦破工作。

分局领导同意了老郭所长的意见。

派出所配合分局刑警队侦查员开展调查取证,他们又和辉子核实了一遍全部案情。全市公安机关撒开大网寻找戴黑色(或黑色泛红光)棒球帽的男性嫌疑人。分局还发了协查通告,让周边公安机关配合缉拿本案的相关犯罪嫌疑人,发现可疑之人,立即通告四平道派出所或者分局刑警队。协查通告中留下了办案民警的联系方式,并且还有悬赏金。

经海山跟着老郭所长一起查案,他们细致入微,调取了公路、娱乐场所以及旅店等每一处有视频监控的地方的录像,查看有无嫌疑人的踪迹,寻找有可能发现嫌疑人的种种蛛丝马迹。最终,他们跑了个遍,根本没有发现像辉子所描述的戴着黑色泛红光棒球帽的嫌疑人的任何踪迹。

炎热的夏日似乎在一瞬间就到来了,满头大汗的经海山接到学校的通知:实习期结束,他要返回警校准备论文答辩。明年夏天他就要接受分配,成为正式的人民警察。

时光荏苒,戴黑色泛红光棒球帽的犯罪嫌疑人始终没有归案,大鹏命案就这样成了“旧案”。近十年了,经海山侦办的这起案子最终成了他心里的一个“死结”。他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自己一定要破获大鹏命案,给师父老郭所长一个交代,给遇害者和他的家人一个交代,也给自己从警的初衷一个交代。

经海山时常回忆起中学时代的往事。那时候,他和大鹏、辉子、高美丽,还有大鹏的姐姐大香,都在四平道中学读书。经海山和大香是同年级同学,比其他人高两年级,但不是一个班的,经海山在二班,大香在一班。

经海山高中毕业后考上了警校,两年后就毕业了,被分配到了分局刑警队,后来被任命为四平道派出所副所长。今年初,他晋升为所长。

大香学习优秀,高中毕业后考取了滨海大学金融专业,四年后毕业分配到银行当上了一名柜员。她喜欢这个简简单单且工作相对平静的职业,可以有大量的时间阅读文学书籍,抽空写一些诗歌、散文。偶尔她的文学作品还发表在《滨海日报》的文艺版块上,在单位算是个“著名”的业余作家。她人缘特别好,追求她的小青年挺多,可是她不喜欢身边那种风流倜傥、“小鲜肉”类型的男孩。她喜欢书里的“他”,这是她自己的小秘密。她母亲闵大姑也拿她没办法。

在经海山心里,大鹏命案一直是一个心结。它是经海山在实习期间,第一次到命案现场学习刑事警情勘查遇到的案子。而且最让他痛心的是,老郭所长在那年即将退休的时候,在一次抓捕行动中壮烈牺牲,带着没有破获的大鹏命案遗憾地走了。听说那天夜里,分局批评过老郭所长的那位领导,面对着他的遗像,嘴里喊着“师父,师父”,狠劲地抽了自己两个嘴巴子。

“闵大姑,地上凉,您还是到所里坐会儿吧,好吗?”经海山很心疼地安抚着大鹏的母亲。

闵大姑真的是一个不幸的人。大鹏被戴着“玄色”棒球帽的行人捅死之后,大鹏的父亲就急火攻心,半身不遂了,躺在病床上两年多便去世了。那时候大香大学还没有毕业,家里就剩下闵大姑和女儿大香相依为命,生活费也就只有闵大姑那点退休金,还好当时经海山总是偷偷地给予她们帮助。

这十年来,闵大姑几乎天天都要来派出所,口中不停地嚷嚷着还她家的大鹏,抓到杀人犯千刀万剐。她大喊大叫,累了就坐在门口的马路牙子上,望着对面的马路牙子,仿佛大鹏依旧坐在那里似的。无论春夏秋冬,皆是如此,这也成了她思念大鹏的唯一做法。她说大鹏从小就爱跟着他爷爷坐在马路牙子上,看着街道上车水马龙的景象。

医生说闵大姑患的是间歇性精神分裂症和幻觉妄想症,家属一定要看好她,否则就会有危险。大鹏被害不久,有一次,闵大姑坐在马路牙子上,突然发现一个男青年和大鹏长相相似,便不顾一切地冲了上去,差一点被迎面驶来的一辆轿车撞到。也是从那时起,老郭所长便要求派出所的值班民警,只要发现闵大姑坐在马路牙子上,就过去陪她一起坐着,直到她离开。有时候天黑了,民警还会把闵大姑送回家。有时候大香放学早,就顺道接她回家。后来大香上班了,便基本都是她下班后接母亲回家。

“你小子要想娶大香,就把杀害大鹏的凶手抓到,否则门儿都没有!”闵大姑对着经海山每次都会这么说。

“您放心,抓不到杀害大鹏的凶手,我不娶大香。我一定会抓到凶手,交给您处置。”经海山每次也都是这样哄着她,顺着她,安慰她。

自打经海山调到派出所工作之后,民警们便继续按照老郭所长的要求,守护闵大姑的安全——不能再在派出所门前发生危险与不幸了。因此,在大香忙的时候,经海山经常送闵大姑回家。日子久了,在和大香的接触中,经海山爱上了他这个稳重文静的老同学,而大香也渐渐喜欢上了经海山。虽然两个人在上中学的时候就已相识,而且当时经海山就对大香怀有年少懵懂的好感,但他们的关系却始终未能得到更进一步的发展。也许这就是命里注定的缘分。人要是有缘,迟早会相遇、相识、相结合;要是无缘呀,天天在一起也未必能成为夫妻。

大香大学毕业,在银行工作了两年之后,和经海山谈了四年多的恋爱。现在两个人都到了而立之年,可是杀害大鹏的凶手一直没有抓到,大香真的没有心思结婚。

辉子姓云,全名叫云飞辉。自从伤愈出院之后,他就特别后悔。每到清明,他都要祭奠大鹏,冲着大鹏的黑白照片和大香姐、闵大姑讲,他和大鹏是好兄弟,当时年纪太小,要不是自己先提议挑衅行人,就不会发生导致大鹏死亡的命案。他当时光顾着救自己了,把好哥们儿给忘了,否则大鹏也不至于死呀,刀子捅在肚子上,哪那么容易死啊!

但不管辉子怎么解释,闵大姑和大香都不愿意搭理他。即便他现在发财了,成了有钱人,闵大姑每次还是把他送的礼物和现金扔出去。闵大姑说:“儿子没了,要这些东西有啥用?大鹏要不是有你‘鬼子精’这样的同学,能死吗?”大香则说:“大鹏就是傻,没心眼儿,跟‘鬼子精’打什么赌呀,把命都给打没了。” LAieDNFUVqrcAFPU2XI3PA+GPWubYIenOReCfYGEsCG2bvYBsrYSkIgtuUYOgR+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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