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十六章 伥鬼舅舅
林若棠揣着卖灵芝换来的三百二十块钱,指尖在粗糙的纸币上反复摩挲。
陈老板果然靠谱,不仅给了公道价,还特意嘱咐她往后有好货尽管送过来。
这笔钱被她分成了三份,一百块藏在床板下的铁盒里留作应急,两百块作为启动资金。
剩下的二十块则悄悄塞进了母亲沈丽华的枕套里。
她没说钱的来历,只说是部队发的季度奖金。
接下来的半个月,林若棠彻底化身“时间管理大师”。
白天在军区训练场带新兵,把黑贝和赛虎训练得愈发机敏。
休息时就躲在宿舍里研究从旧货市场淘来的《山货辨识大全》。
傍晚下班后,她换上洗得发白的粗布褂子,背着军绿色帆布包穿梭在城郊的各个村落。
收些农户手里不值钱的野核桃、山楂干和绣着简单花纹的鞋垫。
元宝成了她的“移动侦查兵”,每天清晨飞到各村上空盘旋。
哪家晒了新的笋干,哪家的老妇人在灯下绣花,它都能精准报信。
黑贝和赛虎则负责夜间安保,每当林若棠背着沉甸甸的货袋回来,两只军犬就会一前一后守在院门口,警惕地盯着来往行人。
第一次摆摊选在周日的自由市场,林若棠特意挑了个角落位置。
她把野核桃用粗麻绳串成串,山楂干分装成小纸包,绣着腊梅、喜鹊的鞋垫整齐码在木板上。
市场里人声鼎沸,卖粮油的、贩蔬菜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偶尔有穿制服的市场管理员走过,林若棠的心就会揪紧。
董秋云的威胁像根刺,让她不敢有半分张扬。
一整天下来,账本上的数字只多了四块六毛。
除去进货成本,纯利润还不到两块钱。
林若棠把硬币仔细塞进铁盒,脸上却没丝毫失落。
她知道做生意急不来,这些不起眼的小东西,是她在这个时代站稳脚跟的第一步。
回到家时,沈丽华正蹲在灶台前择菜,见她回来,连忙擦了擦手迎上去。
“棠棠,今天训练累不累?我炖了萝卜汤。”
林若棠看着母亲眼角的细纹,把装着山楂干的纸包递过去。
“妈,这个泡水喝助消化。”
沈丽华接过纸包,眼神有些闪烁,匆匆应了声就转身进了厨房。
林若棠没察觉异样,转身去整理货袋。
她没注意到,沈丽华在厨房偷偷摸出藏在围裙夹层里的五块钱,塞进了贴身的衣袋里。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林若棠收完货回家,刚推开院门就听见屋里传来低低的啜泣声。
她快步走进屋,见沈丽华坐在炕沿上抹眼泪,手里攥着一张皱巴巴的纸条。
“妈,怎么了?”
林若棠心里一紧。
沈丽华慌忙把纸条塞进枕头底下,勉强挤出笑容。
“没事,就是想起以前的事了。”
她的眼神躲躲闪闪,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那是弟弟沈耀华托狱友家属捎来的信,信里说在里面受了不少苦,让她务必想办法凑钱打点关系,还说弟媳带着两个孩子快揭不开锅了。
林若棠皱了皱眉,沈丽华向来要强,极少在她面前落泪。
她想追问,却被母亲推着往外走。
“你跑了一天肯定累了,快洗把脸吃饭,我炖了你爱吃的鸡汤。”
香喷喷的鸡汤端上桌,林若棠却没什么胃口。
她注意到母亲吃饭时频频看墙上的挂钟,像是在等什么人。
夜里,林若棠被院子里的动静惊醒。
她悄悄扒着窗缝往外看,见沈丽华提着一个布包,鬼鬼祟祟地打开院门,把包递给了门口的一个陌生女人。
那女人接过包,低声说了几句就匆匆离开,沈丽华站在门口张望了许久,才不安地关上门。
林若棠的心沉了下去。
她隐约猜到母亲在做什么,却不愿相信。
接下来的日子,沈丽华变得越来越反常。
她开始频繁地问林若棠要零花钱,理由从“买针线”变成“添补家用”。
有时林若棠晚归,会发现母亲房间的灯亮到后半夜,隐约能听见她和人低声打电话的声音。
林若棠几次想开口询问,都被沈丽华用各种理由岔开。
这天,林若棠收了二十双绣着牡丹的鞋垫,刚回到家就看见沈丽华坐在炕沿上,脸色苍白。
“妈,你不舒服?”
林若棠放下货袋走过去。
沈丽华猛地抓住她的手,声音发颤。
“棠棠,你能不能……能不能再借妈点钱?”
她的手冰凉,眼神里满是恳求。
”你舅舅他……他在里面生病了,急需钱治病。”
林若棠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她抽回手,语气冷了几分。
“妈,沈耀华是因为投机倒把被抓的,这是他应得的。”
“可他是我弟弟啊!”
沈丽华激动地站起来,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对得起爸妈?那两个孩子还小,不能没有爹啊!”
“那我呢?”
林若棠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你为了帮他,把家里的粮票都拿去换钱,我饿了三天肚子,你还记得吗?他卷走你最后一点积蓄跑路时,怎么没想过你这个姐姐?”
母女俩的争吵引来了元宝,它扑棱着翅膀落在林若棠肩头,尖声骂道。
【坏舅舅!骗钱!】
黑贝和赛虎也凑过来,用脑袋蹭着林若棠的腿,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声。
沈丽华看着女儿冰冷的眼神,慢慢蹲下身,捂着脸哭了起来。
“我知道他不是东西,可我实在没办法……弟媳昨天来家里,说孩子连学费都交不起了,我……我不能不管啊。”
她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皱巴巴的钞票。
“这是我偷偷攒的二十块钱,不够……我实在没辙了。”
林若棠看着母亲花白的鬓角,心里五味杂陈。
她知道沈丽华的软肋,就是那点重男轻女的旧思想和放不下的姐弟情分。
沉默了许久,她从床板下的铁盒里拿出十块钱,递到沈丽华面前。
“这是最后一次,以后别再给他钱了。”
沈丽华接过钱,眼泪掉得更凶了,连连点头。
“哎,好,妈听你的,最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