购买
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畅读海量书库
扫码下载掌阅APP

第十一回
蛤蟆梦与天鹅睡 蚂蚱想伴凤凰飞

列位看官:话说金鸡山金矿五百金兵总领罗锵,以他特有的奸诈个性和职业嗅觉,追踪到红脸庚五号身上的嫌疑气味儿。您道罗锵嗅得准不准?太准了。正像这家伙推测的那样:庚五号就是官府通缉的要犯关云长。罗锵心狠手辣,如果让他抓住了线索,关羽的处境就十分危险了。多亏了金矿总管宁宝不相信罗锵的说法,假如不是这样,那罗锵可能就要对关羽动手了!然而此时,关羽对悄然到来的危险还浑然不觉呢。

俗话说贵人自有天相。宁宝总管挡住了罗锵总兵伸向关羽的黑手,并劝他不要挟私报复。这让罗锵听了非常不爽。他心里道:“我罗锵也不是小肚鸡肠,怎能对小别村一事耿耿于怀呢?只是种种线索表明:这庚五号就是杀人犯。我身为朝廷将官,虽然不专门负责缉拿逃犯,却也不能对潜伏在我管辖之地的危险人物置之不理啊!”罗锵心里这样想,嘴里可说的是另一套,他说:“总管大人英明卓识!属下十分佩服并坚决听从您的训导,一切以金矿的稳定和正常生产为目标,彻底忘却小别村不愉快的往事,绝不对庚五号挟私报复。请大人一百个放心。”宁宝道:“罗大人殚精竭虑,为金矿安全百倍警惕,常把毛毛虫当作母大虫,即使睡着了还要睁着一只眼睛,这种精神令人感动。本总管方才的话,无非想表明这样的心衷:即我们所做的一切,都应该是为朝廷的金矿着想哪。”

宁宝大人这几句掏心窝子的话,本是面对着面对罗锵说的,但罗锵却压根儿没听进耳朵中去。因为罗锵是善于阳奉阴违的人,他表面上在认真聆听,实际上却在思谋心事儿。他思谋什么?他想:“不管你宁宝信不信,反正我信;不管你宁宝管不管,反正我管!等我将那庚五号查个水落石出之后,嘿,一根麻索把他绑到你宁宝面前!不仅叫你丢脸,还要叫你丢官,更要叫你丢人!看你还含糊不含糊,看你还神气不神气!”

看官:您瞧罗锵的内心世界,原来也忒是歹毒!他不仅要将关羽查明身份绳之以法,而且,还想借此机会将宁宝大人拉下大总管的宝座,而由自个取而代之!前面说过,这宁宝总管还算个有良心的好官。他为人谦诚厚道,一不巧取豪夺,二不飞扬跋扈,三不胡作非为,主张以“仁德治矿”“亲情管理”等。在这金鸡山金矿,无论朝廷官员还是普通劳工,对他都有好的口碑。罗锵在人面场合也总是说宁宝的好话,可肚子里却对他是死不爱见。前面也说过了,他两个人的不和,实际是人格的对撞。罗锵总认为宁宝不赏识他的才干,也不给他施展本领的机会。那次在小别村募工时,关羽拒绝到金矿做工,于是罗锵就命令金兵把他抓走。结果被关羽使铁锨来了个推山填海,古里隆冬将十几名金兵放倒在地。罗锵大怒,遂命令金兵箭射关羽,却被宁宝总管喝令制止。这还不算,他还要给关羽放行。您看看,这宁宝大人不是瞎管事儿吗?一个朝廷金矿的高管,竟然对一个无名无姓的毛头小伙忍让妥协!这件事儿虽然只算个鸡毛蒜皮,却叫罗锵对宁宝的怨恨更增加了一成。

列位看官:听这么一说,难道罗锵先前就对宁宝有怨恨么?是的。不仅有怨恨,而且怨恨还不小哩。这要从宁宝的女儿说起,因为怨恨就是因她而生。原来,宁宝总管有一独生女儿,生得天仙美丽。罗锵本是有妻室儿女之夫,却怀揣拈花惹草之心。他前年来金矿接任总兵时,便听说宁宝大人有个女儿十分貌美。他心中窃喜,庆幸自个命好运气佳。你看,不仅升了官,还能摊上和有漂亮女儿的总管大人为僚,真是命里有艳福,无须烧香求哪!罗锵是个有梦的人,他常常梦见自个升官发财,当然,这不过是他的心头所想和一厢情愿罢了。自从听说了宁小姐貌美的事儿,他的梦又增添了新的内容,那就是梦见他和宁小姐拜堂成亲。这同一个梦境,他数不清见过多少次了,但令他特别感到失败的是:两年时间,七百多个夜晚都过去了,他一次也没有看见过那传说中的美人儿!罗锵是个聪明的人,他根据人们所描述的古代美人,虚拟出宁小姐的灿烂形象。他常常沉浸在与这个虚拟形象耳鬓厮磨的幸福之中……

人常言想象的不等于实际的,虚拟的并非是真有的。这话说得精彩。罗锵其实也懂得这个道理,但却对宁宝宁大人心怀愤恨。为什么?因为他总认为他见不上宁小姐是宁宝作梗。好多次,他借到总管府汇报工作之机,向宁宝提出想亲眼见见宁小姐的芳容。而宁宝总是含糊其词地说:“我的小姐么,不是千金,也不是百金,她的小名叫柳金,因为她娘姓柳,生下她时她整整六斤重。于是给她起了这个小名。柳、六同音,金、斤同音嘛。哈哈哈哈!”而罗锵呢,也总是附和着宁宝哈哈哈哈地笑,笑过了之后便说:“宁大人,听说柳金小姐美若天仙,属下渴望一睹仙颜啊。她一定赏心悦目!”每当罗锵说出这一类的言语时,宁宝总管的内屋里,便传出轻微的“喵喵”声,这是猫叫声,随之,总会有一只米黄色的狸猫嗖地窜出来跳在罗锵的大腿上。于是对话气氛突然间就被它破坏了。看见狸猫,宁宝总管便忘了回答罗锵的话,总是笑嘻嘻地道:“去吧去吧,此处无鼠,汝来做啥?大人说事,与汝无干,何劳牵挂?或去睡觉,或去玩耍,去吧去吧!”猛一听,宁宝大人像是在诵读诗经,可仔细一听,又像是对小猫说话;而生性多疑的罗锵听了,则认为这是宁宝大人在下逐客令,让他“去吧去吧”。罗锵失望且恼火,但他惯会玩口蜜腹剑的把戏,所以就嘿嘿笑着说:“宁宝大人,您的猫好漂亮啊!看它多么小鸟依人,多么善解人意!唉,连属下都自叹不如啊。大人总管金矿,事物庞杂繁忙。属下便告辞了!”宁宝总管也不加挽留,于是起身送罗锵总兵出府。奇怪的是,每回跟罗锵道别时,宁宝嘴里便会念念叨叨地说:“美若天仙,天地之间。赏心悦目,彩云上边。汝情缠缠,吾意绵绵。时光流金,心心相安。呀噫喂啦,永以为伴……”

看官:宁宝总管叨咕的这几句词儿,总让罗锵整不明白。宁宝是文官,那罗锵是武将,他听宁宝大人诗经一般的话语,就像宁宝大人看他舞枪弄棒一样,似懂非懂。那么,宁宝大人到底叨咕些什么呢?是他写的一首四言古诗《长相思》。与谁相思?与他的夫人。原来,宁宝的夫人长得貌美如仙,堪称绝色佳人。夫妻非常恩爱,相敬如宾。然而令人难以接受的是:夫人在生下他女儿一年之后,竟然患病去世了。真是:两只鸳鸯同浮水,一只消逝永不归;凤凰本是比翼鸟,如今凰去凤单飞!香消玉殒,亲爱不再,这简直叫宁宝痛不欲生。然而,每当他看到自己可爱的小女儿时,他又坚定了活下去的勇气。是呀,逝者长已矣,生者莫别离。爱女幼小,需要抚养呵护啊。宁宝把对爱妻的深情倾注在爱女身上,对她无微不至关怀,一心一意照料。没想到柳金姑娘也很争气,她从小到大,不哭不闹,懂事明理,煞是喜人。尤其是长到十二岁以后,更是出落得冰雪聪明、分外漂亮,见过她的人都说她有闭月羞花之容,沉鱼落雁之貌。看官明白,这两句形容词绝不是可以随意使用的。这说明宁宝的女儿宁柳金确非人间凡品,说不定还真是天外来客哩。

列位看官:说到这里,您可能已明白了宁宝大人《长相思》的大概意思。原来这宁宝大人所表达的,是对他的爱妻无限的追思。赞美她像天仙一样飘荡于天地之间、彩云之上。他的爱妻名叫柳彩云,无论生前死后,都是他心中的一道绚丽彩虹。而且说彼此相思相念,情意缠绵,但愿心心相印,安然无恙。虽然现在人分两处、天各一方,你我却依旧是永不分离的伴侣。您看这《长相思》,虽只寥寥数语,却是牵心动肺、催人泪下啊!

宁宝大人爱妻早逝,但他摊上这么一位可爱的宝贝女儿,当然也非常欣慰。他常常看着一天天长大的女儿,沉浸在痛苦与幸福混搭的情感之中。他认为上苍是为了弥补他的丧妻之痛,才特地给他派来了一个锦绣姑娘。您看宁柳金的模样,跟她母亲十分相像,简直就是彩云再世、爱妻重生啊。因此,他对柳金非常娇惯,从来不骂不打,总是笑脸相对。女儿呢,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他从来不加干涉。只要她高兴,上星空摘月亮、下碧海采蚌珠,统统随她的便。为教她学习文化,宁宝相继请来名人高士给她授课。而这些名人高士都是教不了一年半载就辞职了。为啥?用他们的话说是因为柳金小姐“太野”了。他们所说的“太野”,指的是柳金小姐特喜欢在金鸡山的峭壁和山林里玩耍嬉闹。古代的家庭教师与现代有所不同,他们是要时刻陪伴在学生身边的。宁柳金要去哪儿,他们就得去哪儿。一到了山里,宁柳金不是上大树,就是爬陡峰。有一次她眨眼间爬到一棵大树顶上,老师找她找不见,急得抓耳挠腮,而她却在树上大吼一声,把老师吓得瘫倒在地。还有些时候,她要老师陪着她到人迹罕见的后山去玩,那里沟深林密,狼虫虎豹,应有尽有。老师常常被毒蛇猛兽吓得魂不附体。如此这般,那些名人高士都感到教这样的孩子十分担惊受怕,因为不管自个出了事儿还是小姐出了事儿,都不是好事儿。所以他们只好辞职走人,请宁宝大人另谋高明了。直到四年前,宁宝的总管府才来了一位宁柳金最崇拜的教师。这位先生名曰长灵君,自称崤山人猿。他长得结实而麻利,两只修长而粗壮的胳膊,身体超级敏捷。他不仅精通诗书文章,也擅长琴棋书画。但更大的特长是徒手攀岩和上树。刀削一样的悬崖石壁,一眼望不到顶的参天大树,他都能在很短时间内攀登上去,好似人面壁虎,又胜过长臂古猿。崤山人猿的到来让宁柳金心花怒放,她找到了最可心的老师。这位老师与她师生相称,平等相待,教学相长。他们读书写字做文章,弹琴绘画下围棋。除了这些,那就是走向山野丛林。宁柳金本来就有攀缘的天赋和爱好,这时又来了个人猿老师,好花遇春风,一吹即绽放。她的攀岩技术飞速提高。她还跟老师学会了“荡秋千行走之法”。他们借着树枝的弹射力从这棵大树跳荡到那棵大树,就像猿猴在林间穿越。只可惜一年前这位长灵君出事儿了。为纪念崤山人猿老师,宁柳金给自己起了个外号叫“小白猿”,并且经常穿着自己缝制的白色猿衣在山林间跳荡,以表达对老师的思念……这些故事,柳金小姐其实已经在给关羽的绵书中说过了,只是说得比较简略罢了。

列位看官:现在我们知道了柳金小姐的大致情况,也把白猿姑娘与宁柳金小姐正式对上了号。可怜罗锵总兵,朝思暮想地想见到宁柳金小姐,他只知道柳金小姐有绝色美貌,却一个字儿也不晓得她还有这么动听的故事!话说那罗锵从总管府中出来,心中怏怏不快。想起宁宝大人至今还没叫自己见到过他的女儿,便恨从心头而生。可是,他眼下对宁宝却毫无办法。如何收拾这个老家伙?嗯,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要把庚五号作为突破口,只要捉住了官府通缉的重犯,我罗锵就可以大做文章了。到那时,我双管齐下,明的上奏折,暗中告黑状,动用毕生的资源,施展吃奶的本事,将宁宝撵出金鸡山——让他“丢官”;将宁柳金留给我罗当当——让他“丢人”。嘿嘿,到那时,我坐镇总管府,怀里揽美人,不是神仙胜似神仙;不是皇上美似皇上!

看官:且不说罗锵总兵如何勾画他的毒计,又如何在梦中度过他又一个怀抱美人儿的夜晚,只说那第二天上午,当他带着卫兵巡视庚字号营的劳动工地时,却发现情况不大对头。嗯,熙熙攘攘的劳动大军里显然缺少了他想看到的那个人。此人是谁?就是红脸关羽。罗锵急忙着人把正在当班的郑营长唤来,问他庚五号哪里去了。郑营长禀报说:“总兵大人,庚五号是被宁宝总管派人叫走了。说是总管府的老杂工突然病亡,总管府缺少个得力的杂工,因此让庚五号到总管府去打理杂活了。”听了这话,罗锵把嘴巴张得老大老大地“啊”了一声。

问明了庚五号的去向,罗锵心里说这事儿也太凑巧了不是?昨晚刚说要对庚五号监视调查呢,今上午他可就被宁宝弄到总管府里去了。这说明什么?说明宁宝这老家伙袒护这个红脸嫌疑犯!罗锵同时也很奇怪,宁宝和自己一样,都是在小别村募工时候才认识韩红脸的,与这青年一不沾亲,二不带故,三不往来,可他身为堂堂金矿大总管,为何要袒护一个小小老百姓呢?“百思而不得其解”,用这个词可以形容罗锵此刻的心境。他想立即到总管府问个明白,但转念一想:错错错!宁宝是金矿的最高长官,他把庚五号叫去当杂工使唤,一属权限范围,二是顺理成章,即使是皇上也不会过问这些事儿。难道我罗锵能去兴师问罪么?他责怪自己做事还不老到:“如果我昨晚不要把怀疑庚五号的事儿告诉宁宝,或者干脆来个先斩后奏,抓了他连夜拷打刑讯,待审出结果再向他禀报,这不一切都妥了吗?唉,罗锵呀罗锵,难怪人叫你罗当当,你就是一件当当作声的响器——嚎音大,威力小哇!”看官听听,这罗锵想要的威力,不过是他的毒辣诡计!

列位看官:罗锵好似当头挨了一棍,又好似鼻梁杆碰到了墙壁,那种难受劲儿,只有他才知道。不过他在责怪自个的同时,还感觉出两个东西。一个是宁宝这老家伙实属老奸巨猾,要对付他确实要使出浑身解数;二个是这红脸庚五号肯定有问题。换句话说,虽然庚五号去总管府做杂工与他本人无关,但似乎也证明他正是我罗锵所猜想的关羽。想到这第二点,罗锵紧蹙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过了片刻,他甚至高兴得笑出声来。为何罗锵这样喜怒无常?其实他并非喜怒无常,而是这厮狡诈非常。罗锵想道:“宁宝叫走庚五号,就等于真相大白了。这多么值得庆贺呀。莫说把他弄到了总管府,弄到哪里他也甭想逃脱!我就让你先在总管府待着吧,你就跟王八装进了瓷坛里一样——没法跑啦。嗯,从现在开始,我罗锵就要在金鸡山布下天罗地网,待到时机成熟,再把那杀人犯一举捕获。嘿嘿嘿嘿嘿!”想到得意之处,罗锵一阵狂笑。知道他的,知道他是在笑呢;不知道他的,还以为他在学猫头鹰叫。

由此看来,那罗锵总兵确实也不是酒囊饭袋,他还是有他的两把刷子的。怎么见得?您看那罗锵当下就吩咐下去,把他的指令传达到金矿上的每一位官兵,命令部队整体进入一级战备状态,特别要加强对金鸡山所有山口关隘的警戒。不经他的同意,任何人不准出入。他命令金矿从今夜起实行夜巡制度,即使是野狼和狐狸在山间行走,也要弄清楚它们的来龙去脉和行动目的;如果发现有猫头鹰一类的大鸟在夜空盘旋,也必须用弓箭射下来。谁胆敢不执行命令,一定军法从事。乖乖,人常言军令如山,不听活不了。您看这罗总兵,一道杀气腾腾的命令下去,霎时间金鸡山上岗哨林立,伏兵处处。那山清水秀、风光旖旎的金鸡山,俨然变成了一个刀剑丛、一个害人坑!有诗曰:

仙女下凡也惹祸,

总叫罗锵睡不着。

蛇蝎心肠装一肚,

害人不成害自个。 RP7KurCONMiOXAcXpMbb2AK7MtlM60d6l6XGNQ0vk6fKv9dBtePzSVcgcMr2Hgmm

点击中间区域
呼出菜单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