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飲中八仙歌

知章騎馬似乘船,

眼花落井水底眠。

汝陽三斗始朝天,

道逢麴車口流涎,

恨不移封向酒泉。

左相日興費萬錢,

飲如長鯨吸百川,

銜杯樂聖稱避賢。

宗之蕭灑美少年,

舉觴白眼望青天,

皎如玉樹臨風前。

蘇晉長齋繡佛前,

醉中往往愛逃禪。

李白一斗詩百篇,

長安市上酒家眠,

天子呼來不上船,

自稱臣是酒中仙。

張旭三杯草聖傳,

脱帽露頂王公前,

揮毫落紙如雲煙。

焦遂五斗方卓然,

高談雄辯驚四筵。

天寶五載(746)夏長安作。李適之四月罷相,七月牽入韋堅案,貶宜春太守,次年仰藥自盡。此詩當作於李罷相後貶官前。〔知章二句〕賀知章,越州永興 (今杭州蕭山) 人,官至太子賓客,授秘書監。性曠夷,晚節尤誕放,自號“四明狂客”。〔汝陽三句〕李璡,唐玄宗長兄李憲之長子,小字花奴,甚得玄宗鍾愛,封汝陽郡王,晚加特進。酒泉郡,俗傳其地有泉,其味如酒。王嘉《拾遺記》:晉武帝時,有羌人姚馥,嗜酒,群輩呼爲“渴羌”。“及晉武踐位,忽思見馥,立於階下。帝奇其倜儻,擢爲朝歌邑宰。馥辭曰:‘老羌異域之人,遠隔山川,得遊中華,已爲殊幸。請辭朝歌之縣,長充養馬之役,時賜美酒,以樂餘年。’帝曰:‘朝歌,紂之故都,地有美酒,故使老羌不復呼渴。’馥於階下,高聲而對曰:‘馬圉老羌,漸染皇化,溥天夷貊,皆爲王臣。今若歡酒池之樂,更爲殷紂之民乎?’帝撫玉几大悦,即遷酒泉太守。”〔左相三句〕李適之,天寶元年爲左丞相,五載四月爲李林甫排擠而罷相。遽命親故歡會,賦詩曰:“避賢初罷相,樂聖且銜杯。爲問門前客,今朝幾個來?”避賢、樂聖,語帶雙關。《三國志·魏書·徐邈傳》:“平日醉客,謂酒清者爲‘聖人’,濁者爲‘賢人’。”避賢亦即讓賢,以諷李林甫。李適之雅好賓友,飲酒一斗不亂,夜則讌賞,晝決公務。日興,每天起來。〔宗之三句〕崔宗之,齊國公崔日用之子,官至侍御史,曾謫金陵,與李白詩酒唱和。玉樹,喻美材,亦指世家之佳子弟。《世説新語·言語》:“謝太傅問諸子侄:‘子弟亦何預人事,而正欲使其佳?’諸人莫有言者。車騎答曰:‘譬如芝蘭玉樹,欲使其生於階庭耳。’”〔蘇晉二句〕蘇晉,少小能文,弱冠舉進士,曾爲中書舍人、户部與吏部侍郎,卒於開元二十二年。長齋固應守戒,逃禪指因飲酒而破戒。〔李白四句〕《新唐書·李白傳》:“白猶與飲徒醉於市。帝坐沉香子亭,意有所感,欲得白爲樂章,召入,而白已醉,左右以水頮面,稍解,授筆成文,婉麗精切,無留思。”范傳正《唐左拾遺翰林學士李公新墓碑并序》:“ (玄宗) 他日泛白蓮池,公不在宴。皇歡既洽,召公作序。時公已被酒於翰苑中,仍命高將軍扶以登舟,優寵如是。”杜甫《寄李十二白二十韻》云“龍舟移棹晚”,正指此事。舊注或以蜀中呼衫衿爲船,或以關中呼衣襟爲船,以不上船爲披襟見天子,蔡夢弼、錢謙益已斥其謬。釋惠洪、張大春以船爲襟紐盤扣,益穿鑿。〔張旭三句〕《新唐書·張旭傳》:“旭,蘇州吴人。嗜酒,每大醉,呼叫狂走,乃下筆,或以頭濡墨而書,既醒自視,以爲神,不可復得也。世呼‘張顛’。”李頎《贈張旭》:“露頂據胡床,長叫三五聲。興來灑素壁,揮筆如流星。”〔焦遂二句〕焦遂,布衣,事蹟不詳。卓然,高遠超越之貌。

杜甫寫詩,深諳奇正相生之道。正是完整、平衡、對稱,奇是殘缺、傾側、不對稱。這首詩就是出奇的標本。題中“八仙”,乃源自道教的一“品目”耳,其人不必拘於一時,當是詩人追憶平生所遇之善飲者,擇而賦之。八人中,有郡王和宰相,有詩仙和書聖,也有布衣,好比風吹花名册,翻開哪個是哪個。每人都以名號打頭,詩行各二句、三句、四句不等,酒量各一斗、三斗、五斗及三杯有差,韻脚重複二“眠”字、二“天”字、二“船”字,甚至三“前”字,也像脚踩西瓜皮,滑到哪裏是哪裏。論詩體,是因情立體,即體成勢,前無所因,後不能學,洵爲創格。論章法,則首不見起,尾不見收,像牧溪《六柿圖》的隨機擺法,參差歷落,而天真爛漫。其人之憨態、饞相、傲姿、狂狀,活靈活現,個個都很仙,而傳神寫照,都在最富戲劇性的片刻。句雖不齊,分配却十分講究。兩句者凡三人,水井裏的賀監,繡佛前的蘇晉,筵席上的焦遂,一起、一結、一過渡,故常處静態。三句者凡四人,汝陽寫其貴,左相寫其豪,宗之寫其俊,張旭寫其狂,特點更加鮮明,力度與動感也越來越足。獨佔四句者,衹有謫仙李白。李璡要朝天,李白不要朝天;草聖傲王公,詩仙直傲天子。别人都比不了,C位衹能是他。大抵上,前五位是强調酒的吸引力,後三位是渲染酒的驅動力。但李白一斗,張旭三杯,酒興來得快。焦遂五斗纔入佳境,發興何其遲也,衹好落在最後。 h5nCSRozXQb55iIhhKE9A3j176K5I4OcjdM7Ud0ui+PuoUJKoSb92v49xwHVgYB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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