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0月13日,中午12点47分,阴。
医院住院部的走廊里没什么人,只有清洁工在擦地。光线从走廊尽头的窗口照射进来,在地板上留下黑白分明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道。
整层楼都充斥着令人不安的寂静。
乔东赶到的时候,小护士正站在方敏的病房门口,局促地张望着楼梯口的方向,神色忧虑又惶恐。
她打老远就瞧见了乔东,小步跑过来压低声音说:“有几个男的,凶神恶煞的,非说是你的熟人,要跟阿姨谈事,看着就不像好人,他们把我给赶出来了,阿姨说不认识他们。”
乔东跑得满头是汗,说话带着喘,不祥感升腾着,他嗓子发紧,问道:“几个人?长什么样?”
“五个人吧,带头的长着大胡子,”护士比画了一下,“你认识?”
乔东的心沉了下来,脑袋里嗡嗡作响。果然是那帮人,他们找到老太太的医院闹事来了!
见乔东阴沉着脸不说话,小护士显得更加慌乱,她不安地回头瞧了一眼说:“要不我去报警?”
一听到“报警”俩字,乔东脱口而出:“别!”
胡彪有手腕,人又精,他现在还没干什么出格的事,警察也没理由抓他,真报了警,吃不了兜着走的指不定是谁呢!
转瞬间,他终于明白自己在未来被拘进局子的原因,他在医院被人拘了,恐怕跟那帮人跑不了关系,这帮人怎么操作的不知道,但绝对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他。
乔东定了定神,又觉得这事或许不是那么难以解决。
那帮人上次不是说交不上钱就拿一根指头吗?大不了给他们一根指头!只要别让方敏伤着,其他的怎么着都行。
他下定了决心,冲小护士摆摆手让她先躲开,大步冲了过去。小护士想拉他,但乔东已经冲过去哐当一声推开了门,她扑了个空,急得跺了跺脚,接着像是作了什么决定似的,掉头向反方向跑去。
乔东推门的动静不小,一时间屋里六个人的眼睛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自打方敏隔壁床的那个老头去世后,这间病房就成了她的单人病房,这会儿几个小混混在隔壁的空病床边或站或坐,都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只有胡彪坐在方敏病床边的陪护椅上,拿了把小刀,正慢悠悠地削着苹果。
胡彪手里的苹果削到一半,手上动作顿了顿,苹果上连着的果皮就被割断了,啪嗒一声掉到了垃圾桶里。
在短暂的沉默中,胡彪忽然笑了笑,切下一小块苹果,用小刀叉住,往方敏那边递了递。
他笑得很礼貌,但笑意丝毫没有进到眼底:“阿姨,您吃口苹果呗。”
方敏并不傻,她一贯相当敏感,自然能看出众人间紧张的氛围,也能看出面前小胡子的来意不善,她往后缩了缩,不知所措地望向乔东。
视线似乎聚焦回了乔东这里,他的表情变幻不定,许久才闷声说:“有事出去说。”
胡彪得意地哼笑一声,把刀掉转回来,一口咬掉上面的苹果,继续慢条斯理地边削着果皮边说道:“出去干吗?我们好不容易找到阿姨,这还没说两句话呢。”他顿了顿,看向方敏,阴阳怪气道:“阿姨啊,您可不知道,东哥真是个孝子,为了孝敬您,命都能不要。兄弟们是非常佩服啊。”
他话已经说得非常明白了。乔东急得恨不得堵住他的嘴,可刚上前一步,就被两侧的人拦下。这帮小混混个个人高马大,往他身前一站,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
乔东心里发紧,声音也大了起来:“这不关我妈的事,你要怎么着我来解决。”
“您瞧瞧,我怎么说的来着?东哥就是急脾气,”胡彪笑眯眯地看着方敏,一副“我对了吧”的样子,随即叹了口气,装出副嘘寒问暖的样子,“我们真是好心,哦,还没问呢,阿姨,您这得的什么病,好不好治啊?”
胡彪说这话的时候注意力还是在乔东身上,自然就没注意到,面前的方敏那沉沉的面色上,原本无助而软弱的眼睛在听到他的话后,一点点变得决然起来。
他转过身,还要对着乔东奚落两句,却不想在他移开视线的瞬间,方敏忽然弹了起来,一把抓住了他手上的小刀。她动作算不上快,但没人能想到病恹恹的她能干出这样的事来,也就没人防备。胡彪一怔,本能地想把刀扯回来,但方敏张开嘴,对着胡彪的手背狠狠咬了下去。
也不知道这个干瘦的老女人哪里来的这样的爆发力!
胡彪哀号了一声,手上松了劲儿,小刀便倏地被抢了过去。
方敏颤抖的手握紧了小刀,笨拙地向着胡彪挥了一下,这几乎拼尽了她全部力气。
胡彪侧了下身躲开了,他脸上流露出惊讶,但很快收敛起来,他后退几步,与在病床上喘着气的方敏拉开些距离。
一时间众人都是一愣。
“东哥,你看看,阿姨这是干什么呢?”他已经压不住愠怒了,“你们可不能……”
胡彪的话未说完,乔东已经挣开那几个拦着他的小混混,硬挤到方敏身边,扶住她的肩膀。方敏还颤巍巍地举着小刀,混浊的老眼里却发着狠。
她的手被刀划出了口子,鲜血淋漓,血滴到被单上,晕成一片刺目的血色,乔东迅速地扒开方敏的手指,看到她手心深深的口子翻着发白的皮,发了疯地拍着传呼铃。
乔东从没见过她这样,记忆里的方敏虽然不讲理又嘴碎,说话总是怨气冲天讨人烦,但她总的来说算得上是个和善又怕事的人,平日里算得上谨小慎微,不爱招惹是非,哪怕年轻的时候,也从没像这一刻这么凶狠过,像只垂危的母狮在拼尽全力地嘶吼。
他当然不知道,胡彪的话句句都砸在了方敏的心坎上。方敏这一辈子担惊受怕,怕拖累别人,又怕被别人抛下。她没聋,脑子也没坏,当然知道这小胡子是用自己在要挟儿子呢,儿子又在外头惹出事了,惹出什么事她不知道,但这对头绝对不是正经人,正经人哪有找上人家爹妈来要挟的,只怕是要债的。
在刺耳的铃声里,方敏声音嘶哑而凄厉:“我这是要死的病,这辈子也只剩我儿子这么一个挂念了……你们谁要弄我儿子,我就跟谁拼命!我告诉你们,我没两天好活了,我不怕你们!”
乔东按住方敏,抬头看着胡彪,眼睛里透着恨意:“我再说一遍,咱们的事,咱们自己解决,我妈还得休息!”
胡彪看着他,神色变幻不定,门外已经隐隐能听到护士和医生跑近的脚步声了。他忽然轻笑一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行,那阿姨您歇着,我们跟东哥出去抽根烟。”胡彪的脸上露出冰冷的笑意。
乔东心里一松,正要起身,袖子却被拉住了。只见方敏正拉着乔东的袖子,脸上的惊慌不仅没有褪去,还掺杂了一些其他的情绪,悲伤、恐惧、无助。
乔东在好些年前看过她这样,那是他爸死的时候,他爸作为院长参与制假贩假,害死了不少人。那会儿方敏还年轻,医院的苦主闹到乔东他爸的悼念仪式上,踢翻了灵位,现场一片混乱,她就蜷缩在角落,一个人抱着乔兴年的遗像,那副表情落在乔东眼里,让他记了好些年。
乔东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说道:“妈,没事,就是闹了点误会,说通就好了。”
接着他将方敏的手拉开,不敢再去看她的眼神,跟在胡彪的后面,与那些进来的医生护士错身而过,匆匆走了出去。
乔东跟着胡彪一路走到楼下,前头那伙人走得快,也没人回头看他。但乔东心里知道自己要是敢跑,绝对免不了一顿收拾,只能闷着声埋头紧跟着。等走到了医院背后偏僻的自行车棚边时,他刚想说点什么,胡彪回过头一拳头照着他的脸就砸了过来。
乔东的脸上结结实实挨了一下,接着头就被按在了地上,他脑子里咚的一声,意识瞬间有些断线,许久尖锐的痛觉才从四面八方传来。他迟钝地意识到自己在挨打,落在他身上的每一脚都力大无比。
随后他被粗鲁地扯着架了起来,按在车棚边的石坎上。
乔东挣扎着,又被胡彪一脚踹在肚子上,他闷哼一声,蜷缩起来,勉力睁开发花的双眼,看见了胡彪扭曲的脸上的怒火。
胡彪刚在病房里因为他们母子丢了面子,一直憋着火气。
“我上次是怎么跟你说的?”胡彪咬牙切齿,语气阴毒,“没钱就赔一根手指头,还记得吗?”
粗糙的石面搓得他掌心生疼,他的脑子仍然晕眩,胡彪的声音在他听来忽远忽近。他看到胡彪从兜里掏出一把折叠刀,抵在了他的小拇指上。
刀锋冰冷的触感压在指根的皮肤上,让乔东控制不住地哆嗦,但他还是咬紧牙,没吱声。
他不想求饶。
胡彪冷笑着:“我看你能装哑巴到什么时候!”
他说完便高高举起了他的折叠刀,对着那根跷起的手指就要往下剁。胡彪的动作缓缓落在乔东眼底,乔东眼前一阵阵发黑,耳鸣声嗡嗡不断,他发起抖来,牙齿相互碰撞得咯咯作响。他不由得闭上眼,像待宰的羔羊等待刀落下时更尖锐的痛感。
在一片漆黑的视觉中,他后知后觉地想到,这种濒死的幻想名叫恐惧。
但幻想中尖锐的刺痛迟迟没有到来。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两个小时,又或许不过是几秒而已,他听到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这是怎么了?要报警吗?”
这声音相当温和,又颇具力量。
乔东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看到面前站着一个儒雅温和的男人。他衣着笔挺而体面,戴着考究斯文的金丝眼镜,鬓角花白,看得出上了年纪。他身后跟着个高个的壮汉,正稳稳地捏住胡彪举着刀的右臂,叫胡彪动弹不得。
胡彪的脸色涨红,不是因为窘迫,而是他正用力试图挣开男人的钳制。
但他的努力却无济于事。
随即他的手腕被男人向后掰去,咔嗒一声,手中的小刀落在了地上。
男人松开了手,没去管警惕地向后退去的胡彪,俯身把小刀捡了起来。
他的举止慢悠悠的,却自有一种沉稳的气势。
“过来的时候听到这边有动静,就看了一眼,没想到是熟人,”男人笑眯眯的,很是温和地冲乔东点了下头,又看向胡彪,“我跟他父亲认得,只是有些年没见了……你们这是怎么呢?差钱还是差事?”
乔东认识这人,叫杜峰,算是乔兴年的熟人。当初方敏要找医院,就是杜峰找上门来,杜峰跟嘉禾有些关系,给他们牵线介绍了这家医院。
壮汉手一松,胡彪随即揉着胳膊躲到一边,瞪着这老头。
胡彪是惯会察言观色的,他瞧见不远的地方还有个年轻的男人在往老头这边瞧,穿着和老头背后那壮汉差不多,那男的站在一辆名牌车边,看架势是这老头的司机,他身边带着的就是保镖。
出门又带司机又带保镖,这排场,肯定不是好相与的人物。
“别多管闲事啊!”胡彪色厉内荏地威吓,“他欠我钱,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杜峰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问:“欠多少?我可以帮忙。”
乔东依然趴在地上,灰头土脸,鼻青脸肿。他肚子被踹得挺疼,这会儿还没缓过来,也站不起来,只觉得自己丢人丢大发了。他张了张嘴,想劝对方别掺和了,但小胡子已经先他一步说了话。
“十万。”胡彪挑衅地看着对方。
“哪他妈来的十万?!”乔东霍地抬头瞪着胡彪,忍无可忍地骂出了声音,他磕破的头顶淌着血,血在他脸上蜿蜒而下,弄得他满脸都是。
当初只是借两万救急,没半年他凑够了本金去还,小胡子张嘴就说利息已经滚到了五万,嫌钱不够把他赶走了,现在张口就要到了十万!恐怕是看杜峰有钱,想讹一笔!
胡彪皮笑肉不笑地说:“东哥,你借钱的时候,我给你算过利息啊,你当时不记清楚,现在倒要赖账了?就十万,一分钱都不能少!”
他们各执一词。但杜峰什么场面没见过?他露出了然的神色,对身边的保镖使了个眼色。对方随即会意,将带着的手提包打开,摸出两包牛皮纸信封。
“这是两万,”杜峰轻描淡写地说,“本来今儿谈生意用的,你就先拿着吧,后续的……”
乔东突然接了话:“我自己还。”
他一开口,几人的视线都投了过来。见乔东还被按着,胡彪摆了下手,让他的那帮兄弟放开了乔东。乔东胡乱抹了把脸上的血,他不想承杜峰的情,也不想对方被胡彪坑,于是咬着牙说:“再等……一个星期,我自己还上。”
杜峰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
“行,那就麻烦你,缓一周。”他看着胡彪,把信封递过去,语气淡淡。
他把信封递了过去,但胡彪却没接。
胡彪虽然算不上什么大人物,但好歹在城南道上有名有姓。胡彪办事,不算不讲规矩,但也不算很讲规矩,规矩这个事,在他这里是灵活的,但也有条条框框。至少他讨债,不能是欠钱的说怎样就怎样,不然明天你说宽七天,后头他也说宽七天,七天接着再七天,人人都要无期限地宽限下去,他说的话在这帮老赖耳朵里就不顶用了,他不顶用就没了信用,对上头的债主自然也没法交代了。
当然了,威信要立,人也不能随便得罪。他背着手,慢吞吞地说:“多缓一天就要多给一天的利息,这七天的利息怎么算呢?”
乔东没接茬,于是杜峰就替他说了:“按规矩来。”
胡彪还是没接,好像觉得还能再摆一摆谱,他咧了下嘴角说:“老板,您和这小子不算特别熟吧,我追着他也有一年了,从来没见过您哪!您说按规矩办,那是您的,上下嘴皮子一碰,话是说出来了,但到时候他拿不出来钱,我上哪儿说理去?您得给个保证啊!”
他想赖点什么,比如把这老板的具体情况套出来,乔东不给就找这老板闹。这也是他们的老手段了,不图这人真给多少,但对欠债的也是个压力。只是他这回算错了,杜峰也不是会被他这三两句话套住的人,他的脸色当即沉了下来,身边的保镖也会察言观色,上去就扭住了胡彪的手。
胡彪嚷嚷起来:“你干吗?!”
杜峰把纸袋规规矩矩地放进了他的手里,瞥了胡彪一眼,声音很冷地说:“我话不喜欢说两次,钱你拿了,剩下的按你们的规矩。”他话一说完,保镖就松了手。
胡彪捏着信封,脸色一通变幻,阴晴莫测。就在乔东以为胡彪要说点什么的时候,胡彪却只是打开封口,往里头看了一眼,随即瞄了一眼杜峰身后的壮汉,咧开嘴,阴阳怪气地说:“行,老板都这么说了,那就再等七天。”
其实他那边人多,真干起来乔东这边恐怕干不过,但胡彪混了那么多年,也知道不必争一时短长,他把“七天”这两个字说得很重,随后又补了一句:“别忘了,等得越久,欠得越多。”
他说完便带着自己的兄弟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脑袋挨的那下让乔东的耳朵里耳鸣声仍嗡嗡不断,脑门上温热的血流正缓慢流淌下来。他没力气思考,好半天只憋出一句:“你来干吗?来见我妈?她应该不想见你。”他想了想,觉得对方刚替自己解了围,又是长辈,他不该是这个态度,于是又老老实实地加上了称呼“杜叔”。
杜峰确实是乔兴年的熟人,但具体熟到哪种程度不好说。杜峰觉得他们是朋友,但方敏觉得是仇人。具体如何乔东并不知情,只听说当年乔兴年是杜峰的领导,对他有知遇之恩,市场开放后,杜峰离开医院出去单干,两人还时常有往来,直到乔兴年出事。
当年乔兴年的追悼会上,杜峰是唯一一个带着花圈正儿八经来悼念的,却也是唯一一个被方敏抄着笤帚赶出去的。自那以后,每回杜峰想联系他们,都会被方敏拒绝。她也不许乔东跟杜峰来往,但每次乔东问原因,方敏便遮遮掩掩,从不提为什么。硬逼着问,她就来一句当初你爸都是被他害的,问怎么害的,又说不出来了。
她就是特恨他,但又说不出道理。
杜峰摇摇头,金丝镜框下的双眼眼角已延展出深深的纹理,但眼睛里的神色却相当沉静。他温声说:“护士给我打电话说出事了,我才急着过来,你妈现在生病,好好休息最重要。”
杜峰和这家医院的院长有点关系,毕竟他现在还在做医药生意,手底下有个挺大的企业,和市里的医院或多或少都有往来。这事乔东一直瞒着方敏,生怕她知道了不肯治。
乔东点点头说:“那我先上去了,免得她担心。今天谢了,那两万……我会想办法还你的。”
“还倒不用,”杜峰摇了摇头,“不过有个事,我想请你帮个忙。”
乔东也没觉得高兴,反倒很警惕地问:“什么事?”
“当年乔大哥去世前,留下了一些东西,”杜峰语调平淡,“不是什么重要东西,但对我来说也算纪念,你帮我问问你妈,那些东西,她放在哪儿了。”
他并没有说是什么东西,语气也稀松平常。但不知怎的,乔东看着他和善的面孔,心里却有些犯怵。
乔东没答应,只胡乱嗯了两声,转身往住院部大楼走。走进大厅里要拐弯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杜峰仍然站在原地,背着手,脸上还是那副和善可亲的面容,像戴着一副面具。
他满脑子都是杜峰的话,一时忘了头顶的伤,等回病房被方敏提醒才反应过来。他没想好怎么解释,哼唧了半天,最后只能拿“解决就行了,别问那么多”搪塞过去,把他妈给气得够呛。
“我看你就是想气死我!”她又开始抹眼泪了。
乔东叹了口气,觉得没必要再拿杜峰的事来烦她,于是把脑子里的问题压了下去。正好小护士拿着绷带和碘酒进来,乔东干脆拿包扎当借口,拖着小护士就跑了。
他草草把伤口处理好,便开始往家赶。姓胡的找上医院这事给了他紧迫感,他必须尽快拿到钱,把手头的债还了。不然这次能找上医院,下次指不定会干什么呢!
说不准他进局子那事就是拜他们所赐。
可眼下,他不敢背着他妈去求杜峰帮忙,申菱是他唯一的指望。她那些事危险了点,但险中求富贵,他现在根本没得选。
他想得挺好,但等他从医院回来看到电脑屏幕上成排的消息时,心却像沉进了海底,冷了下去。
从乔东家到新星商场算不上远,大约半个小时车程,但……
他木然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时钟,它正指向5点58分。他在医院耽误了太久,按现在的车流,过去最起码要四十来分钟,只怕是来不及了。
QQ还在嘀嘀作响,乔东咬着牙,敲了几个字回复,就拿起车钥匙跑了出去。
果不其然,路况如他所料,正值下班高峰期,道路堵塞让他在半路几乎动弹不得。好不容易抵达新星商场,成批警车围在商场周围,警察正在现场搜寻着混入人群中的嫌犯。显然一切都太迟了。
他自然也就不知道,此时在距离他几公里的家里,申菱一句又一句的质问在电脑上刷了屏。
白宇平:你又错过了,你在干什么?
白宇平:你到底想不想要钱?想不想救你妈?
白宇平:说话!我知道你在!
…………
白宇平:不想干就别干了,把电脑卖给别人!
白宇平:难怪你一事无成,你这种人能干成什么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