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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58至1861年是塞尚最痛苦的时期。白天，他被迫穿着浆硬的领结坐在法学院课堂里；夜晚，他整宿在画室解剖古典雕塑。现存的一封1859年写给左拉的信中，他描述了自己的分裂状态：“我的法律课本里夹着素描纸，教授的声音变成遥远的嗡嗡声，而我眼前只有光影的舞蹈。”
这种压抑在1860年达到顶点。父亲发现他私自报名参加巴黎美术学院的入学考试后，断然切断了他的经济来源。塞尚在愤怒中烧毁了自己所有的法律笔记，却在灰烬中保存了几张素描——这个极具象征性的举动预示着他未来的选择。1861年4月，经过母亲暗中调停，银行家终于让步：同意给儿子一年时间去巴黎“尝试艺术”，如果失败就必须回来继承家业。
临行前那个夏天，塞尚几乎每天都去埃克斯郊外的黑城堡写生。这些早期风景画（现存9幅）已经显示出他与众不同的视角：他画的不是城堡的雄伟外观，而是墙角的光斑、石缝中的野花。艺术史学家劳伦斯·高文指出：“这些画作中已经埋下了现代艺术的种子——对微观的关注胜过宏大叙事。”
1861年9月，22岁的塞尚带着简单的行李和装满素描本的箱子，登上了去巴黎的马车。当埃克斯最后一座钟楼消失在地平线上时，他在速写本上画下一轮血红的落日——这个意象后来反复出现在他成熟期的作品中，成为乡愁的象征。
埃克斯的童年经验在塞尚艺术语言的形成中起着决定性作用：
几何直觉：埃克斯古罗马建筑的清晰结构培养了他对几何形式的敏感。
色彩记忆：普罗旺斯强烈的阳光塑造了他后来对色彩关系的独特理解。
对抗性构图：与父亲的紧张关系反映在画面中对抗性的力量平衡中。
正如塞尚晚年对弟子贝尔纳所说：“我画中的每座山都是圣维克多山，每个苹果都带着埃克斯市场的阳光。”这个倔强的普罗旺斯人终其一生都在用画笔重返童年，在那里，银行家的阴影与地中海的阳光永远交织在一起，构成了现代艺术史上最深邃的矛盾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