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十一章 她嫌弃谁也不敢嫌弃他呀!
不多时,白芜便被一个小太监领了进来。
她今日穿着一身藕粉色的宫装,衬得她本就白皙的皮肤愈发娇嫩,发髻梳得一丝不苟,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的。
当她看见许诺站在谢逸尘身旁时,脸上的神色瞬间凝固,转为一丝不易察觉的妒意。
“王爷,您找奴婢?”白芜敛衽行礼,姿态无可挑剔。
“白芜,”谢逸尘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平淡得像一潭不起波澜的死水,“本王昨夜,是否吩咐你给许姑娘送去三菜一汤?”
白芜心头一跳,猛地抬眼看向许诺,那眼神淬了毒一般,仿佛在无声地嘶吼:你这个贱人,竟敢告状!
许诺被她瞪得心里发毛,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她只是实话实说,哪里想到会变成这副对峙的场面。
“回王爷,”白芜垂下头,语气依旧恭敬,却透着一股理直气壮,“奴婢确实吩咐人将饭菜送去了。”
“送去了?”谢逸尘重复了一句,声音陡然转冷,“那她吃了吗?”
冰冷的质问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白芜心头。
她知道这事躲不过去了,索性心一横,径直跪在地上。
“王爷恕罪!”她磕了个头,再抬起脸时,脸上已满是委屈,“奴婢……确实没让许姑娘用膳。奴婢想着,许姑娘冲撞了王爷,本该受罚,若还让她吃上三菜一汤,未免太过抬举她了。所以……奴婢便只让她瞧了瞧,闻了闻味儿,也算是对她的小惩大戒……”
她的话还没说完,谢逸尘猛地一掌拍在矮几上!
“砰”的一声巨响,茶盏被震得跳起,滚烫的茶水泼洒而出。
“谁让你自作主张的?”他的怒吼声震得整个寝殿嗡嗡作响,再不见半分病弱之态,那股属于皇室亲王的威压铺天盖地而来,“这宁颐宫到底谁才是主子?是你,还是本王?!”
白芜进宫至今,一直兢兢业业,将宁颐宫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何曾被谢逸尘这般怒吼过?
她整个人都吓傻了,心中那点委屈瞬间被巨大的惊恐吞噬。
她伏在地上,额头一下下磕在冰冷的地面,砰砰作响,声音里带上了哭腔:“奴婢该死!奴婢再也不敢了!求王爷恕罪!求王爷恕罪!”
寝殿内回荡着她凄厉的求饶声,听得许诺心惊肉跳。
她怎么也没想到,一顿饭而已,竟会惹得谢逸尘发这么大的火。
看着白芜抖如筛糠的背影,她心里莫名有些不忍。
“王爷……”她忍不住小声开口,“要不……这事就算了吧?您看我今日也吃得挺饱的,没饿着……”
话音刚落,跪在地上的白芜猛地扭过头,一双噙满泪水的眼睛恶狠狠地瞪着她,那眼神里充满了怨恨和鄙夷,仿佛在说:你少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
许诺的声音戛然而止。
罢了,她这点好意,人家未必领情。
搞不好还以为她在幸灾乐祸,火上浇油。
还是少说为妙。
谢逸尘像是没听到许诺求情的话,他看着白芜,声音冷得像冰碴子:“白芜,你无视本王吩咐,自作主张。罚你抄写《女诫》十遍,扣除三个月月钱!下次若再犯,本王绝不会像今日这般轻饶你!”
白芜的身子剧烈一颤,抄书倒还好,可扣除三个月的月钱,对她而言是极重的惩罚了。
但她不敢再有任何辩驳,只能将所有的恨意和不甘都混着眼泪吞进肚子里。
“是……奴婢,记下了。”
她撑着发软的身体,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来,行了个礼,一言不发地转身退了出去。
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再看许诺一眼,可许诺却能感觉到,那道无形的、充满恨意的目光,像毒蛇一样缠绕在自己背上。
看着殿门在白芜身后合上,许诺心里五味杂陈。
这下梁子是彻底结下了。
虽然白芜故意饿她实在可恶,但同在这深宫里侍奉一个主子,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能不起冲突自然是最好的。
只可惜,嫌隙的种子一旦埋下,再想拔除,就难了。
“你看起来不太高兴?”
谢逸尘的声音冷不丁地响起,将许诺从纷乱的思绪中拉了回来。
她一抬头,就对上他那双探究的眼睛。
“怎么,是嫌本王处罚不够重吗?”
“不不不,民女绝不是这个意思!”许诺吓得连连摇头,生怕他把白芜叫过来,又加了些处罚。
若真如此,她与白芜之间,怕是要沦为死仇,从此不死不休了!
“那你是如何想的?”他追问,眼神里带着几分审视。
许诺挤出一个讨好的笑:“民女觉得……王爷处置得刚刚好!不轻不重,彰显了王爷的威严,又体现了王爷的仁慈!”
谢逸尘听了这番滴水不漏的奉承,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往后,你便和本王一起用膳吧。”他语气随意,说出的话却让许诺大吃一惊,“这样,就不会再有不长眼的宫人怠慢你了。”
许诺有些傻眼:“这……这不合规矩吧?”
“你不乐意?”他挑眉,“嫌弃本王是个病秧子,不愿意跟本王一起用膳?”
这罪名可太重了!
她嫌弃谁也不敢嫌弃他呀!
“怎么会?民女求之不得!”她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对着王爷您这张脸用膳,民女都能多吃两碗饭!”
话刚说出口,她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完了,又说错话了!
谢逸尘那张俊美绝伦的脸上,果然浮起几分带着恼意的薄红:“你再这般口不择言,信不信本王也扣你月钱?”
“王爷恕罪,民女不敢了!”许诺立刻垂下头,做出深刻反省的模样,心里却在暗暗叫苦。
这位王爷的脾气,可真是比六月的天还难测。
深夜,偏殿里依然亮着灯。
白芜坐在桌前,身上只披着一件单薄的外衣,夜风从窗户的缝隙里钻进来,像无数根冰针扎在她身上。
她握着笔的手早已冻得通红僵硬,每写一个字,指骨都发出酸涩的抗议。
忽然,殿门被悄无声息地推开一条缝,一个身影走了进来。
“白芜姑娘,这么晚了,还没歇息?”
来人是宁颐宫的张嬷嬷。
白芜头也没抬,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我想快点将《女诫》抄完。”
张嬷嬷走上前,将一碗热气腾腾的姜茶放在桌角,目光落在白芜那双几乎失去知觉的手上,心疼地咂了咂嘴:“哎哟,瞧瞧这手冻的!王爷也真是的,为了一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乡野丫头,竟这般重罚你。十遍《女诫》,这得抄到猴年马月去啊!”
白芜依旧没说话,可那笔尖的力道却重了几分,仿佛要将纸张戳穿。
张嬷嬷将她的神情尽收眼底,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算计。
她压低了声音,继续添柴加火:“那个叫许诺的,初来乍到就得了太后和王爷的青眼,王爷还这么护着她,半点儿也不顾及你和他这么多年的主仆情分。再这么下去,老奴真怕……怕她有朝一日攀上高枝,成了这宁颐宫半个主子了!”
“主子”二字,像一根毒刺,狠狠扎进白芜的心里。
她写字的手猛地一抖,一滴浓墨从笔尖落下,在洁白的宣纸上晕开一个丑陋的墨点,毁了她辛苦抄写的一整页。
“她有医术,能治王爷的寒毒,王爷护着她,我拿什么法子?”白芜咬唇,声音里藏着委屈和不甘。
张嬷嬷立刻凑到白芜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气音,阴恻恻地说道:“老奴倒是有个法子,能让王爷厌弃她,将她从这宁颐宫里赶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