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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纷争暗起

眼下这数九寒天儿,正是撒冷的时候。柜台前的小生子对着手心哈了口气,就着热乎劲儿使劲搓了搓手。眼下酒馆里没什么人,空留几套桌椅受冻,只怕那些个平日里嗜酒如命的老少爷们儿,此刻也不知寻了个什么去处猫冬。

“不应该啊!按道理这大冷的天儿,座儿不该空啊。”说话功夫,马掌柜掀开厚重的棉布帘子,一脸纳闷儿地走了出来,尽管他今个儿刚换了棉马褂,可仍旧缩了缩粗实的脖子:“生子,把炉子里那炭给撤下来,店里没客,烧这钱干嘛?”

“东家,这大堂下了炭还能呆吗?”小生子缩了缩脖子,不情愿地看了看炉子里那团拳头大的火苗。

生子话音刚落,马掌柜立时瞪起眼睛:“犟嘴!没了炭就呆不了?你以为都跟你似的少爷身子?下炭!”

说罢,马掌柜从袖子里伸出手,一扭头掀开了门帘子。生子眼瞅他进了屋,朝着那门帘子“呸”了一声:“个短命抠鬼,真抠到家了!”

说话间,他挪动着冻得发麻的脚,来到炉子面前好一通折腾。可今儿也不知怎的,这拳头大的炭火就是不灭,气得生子扔了盆儿:“个老子的,大冷天儿闹鬼,不知道在这儿折腾谁!”

就在这骂骂咧咧的功夫,紧闭的店门突然开了,打门外走来一个年轻人。却见这年轻人戴着个破毡帽,单衣外只套了个棉马甲便进了屋,不由得张大了嘴,平日迎客的套话儿此刻也噎进了喉:“客官,您,您不冷吗?”

这年轻人看了生子一眼,也没多解释,双手抱在怀里,嘴里吐噜出一串儿带着颤音的话:“快!来壶热酒!”

“得,得嘞!”生子吆喝一声,径直向后厨走去。年轻人找了个没风的角落,蜷坐凳上看了看四周。却见四下昏暗之中,一阵阴森的寒流肆意流窜,尽管大堂的中央烧着炭火奈何势单力薄,终究不是寒流的对手。眼见阴冷如此,青年嘴里不停哈着热气,借着这点儿热乎的白雾,缓解快要冻僵的身体。他还是低估了北方的冬天。

“客官,酒来了!”说话间,生子托着一壶热酒和一碟花生仁儿来到了青年面前。耗子似的看了看柜台,见老板不在,方才将这花生仁儿并这热酒一齐放在了桌儿上。

“小二,你这是?”青年眼见生子偷偷摸摸的样子,心中不禁疑惑起来。

生子明白青年的心思,赶忙陪笑道:“客官别见怪,这大冷天儿的,您定是在外面冻了个够呛,上来就喝酒,容易伤了身子,小的送您盘儿花生仁儿下酒!但我们掌柜的要是瞧见了,可就不好办了。您就悄悄地用就妥了。”

青年听了生子的话,赶忙拱手道:“多谢小二哥了!”说着,便斟了杯热酒,就着花生仁儿吃喝起来。

生子眼见青年的面色红润了些许,接着问道:“客官穿这么少?不冷吗?”

青年呵呵一笑:“我是从上海滩过来的,初来乍到,只听说这天津卫冬天冷,却不曾想冷到这个地步,于是就,哈哈哈!”

说着青年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尴尬的笑,生子微微点头,也笑了起来:“我说呢,怪不得客官口音有些陌生,原来是上海滩来的,这出了小店打北面街上有卖棉衣的,眼下这入了冬,没个大衣可不行。”

青年听了生子的话,呵呵一笑,拱手道:“小二哥费心了。我看这街上少有行人,临街的店铺也没什么人气,发生什么事了吗?”

生子叹了口气:“还不是日本人闹的?自从这东北沦陷以后,这小日本在天津卫也更嚣张了。以前还只是在租界里面闹腾,现在是满天津的四处找事儿,政府也不顶事儿,愣是不管这帮孙子,所以大家打不起,还躲不起吗?人气差也是正常。”

“小日本儿也太嚣张了。”说着,青年猛灌了一口酒:“打死几个日本人,他就不敢这样了!”

“哟,可不敢乱讲话!”生子赶忙劝住了青年,环顾四下,见没人才宽了心:“客官,祸从口出的事儿可不能干啊!这要是让那个崛内知道了,你今天······”

“小二哥,你说谁?”青年眼睛一亮,似是嗅到了猎物的狼一般。生子被青年吓了一跳,一脸疑惑地问道:“崛,崛内干城啊!怎,怎么了?”

“崛内干城在天津?”青年追问道。

生子点了点头:“是啊,就是这个家伙来了天津之后,那些个小日本才如此嚣张,客官难道不知道?”

青年听了生子的话,震惊之余,嘴角弯出一诡异的弧线:“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早听说这家伙到了北方,没想到这老小子来这儿了啊。”

生子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心中不禁一阵疑惑,他隐隐觉得眼前的年轻人不是等闲之辈,可也不敢随便开口。个人自有个人的路,开店的切忌问到底,老辈留下的规矩,生子自然是明白,也没再问什么,只是为青年添了杯酒,便也撤下了。

青年吃了酒,留下几张票子离开了。看着青年踏雪而去的背影,生子不禁想起青年那双炯炯有神的双目。不知为何,提到崛内干城时,那双眼睛给生子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奇怪?是什么呢?

“生子,你他丫听没听见我的话,大堂的炉火撤了!今晚别吃饭了!”这时,掌柜的话打断了生子的思绪。生子应了一声,径直走到炉火旁,目光与炉火对视之时,心中顿时豁然开朗。

是火!青年的眼睛就像这大堂的炉火,虽说只拳头大小,却亮得格外刺眼。

今天天津卫的雪下得透彻,仿佛是老天憋了两三个月的火,一齐发泄了出来。此时,海光寺兵营的驻屯军参谋办公室里,石井嘉穗正透过窗子看雪景,一片纯白之中,对家乡的几片思念也随着落地飞雪无影无踪。

这时,一个低沉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打断了他的思绪:“石井君,你找我?”

石井嘉穗回头看去,但见一个身材健硕的中年军官,出现在他的眼前:“崛内君,快请!”说话间,石井将崛内请进了办公室。

“喝茶吗?”说话间,石井拿出一个铁盒,得意洋洋地说道:“这可是我从三井君那里得来的好茶。”

崛内恭敬地点了点头,恍如铁板一般坐在柔软的沙发上:“那就麻烦石井君了。”

“别客气,来我这里就不要那么拘谨了。”说着,石井小心翼翼地从铁盒里拈出一撮茶叶,放进了玻璃杯里,浇上开水,这原本干枯的茶叶,瞬间舒展开来,散出一阵浓郁的清香。

“怎么样,这茶还不错吧。”说罢,石井得意洋洋地将泡好的茶端到了崛内面前,崛内双手接过茶杯,抿了一口,清苦过后的回甘沁人心脾:“好茶啊!”

“是吧。”石井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一脸享受地说道:“这茶真是个好东西,你刚开始喝,除了清苦,什么也喝不到,但只要再耐心等一会儿,就会有无限的回甘涌上,那么忍受一时的清苦,便也是值得的。你说是吧,崛内君?”

说着,石井看了看面前眉头紧皱的崛内。崛内看着眼前貌不惊人的茶,品味着石井的话,嘴角弯出一道无奈的曲线:“石井君,我明白你的意思,可败军之将,何以言勇?上海滩我已经一败涂地,我本应切腹谢罪,却蒙梅津美治郎长官错爱,被调到这里,实在是心中羞愧啊!”

说话间,崛内放下茶杯,深深叹了口气。这几年在上海滩的连连失利已经让这个健硕的中年男子失了心气。但就是这样的情况下,梅津美治郎还是既往不咎,坚持把崛内调到了天津驻屯军司令部里,说是戴罪立功,以观后效,可对于一个败军之将而言,这边是最大的优待。可也就是这样没有来由的优待反而让崛内更加吃不消,心里的负担越来越重。

石井见崛内消沉的样子,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语气也变得严肃了起来:“崛内君,你觉得梅津美治郎长官是为了让你过来唉声叹气,才把你调到天津来的吗?”

崛内沉思片刻,摇了摇头。

“实话跟你说,今天找你来,并不是我有事找你,而是梅津长官的意思。”

一听这话,崛内顿时一脸疑惑:“梅津长官的意思?”

石井点了点头:“没错,由于之前你在上海滩连连失败,内部很多人对你的印象相当不好,梅津长官也清楚把你调来天津是一步险棋,但他却力排众议,把你调来了这海光寺你自己想想是为了什么?”

崛内眉头微皱,思索片刻方才开口道:“是为了精神统治的事情吗?”

石井点了点头,但崛内却更加疑惑:“可是我在上海滩都已经败了,就算在天津从头来过,又有什么意义呢?”

“崛内君,看来你考虑问题还是不够长远啊!”石井听了崛内的话,无奈地摇了摇头:“虽说在上海滩,你连连失利,但是说到底也只是败于几人之手,而非整个武行,也就是说,日本武道的影响力还是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扩张。”

“可这影响力虽说扩张了,可我却还是败给了中国人,这不也是给武道抹黑了吗?”崛内反驳道。

“一时胜败,不是一世的胜败。”石井一本正经地说道:“梅津长官所要追求的,是精神征服,绝不是计较一城一地的得失,而是在于整体大面积的渗透!”

“整体的,大面积?”崛内仔细品味着石井的话,却仍旧是一头雾水。

面对崛内的疑惑,石井不慌不忙地从桌上拿起一张报纸递给了他。崛内接过报纸,却见报纸上“日中密教研究会成立”的标题赫然出现在他的眼前。

“石井君,这个协会是?”崛内指着报纸上的字问道。

“这个协会是一个佛教文化交流协会,为的是促进日中两国佛教文化交流,但实际上,这也是梅津长官布下的棋子。”说着,石井端起茶杯抿了口茶。

崛内眉头微皱:“棋子?”

石井点了点头:“没错,借着文化交流的幌子,将我们的思想,以这样的形式与中国的文化进行结合,进而让中国人更容易接受我们的精神统治,这就与你的武道是一样的。”

崛内沉思片刻,缓缓点头道:“石井君,我好像有点明白你的意思了。也就是说我的武道,不过是梅津长官精神统治大局的一环,一时的胜败无关紧要,关键是要让中国人意识到日本武道的存在,在这个基础之上,令日本武道与中华武术相互结合,生成一种便于我们精神统治的武道内涵,这就是梅津长官的意思吧。”

听了崛内的话,石井笑逐颜开,拍了拍崛内的肩膀:“崛内君真不愧是梅津长官看上的优秀人才,正是如此。上海滩不比天津,天津可是中国武术百家汇聚之地,梅津长官希望崛内君可以在天津一展拳脚,为我日本武道扬名,进而为建立大东亚文化共荣作贡献!”说着,石井伸出了手。

崛内紧紧握住石井的手:“蒙梅津长官错爱,在下一定竭尽所能,令日本武道在天津扬名。还请兄台多多关照啊!”

石井使劲点了点头:“没问题,今后崛内君有需要石井的地方,请随时开口,石井一定全力相助。不过石井还有一事不明,想要请教兄台。”

“请讲。”崛内回应道。

石井顿了顿:“我见兄台身强力壮,定是武道高手,之前也听闻,兄台手下有几大高手助阵,是何等敌人,能把兄台逼上绝境,我实在是很好奇。”

崛内沉思片刻,回应道:“此人名叫陈守正,本就是个小混混出身,后来习了一身武艺,联合着武行里面杂七杂八的人处处与我们作对。”

“一个小混混竟然也能这么厉害。”听了崛内的话,石井感到不可思议。

崛内摇了摇头:“千万不要把他当成一个普通的小混混,他当时也是上海滩举足轻重的人物,从这一次失败我也开始明白,对于这样的人,一定要学会利用,而不是对抗。中国人太多了,所以我还是同意以华治华的。”

石井点了点头:“原来如此,不过之前兄台手下有几大高手,尚且不能战胜,这次身边难道不需要人手吗?”

崛内微微一笑,端起了身边的茶杯:“一个人的单打独斗终究是有极限的,不过经历了上次的失败,我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赌上我武士的荣誉,这一次天津之战,我一定不辱使命。”

石井看着崛内一脸自信的样子,心中也多了几分期待。漫天大雪在海光寺内任意挥洒,安息着已然平复的波折,却也昭示着即将到来的风暴。 +DD5nrlteoJrhlh9rfM7VQ+Gtp8MvCFwDBLRxFPbRa1vhfBS4lstVOLdpZIlrC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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