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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县城偶遇
鸡鸣声将睡梦中的人唤醒，晨光熹微。
林意然洗漱完，见沈听风正在院中劈柴，袖子捋至大臂，肌肉线条流畅优美，握着斧头的手格外有力。
自从正式被林家收留，沈听风总是抢着出力，天不亮就起床做活，好似要向母女两人证明自己不是吃闲饭似的。
他也确实不像村人口中那样有“城里人的病”，再苦再累的活也干得，在林意然看来，比她那个万事不关心的爹好了一万倍。
“我今天去县城一趟。”林意然伸了个懒腰。
“锅里有热馒头。”沈听风停下动作，用脖子上的汗巾擦了擦额头，“要我一起去吗？”
“不用，你帮忙照顾一下我妈就行。”
林意然笑眯眯跑去灶房，错过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失落。
每个清晨灶台锅里都会热着食物，她已经好连续几周没自己做过早餐了。
沈听风真是让她久违地享受了一把让人照顾的感觉。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林意然总感觉跟他之间有什么东西被打破了。
以前她总把他当成一个弱势对象，需要她来保护，现在却发现这种子蕴含随时破土而出的力量。
他不再像一个冷冰冰的局外人，彻底融入了林家的生活，在某些方面甚至起着主要的支撑作用。
她要做的，是为这颗种子提供一个有阳光和水分的生长环境，没有有流言蜚语，也没有先入为主的偏见。
如果说上辈子的沈听风是暗处一只受伤的兽，这辈子她要让他成为最高大茂密的参天之树。
林意然去灶房只拿了一个馒头，花几毛钱坐上顺路的牛车，终于在太阳出头时赶到了县城。
燕余县的人们行色匆匆，广播中的新闻口号响彻巷头巷尾，水泥厂烟囱汩汩冒烟。
打扮干净整洁的女人目不斜视，路过飘香的国营饭店，在一个偏僻老巷口的早餐摊旁停下脚步。
“哟，姑娘，吃包子油条不？”
摊主是个矮壮的男人，五十多岁了，悄悄在巷口开了个自营的早餐摊，平时卖给巷子里的老熟人。
旁边有一张石桌，是供行人休息用的，也能坐在这里喝豆奶、吃豆腐脑。
倘若巡查的人来了，老板锅盖一收，帘布一拉，推着车咕噜咕噜远去。若是有吃豆腐脑的，就拿起碗筷往巷子里窜，第二天再把餐具还回来。
“来碗豆腐脑，加点咸菜。”林意然掏出几分钱，“老板，你先放桌上，我有点事，等下再过来吃。”
她抽出一张信纸，斜放在桌子上占了个位子，转身往巷外的新华书店走去。
庄重肃穆的书店门口张贴伟人画像，高大深色书柜里陈列着书籍，还有一个小柜台放置着红色刊物。
林意然朝小柜台走去，右手落在玻璃上查看书录。
叫售货员取来了一本县刊，正要结算时，一个身穿印花连衣裙的漂亮女人走了过来。
“哎呀，王叔，您就劝劝我爸吧！”女人对书店老板撒娇道，“我可不想嫁给那个老男人，你就说我去当知青了，没个三年五载的回不去。”
王老板为难道：“苏小姐啊，不是我不帮，你爹一查就知道了！”
“那……那你就让李叔给我安排个地儿，我能吃苦的！我学了那么多知识，光是一毕业就当太太享福，也不拿出来用用，岂不是白学了？”
“这……”
男人知道面前的大小姐就算愿意吃苦也吃不了多大苦，恐怕当了几天知青就要闹着回城了，一时真想不到还有哪个地方缺人。
林意然上前道：“老板，结账。”
“欸。”
苏小姐满腹心事，右手在柜台上有规律地敲击，怏怏不乐蹙起秀眉。
“我们村里刚好缺一个教师，不过竞争有些激烈，要通过考核。”林意然状似随意道。
苏昕灵眼睛一亮。
“真的？我大学毕业，还出过国，我想试试！你是哪个村的？”
“霞湾村。”
“我这就去跟李叔说，让他把我安排到那里当知青。”苏昕灵展颜一笑，“你叫什么名字？这账我帮她结了，王叔。”
林意然道了声谢。
王叔劝道：“哎，苏小姐，这知青不是那么容易当的，还要下地干活。”大小姐在家里连碗都没自个儿洗过。
“所以要好好锻炼嘛！像伟人说的，到基层去，到群众中去，要在吃苦中磨练意志，不能光享福！”
林意然赞同道：“基层需要苏小姐这样的人才，我也相信她有能力克服困难。”
王叔无奈：“好吧，你有这个觉悟，叔也替你感到欣慰。不过要是遇到什么事，记得写信给叔。”
“知道啦。”苏昕灵道：“林妹妹，以后有缘再见的话，记得邀请我去你家坐坐哦。”
林意然笑了笑，对这个貌美开朗的女人颇有好感：“随时欢迎。”
大学毕业，留过学，家境不凡，却肯像其他人一样平等考核，下定决心到基层吃苦。
江盛恩想走后门，怕是难如登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