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早在大香和经海山谈恋爱的时候,辉子就曾告诉大香,他在那次去东北讨债回来的路上捡到一个两三岁模样的男孩,他本想把这个孩子交给警察,可这个孩子开口喊了他一声“爸爸”,他一下子就心软了,便把这个可怜的孩子带回来了,还找经海山给孩子上了户口。
当时,经海山问孩子叫什名字,辉子张口就说叫“小淘气”。经海山一下子愣住了,说道:“听大鹏说,你小子小的时候,你爸妈就叫你‘小淘气’。现在你有了‘儿子’,也叫‘小淘气’?要给孩子取一个学名,好比你,不能户口本上也写‘辉子’吧,得写‘云飞辉’。我看就叫‘云陶琦’吧。”
“这个名字好听,就叫‘云陶琦’吧。谢谢经海山叔叔!”辉子抱着“小淘气”,高兴地说。
这一天,辉子和大香说:“大香姐,你看‘小淘气’都快成‘大淘气’了,今年武术学校毕业了,我想让他到国外读几年书,长长见识,回来后好在公司效力,等咱们儿子小令冲长大了,接了我的班,他也是个最好的助手。”
“行呀!我看你对这个捡来的‘儿子’还真是有感情,别是你在外面的私生子吧。”
“大香姐,你不信我?”
“逗你呢,就你那点本事!”大香开玩笑地说。
“你嫌弃我了?”辉子内心似乎受到了侮辱,也或许是因为自卑,他不高兴地走出卧室。
大香觉得自己的玩笑开得有点过劲,赶忙追出去,从背后抱住辉子:“对不起,我的小于连!”每当大香喊辉子“小于连”的时候,他再不高兴,或是再烦恼,都会顿时“云开雾散”。辉子扭过身来,也紧紧地搂住大香,说道:“大香姐,没事,只要在你身边,我就是幸福的。”两个人又重归于好。其实大香是信任辉子的。
如今云陶琦已经是十四五岁的大小伙子了,长得五大三粗的,一看就是个东北壮汉。别说这孩子眉宇之间越来越像辉子了,除了身材比辉子结实宽厚,个头比他要高出一个脑袋,其他地方和辉子相似度很高,难怪大香开玩笑说他是辉子的私生子呢。大香还说过:“就算云陶琦是你的私生子也没有关系,他就是咱们的孩子。”辉子可是有口难辩。有一次,他急了,说道:“大香姐,你也不想想,我在东北被非法拘禁一个多月,怎么有机会生出一个这么大的儿子?那我不成‘哪吒’他爸——托塔天王李靖了吗!”他还说:“不信,你去问问那个县武装部送我上火车的干部,我哥的战友。”他这么一急,大香倒是乐得合不拢嘴了,忙说:“我信,我信!看把你急的,云陶琦是我亲儿子,行了吧!”
辉子和经海山也说过,他是在东北那个火车站的垃圾箱旁看到这个冻得直打哆嗦的小男孩的。当时小男孩冻得连哭都不会了,但看到辉子,竟然喊了声“爸爸”,把他喊得不知所措。就这样,他收养了这个孩子。经海山信辉子。辉子的父母也拿这个孤儿当亲孙子疼爱。
辉子把养子云陶琦送到了M国,让他和裴晓军一起提升综合素质,增长管理知识,以便日后为他的集团效力,让他的集团扩大发展,打造金钱帝国,向更高的国际一流标准挺进。
新婚之夜,辉子央求大香给他讲一讲于连。大香亲吻着他,温柔地说:“你就是我的于连。”辉子撒娇地说:“我要听你讲书里的于连,那个法国的于连。”“于连呀,出生在小城维埃尔的一个木匠家庭,他的父亲是个自私的木材厂老板,两个哥哥都是粗俗之辈。瘦小清秀的于连崇拜拿破仑……”“我也崇拜拿破仑。”辉子抢话说。“所以你是我的于连。”“大香姐,你接着讲。”
“但是拿破仑时代已经终结,为了尽快飞黄腾达,他只得从事神职工作。凭着超常的记忆力,他被市长选作家庭教师,却与市长夫人产生了感情。后来为了避免事情败露,他不得不到神学院学习。受人推荐,他又来到侯爵府担任秘书,获得了侯爵女儿的青睐。正当他以为自己将要获得成功,跻身贵族行列之时,市长夫人写信告发了他。愤怒之下,他开枪打伤了市长夫人,最终被判处死刑,结束了自己的一生。”辉子听得很感动,竟然哭了,大香激动地把他揽在怀里。
“大香姐,于连真的可怜。”
经海山现在跟随中央巡视组前往下一个省份巡查,来到了辉子他姐姐、姐夫所在的城市。没承想接待他们的正是该市纪检部门的领导——辉子的姐夫。
辉子的姐姐云飞朵当年也是四平道中学的学生,比经海山高两届。高中毕业后,云飞朵考上了这座南方城市的一所大学,毕业后就和同班同学、现在的丈夫留在了这里工作和生活,在一所中专学校当了一名老师。现在他们夫妇有一个可爱的女儿在上中学。听说家乡的老校友来了,他们夫妇非常热情,专门在家里宴请了经海山。
云飞朵和经海山聊得最多的就是家乡的变化和辉子。她希望辉子守法经营,不做对不起社会和爹妈的事。经海山也告诉她,辉子和大香婚后很幸福,也有了儿子;辉子特别孝顺,给父母买了市区最好的房子,雇了两个保姆在家里照顾老人;还有在市里当了副市长的大哥云飞扬的关照把控,辉子的事业可谓蒸蒸日上。
云飞朵很高兴见到老乡经海山。她也知道经海山和大香曾经的恋情,以及弟弟辉子和大鹏不幸的往事。她希望经海山能够宽宏大量,原谅辉子和大香,今后多多帮辉子走正道,做守法的企业家,真正的慈善大使。
经海山借此来南方巡查的机会,和领导请了两天假。这个城市距离高美丽打工的城市很近,他想见一见高美丽。他总觉得高美丽出走得蹊跷,为什么不跟他打个招呼呢?再怎么说他们也是老校友,是多年的朋友,在辉子和大香结婚,他痛不欲生的时候,是高美丽给予了他亲人般的呵护和安慰。现在回忆起来,经海山总觉得有一种亏欠高美丽的感觉,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经海山找到在深圳市局工作的战友打听高美丽的下落。当时深圳正处在如火如荼地推进改革开放的大潮中,外来人口早已过千万,即便是公安机关,要查找人口信息也是很难的,何况高美丽到底在不在这里也不确定。在深圳参观了两日如日中天的现代化都市,经海山真的没有心思再待下去了。他把高美丽的一些情况给同行留下,希望同行找到她的消息,能第一时间告诉他。
高美丽确实在深圳。
那年她悄悄离开滨海市,离开经海山,是有无法说出的苦衷的。她在深圳企业家朋友的公司做销售,年薪挺高。她和父母讲,先不要和经海山说自己在这里,等时机成熟了,她会找经海山解释清楚。
经海山所在的巡视组取得了很大的成绩,经海山也得到了上级的赞扬和肯定。他在休假期间专程去看了闵大姑。闵大姑看到经海山,心里特别难受,她一直觉得是大香对不住经海山,是大香和他解除的婚约。就在大香接受辉子求婚的那天晚上,闵大姑和大香大吵了起来。
“经海山那孩子踏实!”
“妈,辉子给咱家花了很多钱!”
“那你就把自己卖了?钱咱可以还,但你不能把自己嫁给他呀!”
“妈,您甭管,上学那会儿我就喜欢辉子!”
“你就喜欢他那样尖嘴猴腮的,不喜欢经海山那样的好孩子!你们搞了四年对象呀!”
“我和辉子认识十多年了,再说大鹏还把辉子捅了,人家也没有追究咱家责任。”
“别听他的鬼话,还不知道大鹏究竟是怎么死的,你信他?”闵大姑一直都不喜欢辉子,大鹏上学的时候,闵大姑就告诉大鹏少和辉子交往,说那孩子心眼儿太多。大鹏死后,闵大姑就更加痛恨活蹦乱跳的辉子在她面前献殷勤,为什么他活着,大鹏死了?这或许是闵大姑永远的心结,她不明白自己的女儿是怎么想的。
“女大不中留呀!”闵大姑只能无奈地接受这个比女儿小两岁多的有钱有势的女婿——“鬼子精”辉子。
闵大姑见到经海山就像见到大鹏,见到久别的亲人一样,有说不完的心里话。经海山看到闵大姑如今过着幸福富裕的生活,感到很欣慰,他想自己风风雨雨地忙碌着,哪顾得上家呀!大香选择辉子是正确的,他从心里原谅了大香和辉子。
经海山还看到了大香和辉子的儿子。不知道为什么,经海山抱起孩子,流下了泪水。闵大姑也是老泪纵横,她更加觉得对不住这个优秀的孩子——在她家最困难的时候,他给予了全部的帮助和关爱。
经海山去看闵大姑的时候,正好赶上大香和辉子送云陶琦去M国留学,没有在家,闵大姑留经海山吃了午饭。
夏至了。这一天风很大,气象预报说今日大风六至七级,有暴风雨。
经海山带队又奔赴新的地区督导调查相关线索。他们接到举报,发现了滨海市某个领导涉嫌给一些黑恶势力充当“保护伞”的线索。又是经海山第一个主动请战,冒着酷暑前往大西北,寻找吓得不敢在本市居住,跑到大西北生存的当事人调查取证。
两个多月之后,经海山经过细致入微的工作,取得了重大进展。可就在返回途中,经海山和同志们遭遇了两车相撞的车祸。
经海山等人被紧急送往医院救治。经查证,对方车辆内当场身亡的驾驶员竟是辉子的润弘集团的前员工。
经海山不幸遇难,年仅三十五岁。
滨海市的不少人听闻经海山牺牲的噩耗,都十分悲痛。社会各界群众,特别是这么多年来受经海山帮助的百姓,更是泣不成声,自发地前来吊唁,在分局门口摆放的鲜花足足有一百多米长。经海山的父母泪干肠断,他们接受不了儿子就这么无声无息地去了。
在经海山的墓前,高美丽带着一个四岁左右的女孩站立着,女孩手上捧着一束色彩艳丽的鲜花。
女孩轻轻地将鲜花摆放在了墓前。
“小晶,跪下。他是妈妈的好朋友,叫他经海山叔叔。”
小女孩跪在墓前。
“经海山叔叔,妈妈说你是警察……”
“对不起,海山,你苦了一辈子……”高美丽瘫坐在墓前,哭出了声。
“妈妈别哭,长大了,我也要当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