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天是复活节。一个周六的晚上,我给她带了花,我们坐在距离牛津街几米远的一家越南餐馆里。
27岁的我模糊地意识到时间不再是无限的。我热爱我的工作。我不想很快要孩子。但我也不想在埋头工作时错失其他的选择。我母亲并不总是我寻求建议的第一个对象,但她的人生经验比我多。她生育了我。
“妈妈,我知道你生我时挺高龄的,”我小心翼翼地说,“那你怀我时有什么困难吗?”
她的眼神闪烁。我母亲60多岁了。她是马来西亚华人,留着短短的花白头发。
“为什么问这个,莎拉?”
“因为,”我解释说,并意识到这是我们之间一个不同寻常的私人问题,“因为我不确定我现在是否想要孩子,还是根本不想要,我想知道这事儿能拖到什么时候。如果有个最后期限的话,我有必要知道。”(我说话的方式真不愧是个记者。)
她在座位上动了动。“也许现在还不是告诉你的好时候。”她耸耸肩,“不过,你爸爸不是你的亲生父亲。”
什么?
“你在开玩笑,对吗?”我说。
“没有。我们……我们一直怀不上,最后发现是你爸爸的问题。所以我们借助了捐精者。”
什么 ?
“你一定是在开玩笑!妈妈——是玩笑吧?”
“不,不是。”
片刻沉寂之后——
“但唯一的区别,”她迅速开口,一口气说完她要说的话,“对你来说,唯一的不同只有你的病史。只需要弄清你的病史就行了。因为你父亲就是你的父亲。他爱你如己出。你找不到比他更好的父亲了。他是你最棒的父亲。”
我母亲现在显得很焦虑。她说:“这没有改变什么,不是吗,莎拉?”
我感觉房间里的气压下降了。灯光和墙壁都变得很黄,周遭的声音也消失了。我的大脑回响着她刚刚告诉我的事情,拒绝作出反应。
就在这一停顿中发生了一些事情。当你是一名记者时,你很难完全置身其中:某个外在的自我总是站在远处,观察着,记录着。因此,尽管处于震惊之中,我还是自动捕捉到了谈话中力量的流动。
这是她放下防备的时刻。她其实并不是在问我。她是在寻求安慰。而且她需要马上听到。
我想尖叫,想扯掉桌布,想砸东西,想去洗手间大哭一场。
“不,”我说,“没什么区别。”
这就是我得知自己是通过供体受孕出生之后的第一个感受:你对整件事情的感受得排在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