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十五章 拙劣的把戏
许诺心头一震,面上却不敢显露半分慌乱,她垂下眼睑,掩去眼底的情绪,轻声道:“王爷误会了,民女只是……不想让众人觉得伺候王爷的医女是个连琴都不会弹的乡野丫头,丢了宁颐宫的颜面。”
“最好如此!”谢逸尘语气生硬,脸色却明显比方才好了些,“快吃吧,鹿肉冷了便不好吃了!”
“是,王爷。”许诺暗自松了口气,拿起筷子夹起那块肉,小口小口地吃着。
她方才,的确是故意的。
前世,她无意中听说,深受皇帝宠爱的贵妃最爱听的便是《凤求凰》。
方才瞥见远处那道雍容华贵的身影,一个大胆的念头便在心底生根发芽。
果然,引来的人就是贵妃。
她从小就被许家当药人养大,祖父深感亏欠,对她宠爱有加,凡事尽量满足。
见她对抚琴萌生兴趣,祖父便请来京城最有名气的抚琴师傅教导。
她天赋异禀,就连师傅都夸她天生一双抚琴的巧手。
谁曾想,这双本该在琴弦上流转生辉的手,如今却日日与冰冷的银针为伴。
这些,全拜那个深受皇帝宠爱的贵妃娘娘所赐!
“贵妃和本王,孰美?”谢逸尘冷不丁地开口,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石子投进(平)静的湖面。
许诺的筷子顿在半空,以为自己听错了,半晌才反应过来:“王爷,你们……没法比。”
“怎么没法比?”谢逸尘眉头紧锁,身子又朝她凑近几分,“你不是向来喜欢皮相好看的主子吗?”
许诺有点哭笑不得。
他竟然以为,她想换个更美的主子?
她心里腹诽,这四周都是人,就算声音压得再低,公然议论贵妃的容貌也是大不敬。
可看谢逸尘这副样子,今天若得不到一个满意的答案,恐怕是不会善罢甘休了。
许诺无奈,只好把声音压得更低:“贵妃娘娘……确实如传闻那般美艳,可与王爷相比,还是略差几分。”
“哦?”谢逸尘语调微微上扬,努力压着快要翘起的嘴角,“怎么说?”
“贵妃的美,是那种勾魂摄魄的艳丽。王爷您不同,”许诺斟酌着词句,“您更像是误入凡尘的谪仙,清冷矜贵,只可远观,让人……赏心悦目。”
听到这番话,谢逸尘脸上的阴霾终于散去,浮起几分显而易见的悦色。
不知何时起,谢逸尘已习惯了许诺对他容貌的由衷夸赞,心中暗自受用。
她哪日没夸他,他便莫名不安,隐隐担心她是否心萌生了换主子的念头。
不远处,江时瑾紧紧注视着那两个亲昵无间的身影,胸中妒火如烈焰般翻涌,烧得他心头隐隐作痛。
才与他分开几个月,这女人竟然这么快就移情别恋,攀上了佑安王!
母亲说的没错,她当初跟着自己回京,根本不是因为爱慕自己,而是为了攀上他们国公府这根高枝!
江时瑾的面色阴沉得可怕。
好一个许诺。
既然你如此攀高接贵,就别怪我不择手段!
我江时瑾的贱妾,你今生当定了!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袅袅婷婷地走了过来,是白芜。
她手上端着一柄小巧的白玉酒壶,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温顺讨喜的笑容。
“王爷,”她声音柔腻,“这是新酿的梅花酒,甘甜清冽,您尝尝?”
说着,她便拿起一只琉璃盏,为他斟酒。
许是太过紧张,她的手腕蓦地一抖,整盏酒竟不偏不倚地泼了出去,瞬间在谢逸尘月白色的锦袍上洇开一大片刺目的红,像是雪地里绽放的梅花,妖异又突兀。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白芜吓得花容失色,立刻跪倒在地,额头紧紧贴着冰凉的地面。
一旁的太后最是心疼她,连忙出声:“白芜,这是做什么,快起来。你也是无心之失,逸尘不是那等小气的人,不会怪你的。”
白芜这才颤巍巍地站起来:“王爷,都怪奴婢笨手笨脚。您的衣衫湿了,奴婢带您去偏殿换下吧,免得染了风寒。”
太后也跟着附和:“是啊,快去吧。这天气,衣衫湿了贴在身上,着凉可不是闹着玩的!”
在太后催促下,谢逸尘最终还是拂袖起身,一言不发地跟着白芜离开。
谢逸尘一走,长公主便提议道:“母后,亭外的红梅开得正好,咱们去赏赏梅吧?坐久了也有些乏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亲昵地挽住太后的手臂,拉着她和一众谈笑的世家贵女浩浩荡荡地离开了亭子。
临走前,她特地给了江时瑾一个眼神。
江时瑾心领神会,待亭中只剩下许诺和几位忙着收拾残羹冷炙的宫女时,他不动声色地提起案上的酒壶,缓缓朝许诺走去……
另一边,白芜引着谢逸尘七拐八拐,来到一处远离宴席喧嚣的偏殿。
“王爷,您在此稍候片刻,奴婢马上去为您取干净的衣衫来!”白芜福了福身,转身就想去关门。
“站住。”
两个字,像是淬了冰,冷冷砸在白芜的背上。
她身子一僵,撞进他那双冷若冰霜的眼眸里,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头皮瞬间发麻:“王爷……有、有何吩咐?”
“说吧,是谁指使你支开本王的?”谢逸尘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那人,到底想做什么?”
白芜的目光剧烈地闪烁起来,嘴上却还在硬撑:“奴婢……奴婢听不懂王爷的意思。”
“别以为你是母后安排进来的人,本王就不敢动你!”谢逸尘冷笑一声,那笑意却比冰雪更寒,“你明知本王从不饮酒,为何偏要上来给本王倒酒?还这么凑巧,手一抖就泼了本王一身?这么拙劣的把戏,你当本王是傻子吗?”
白芜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但她依旧咬着牙不肯承认:“奴婢只是……只是第一次陪王爷参加宫宴,心中紧张,才出了岔子,请王爷恕罪……”
“够了!”谢逸尘厉声打断她,“再敢多说一句废话,本王现在就去告诉母后,你前几日故意让本王吃栗子糕,意图谋害本王性命!你猜猜看,到时候母后是信你,还是信本王?看她还会不会顾念与你亡母那点所谓的手帕之交,让你继续留在宁颐宫里?!”
“栗子糕”三个字一出,白芜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如纸,她下意识矢口否认:“不是奴婢!是小桃!是她弄错的!”
“本王的宁颐宫里,从来就不会备栗子糕这种东西。那点心,定是你自己偷偷去御膳房取的。这宫里,除了你,还有哪个丫鬟能自由出入御膳房?”谢逸尘步步紧逼,“只要本王想,一查便知!”
白芜心底一阵绝望。
世人皆说佑安王体弱多病,被如珠如玉般养在宫里,不问世事,宛若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
可只有她知道,这看似病弱的王爷,实则心思缜密,目光如刀般锐利,远比常人更难糊弄。
怎么办?
是继续隐瞒真相,助长公主成事,还是先保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