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十八章 你在可怜本王?
许诺一睁眼,就对上了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
那是一双极具攻击性的丹凤眼,眼尾上挑,带着几分天生的凉薄和审视。
她一个激灵坐直,飞快扫了眼四周,发现自己只是趴在桌上,这才暗暗松了口气。“不过帮本王解了风疹,竟就晕了过去。”头顶传来他略带沙哑的嗓音,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调侃,“看来,你这身子也弱得很。”
风疹?
许诺下意识地将那根被他含(吮)过的手指藏入袖中。
指腹传来的阵阵刺痛在提醒她,这绝不可能是寻常风疹!
寻常风疹哪需要吸那么多血来医治?
他甚至在求生本能驱使下,将她的手指咬得血肉模糊!
那盘栗子糕,肯定是被下了毒!
到底是谁,心思如此歹毒,竟敢在宁颐宫动手,拿佑安王的性命来做赌局?
许诺的后背渗出一层薄汗。
这宁颐宫看似平静,实际上暗流汹涌,杀机四伏。
思及此,许诺再看向谢逸尘时,目光里不由自主地带上了几分同情。
这个男人,看似尊贵,可身子常年病弱,又身中不知名的奇毒,如今还要时时刻刻提防着身边人的算计。
他活得,恐怕比谁都累。
怪可怜的。
“你这是什么眼神?”谢逸尘的声音冷不丁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你在可怜本王?”
许诺心中一跳,连忙收回自己那过于直白的目光,垂下头,声音也低了下去:“民女不敢。王爷,此事……定是有人故意换掉了小桃送来的糕点,想要加害王爷。民女怕此人还会对王爷下毒手,还请王爷彻查此事!”
“不用彻查了,”谢逸尘端起桌上的茶盏,轻啜了一口,声音平淡无波,“本王知道是谁动的手脚。”
“你知道?”许诺惊愕地抬起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王爷不打算追究此人?”
谢逸尘放下茶盏,抬眼看她,那双漂亮的凤眼里一片清冷,没有半点波澜。
“这人既然敢做,便已经想好了全身而退的法子。就算本王这次抓到证据除掉她,背后的人也会立刻再安插另一个进来。与其费心去玩这种抓不尽的把戏,不如就将这个已知的棋子放在眼皮子底下盯着。一条会咬人的狗,总比一条藏在暗处的毒蛇要好处理得多。”
他的语气太过平静,宛如谈论天气一般。
可话里的内容,却让许诺听得心惊肉跳。
“王爷,您说的话……民女怎么听不懂?”她蹙眉,“害王爷的人,是有人故意安插进宁颐宫的?”
谢逸尘唇角勾起一抹极尽嘲讽的弧度,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你不知道吗?”他微微倾身,凑近了些,声音压低,像情人间的呢喃,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这世上想将本王置之死地的人,太多了!”
许诺愣住了。
与其说是恐惧,不如说是满心疑惑。
一个病弱的王爷,既无心皇位,也不问朝政,怎会有人处心积虑要取他性命?
正疑惑间,殿外传来内侍尖细的嗓音:“王爷,国公府大公子江时瑾求见!”
江时瑾?他来做什么?
谢逸尘看向许诺,唇角微勾,带着几分戏谑:“你那背信弃义的未婚夫来了。”
许诺连忙正色道:“王爷,民女与他并无婚约!即便从前有过,那日在圣上面前,民女也已经说得很清楚了,绝不嫁他!”
谢逸尘对她这番话似乎十分满意,似笑非笑道:“好,你且等着瞧,本王定让你明白,留在本王身边,远比与那负心人纠缠来得明智!”
许诺听出他话中的护短之意,不由得抿唇一笑:“那民女便拭目以待了!”
宁颐宫的偏殿外,江时瑾手中提着沉甸甸的补品,脸上却挂着掩不住的焦躁。
长公主安插在宁颐宫的棋子张嬷嬷被逐出宁颐宫,而许诺不仅巧妙躲过陷害,还得了谢逸尘的青眼,得知此事,江时瑾顿时有些坐不住了。
这些日子,太医们来看过他的腿,都说他的腿伤已伤及筋骨,痊愈无望。
他勃然大怒,骂他们是庸医,将他们全都赶了出去。
前世他的腿分明被许诺治好了,重来一世,他哪里甘愿沦为废人?
既然她是他双腿痊愈的唯一希望,那他无论用什么手段——甜言蜜语也好,荣华富贵也罢,他都要将她哄回国公府,牢牢攥在掌心。
谁知刚到宁颐宫,谢逸尘并未即刻接见,也没赐座,只让内侍冷冷传话:“叫他等着。”
江时瑾腿伤未愈,为掩饰残疾,特意未带拐杖,只能强撑着站立。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他已觉腿痛如针刺,却又不敢流露半分,怕遭人耻笑。
他小心翼翼地向内侍询问能否催一催王爷,谁料内侍脸色一沉,冷声道:“王爷让你等着,你便等着!哪有小辈催促王爷的道理?江大公子若不愿等,便请回吧!”
江时瑾连忙赔笑,低声下气道:“公公莫恼,只因在下腿疾未愈,实难久站。不知能否容在下进殿稍坐片刻,静候王爷?”
内侍闻言,语气愈发不屑:“你一个做晚辈的,还想坐着等王爷?国公府就是这么教你规矩的?江大公子还是请回吧,别在这儿丢国公府的脸了!”
都说宁颐宫的人气焰嚣张,江时瑾今日总算见识到了。
一连串夹枪带棒的话,砸得他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却一个字都不敢反驳。
只能咬牙忍痛,继续在寒风中站立,内心羞愤交加。
殿内的暖香与殿外的冷风仿佛是两个世界。
谢逸尘故意让人将门开了一道细小的缝隙,方便许诺看到江时瑾此时的狼狈模样。
看到江时瑾被训斥,以及他那副压抑着屈辱的模样,心底翻涌着一股奇异的快意。
前世,这个男人曾因她失手打翻了沈曼送来的糕点,就罚她在祠堂前跪足了三个时辰。
那天的雪下得很大,他的目光比雪还要冷。
比起前世自己在国公府受的苦,如今他在殿门外多站会又算得上什么?
“心里是不是舒坦多了?”谢逸尘懒洋洋地靠在软椅上,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病态的红晕,声音里带着一丝洞察人心的笑意,“本王没猜错的话,你现在心里肯定在想,让他再多站一会儿才好。”
被戳中心思的许诺心头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王爷说笑了。民女只是在想,国公府的家教,原来也不过如此。”
谢逸尘低笑一声,那笑声像是羽毛,轻轻搔刮着人的耳膜。
他伸出修长如玉的手,从旁边的小碟里拈起一块色泽金黄的桂花糕,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直到一盘桂花糕见了底,他才懒洋洋开口:“让江大公子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