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村子的东西南北各个方向,有好几条马路通向外面的世界。
20世纪80年代,路不是很宽,路的中间都有一排粗大的杨树。这些树都是六七十年代栽下的。我最喜欢那些沙土的路面,路面还算平整。不管下不下雨,走在上面总有一种富有弹性的感觉。尤其是夏天,整条路全有阴凉,外加凉风习习,偌大的树冠上茂盛的树叶欢快地拍手,还有藏在树上的鸟雀自由自在地唱着歌,很是惬意。
这里印着许多儿时的快乐。
刚开春,杨树吐绿,嫩叶微黄。你会折下一段细枝条,转动外皮取下一段,再把一端用小刀削下最外面的部分,做成口笛,衔在嘴里,整整吹上一天。粗大的口笛声音浑厚,细短的口笛声音清脆。
杨树叶子稍大了一些但还不老的时候,你可以上去摘一些,妈妈会把它们煮了,放到一个瓷盆里腌一段时间,做成就饭菜。现在还记得那样的味道,微酸带涩,我们吃得津津有味。
上树是一个必须的项目,因为树上有鸟窝,因为可以骑在树上,因为可以远离地面,登高远望……我们仅穿着小背心,或者干脆光着膀子,露着肚皮,双手抱树,两腿夹紧,蹭蹭地往上蹿,肚皮上添了几道血印子也不在乎。
对于那些杨树,人们有一种埋在心里的情感,谁都享受过它们的恩泽。
时间到了1990年代,那些杨树慢慢地变少了,今天少一棵,明天少一棵。到后来,东西南北方向几条马路上,就只有零零星星的几棵树了,它们孤独地守望着故乡,还在为过往的行人拍手、遮阳。
再后来,仅有的这几棵树也不见了踪影。路是变宽了许多,但总感觉缺了点什么,空荡荡的,很不是滋味。
此时,走在马路上,太阳直直地照下来,照得你心里发毛。你不由得到处寻找,树呢?树哪里去了?田里的禾苗不解人情地摇着头。没有鸟雀的叫声。
再往后,推土机开了过来,压路机开了过来,搅拌机开了过来……
东西南北方向的几条马路,改了头换了面,变得硬邦邦的了。走在上面,再也没有泥泞了,但也没有了弹性,很硌脚。没有了树,一切都显得那么无趣。
若干年过去了,人们终于想起来,路旁该有些树。于是,路边就有了一些低矮的、身高不过一米的观赏性的植物。然而,很少有成活的。
今天回老家,我又想起来马路中间的那些粗大的杨树。它们像是被移到了路的两旁,整条道路全是阴凉。它们欢快地拍手,鸟雀藏在树叶里欢快地唱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