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慢性咳嗽是以咳嗽为唯一症状或主要症状,持续时间>8周,且胸部影像学检查未见明显异常的一种疾病状态。导致慢性咳嗽的病因繁多,最常见的有咳嗽变异性哮喘(CVA)、上气道咳嗽综合征(upper airway cough syndrome,UACS)、嗜酸粒细胞性支气管炎(eosinophilic bronchitis,EB)、胃食管反流性咳嗽(gastroesophageal reflux cough,GERC)和变应性咳嗽(allergic cough,AC)。研究表明,CVA约占我国慢性咳嗽病因的1/3,其次是UACS和EB。
慢性咳嗽可归属中医“内伤咳嗽”“顽咳”“久咳”“久嗽”等范畴,核心病机为肺气宣降失司,迫气上逆,而发为咳嗽。《素问·咳论》谓“五脏六腑皆令人咳,非独肺也”,咳嗽虽然起之于肺,但与肝、心、脾、胃、肾等脏腑均息息相关。若他脏受邪,脏腑功能失调,亦可引起肺之宣降失常,从而产生咳嗽,这与西医学对慢性咳嗽的解剖学认识有异曲同工之处。咳嗽为临床常见病、多发病,很多患者由于急性期或亚急性期失治、误治,最终转为慢性,严重影响患者的生活质量。
在治疗咳嗽方面需要以辨病论治与辨证论治相结合,强调外感与内因并重,以祛邪止咳、扶正补虚为常法。再根据病位与兼证的不同加以变化,风邪侵袭、肺气不利者,予疏风解痉之法;鼻窍不利、咽喉不利者,予利咽通窍之法;脾胃运化失调者,予和胃降逆、疏肝健脾等治疗。
CVA常表现为慢性刺激性咳嗽,无痰或少痰,常于夜晚及凌晨发作,可伴咽痒、气上冲感,无明显胸闷、气促等症状。运动、冷空气、刺激性气味等容易诱发或加重症状。EB和AC症状均与CVA类似,其临床症状相似,寒热之证不突出,异病同治,均可归属于咳嗽中的“风咳”范畴,患者可因先天禀赋不足,外感风邪,邪侵肺卫,肺失宣肃而作咳,病位在肺,病因切中“风”字。因此,治疗应当“从风而论”,予祛风宣肺、解痉止咳之法,拟方多选用疏风宣肺的麻黄、紫苏叶为主药,两者相伍,可增强辛散宣通之力,疏风散寒,开宣肺气。配伍蝉蜕、僵蚕、穿山龙、地龙等以祛风解表,息风解痉;咽痒而咳者,予桔梗、射干、山豆根等宣肺利咽而止咳。有些患者咽痒不明显,而胸腹间气往上冲的感觉明显,取治疗奔豚气的桂枝加桂汤,可获得较好的疗效,其中桂枝通常需用到15~20g。此外,药对也可灵活应用于组方之中,如予肺形草、紫草、茜草清肺止咳、凉血解毒,取其“治风先治血,血行风自灭”之意。生白芍及生甘草合用,共奏柔肝缓急、解痉止咳之效。“肾为气之根”,久咳肺肾两虚者,佐以五味子、补骨脂、淫羊藿等补肾气以纳肺气,黄芪扶正祛邪,攻补兼施。咳嗽痰黏者,常选用炙枇杷叶、炙紫菀、炙款冬花、鲜芦根等润肺化痰止咳。
UACS以变应性鼻炎、鼻窦炎为基础疾病,部分患者还与慢性咽喉炎、扁桃体炎等咽喉部疾病相关。除咳嗽外,可伴有鼻塞流涕、鼻后滴漏感及咽后壁黏液附着等情况。鼻窦炎常伴有脓涕较多、面部胀痛、嗅觉减退等。该病病位在肺、鼻、咽喉,肺开窍于鼻,鼻为上气道之始,喉为肺之门户,外邪通过鼻、喉部入侵,而致肺失宣肃,津液代谢失常,故治疗重点在鼻在咽,当以利咽通窍、疏风止咳为主。鼻部症状明显者,用苍耳子散加减,方中苍耳子、辛夷共奏疏散风邪、宣通鼻窍之功,白芷祛风通窍,善散头面风邪而止痛。鼻部病变易化热,常予薄荷、鱼腥草、野荞麦根、黄芩、金银花、连翘等品疏风清热解毒。咽痛者,选加西青果、桔梗、射干、牛蒡子等清风热、利咽喉;咽干者,常予南沙参、北沙参、羊乳参、天花粉、知母、五味子等品养阴生津;音哑者,加用木蝴蝶、胖大海清肺开音。痰凝气滞者,可酌选半夏厚朴汤、三子养亲汤、二陈汤等加减化裁理气化痰。
GERC属于胃食管反流病的一种特殊类型,干咳或咳少量白色黏痰,多数患者可伴有反酸嗳气、烧心、胸闷不适等反流症状。咳嗽大多发生在日间、直立位及体位变换时,与进食有明显关系。病位在肺、肝、脾、胃,多因脾胃运化失司,气机失调,肝气犯胃,上逆伤肺,而发为咳嗽。因此治疗上以降逆止咳为核心,再根据病变脏腑的不同,选用和胃降逆、疏肝健脾等治法。临证常予旋覆代赭汤和胃降逆止咳,方中旋覆花降气消痰、止呕止咳,代赭石重镇降逆,半夏、生姜降逆化痰,人参(多用党参代)、大枣补中益气,甘草调和诸药,但代赭石性凉易败胃,如无嗳气、呕吐时原方去代赭石,以防下气太过。肝火犯胃,反酸烧心明显者仿左金丸之意清肝泻火、制酸止呕,还可加用海螵蛸、海蛤壳、煅瓦楞子等。脾胃虚弱,胃纳差者取参苓白术散、四君子汤之意益气健脾。杭州地处江南水乡,湿邪为患,脾虚湿滞明显者,投藿香、佩兰、砂仁化湿行气;气机阻滞,嗳气腹胀者,予陈皮、佛手、木香、枳壳理气行气,炒谷芽、炒麦芽、山楂、六神曲、莱菔子消食化积;肺与大肠相表里,通腑气亦能降肺气,大便秘结者,药选柏子仁、芦荟、瓜蒌子等。
姜某,女,47岁。
初诊(2019年3月11日): 主诉“咳嗽3月余”。患者3个多月前出现阵发性干咳,遇冷空气及烟尘异味时咳嗽加重,夜间尤甚,伴咽痒、眼痒不适,自服“止咳糖浆”后咳嗽稍减,但仍为之所苦,胃纳一般,夜寐欠安,舌偏红,苔薄白,脉细数。肺部CT检查示无明显异常,肺功能提示为支气管激发试验阳性。肺部听诊无殊。
中医诊断:咳嗽,为外感咳嗽之风咳。治以疏风宣肺、缓急解痉。
处方:炙麻黄9g,苏叶10g,桔梗、射干各12g,旋覆花9g(包煎),穿山龙30g,肺形草15g,茜草10g,紫草10g,炙款冬花、炙紫菀、炙枇杷叶各12g,蝉蜕6g,地肤子、白鲜皮各12g,僵蚕10g,生白芍20g,生甘草6g。7剂,1天1剂,水煎2次,分早晚温服。
嘱其避免接触可疑环境因素及化学物质,清淡饮食,避免食用海鲜、腌制食品等腥发之物。
二诊: 患者诉咳嗽大减,但咽痒不舒仍存,大便偏稀,日行2~3次。仍守原意,前方加木蝴蝶6g,清肺利咽,因大便偏稀,生白芍减量至12g,续服7剂。药后诸症瘥,予停药。
支气管哮喘是一种慢性气道炎症性疾病,临床表现为反复发作的喘息、气急,伴或不伴胸闷或咳嗽等症状。哮喘可归属为中医“哮病”“咳嗽”的范畴,盖因宿痰伏肺,每因情志、饮食、外感及特殊气味等因素诱发,痰饮阻滞气机,升降失常,其病理因素以风为主,兼见痰、瘀,气阴亏虚。诊病时应以动态变化的角度看待本病的发展过程。肺为华盖,为娇脏,最易感受外邪,起病之初,外邪犯肺,患者素体虚弱,抗邪无力或失治误治,致风邪伏于肺络,患者复感外邪时,内引伏风,正气与伏风相搏结,阻于气道,致气道狭窄,故此时患者发而为咳。随着病程日久,邪伏肺络,致肺宣发肃降失司,通调水道失常,津液代谢障碍,内停而生湿生痰,故有部分患者出现咳吐稀薄痰或者泡沫样痰的症状。同时邪伏肺络日久可影响肺朝百脉,辅心行血之功能,而致瘀血内生,此时伏风与痰瘀胶结,致使病势深入,病程缠绵复杂。再随疾病发展,子盗母气,脾气虚耗,脾失健运,一者痰湿内生,二者水谷精微来源减少,母病及子,而致肺脾气虚。肺为气之主,而肾为气之根,肺肾同主人体呼吸之运动,肺脾气虚,日久耗伤肾气,纳气无根,故此时患者出现喘息、胸闷等不适。形寒饮冷伤肺,患者每遇寒冷气候,或防寒保暖不当,或饮食失慎,又可引动伏邪,如此反复,加剧肺脾肾之气阴亏虚。针对就诊的患者应充分了解患者病史,明确患者所处阶段,针对主要病理因素,随证治之。
从总体用药分析来说,所用药物应以“苦”“辛”为多,药性以“温”为主。治疗哮喘时重视肺气的宣降,善用辛开苦降的用药原则,常用枇杷叶、桔梗、射干、西青果、细辛等“苦”味药和紫菀、款冬花、紫苏叶、肺形草等“辛”味药配伍,开中焦痰实,降肺气之逆。用药针对哮喘“痰”“虚”“瘀”“风寒”“内热”的病机,以“温”“寒”“平”“凉”为主,体现其“消”“补”“温”“清”4大治疗方法。临证时多选择归肺、脾、胃经的药物,最常用清热解毒药、化痰止咳平喘药和补虚药。哮病病位在肺,禀赋不足、情志刺激、饮食不当均可诱发,故与脾、肝、胃关系密切。中医素有“左肝右肺”的理论,左升右降,共同调控气机和津液输布。若肝疏泄不利,一则气机升降失调,二则肝郁化火,灼伤肺津,化成痰液,引发哮喘再次发作。临证常用白术、茯苓等药以健脾,减少痰液生成。保持腑气通畅亦为临床治疗哮喘的方法之一,紫苏子、当归、杏仁除降气平喘之外,又能润肠通便。在治疗哮喘时,加入蜈蚣、全蝎之类的虫药可取得不错的疗效,但需注意不宜久用,待症状缓解、病情稳定之时可改用僵蚕、地龙等药物。
南某,38岁。
初诊(2021年11月27日): 主诉“反复咳嗽2年余”。自诉2年余前着凉后出现咳嗽,以干咳为主,后每于受冷着凉或者冬季时咳嗽加重,咳时伴有气上冲感及咽痒,曾于当地其他三甲医院治疗,予吸入剂治疗(具体不详),未规律服药,症状反复。刻下见患者咳嗽明显,干咳为主,夜间及受凉和咽痒时咳嗽加剧,面色略白,畏寒明显,胃纳可,二便调,舌淡红,苔薄白,脉沉。肺功能检查示:支气管激发试验阳性。
中医诊断:咳嗽(风咳),证属风邪伏络,肺脾气虚证。
处方:炙麻黄9g,射干12g,桔梗10g,前胡12g,牛蒡子16g,穿山龙30g,僵蚕9g,地龙10g,木蝴蝶5g,蝉蜕6g,地肤子、白鲜皮、紫苏子各12g,旋覆花9g(包煎),淫羊藿12g,仙茅9g。7剂,水煎服,每天2次,早晚分服。
二诊: 患者自觉咳嗽及咽痒较前明显减轻,畏寒改善,但气上冲感仍明显,舌淡红,苔薄白,脉略沉,遂在前方基础上去仙茅,加葶苈子12g(包煎)、煅磁石45g(先煎)、白果10g、桂枝15g、知母12g,14剂。后随访,患者自诉症状已基本控制,嘱定期随诊。
肺泡蛋白质沉积症(pulmonary alveolarproteinosis,PAP)是一种罕见的肺部弥漫性疾病,其特征是肺泡和终末细支气管内大量过碘酸雪夫染色阳性的磷脂蛋白样表面活性物质沉积,导致气体交换障碍,诱发低氧血症,最终导致呼吸衰竭。全肺灌洗是PAP的首选治疗方法,但治疗过程中可能出现并发症,治疗后复发率高。PAP的西医治疗尚未成熟,中医治疗临证经验不足,仅有少数个案报道。
中医古籍无肺泡蛋白沉积症的相关论述,结合患者症状及疾病特征,一般将其归属“内伤咳嗽”范畴。患者平素饮食不节,日久耗伤中气,脾胃虚弱,母病及子,肺金失于濡养,致肺脾两虚。肺气宣降失司,中焦失运,水湿不化,湿聚成痰,邪无出入,留滞于内,符合朱丹溪“百病多由痰作祟”“怪病多痰”之论。痰浊阻滞,盘踞肺络,致气血运行不畅而留瘀,而肺脾气虚,宗气化生不足,无力推动血液运行,亦可致瘀血形成,与久病入络之“久病必有瘀”“因虚可瘀”的基本规律相吻合。痰瘀互结,郁久化热,酿生热毒。痰浊、瘀血、热毒相互胶结,凝滞于肺部,发为此病。本病属本虚标实之证,当攻补兼施,治以补肺健脾、化痰祛瘀、清热解毒。患者受病渐久,正气较弱,邪气深伏,任受且攻且补。凡气血阴阳运行之处,痰、瘀、热毒等内伤伏邪皆可及。故治疗初期以攻邪为要,截其病势,防邪气进一步盘踞深入而加重病情,药用苦杏仁、浙贝母、鲜芦根化痰止咳,桃仁、红花、三棱、莪术、郁金、泽兰破血逐瘀,猫爪草、半枝莲、半边莲、败酱草、虎杖清热解毒,辅以炒白术、生黄芪、怀山药补益肺脾,干姜温运脾阳、防寒凉伤胃,桂枝温阳化气、助血行。取类比象,影像学表现的两肺多发病灶,类似于痰、瘀、热毒等内伤伏邪。由微观可窥见内伤伏邪伏而未动,痰、瘀、热毒未深入伏留,病势已缓。
正气亏虚是邪气伏留的基础,正气的强弱决定了邪气是否潜藏、外出或发病。故治疗后期以扶正为主,扶助正气以战邪,调整原方扶正药与化浊药比例,减鲜芦根、苦杏仁、泽兰、败酱草、虎杖,增麦冬、玉竹以滋养肺阴、顾护阴津,增炒党参健脾益肺,增山茱萸、淫羊藿补益肝肾,防内伤伏邪侵及他脏。诸药合用,正气渐复,伏邪得散。
姚某,男,62岁,浙江杭州人。
初诊(2020年6月22日): 主诉“发现两肺间质性改变7年余,确诊肺泡蛋白质沉积症3年余”。患者2015年3月因“反复发热2周”就诊于浙江省某医院,胸部CT提示两肺多发局灶性间质性改变,气管镜检查未见异常。予静脉抗感染(具体药物不详)、乙酰半胱氨酸片对症治疗后体温下降。随后患者定期复查,其间出现2次发热,最高体温38.9℃,予抗感染、对症治疗后体温恢复正常。2018年9月查胸部CT提示双肺磨玻璃及网格影较前明显增多,无咳嗽咳痰、胸闷气促、口干、关节肿痛等,再次于浙江某医院就诊,复查气管镜检查未见明显异常,气管镜活检病理提示:(左下叶后基底段)肺组织慢性炎症,病理会诊考虑肺泡蛋白质沉积症可能。为进一步明确诊断,2018年10月26日患者就诊于中日友好医院,气管镜活检病理提示:肺泡内粉红色颗粒状物质沉积,过碘酸雪夫染色阳性。诊断为肺泡蛋白质沉积症,因患者呼吸道症状不明显,病情尚轻,未行肺泡灌洗治疗,予乙酰半胱氨酸口服。随后患者定期复查胸部CT,提示病情稍有进展。2020年6月22日为寻求中药治疗就诊于我院门诊。刻下症:乏力,偶有咳嗽、咳痰,痰白、量少、质黏,无活动后气促,纳寐尚调,大便质稀,日行2~3次,小便正常,舌暗红,苔薄黄腻,脉细涩。
中医诊断:内伤咳嗽,证属肺脾气虚、痰瘀夹毒证。治疗初期以攻邪为主,该患者病程缠绵,邪气深伏,影像学提示病情稍有进展,故当以攻邪为急,防邪气进一步攻窜入里,且其呼吸道症状尚轻,无活动后气促,尚可耐受攻伐。治以化痰祛瘀、清热解毒,兼补益肺脾。
处方:苦杏仁12g,浙贝母12g,鲜芦根30g,桃仁10g,红花10g,三棱10g,莪术10g,郁金10g,泽兰10g,猫爪草15g,半枝莲15g,半边莲15g,败酱草20g,虎杖20g,炒白术12g,生黄芪30g,怀山药15g,干姜6g,桂枝6g。7剂,每日1剂,水煎服,早晚分服。
上方随症加减服用9个月,乏力好转、咳嗽咳痰症状已消,大便转为正常。
二诊(2021年3月25日): 患者口干,咽干,纳寐可,二便调,舌淡红,苔薄白,脉沉细。复查胸部CT提示:两肺多发网格状高密度灶,与2019年3月21日胸部CT结果显示大致相仿。结合症状、舌脉及影像学表现分析认为,患者体内痰、瘀、热毒等浊邪未进一步凝滞积聚,邪势不张,故调整原方扶正药与化浊药比例,减鲜芦根、苦杏仁、泽兰、败酱草、虎杖,增麦冬12g、玉竹15g、山茱萸15g、炒党参20g、淫羊藿12g。煎服法同前。上方随症加减续服,其间未出现明显呼吸道症状。服至2022年6月25日,于我院复查胸部CT提示:两肺多发网格状高密度灶,较前(2021年3月25日)部分吸收。
间质性肺病(interstitial lung disease,ILD)是指以肺泡壁为主要受累部位,同时累及肺泡周围组织及其相邻支撑结构的一组异质性疾病。主要表现为活动后呼吸困难、干咳、胸闷气急。研究显示,间质性肺病发病率在我国呈上升趋势,尤以老年人居多。
本病应属中医“肺痿”范畴,病位在肺脾肾,总属“本虚标实”,基本病机为肺脾肾亏虚,痰浊、瘀血、热毒互结。肺为娇脏,主气司呼吸,肺气升降正常,方可实现其宣发肃降、通调水道的功能。感受外邪时肺脏最先受病,致使肺脏宣发肃降失调,肺气壅塞,气机不畅,出现咳逆上气、胸闷气喘之证候。脾肾亏虚,气血生化不足,不能温润濡养肺络,久而产生痰浊、瘀血等病理产物痹阻肺络,因而出现肺痿的证候。《金匮要略·肺痿肺痈咳嗽上气病脉证治》云:“热在上焦者,因咳为肺痿。”热毒也是肺痿发作的重要因素。
间质性肺病以咳嗽、咳痰为主要表现者,治以调畅肺气为主,药用紫菀、枇杷叶、紫苏子、紫苏叶等味。紫苏子降气化痰、止咳平喘与疏风散邪之紫苏叶相配伍,不仅外散风邪,更能肃肺中伏痰,使风息而喘平,痰化而咳止。紫菀辛散苦泄,长于化痰,枇杷叶辛凉,长于清热止咳,二者相配伍,清润不燥,共奏润肺止咳、消痰下气之功。痰多、热象明显的患者,可用虎杖、瓜蒌、鱼腥草、葶苈子、浙贝母清肺泻火、化痰止咳。久病则瘀,肺络痹阻,瘀去而血得以新生,故治疗可配伍桃仁、红花、丹参以活血祛瘀生新。
间质性肺病患者经免疫抑制剂治疗后,免疫功能失调,多表现为活动后呼吸困难,或易外感、乏力、多汗。此类患者大多肺脾肾俱虚,气阴两亏,治疗应以益气养阴、化痰止咳为主,可用太子参、五味子、山茱萸等药。太子参归脾、肺经,可补肺气,润肺燥,治肺脏气阴不足。五味子归肺、心、肾经,能上敛肺气,下滋肾阴,为治疗久咳虚喘之要药。山茱萸归肝、肾经,封藏之力较强,能补益肝肾,收敛元气。五味子偏于敛肺生津止咳,山茱萸偏于补肾固精止遗,二药合用,收敛之力增强,可以提高补益肺肾的功效。
间质性肺病病程日久,可致脾肾两虚。脾虚则运化之力减弱,痰湿内生,症见咳嗽、痰多,药用白术、茯苓、陈皮以健脾化痰,可绝痰源。肾虚则摄纳无权,气不归元,呼多吸少,气不得续,动则喘甚。对于咳唾无力、静卧时亦气喘不止的患者,治以淫羊藿、补骨脂补肾助阳、纳气平喘。
瘀血贯穿间质性肺疾病始终,尤需重视。间质性肺病早期以邪实为主,气机升降失司,气血失于流畅而致气滞、血瘀、痰浊痹阻肺络,日久则造成脏腑虚损与痰瘀互见,进而加重病情。该病为本虚标实之候,虚为先天禀赋不足、脏腑虚弱,实为痰湿、气滞、血瘀为患。该病主要病机为痰瘀痹阻肺络,脏腑失调,与肺、脾、肾等脏密切相关,尤以肺气不利、肾失摄纳为关键。而瘀血贯穿间质性肺疾病整个过程,是主要的病理因素。
夹有痰热者可用清金化痰汤清肺解毒、化痰止咳,芦根、桑白皮、薏苡仁直入肺经,清泄肺热;瓜蒌理气开胸散结;百合、麦冬养阴润肺止咳;可配伍矮地茶、麻黄、紫菀花、款冬花止咳化痰;红花、当归活血化瘀等。痰瘀痹阻者用地龙、穿山龙、瓜蒌皮、浙贝母等化痰兼具活血散结的药物。气滞血瘀明显者宜宣肺理气、活血化瘀,加丹参、桃仁、红花活血化瘀,地龙、橘络、紫菀、款冬花可除秽浊以通肺络。间质性肺病是本虚标实之候,常因外邪诱发或加重。若风寒外袭,可用麻黄、杏仁之类宣肺解表;若风热犯肺,可用桑菊饮加减宣肺止咳;若燥邪上犯,宜先清化上气,取微辛微苦之品如桑杏汤、杏苏散等。
从“虚”治瘀,肺间质性疾病患者,或因先天禀赋不足,或因后天失养,或失治误治,使脏气虚损,无力推动血液运行,日久则血滞成瘀。肺气虚耗者宜补肺、益气养阴,用生脉散和补肺汤为主方加减;若咳痰稀薄者,合紫菀、款冬花、紫苏子等止咳定喘;偏阴虚者合沙参、麦冬、玉竹、百合、玄参养阴润肺;咳痰黏稠者合浙贝母、百部、桑白皮化痰肃肺;瘀较重者可加赤芍、丹参以活血通络增强其通肺络作用。肺脾气虚者以补肺汤合六君子汤加减为主,肺肾阴虚者以百合固金汤为主方进行加减。
项某,女,51岁。
初诊: 主诉“反复咳嗽、微喘5年,再发加重5天”。5年前无明显诱因下出现咳嗽、痰少,活动后微喘,外院进行肺部CT、肺功能等检查,诊断为间质性肺病。5天前出现症状加重的情况,咳痰,痰黄厚,量不多,偶有胸闷,乏力明显,闻到烟味时咳嗽明显。夜寐欠佳,胃纳可,舌红,苔白腻,脉弦数。
中医诊断:肺痿,证属肺虚痰热证。患者素有旧疾,肺气亏虚,痰瘀互结,又新感痰热。治以活血化瘀,清肺化痰。
处方:炙枇杷叶15g,炙紫菀12g,炙百部12g,射干12g,桔梗12g,虎杖根15g,败酱草15g,生黄芪20g,炒白术12g,桑白皮15g,炒黄芩12g,当归15g,桃仁10g,红花10g,鲜芦根45g,瓜蒌皮12g,薤白12g,酸枣仁12g。共14剂,每日1剂,水煎服,早晚饭后温服。
二诊: 患者诉咳嗽较前好转,咳痰减少,痰色白质黏,咽痛,无胸闷,乏力仍明显,睡眠仍欠佳,余无所苦。原方去虎杖根、败酱草、鲜芦根、薤白,加山豆根5g、紫苏叶10g清热利咽,加制远志12g、夜交藤15g安神。后患者症状好转,一直随访治疗。
肺结节是指肺内直径≤3 cm的类圆形或不规则形病灶,影像学表现为密度增高的阴影,可单发或多发,边界清晰或不清晰。随着胸部螺旋CT的普及,显著提高了肺部结节的检出率,如何处理肺部结节也成了医生和患者共同关注的问题。国内指南依据临床评估(病史及体格检查)、影像学技术、结节恶性病变预测模型等评估方法将肺结节分为低危、中危、高危3个级别。中低危结节以定期CT检查随访为主,高危结节需由呼吸科、胸外科、影像科等多学科会诊,决定是否需要进一步检查明确诊断,或行手术切除治疗,或3个月后复查CT。在长期CT随访的治疗空窗期,不少患者寻求中医治疗。临证发现,中医药在稳定结节病灶、降低恶变风险、缓解肺结节相关不确定性带来的负面情绪等方面具有明显优势。
中医学无“肺结节”病名,根据疾病特征,可将其归属“肺积”“息贲”“癥积”等范畴。其病因涉及外感六淫、电离辐射、烟毒雾霾、饮食失宜、情志失调、禀赋不足、劳逸失度、年老体虚等。
肺结节的病位在肺,与肝、脾、肾相关,其核心病机为机体阴阳失衡,脏腑功能失调。“阳化气”不及,“阴成形”太过,是对肺结节病机本质的高度概括。
“阳化气”不及是发病成因主要包括两个方面:①脾肾阳虚,气化无源。阳气是气化过程中的催化剂,是生命之化源。肾阳主一身之阳气,肾阳不足,不能温煦脾阳;或脾阳久虚,损及肾阳,皆可形成脾肾阳虚的病理状态。脾肾阳虚,化源不足,阳气的蒸腾、激发、推动、温煦作用减弱,人体精、血、津液等精微物质运行迟缓,输布、排泄障碍,致阴津凝敛成形过度,而变生痰浊、水饮、瘀血等,痰浊、水饮、瘀血皆为阴邪,同气相求,于肺部阳气最为薄弱之处停滞,痹阻肺络,发为肺结节。②肺脾气虚,气化无力。肺脾气虚,激发、振动脏气的动力不足,机体无力运化水湿,湿聚成痰,水道不通,邪无出路,留滞于内。宗气横贯心脉,促进心气推动血液运行,肺脾气虚,宗气化生不足,血行郁滞,瘀血自成。肺为娇脏,不耐寒热,外合皮毛,开窍于鼻。肺脾气虚,卫外失司,防御抗邪无力,易致邪气入侵,故六淫、雾霾等邪气,或从皮毛而入,或从口鼻而入,均易犯肺,与体内痰瘀浊邪交结,内外合邪,发为肺结节。此外,脾肾阳不足,肝气失于温煦,升发无力;或肺脾气虚,肺气肃降不利,脾胃斡旋失司,皆易形成气化不通的病理伴随状态。在“阳化气”不及的基础上,气机郁滞不通将进一步加重津液运行无权、血脉瘀阻的情况。
当阳气不足(阳化气能力减弱)时,阴精不能布散运动于全身,而停留于机体某一部位,变成“垃圾阴精”。“阴成形”的寒凝收引力导致凝滞于肺部的浊阴堆积,超出机体运化能力,最终形成大小不等、形态各异、部位不定、密度不一的结节。肺部之浊阴或形成良性结节,或形成恶性结节,少部分肺结节是早期肺癌的表现。良性结节属肺积初期,积少质弱,此“垃圾阴精”尚处量变阶段,以湿、痰、瘀为主,“守而不走”,可予扶正化浊之品缓消;恶性结节属肺积中期,积多体虚,此“垃圾阴精”已达质变阶段,湿、痰、瘀、毒并重,“走而不守”,易侵犯其他部位,非中药缓治所宜。综上,“阳化气”不及,或为阳虚,或为气虚,或伴气滞,致气化功能失调;“阴成形”太过,湿浊、痰饮、瘀血、毒聚等阴邪相互胶结,凝滞于肺部,肺络阻塞发为肺结节。
临证诊疗肺结节时,先调阅影像,兼顾时间、空间对比,观察结节特征及变化情况,结合病史,评估结节的恶性风险。对于恶性概率高者,建议其进一步检查明确诊断,暂缓中药治疗,以防延误病情;对于良性结节可能性大、无手术指征者,通过辨证寻找阴阳失衡的切入点,调动阳气,缓消阴邪,遣方用药以纠正“阳化气”不及、“阴成形”太过的病理状态。纠正“阳化气”不及,并非完全是“火神派”所推崇的“扶阳”,而是因人制宜,选择最适合患者的药方来调动阳气,使阳气在人体内部得以正常流通而布散周身。临证时,四诊合参,抓主症,察舌切脉,仔细辨别化气成形能力的强弱,平衡调动阳气与缓消阴邪之权重。正虚气化不及为甚者,常见畏寒、便溏、乏力、气短、自汗、舌淡胖、舌边齿痕、脉沉细无力,当以激发、振动阳气为重,辅以消阴,常用炙附子、淫羊藿、肉苁蓉、肉桂、桂枝温阳化气,复气化之源;以黄芪、党参补益肺脾之气,复气化动力。气化不通畅是气化不及的伴随状态,气化之机要在于气血津液升降出入离合尽量畅达,清除浊阴务求“通顺”,故常以枳壳、木香、陈皮、佛手调理气机,复气化之通畅。邪实成形太过为甚者,常见咳痰、胸闷、肢体困重、舌暗、苔白腻、脉涩或弦滑,当以消阴化浊为重,兼调动阳气,常用桃仁、红花、三棱、莪术、郁金、牡丹皮化瘀消积,浙贝母、竹沥半夏、制胆南星、射干化痰散结,地龙、僵蚕、穿山龙通达肺络。正虚阴实者,则复气化与消阴邪并重,复“阳化气”之生机,阳虚者扶阳,气虚者补气,兼有气滞者疏通气机,除“阴成形”之病理,予化痰、祛瘀、散结、通络之品,使搏结日久的秽浊之邪得以正常气化,从而使结节缩小、吸收甚至消失。
胡某,女,45岁。
初诊(2021年1月11日): 主诉“发现两肺多发磨玻璃小结节3个月”。患者3个月前于外院体检发现两肺多发磨玻璃小结节,较大者位于左肺上叶,直径约6.5 mm。刻下症见:偶有干咳,平素性情急躁,大便质稀,日行1~2次,小便调,纳寐可,舌红,苔薄白,脉弦细涩。
中医诊断:肺积,证属肺脾气虚、痰瘀互结证。治以益肺健脾、化痰消瘀。
处方:桃仁10g,红花10g,三棱10g,莪术10g,当归15g,牡丹皮12g,郁金10g,丹参15g,泽兰10g,白茅根30g,白毛藤20g,淮小麦30g,泽泻10g,焦山栀12g,炒党参20g,黄芪20g,炙甘草6g。共7剂,每日1剂。水煎服,早晚分服。
二诊(2021年1月18日): 患者咽中有痰,畏寒,乏力,大便质稀,日行1~2次,舌淡红,苔薄白,脉弦细。守方去郁金、泽泻、焦山栀、黄芪,增太子参20g、淫羊藿12g、山茱萸15g、枸杞子15g、牛蒡子15g。共21剂,服法同前。
三诊(2021年2月8日): 患者乏力好转,大便已调,咽中有痰,咽部异物感,情绪焦虑,夜寐欠安。守方去牡丹皮、太子参、枸杞子,加姜半夏12g、藏青果10g、百合15g、厚朴9g、茯苓15g。共21剂,服法同前。
四诊(2021年3月1日): 患者仍咽中有痰,咽部异物感明显,干咳,情绪转佳。守方去姜半夏,增山豆根6g、炙枇杷叶12g、炙紫菀12g、炙款冬花12g、射干12g。共21剂,服法同前。
五诊(2021年3月25日): 患者诸症缓解。守方续服21剂,服法同前。
其后患者于门诊定期随诊,续服中药,2021年5月10日于外院复查肺部CT:两肺多发磨玻璃结节,较大者位于左肺上叶,直径约5 mm,与2020年10月11日肺部CT检查结果相比,部分结节较前变淡、消失。随访至今,未有新发结节,病情稳定。
慢性阻塞性肺疾病是呼吸科常见疾病,病情反复发作,呈进行性加重,治疗手段有限。中医学认为该病属“肺胀”“喘病”范畴,好发于中老年人,常由慢性支气管炎、肺气肿或哮喘等疾病迁延不愈发展而来。目前一般认为慢阻肺稳定期的病理因素以气虚为主,可兼见阴虚、痰和血瘀。该病是一个逐渐发展的过程。肺为娇脏,易受侵袭,肺主宣发肃降,外邪犯肺,肺失宣降,不能通调水道,气化津液,导致水气停留,变生为痰,故初起临床表现为咳嗽咳痰、痰黏稠或清稀、畏寒怕风、自汗等肺气虚的症状。肺虚日久,累及母脏,而致脾气虚耗,子盗母气,脾失健运,痰浊内生。同时,肺所主之气由脾产生的水谷精微与自然界呼吸之气结合而成,脾气亏虚,肺气不得充养,进一步加重肺气的亏虚。此时出现痰多色白,易咳出,乏力,口淡,便溏,舌淡胖,苔白腻,脉濡滑等肺脾气虚的表现。随病势的深入,耗伤肾气,肾虚不能纳气归元,气不下行而浮逆于上,则逐渐出现肾不纳气,咳喘气促,痰多满闷等症状。每遇寒冷季节,患者感受外邪而发病,正虚难复,病邪留恋,难以缓解,季节转换或外邪引动则又致该病急性发作,如此反复,最终导致病情日益加重,出现以肺、脾、肾三脏亏虚为本,痰浊瘀血内阻为标的本虚标实之证。需要特别强调的是,患者前来就诊时往往已经发展到疾病中、后期,因而单纯的肺气虚并不多见,临床上以肺脾气虚证和肺肾气阴两虚证为多见。
本病治疗应遵循“急则治其标,缓则治其本”的原则,在不同时期进行有所侧重的治疗。以杨继荪老院长、国医大师葛琳仪教授等为代表的浙派中医,主张运用清肺温肾法,以“正本清源、补虚泻实”为治疗原则治疗慢性咳喘病。在慢阻肺的急性期,采用清化痰热的方法,但治疗中注意中病即止,虽用清热之药物,但不常用或久用。选用的佛耳草、老鹳草等具有浙江地域特色的药材,以达到清热化痰、止咳平喘之功。
补脾是治疗慢阻肺的根本。延缓慢阻肺患者肺功能下降速率,减少每年发作次数非常关键,因而治疗上需要注意顾护脾胃,提升正气,防止复发。脾与肺在中医五行理论中为“金水相生”的母子关系,“虚则补其母”,通过补益脾气达到调补肺气的目的。同时,脾胃充足亦可补益精气,肾气得以充养。脾健则痰无从生,而不咳喘,故实脾亦是杜绝生痰之源的关键。重视健脾益气法的应用,通过补益脾气达到调补肺气、肾气的效果。除运用大剂量的黄芪、党参、太子参等补气药物升提阳气、培土生金外,还需要结合不同患者的体质进行辨证施治,如气虚痰湿著者,需加大健脾化痰之药;阴虚甚者,则加南沙参、北沙参、天冬、麦冬、石斛等养阴益气之药。
慢阻肺患者往往肺脾肾三脏俱虚,津液代谢失常,水饮内停,化生痰饮。肺朝百脉,助心行血,气行则血行,肺若营阴不足,则肺气运行不畅,终致血瘀。病久痰瘀互结,闭结于肺而致气机不利,痰瘀互生而成恶性循环。慢阻肺发生发展过程中,痰与瘀是贯穿疾病始终的病理因素,治疗方面需要注重个体化治疗,结合患者的特点,做到攻补兼施。痰瘀是阴邪,非温不化,非阳不运,在慢阻肺稳定期,用温药以温脾肾之阳而治本,采用温补、温通、温化等方法治疗,脾肾阳气充盛,则运化功能正常,故以温药缓图,振奋阳气,化痰祛瘀。这也和国医大师洪广祥教授的“治肺不远温”的学术观点不谋而合。常用药物为制半夏、陈皮、茯苓、苏梗、丹参、赤芍、川芎、泽泻等。
陈某,男,58岁。
初诊(2011年4月): 主诉“反复咳嗽咳痰气急8年余”。自诉目前咳嗽咳痰持续存在,痰呈白色泡沫状,量多,气短,动则尤甚,胸部满闷感,腹胀纳少,乏力明显,大便尚正常。平素工作繁忙,生活不规律,有吸烟史30余年,1日10支左右。既往3个月内发病2次,自觉生活质量明显下降。查体时见:面色晦暗,杵状指,桶状胸,肋间隙增宽,双肺可闻及少量干、湿啰音,心率85次/分,律齐,各瓣膜听诊区未闻及病理性杂音,腹软,无压痛、反跳痛,肝颈静脉回流征(-),舌质暗淡,舌下青筋显露,舌苔白,舌尖部少苔,脉细滑。
中医诊断:肺胀,证属肺脾气虚,痰瘀互阻证。治以健脾化痰消瘀。
处方:炒党参、炒白术、茯苓各12g,怀山药15g,陈皮12g,苏梗6g,炙甘草3g,桃仁12g,薏苡仁30g,鱼腥草、肺形草各15g。7剂,水煎服。
二诊: 患者诉咳嗽咳痰减少,但胃纳仍欠佳,予加强健脾助消化的药物,去鱼腥草、肺形草,加谷芽、麦芽各12g,鸡内金9g,再进7剂。
三诊: 患者诉偶有咳嗽,气急明显好转,胃纳改善。改为中药颗粒剂(药物组成:炒党参、炒白术、茯苓、怀山药、陈皮各12g,苏梗6g,炙甘草3g,规格为每袋9.5g),每日2次,每次1包。
支气管扩张症起因为多种病因引起的反复化脓性感染,这导致中小支气管出现反复损伤和(或)阻塞,致使支气管壁结构破坏,最终引起支气管异常和持久性扩张。临床表现常为慢性咳嗽、大量咳痰和(或)间断咯血、伴或不伴气促和呼吸衰竭等轻重不等的症状。并且支气管扩张症病情易反复,对患者的日常生活质量有着较大的影响。
支气管扩张症患者常因反复咳嗽、咳脓痰、时有咯血为主要症状来就诊,诊断上可属中医学“咳嗽”“咯血”“肺痈”等范畴,其病机为痰、热、瘀、虚,虚实夹杂,可因火热之邪为标,或因六淫外感,或因饮食不当,或因七情内伤,使得机体出现郁而化热,炼液成痰的情况,甚则灼伤肺络,迫血外泄;而当痰热内蕴,阻滞气机时,肺易失宣降,以致咳嗽,咳脓血痰,同时痰热不除,气血阻滞难以通畅,又会再次加重痰热和瘀血的形成。急性发作期治疗需重视清热化痰,常用虎杖、败酱草、黄芩、浙贝母等苦寒之药清热解毒化痰。支气管扩张症其本在虚,即使发病初期为邪实正盛,然而在经历反复发作、迁延难愈的病程后,正气也已虚。肺气虚,则表不固,外邪易感;肺阴虚,则内火生;脾胃亏虚,则气血生化失常,津液运行失司,内生痰湿、瘀血。因此,治疗时强调寒温并用,顾护脾胃,喜用芦根、桑白皮、竹茹、竹沥半夏等甘寒之药清热化痰,兼而养阴;缓解期扶正则以健脾和胃为主,常用药为白术、苍术、甘草、当归、防风、太子参等甘温健脾之药,喜用玉屏风散或六君子汤加减以健脾和胃,固本以避外邪。该病治疗用药常以寒温并用为主,以免过于寒凉伤及正气,用药性平缓之药,甘温、甘寒以补益阴阳,以防过于滋腻,反碍脾胃,化生痰湿。同时注重肺与脾胃在气血津液运行方面相互协助、相互影响的作用,重视脾胃的顾护。
杨某。
初诊(2022年1月3日): 主诉“反复咳嗽咳痰5年,加重伴咯血2天”。患者诉5年前出现咳嗽咳痰,痰色白易咳出,每天10口左右,其间症状反复,甚则咯血,查肺部CT示双肺支气管扩张,具体就诊不详。2天前患者无明显诱因下出现咳嗽咳痰加重的情况,痰少而黏,伴气促,咯血,色鲜红,每日10口左右。刻下症见:患者咳嗽咳痰,色白,量不多,质黏,伴咯血,血色鲜红,形体消瘦,两颧潮红,无胸痛、发热、盗汗、消瘦、阵发性呼吸困难等症状,胃纳欠佳,二便调,舌红,苔薄,脉细数。
中医诊断:咯血,证属阴虚火旺证,虚火灼肺,迫血妄行。
处方:黄芩炭12g,白茅根、藕节炭各30g,三七片3g,芦根30g,仙鹤草15g,知母、竹沥半夏各12g,金荞麦30g,鱼腥草20g,鼠曲草6g,前胡10g,玄参、生地黄、麦冬各12g,甘草3g。14剂。
二诊: 患者诉咯血减少,仍有咳嗽咳痰,痰色偏黄,质黏,胃纳好转,故在前方基础上加虎杖、败酱草各20g,老鹳草15g,去玄参、生地黄,予14剂。后患者定期随诊,诉咳嗽咳痰症状好转,无咯血。
疫毒感染是一种具有传染性的疾病,其病原体为病毒。这类病毒具备强大的传播能力,可通过空气、直接接触及其他多种途径在生物间迅速扩散,对人类及其他生物的健康构成严重威胁。疫毒感染可引发一系列轻重不一的疾病症状。轻度感染可能仅表现为普通感冒症状,如咳嗽、流涕、发热等。然而,在严重情况下,会威胁人类生命。现以新型冠状病毒感染为例进行介绍。
新型冠状病毒感染属中医疫病范畴,病机为疫毒袭肺,肺失宣降,邪热夹湿,耗伤人体正气。病位主要在肺,或兼在胃肠,辨证属湿热毒疫,治以清热解毒祛湿之法,用药以透、清为特点,宣畅三焦气机,透达郁热,解毒泄浊。治疗上可从三焦分治论治,以宣畅气机、清解上焦疫毒,益气健脾、分解中焦湿毒,通腑存阴、降解下焦浊邪为基本治疗方法。
疫毒之邪携热夹湿蕴结于肺,则肺失宣降,水道失调,气机不利,临证多选用浙贝母、杏仁、桔梗、葶苈子等,配以藿香、佩兰等芳香宣化之品。若疫毒炽盛剧烈,出现高热、咽喉肿痛、舌红苔腻等症状,须配伍金银花、连翘、石膏、青蒿、虎杖、芦根等清热解毒之品。由此可见,对于上焦湿热疫毒的治疗,临床应辨证选药,宣肺化气,兼以清热解毒,使腠理疏通,湿毒邪气得以透达外出,从汗而解。
脾失健运,湿浊内生,外受疫毒,湿毒蕴结,困阻中焦,邪气胶结缠绵,临证宜选用益气健脾化湿之品,如党参、炒白术、山药、木香、砂仁、茯苓、槟榔、焦山楂等,配伍半夏、炒苍术、厚朴、草果等辛温之品,佐以黄芩、黄连、栀子等苦寒之品。诸药配伍,健脾益气,辛开苦降,祛湿化邪,脾胃得健,则升降有衡。若湿热疫毒久居中焦而不散,则上可扰肺,下可袭肠,进而弥漫全身,此时治疗上应宣上渗下,祛邪外达。
下焦治湿以通利为主,若见湿热所致的小便黄赤,常选用猪苓、滑石、泽泻、薏苡仁、萆薢、萹蓄、车前草之品,迫使邪气消于下而渗于外,则湿祛热自除。此外,湿毒搏结下焦,亦可表现为大便不解、下利清水等热结旁流之症。无论热结旁流还是腑实便结,均可用下法,常选用承气汤类方药,给邪以出路,避免疾病进一步发展。若津液耗损严重,可适当配伍一些滋阴润燥之品,体现“壮水之主,以制阳光”的治则,起到增液保津、顾全大局的作用。
高某,男。
初诊(2020年2月8日): 因“发热咳嗽10天,胸痛胸闷气促3天”入住某定点医院。患者10天前开始发热,体温在38.5℃左右波动,口服对乙酰氨基酚片体温能下降,伴有咳嗽咳痰,痰黄黏,量不多,舌质红,苔黄厚腻,脉弦数。3天前开始出现胸痛,以呼吸时为明显,自服盐酸莫西沙星片、盐酸阿比多尔片、洛匹那韦利托那韦片,症状好转不明显,伴有恶心纳差。近3天大便不通,腹胀,服解热镇痛药效果不佳。入院后查肺部CT提示两肺病毒性炎症。流感病毒核酸阴性,新型冠状病毒核酸阳性。
中医诊断:疫病,证属湿热毒疫。治以透邪解毒祛湿之法。
处方:麻杏石甘汤合升降散加减。生麻黄6g,杏仁10g,生石膏60g,甘草6g,藿香10g,厚朴10g,炒苍术15g,草果10g,法半夏9g,茯苓15g,僵蚕10g,生大黄9g,葶苈子10g,赤芍12g,白芍12g,瓜蒌皮20g。5剂,每日1剂,分2~3次温服。
二诊: 服药后,大便通,体温下降,咳嗽有痰,胸闷气急较前好转,乏力,稍有恶心纳差,腹胀无,舌质红,苔微黄腻,脉滑。以上处方去生麻黄、生石膏,加砂仁6g(后下)、枳壳6g、神曲6g、炒麦芽9g,续服5剂。
三诊: 诸症好转,咳嗽不多,咳出白黏痰,乏力,胃纳改善,二便无殊,舌淡,苔薄腻,后胸部CT提示病灶吸收期改变,连续3次核酸检测阴性,隔离至2周后出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