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可她在梦里看得分明,明明是滥情的世子爷想尝尝人妇的滋味,把主意打到了她这个入府安分做事的奶娘身上。
先是以利诱,许她荣华富贵,沈念秋不肯。
她自诩与夫君恩爱,又育有一女,一家人和和美美,当然不肯背叛夫君。
可世子爷越是得不到,越是不死心。
初始还讲究你情我愿,只是多番挑拨引诱。到后来,便想霸王硬上弓了。
沈念秋侥幸逃出去,返家告与夫君,商量举家逃跑。
可体贴憨厚的夫君,却端来了一碗迷药。
原来,他早用她当奶娘赚得赏钱,另置办了一房,肚子都大了起来。
听算命先生说,是个男娃。
正愁没钱生养,便做主,将只生了个赔钱货的她送给世子爷调教。
沈念秋放不下还留在夫君手里的囡囡,更不肯认命。
她求一向和善的世子妃帮帮她,世子妃答应了,说会寻个机会将她送出府去。
而在此之前,沈念秋得帮她几个小忙。
沈念秋只能相信她。
逼着自己对世子爷虚与委蛇,得了宠爱,才有能力帮世子妃斗倒蹬鼻子上脸的侧室。
斗到最后,赢来了一根白绫。
世子妃笑盈盈地看着她被勒死。
“一个爬床的荡妇,也配同我争?”
沈念秋终其一生,识人不清,命如草芥。
她醒来后,心里只余浓浓的不甘。
梦便是真的,也未必不能改变!
世子爷、世子妃都非善类,倒是天生一对。
可府中还有一位正儿八经的主子——
国公爷。
年近不惑,却因着少时所爱嫁与他人,至今未娶,也未有子嗣,过继了同族的世子爷。
为人刚正,不近女色,寡言少语,在战场上养出一身杀气。
府中丫鬟都不敢近身,更爱伺候多情书生般的世子爷,反倒便宜了沈念秋。
要想护住自己和囡囡,她只有这一条路。
“哑巴什么?夫人问你话呢!”
赶在世子妃发火前,碧玉推了她一把,及时喝斥道。
沈念秋从恍惚中醒过神来,伏在地上,一副恐惧不已的怯懦样子。
“奴婢、奴婢多吃了两盏酒,不醒事,便回自己屋睡着了。许是酒太烈,才比平日醒的晚了些,求夫人恕罪!”
她向来妥帖,也肯拿银子上下打点,世子妃常听见身边女婢夸她细心的,倒不至于这一回拿住错处便要发作她。
昨晚,也算事出有因。
只是,最好别是起了不该起的心思。
世子妃葱白的手指端起茶盏,饮了一口,故意冷了她片刻,心里转过八九个弯儿,面上才淡淡道。
“你与翡翠同住,今日她也未到,可是身子有不适?”
沈念秋抿了抿唇,咬牙垂头,一副豁出去的衷心模样。
“翡翠她、她好似彻夜未归,奴婢不知、不知她干甚么去了。”
见她说了实话,世子妃苏晴放下茶盏,从头到脚打量了她一番,便暂且放下心。
这沈氏还算老实。
长相虽清丽可人,却丝毫未曾打扮,勿说涂脂抹粉,连发髻都梳得厚重难看,衣裳也是藏青暗色,样子松垮到连她身边的老妈子都不穿。
七分颜色,也只余三分。
毕竟是嫁了人的,入府只为给孩子讨点米粮,心里没那么多花花肠子。
伺候孩子也算得用,省得重新找奶婆子,还不一定有这个好。
于是恩威并施了几句,便将人重重拿起,轻轻放下。
个中手段,足以叫没见识的愚妇诚惶诚恐,感激涕零。
沈念秋从前,也确实是愚妇中的一位。
待世子妃走后,同为奶娘的李春花才敢直起身子,捶着腿,又怕又兴奋地凑过来说小话。
“翡翠胆子可真大,昨晚在席上居然给世子爷下药。幸好没成,天不亮就叫世子妃捆了手脚,毒哑了发卖出去了。”
沈念秋打了个寒噤。
翡翠是二等女婢,长相只算清秀,惯会踩高捧低,向来瞧不上她们这些没签死契的“外来户”。
可毕竟,是活生生一个稚嫩丫头。
在此之前,谁也猜不出她竟有这样的心思。
但这与梦中话本所写,一模一样。
不一样的是,被下错的药叫国公爷喝了。
而“误闯”的她,成了解药。
…………
过了早上那遭,小少爷这处一下便闲了。
奶娘毕竟是府外临时聘来的,当着主子的面自然晓得守高门大户的规矩。主子不在,市井里的奸懒馋猾便一齐冒了出来。
老实到晌午,几个昨夜领了赏钱吃酒的奶娘困得打盹,终是忍不住,便寻个地方歪着,托面皮最薄的沈念秋一个人在里间盯着小少爷。
这正合沈念秋的心意。
她估摸着国公爷那边也该清醒了,便轻轻将小少爷晃醒,背对着门帘解开衣襟,心无旁骛地低头喂起奶来。
赵翟闯进来找人时,便正瞧见这一幕。
身子丰腴的年轻妇人侧着身,衣裳半褪,不知羞地敞着大片印着青紫痕迹的雪肌。
一颗黑乎乎的婴儿头挡在胸口,贪婪地吸吮,怎么都不够似的。
也确实不够。
积蓄的奶水,早被初尝甜香滋味的赵翟几乎饮尽了。
吃不饱的婴儿,闹得厉害。
妇人颦蹙眉头,那处伤上加伤,只能直直咬着唇,模糊地发出几声泣音。
叫赵翟想起,昨夜她在床榻上吃痛,怎么哄都不肯放开,非得把人抵进床角。
娇气得很。
连婴儿都能欺负,还来当奶娘。
他喉头一滚,揣在袖里的雪白布条仿佛热起来,连带着浑身都发烫。
赵翟也想欺负她。
不知不觉,瞧了许久。
直到婴儿勉强饱腹,沈念秋轻柔地分开他的头,发出细微的声响。而后松了口气似的,重把人抱进摇篮里,还来不及整理衣衫,先看见了悄无声息立在一旁的赵翟。
娇呼未出口,被一只粗糙的大掌牢牢捂住。
赵翟眉头微皱,极其顺手地把人往怀里一揽。
斥她,“叫出声,名节还要不要了?”
话一出,忽觉手上湿哒哒的。
竟是怀里的妇人,哭了。
能劈裂砖石的大掌,不自觉松了。
“你哭什么?”
沈念秋没动作,只垂头落泪,一丝声音也不漏,如同泥胎木偶。
反倒是这样,更惹人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