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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特琳娜的农舍坐落在蒙特阿尔巴诺山的余脉上，从厨房的窗口望出去，能看见整片橄榄树林像绿色的波浪般向山谷蔓延。五岁的列奥纳多总爱趴在窗台上观察蚂蚁行军，有时一看就是整个上午。阳光透过葡萄藤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些移动的光点让他想起教堂彩窗里圣徒的衣袍。
“它们为什么要排着队走路？”某天他突然发问，手指追随着沙地上蜿蜒的黑线。正在揉面的卡特琳娜停下动作，面粉从她指间簌簌落下。“因为蚂蚁比某些人聪明，”她擦掉额头的汗水，“它们知道团结的力量。”这个回答显然不能令男孩满足。第二天清晨，卡特琳娜发现厨房的蜂蜜罐旁摆着十几只死蚂蚁，每只都被细树枝整齐地剖开腹部——这是列奥纳多第一次解剖实验。
山坡下的芬奇镇上，关于私生子的流言从未停歇。每周日做弥撒时，列奥纳多总能感觉到背后灼人的目光。老织匠的女儿克劳迪娅曾当众宣称，这个“没有父亲的孩子”眼睛里有魔鬼的印记。但当男孩用炭笔在教堂围墙上画出栩栩如生的云雀后，连本堂神父都忍不住赞叹：“这一定是上帝亲手引导的线条。”
七岁那年，塞尔·皮耶罗终于将儿子接回自家宅邸。公证人的石砌豪宅有着气派的拱门和雕花窗棂，却让列奥纳多感到窒息。他怀念农舍后面那片野鸢尾花丛，在那里，他可以躺着观察金龟子如何用前肢清洁触角，一看就是整个下午。某个闷热的夏夜，他偷偷溜出宅院，沿着干涸的河床跑回山上的农舍。卡特琳娜正在挤羊奶，突然听见柴堆后传来窸窣声响——她的儿子浑身是土，怀里紧紧抱着一本偷来的账簿，空白处画满了蝙蝠翅膀的素描。
“老爷会打断你的腿。”卡特琳娜倒吸一口冷气。
列奥纳多却仰起沾着煤灰的小脸：“但蝙蝠为什么能飞？它们的翅膀没有羽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