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十五章 他们不值得她难过
这句话,是他婚前出事那天跟她说过的。
幼时,她被宋父的竞争对手强行带走,关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屋子中整整三天。她没有饭吃,只能依靠每日送来的浑浊的水维持生命。
对方是个不算强壮的男人,他不敢真的侵犯她,却会时不时闯入她的屋子,坐在她的身旁,紧紧注视着她的身体。
一片黑暗中,她能清晰听到男人沉重的喘息,和时不时低低发出的笑声。
炙热的吐息喷洒在她的脖颈间,让她患上了严重的幽闭恐惧症。
这件事后,她去看过很多次心理医生,却无法缓解分毫。
顾时宴知道后,甚至不会让她在天黑后独自待在一处。那时她会笑着打趣,不过是不能独自待在一个密闭的环境中罢了,何必这么小心翼翼。
顾时宴却摇了摇头,神情认真:“我不想让茉茉受到一点伤害,即使只有万分之一的概率,我也不会让它发生。”
那天他早早地等在公司楼下接她回家,给她做了最爱喝的海鲜粥,可惜她还没喝到,他便已经出了意外。
宋茉深吸了一口气,利落地签好了自己的名字。
她不知道顾时宴是不是想起了什么,会不会是这次的意外让他恢复了记忆。
明明已经死心,明明如今在她的心中,对顾时宴的恨意要比爱更浓重,可听到他无意识的呓语后,还是让她红了眼眶。
一旁的宋晚将一切都看在眼中,她紧咬着下唇,指尖嵌入掌心,一声不吭转身就走。
陆绎喊了一声,快步追了出去。
手术室外只剩下宋茉一个人,狭长的走廊寂静冷清,她坐在长椅上,望着手术室亮起的灯出神。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手术室外等了多久,只觉得浑身上下已有些僵硬,手术终于结束。
大门打开的瞬间,顾母哭喊着从走廊尽头跑了过来,跟在后面的还有宋家几人。
几人上前围在了顾时宴的床边,将宋茉挤到了最外面。护士有些无奈:“手术很成功,刀伤没有伤到要害,家属们先让一让,我们把病人转移到病房中。”
顾母抹了把眼泪,在宋晚的搀扶下一同向病房走去。
几人一路互相安慰着走远,好似把宋茉当做了空气,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她。
宋茉动了动僵硬的身子,抬腿跟了上去。
“人抓到了没有,众目睽睽下刺了我儿子,到现在居然还没有抓到凶手!”顾母朝着电话那头怒喝,随即狠狠挂断了通话。
“还好小宴福大命大,我也已经动用关系去查了,必定让他付出代价!”宋父叹了口气,“亲家,现在最重要的是照料好小宴的身体,别的你就不要担心了,都交给我们吧。”
顾母闻言点了点头,泪水却还是止不住地往下流。
宋茉望着病房内的一幕,没有说话,自顾自地走向角落处坐下。
顾母这才注意到了她,像是想要找个人发泄,当即指着她怒骂道:“我儿子娶了你这么个扫把星真是平添晦气!自从跟你在一起后,他都进了多少次医院了!”
“他是你丈夫,你一点也不在意他吗!他去了哪里,又和谁在一起,去的地方合不合规矩,有没有潜在的危险,你一点都不去调查吗!”
顾母气得浑身打着颤,宋茉望着她,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她视线扫过一言不发,默许顾母撒泼的宋家几人, 最后定格在顾母有些扭曲的脸上,平静开口:
“第一,我不是顾时宴的保姆,更不是他妈,他去了哪里,做了什么,都和我没有关系。”
“第二,我们已经办理了离婚手续。”
“第三,顾时宴出事的时候跟宋晚在一起,你有什么问题还是问她比较好。”
话落,一直未出声的宋修明却是沉了脸色,“你的意思是说,是晚晚害得他受伤?都什么时候了,你竟还想着往晚晚身上泼脏水!”
宋母的脸色亦是难看起来,她挽住了宋晚的胳膊,无声地诉说着对她无条件的信任。
望向宋茉的眼神中只剩下失望与怨恨。
而被众人护在身后的宋晚满脸委屈,却强撑着不愿让泪水落下,“都是我的错,我当时已经看到了那人朝我们走了过来,如果我的反应能再快一点,先一步将他扑倒,阿宴或许就不会受伤了。”
宋母心疼地抚着她的背,“傻孩子,你又怎么能未卜先知呢。”
顾母如今也平静下来,“是啊,你如果真的冲了上去,如今受伤的就是你们两个人了。你是个女孩子,留疤不好看的。”
宋茉没再说话,别过了头,望向窗外飞来飞去的鸟儿。
如果今天是她和顾时宴在一起,他们只怕是要责怪她为什么不上去替顾时宴挡刀了。
病房内的两种氛围形成了极为滑稽而讽刺的割裂感。
看着两家人抱成一团安慰宋晚的温馨画面。
宋茉有些想笑。
这样的家人,已经不值得她难过,不值得她眷恋。
在所有人的温声安慰下,宋晚慢慢止住了哭泣。
众人纷纷松了口气,心中却对宋茉的不满更甚。
顾母担忧儿子,不过是想找人抒发心中的郁气罢了,她好好受着便是,又不会少块肉,何必又要牵扯上晚晚?
晚晚本就受了惊,心中也愧疚着,又被她这样诬陷,怕是更加不好受。
屋内几人心中思忖着,病床上却响起被子翻动的声音。
顾时宴已经醒了,他半睁开眼睛,看起来还没有完全清醒,手却已经急着翻开被子,想要支撑着下床。
“小宴,你醒了!你先别动,我去叫医生!”
顾时宴眨了眨眼睛,嗓音沙哑:“我要去接她......接她回家。”
顾母有些疑惑,却还是将他按回了床上:“你要去接谁?”
顾时宴望着她,不说话了。
宋茉却心头一震,她起身快步来到病床前,手指死死攥住床边的围栏。
她望着顾时宴苍白的脸,声音有些发涩:“你是不是,想起了些什么。”
顾时宴望着她,顿时愣住,他嘴唇翕动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可渐渐的,随着麻醉药效的消失,神情中那股挣扎着想要诉说的执着也消失不见。他的眼睛彻底睁开,眼底恢复一片清明。
宋茉心中升起一股失望,她松开了紧握住围栏的手,却见顾时宴蓦地朝她笑了起来,张开了自己的手臂。
“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