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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名的街市

她停下脚步,把手中的吉他盒放到地上。

吉他盒已是多年旧物,黑色盒身褪色,金属件生了锈。她解开按扣打开盖子,里面是一把熠熠闪亮的吉他。琴头上的两个竖长镂空说明这是一把古典吉他。她伸出手,从盒中取出吉他,好似抱起一个熟睡的孩子。

对她来说,吉他是无可取代的音乐搭档、旅途伴侣。

吉他盒底放着一本速写簿,她取出来打开,将它呈直角摆到路面上,便成了一个小小的招牌。

“Kyrie”

读作“祈怜 ”,她的艺名。

这一天的祈怜,身穿黑色连衣裙和灰色连帽卫衣,行李箱横放在地上,便是她的座椅。她披散着长长的黑发,转动弦钮,开始调音。如果有校音器会方便很多,可惜她没有。她没有音叉,也不具备绝对音准,似乎在凭借感觉随意调音。她有自己的声音和吉他音色。

5月10日,下午4点。新宿车站南口外的甲州街道路边。

那里是街头歌手的圣地,众多歌手聚集在此当街表演,虽然新宿南警察署张贴了“禁止街头表演”的告示,不过歌手们的做法是警察来了便撤,换个地方重来。那天,车站前回荡着一个清亮的女声,一位YouTube(油管)上的当红歌手。

祈怜选择了车河的对岸,稍稍偏离了进站乘客的主流路线,很是低调。她没有麦克风,没有放大器和扬声器,只用吉他演奏配合她的原声。第一首歌是她每次都会唱的《幻影》:

追逐梦想,我抵达了岛屿

寻求伙伴,我嘶哑了声音

面对这个世界,只有啼血前行

赋予之神

如同死去

被梦追逐的鸟

流浪着逃离

乐曲在她的手指下从前奏转入间奏时,已经被街市的嘈杂噪声淹没,即使站在她身前也难以听清。不过进入主调后,她嘹亮悠扬的歌声穿透喧嚣,几乎远抵大路的对面。

无法起飞的羽翼

只有奋力拍击

永不停息

我假装追逐梦想

用尽了全部力气

近旁路过的人首先会被她的音量惊到,回首看她。其中一些人停下脚步,侧耳聆听。一首歌唱完,也有人往吉他盒里投一些钱。每逢这时,祈怜总会低头行礼,说“谢谢”。能看见她的嘴唇在动,声音那么小,传递不到投钱之人的耳中。

一场表演四十分钟,大约十首歌。曲终,吉他盒里的钱有时抵得上一日饭钱,有时不行。偶尔有奇异之客出手豪爽。有的客人含泪说自己被歌声打动了。

演奏结束后,她会继续在那里待一会儿,有时拿出笔记簿,写一些什么,或者写歌词,或者写日记,完全不介意路上的行人,就像正身处自己的房间里。

晚上7点钟,雨点滴滴答答地飘落。

祈怜拖着吉他盒和行李箱,走到附近的高架桥下,很多无家可归者挤着躺在那里。有的年迈老人正熟睡着,仿佛已经死去;有的中年男人在全神贯注地看书。路上的行人仿佛看不见他们,只当他们不存在,加快脚步走过。祈怜走到无家可归者的队列末尾,坐下来,吃掉从便利店买来的便当。她再次取出吉他,用指甲划响琴弦,小声哼唱着,不停地做一些笔记,这种时候她是在创作新歌。

深夜11点,雨小了,她走回新宿车站南口的人行道前,找到一块未被雨水打湿的地方,辟出一个小小的舞台。不过她没有演奏,只将胳膊撑在吉他盒上,托着下巴,眼神追逐着匆匆而过的行人,度过一段百无聊赖的时间。这时,哪怕只有一个人在她面前驻足停留,她也会突然开始为这个人演奏。哪怕只有一个人,只要为她停下脚步,她就会为他献上一首歌。她在深夜的路上演奏,总是这个样子。

一个女孩在祈怜面前停下脚步,全身哥特萝莉的打扮,亮蓝色长发想必是假发,夜深了,却戴着墨镜。

“给我随便唱点什么。”

那是一个动漫角色似的娇甜声音。祈怜唱了《无名的街市》:

我不想听,都是噪声

利刃扎心

我不想哭,哭不出声

该何去何从

歌声一出,便是愤怒的嘶吼,哥特萝莉好像吓了一跳,随即跟着歌声摇晃起身体,恍如喝醉了,偶尔站立不稳,似要摔倒。

每一件事,都具有意义吧

深夜的缝隙间,我深爱着谁

闪亮的色彩,是什么颜色

这个世界有太多不懂

我想去看通

祈怜唱完,女孩使劲儿鼓掌,往吉他盒里投钱。祈怜惊讶了,是一万日元的纸币。

祈怜十分过意不去,深深鞠躬致谢,开始唱下一首歌。唱完后,女孩又意气扬扬地鼓掌喝彩,再次投入一万日元。下一首也如此。

似乎受到了女孩的感召,行人陆续驻足,不知不觉间,祈怜身旁已经围起将近二十名听众。女孩每次往吉他盒里投钱,其他人也不由自主地跟着做了。虽然投下一万日元的只有女孩一个人,但有几个人放了千元纸钞。这一晚的祈怜有了前所未见的丰收。

演奏结束后,女孩上前找祈怜说话。

“你饿不饿?要不要一起吃饭?附近有个台湾菜很好吃,我请客哦。”

她已经投了那么多钱,还要请客,祈怜心里实在过意不去。未等祈怜开口解释,女孩已经拉起祈怜的行李箱,迈开脚步摇摇晃晃地向前走了。祈怜抱起吉他盒,追在女孩身后。

大街背后的窄巷里,一家破旧的台湾小饭馆,不见其他食客的身影,老板抽着烟,在看报纸。墙上的钟已经走过了午夜零点。

“这儿总是这样子,一直营业到早晨。那我就随便点菜了?”

祈怜沉默着点点头。

女孩看着菜单,告诉老板“随便上点儿好吃的就行”。老板正要过来问,听到此话,立即转身进了厨房。

“我是一子。你叫什么名字?”

祈怜怯生生地递上名片。她手写的名片。

上面是“Kyrie”五个字母,身份是创作歌手。

“这怎么读啊?”

“(祈怜。)”

祈怜的声音低不可闻,比“小声”更小,几乎只是气息在流动。

“哦,祈怜吗?”

“(嗯。)”

“创作歌手!你自己写歌啊。刚才唱的也是你自己写的?”

“(嗯。)”

“全部都是?”

“(嗯。)”

“哦,真厉害。你老家在哪儿?东京?”

“(石卷。)”

祈怜拿出单词本,打开给女孩看。上面写着“石卷”两个字。翻过一页,出现的单词是“宫城县”。这些问题经常被人问起,祈怜在单词本上准备了答案。

“哎,你嗓子怎么回事?”

“(发不出声音。)”

“因为感冒?”

“(不是,一直这个样子。)”

“可是你都唱歌了呀。能唱歌,不能说话?”

祈怜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她翻动单词本,找出一页,重复了上面写的话。

“(我只能唱歌。)”

“这样啊。那你可够难的。家呢?你住在哪儿?”

“(我没有家。)”

“哎呀,那你在网吧过夜?”

“(嗯。)”

“那今晚去我那儿吧?”

“(不用了,不要紧的。)”

“客气什么呀。你不愿意?”

“(不认识的人,不好意思打扰……)”

“现在已经认识了呀。”

“(刚刚认识,所以……)”

“别客气了。再说了,你都给我唱了那么好听的歌,我至少得回报一下。歌啊,就是这种东西,能把好多好多感动带给好多好多人,能改变一个人的人生。对吧?”

饭馆里恰好放着井上阳水的《回不去的两个人》,莫名给女孩的音乐论增添了说服力。

祈怜不由自主地被一子说动了,决定去一子家过夜。

那是一栋距离饭馆不远的漂亮的二层小楼,走路过去大约十分钟。房间里的家具陈设犹如设计师工作室,完全不像人住的样子。

一子醉得相当厉害,她带着祈怜上楼,脚步不稳。

“想睡哪儿都行,沙发、床,随便挑。”

祈怜暂时先在大大的沙发上坐下来,有些手足无措。她觉得自己在这么豪华的沙发上睡不着,地板就足够了。一子说要换衣服,进了卧室,久久不见出来。祈怜从半启的房门向内窥看,发现一子已经四肢摊开趴在床上睡着了,一动不动,连妆也没卸。

“(一子……)”

祈怜叫一子,一子背朝祈怜睡着,毫无反应。祈怜看不见一子的脸,伸手去摸,不出所料,一子还戴着墨镜。这样太危险,祈怜轻轻取下墨镜,放到床边小桌上。

看看表,已经过了半夜2点。

从拔高的天井可以看到一楼的客厅。客厅正中摆放的不是沙发,而是一张巨大的床。虽然一子告诉她睡哪里都可以,祈怜还是没有睡这张床的勇气。二楼房间墙边有张沙发,也大得出奇,祈怜试探着在沙发角落里躺下。啊,太舒服了!太舒服了!祈怜就像被注射了麻醉剂,刹那之间进入了梦乡。

梦的内容不会留在记忆里,能留下的只有梦的余韵,温暖恋旧的,恐惧的。祈怜有时做着梦,发出大声呻吟,仿佛被噩梦魇住了。今天也一样。祈怜在睡梦中被一子摇醒。天早已大亮,房间里满是清晨的阳光。

“不要紧吧?你做噩梦了。”

出现在祈怜眼前的一子,脸上的妆已经清洗干净,祈怜突然觉得这张脸很熟悉。真的是她,还是说只是酷似?但是一子接下来说的话,让祈怜确定自己没有认错人。

“早上好,路花。”

一子叫祈怜“路花”。这是祈怜的真名。

“(……真绪里?)”

“好久不见!我们吃早饭吧。”

说着,她拽着祈怜的胳膊去了餐厅。

“你一点儿都没认出来是我?我可是一眼就认出你了。”

那副打扮怎么可能认得出来。她叫广泽真绪里,和祈怜曾在同一所高中上学,比祈怜高一年级。昨晚她的装扮气质和性情流露都与现在判若两人。现在卸妆后的一张素脸,依旧是高中时代的那个广泽真绪里,并没有变。

真绪里有很多事情想问,不过她最先问出的却是:

“哎,你有经纪人吗?”

“(没有。)”

“你没进事务所啊?”

“(嗯。)”

“那我给你当经纪人吧?”

“(啊?)”

“你不愿意?”

“(不是不愿意,不过,经纪人是做什么的呀?)”

“就是推广宣传你,让你更出名。”

“(是这样啊……)”

“得把你推荐给唱片公司。”

祈怜还是知道世界上有事务所和经纪人的,但具体怎么操作,她就全然不知了。

“好不好嘛?”

“(啊?嗯。)”

“你不喜欢?”

“(不是不喜欢,只是,怎么好意思麻烦你为我这种人花费心思……)”

“我自己的时间,想做什么都是我的自由,对吧?”

“(对……)”

“如果我做烦了,就会自动消失,趁我还没厌倦,就让我做好了。”

“(啊,好吧。)”

虽然只是口头约定,但是两人就这么签订了经纪合同。

“你需要什么东西吗?”

“(你指什么?)”

“比如日常用品、乐器什么的。”

“(让我想一想。)”

“你随便提。我的工作就是给你提供这些东西。你如果不开口,我这个经纪人就没工作可干了。”

“(嗯,我需要什么呢……)”

“我知道了,衣服!我给你找一些漂亮的。我的衣服你能穿吗?”

一子领着祈怜去了衣帽间。房间里的衣服散乱得到处都是。一子想从中挑拣适合祈怜的,可是无论她拿起哪一件,不是哥特萝莉,就是少女偶像的式样。

“我们去买衣服吧。对了,你还需要麦克风吧?一般他们都对着麦克风唱歌,对不对?你怎么不用麦?”

“(不是不用,是我没有。)”

“那就买。”

“(哦,你的大学后来怎么样了?)”

祈怜终于主动问出一个问题。如果真绪里学业顺利,现在应当毕业没多久,刚进入职场。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有能力住这么豪华的房子吗?

“什么?大学?”一子的脸色稍微黯淡下来,“我最后没去上大学。”

一子看到沙发旁的吉他盒,走过去,沿着琴盒曲线轻轻抚摸。

“你真的在用这把琴。”

“(是,还没有谢谢你呢。)”

祈怜跪在地上,双手合十,有如祈祷。

“(谢谢你送我这把琴。我很珍惜它的。)”

一子的神色变得更加黯淡。

“我妈妈被那个男人抛弃了。那男人原本答应要给我出学费和生活费,结果全泡汤了。妈妈让我回老家。别的事都行,唯独回老家,打死我也不愿意。”一子突然强装出笑脸,“对了,今后你得叫我一子。现在我是一条逸子。一子 。真绪里的名字已经扔了,世界上不再有广泽真绪里这个人了。”

“(好,我也一样,现在是祈怜。)”

一子刚才的话,是想表明她已诀别了往昔。祈怜似乎没有察觉出这层意思,只为两人都有了新名字而欣喜。一子看到祈怜单纯明亮的笑脸,也跟着笑起来。

“是啊,真的是。”

“(我也没上完高中,退学了。)”

“啊?为什么?”

“(发生了太多事。)”

一子顿时明白了,原来如此,祈怜明亮单纯的笑容背后无疑隐藏着艰辛的过去,所以她在街头演唱,无家可归,流浪徘徊在东京。关于祈怜的坎坷生平,一子多少知道一些。不管怎样,说来真是凑巧,两人从前是朋友,现今双双更换了名字,路花变成祈怜,真绪里变成了一子。

那天下午,两人出去买了东西。

她们走遍原宿的商店,寻找一子所说的“舞台装”。一子让祈怜“自由选自己喜欢的”,祈怜总是不由自主地看中黑色或深蓝之类的暗色调衣服。

“你不喜欢亮色?我觉得再鲜艳点儿也挺好的。”

“(你说得对。)”

“这种看上去就像丧服。”

“(不好意思。)”

“没什么可道歉的。丧服嘛,其实拿丧服做主题也很好玩。”

祈怜说不出话来,感觉自己长期以来下意识地在面对的东西,现在被一子看穿了。

“感觉你适合穿蓝色。平时不穿T恤衫和牛仔裤吗?街头歌手不都是T恤衫加牛仔裤的打扮吗?不过,故意和其他人穿得不一样也不错。”

两人去了很多商店,最后选中了蓝色连衣裙。一子特意买了两件。

“演出服这种东西,还是一直穿同样的比较好。算是标志?别人从远处一看就明白,啊,又是那个女孩在唱歌。”

一子说得有道理,祈怜想。

说到衣服,一子每天的打扮可谓变幻莫测,换一种打扮就像换了一个人。有时她穿着规规矩矩的职业制服,戴着鲜红假发;有时穿着工作服似的连衣裤,戴着绿色假发。这一天,一子的娃娃头假发是粉红的。

逛完原宿的商店,两人去涩谷,在乐器店买了麦克风和扬声器。两人都不懂相关知识,只能听从店员的推荐,买了街头歌手们都在用的动态麦克风,还有造型可爱的充电式扬声器。店员说,别看扬声器个头儿不大,用在街头,也能释放出相当惊人的音量。她们还买了麦克风支架,这样就能空出双手弹琴了。

第二天下午5点,两人出现在新宿车站南口。晚上,她们在重逢的街角做起唱歌的准备。祈怜换上刚买的蓝色连衣裙,当街换的,就在路上行人的视线之中。

“会被人看见的。”

一子戏谑着说。祈怜不好意思起来,满脸通红。不过,这也是一子的主意,换衣服是演出的一个环节。

“我们在东京嘛,有心机一点儿没什么不好。”一子说。

那天,她们第一次在街头试用了麦克风和扬声器。

从前祈怜凭借的只是自己的嗓子,现在麦克风和扬声器仿佛将她带入了另一个世界。她原本以为,用了麦克风,自己的歌声会像卡拉OK的声音,实际用后的绝佳效果远远超出她的想象,她的歌声响彻街头,传得那么远,那么有力,她自己都有些手足无措了。她再一次意识到,她写的歌,是她自己的隐秘心声,所以她感到了羞耻。不过,这种别扭劲儿很快过去,她马上习惯了这一切。习惯之后,便觉出了好。她切实地感到歌声传到了听众的耳中,仿佛自己正面向世界倾诉心声,唱得越多,心情越昂扬,停下脚步听她唱歌的路人也猛然增多了。一子得意扬扬,一脸满足,祈怜也觉得这真是一场精彩的演出。

后来,一子给祈怜出了很多主意,调查了其他街头歌手的做法,让祈怜模仿着去做,用尽了心思。一子还提议说,如果只唱自己写的歌,大多数路人不会停下脚步,为了招揽客人,可以唱别人的歌,最好是人人都耳熟能详的曲子。一子为此还做了歌单,比如生物股长的《感谢》、爱缪的《金盏花》、aiko的《独角仙》。

“(唱这些的话,好像在唱卡拉OK哦。)”祈怜半信半疑。

“像卡拉OK?怎么可能!只要是你唱,就完全不一样,别担心,肯定不要紧。”一子很认真地回道。

果然就如一子所言。祈怜下定了决心,要相信一子,先按一子说的试试看。

周末的新宿车站南口,行人格外熙攘,祈怜按照一子的歌单,一首又一首地唱了那些广为人知的歌。

如果是梦该有多好

至今我依然会梦见你

就像取回遗忘的旧物

轻轻拂去回忆上的蒙尘

——米津玄师《柠檬》

你的声音,你的脸庞,你笨拙的地方

全部全部,我都不讨厌的

就像干花

和你在一起的日子也一定一定一定一定

会褪色吧

——优里《干花》

戴着麦秸帽的你

仿佛摇曳的金盏花

天空蔚蓝的夏日

那些日子里的爱

令人微笑

令人怀恋

——爱缪《金盏花》

出乎祈怜的意料,众多行人为她停下脚步,超过百人的听众蜂拥在人行道上,很多人用手机拍着视频,最终招来警察,祈怜和一子才逃跑似的撤离了现场。

就这样,两人开始了街头演出之旅。

她们最主要的舞台还是新宿车站一带,也去东京和附近其他地方,川崎、沟口、立川、海老名、幕张、柏、大宫、高崎等。她们乘电车过去,在车站前或繁华街头开辟舞台,每唱一场,观众都会渐渐增多。一子高兴地说,她们在网上开始红了。就连祈怜,也感到一种类似炽烈岩浆似的力量在从身体深处源源涌上,令她无从抵抗。她爱上了这种无形的力量。

是一子让祈怜接连不断地看到了崭新景色,祈怜心里只有感激之情。不过,最让祈怜高兴的是,一子本人看上去非常开心,很享受这种快乐。虽然一子外表上与从前判若两人,但在祈怜心里,一子没有变,永远是那个真绪里。 zlRCuyAkQT45eBW9UZ/PxzV80yIHDyha5XbcPExMB3MPjWy5UIpQsQ2TP2NDQVP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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