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十八章 她怎能成为别人的妻子?
谢逸尘原本垂着的眼睫猛地抬起,那双丹凤眼里此刻尽是凛冽的寒霜,像两把淬了毒的刀子,直射向长公主。
“本王的事,何时轮到长公主来置喙?”他的声音不高,却透着一股渗人的冷意,“皇姐若真有这份闲工夫,不如多回去管教管教你的宝贝儿子,让他离许诺远一点!下次再让本王瞧见他纠缠许诺,本王可不敢保证,他的另一条腿还能不能保住!”
“你!”长公主没想到他为了许诺,竟连半分姐弟情面都不留,一张脸顿时涨成了猪肝色。
谢逸尘却懒得再看她一眼,转而望向御座上的太后,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强硬:“母后,儿臣心意已决,此生非许诺不娶,且必须是正妃。您若不答应,也无妨,儿臣这就进宫去求皇兄,请他下一道赐婚圣旨。”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床上气息微弱的人儿身上,声音不自觉地柔和下来:“许诺身子不适,儿臣先带她回宁颐宫了。”
言罢,他利落地解下身上的外袍,将床上的人裹了个严严实实,随即俯身,将她打横抱起。
许诺的意识是清醒的。
她怕手腕血流不止,方才强行封住了自己周身大(穴),此刻浑身动弹不得,嘴巴也说不出话来,只能任由这个男人将她抱在怀里。
她被他裹在他的外袍里,像个被珍藏的宝物,迷茫地睁着眼,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
她不过是个身份卑微的医女罢了,他何须用这般方式来维护她的清誉?
眼见谢逸尘抱着人就这么大步流星地往外走,长公主彻底急了:“母后!您就这么由着七弟胡来吗?那许诺分明就是个心机深沉的狐(媚)子,肯定是她故意灌醉七弟,设计了这一切,就是为了攀上咱们皇家这根高枝!”
太后看着谢逸尘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罢了,随他去吧。逸尘这孩子,打小就主意大,认准了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况且……”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
“哀家还从未见过,他的身子骨能好到这个地步,竟能一口气将一个成年女子抱起来,走这么远的路,脸不红,气不喘。”
“这个许诺,的确有几分本事!”
这场闹剧,彻底扫了太后与长公主赏梅的雅兴。
她们随意寻了个托辞,便匆匆离去。
其余的世家贵见状纷纷头告退,方才还热闹非凡的园子,转眼间便冷清下来。
长公主回到国公府,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江时瑾:“究竟怎么回事?我不是让白芜支开佑安王了吗?他怎会跟许诺那个贱丫头滚在一起?还偏偏被母后撞个正着!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下好了,那贱丫头一步登天,直接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面对母亲的质问,江时瑾满脸失魂落魄:“我也不知道会这样……我本想逼许诺喝下那杯酒的,可佑安王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夺过那杯酒喝了下去……然后,他就吐血了!”
回想起当时的情景,他至今仍心有余悸。
“我当时吓坏了,怕事情闹大牵连到国公府,所以不敢声张……只当许诺是带他去治伤,没想到他们竟……”
他猛地抬头,用力抓住长公主的手,“母亲,你有法子的,对不对?决不能让许诺嫁给佑安王!”
长公主看着儿子这副癫狂的模样,心头的怒火顿时被一股无力感浇熄了半截。
“晚了,我已经尽力了。”她叹了口气,“母后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老七是她从小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什么都顺着他。他今天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要娶许诺为正妃,那就是铁了心的。母后就算心里不乐意,最后也拗不过他。这事,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她看了一眼江时瑾毫无血色的脸,放缓了语气,“你的腿……母亲再给你想想法子。这天底下名医那么多,我不信就没人能医好你的腿!”
“不……”江时瑾缓缓松开手,眼神涣散,“不是因为医腿的事……”
重生回来,他猜到许诺会拒绝当他的妾室,他甚至做好了用些手段逼她就范的准备。
他堂堂国公府世子,有的是层出不穷的手段,一次不行便来两次;而她不过一介无依无靠的乡野女子,如何奈何得了他?
可他千算万算,唯独没有算到,她会嫁给别人。
在他内心深处,许诺就应该是那个被他安置在后院,他可以随时忽视,也可以随时记起,却永远都会在那里,温顺地、全心全意地对他好的女人。
她是他的,怎能成为别人的妻子?
一阵前所未有的恐慌攫住了他的心脏,像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感觉有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正在从他的生命里被硬生生剥离,而他却无能为力。
当晚,江时瑾就做了个梦。
他梦见了他前世最狼狈的那段时光。
他躺在一张简陋的木板床上,头顶是漏着风的茅草屋顶,身下是硌人的稻草。
一个眉眼秀丽的姑娘端着一碗药汁坐在床边,用木勺将黑漆漆的汤药小心翼翼地喂到他嘴边。
是许诺。
她和她那位满头银发的祖母,轮流照顾着他这个来路不明的废人。
她们给他清洗腐烂的伤口,为他敷上捣碎的草药,日复一日地熬制苦涩的汤药。
整整一年,他都无法下床。
吃喝拉撒,全靠她们。
若不是她们不计回报的照料,他早就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梦境流转,他终于能拄着拐杖下地走路了。
那天,山谷里的阳光格外明媚。
他激动得浑身颤抖,一把抓住正在院子里晒药草的许诺的手。
她的手指纤细,指腹上带着常年劳作的薄茧。
“许姑娘,若不是你,我可能早就死了!”他的声音里带着重获新生的哽咽,“虽然我忘了以前的许多事,但我知道,我心悦于你!等我康复,我们就成亲,好不好!”
那天的晚霞,似乎都飞到了许诺的脸上,红得那么动人。
她羞涩地垂下头,反复问他,求娶她到底是为了报恩,还是对她生出了男女之情。
他也反复确认,自己对她是真心爱慕,无关恩情。
但她并没有立刻答应他的求娶,只是让他安心养伤。
为了讨好她,他开始笨拙地学着帮她干活。
他拖着一条瘸腿,跟她一起上山采药,在溪边洗去药草上的泥土,再一片片铺开在竹席上晾晒。
山谷里的日子,清贫简单,却又宁静得让他心安。
直到那个恶霸的出现。
离山谷最近的村里,有一个无赖用药毒死了自己常年卧病的父亲,事发后,竟反咬一口,说是许诺卖给他的药有问题。
官府被那恶霸用银子买通,气势汹汹地带着官兵冲进山谷,不问青红皂白就要将许诺捉拿归案。
许诺拼命地争辩,可那些人只想屈打成招。
那一刻,他心中涌起一股滔天的怒火。
他虽瘸了腿,一身武功还在。
他夺过一根木棍,打退了那些如狼似虎的官兵,拉着她和她的祖母,连夜躲进了深山老林。
第二日,他带着她们,毅然决然地去了上一级的官府,击鼓鸣冤。
所幸,天理昭昭,那恶霸最终被绳之以法。
从府衙出来的那天,许诺看着他,眼中含着泪光,终于答应了他的求娶。
……江时瑾醒来时,眼角竟有泪水。
他紧紧握住拳头,手臂上青筋乍现。
他历尽千辛才得到许诺的心,怎能甘心眼睁睁看着她嫁给别人?
哪怕是身份尊贵的佑安王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