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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气压低得吓人，
皇上的怒气笼罩了整个天花板，像一张欲择人而噬的张着的嘴，只等着猎物上门。
现在看来，猎物就是太医令吴晟了。
小宦官为吴晟默哀一秒钟，一刻不敢多待，前往太医署传唤去了。
魏征老神在在，心里实际也很紧张。
太医署竟然给皇后开毒药，且这毒药后果严重，少则一个月，多则三五年，就会致皇后于死地。
这事无论太医署有心还是无意，都太大了。
若是无意还好，顶多就是吴晟被砍头。
若是有意，宫中又要兴起风雨了。
这才刚安生没几年呐。
魏征觉得自己好难，活得真不容易，早知如此还不如跟前太子一起死在玄武门的好。
这也就是想想，他若想死，早就死了。
但看着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朝堂、后宫重新变得混乱，他不甘心。
他为何抛弃前主，投奔皇上，不过是看到皇上登基之后励精图治，已有盛世气象，
大唐将在他的手里，在不久之后威震宇内，直追两汉。
他可以乘此清风，青云直上，名垂青史。
现在，这种上升将被打断，盛世又要晚上许多年，他怎么甘心？
他已经老了，身体大不如前，或许某天一场大病就要一病不起。
他等不起。他不甘心！
他又要范言直谏了。
“敢问皇上，深夜召吴太医前来，是要了解娘娘病情，还是要挖掘隐秘？”
就说，你要就事论事，还是要寻根究底，将目标扩大化。
李世民眉毛都要竖起来了
“魏征！有人趁机向皇后下毒，要治皇后于死地。这是针对皇后，也是针对朕。你这时候要为吴晟求情么？”
魏征梗着脖子：“臣并非求情。以毒药治娘娘之病，无论有心还是无意，都罪该问斩。
“臣只是恳请陛下，不可将打击扩大化。应秉持圣人之念，行王道，不可以至高无上的君权，擅自夺他人性命。
“否则，大唐不过是又一前隋，我大唐超脱前代的盛世，直追两汉的伟业，将永远无法实现。”
这，就是威胁了。
你要杀吴晟，可以。吴晟罪该万死。但你要把他当做阴谋，要扩大化，你还想实现大唐盛世不想了？
李世民当然想，但他更无法容忍皇后与自己生活在危险和阴谋中，
更无法容忍都这时候了，魏征竟然还梗着个脖子，死硬着一张脸，在这直谏。
直谏你麻痹呢直谏！莫非，
“魏征，你实话说，可有李建成部的余孽跟你联系？”
魏征这一下骇得魂飞天外：“绝无此事！陛下明鉴！”
李世民不置可否。
“妾认为，”一直没言语的长孙无垢说话了：“太医令吴晟也不该杀。”
“皇后说的什么话，”李世民不可置信得看着他：“他可是要害你！”
“张大夫不是说了么，太医开这两味药是对症的。只是他轻信医书，不知这两味药有毒罢了。吴太医可算是庸医，而非恶人，罪不至死。
“况且妾吉人天相，让妾遇见了张大夫，早些发现了不妥。
“此或许是冥冥天意，或许是夫君之前积攒的功德。若因此杀人，甚至杀更多人，岂非成了妾的罪过？
“最后，妾私以为，为帝王者当有包容天地之心，吞吐宇内之意。高兴时不因高兴而乱兴赏赐之事。愤怒时，不因愤怒而起杀戮之心。带天牧民，以理行事。
“夫君是注定要开启我大唐盛世，名垂青史的一代帝王，何必与一个小小的庸医一般见识呢？”
李世民兀自生闷气，不再言语。
魏征还要死谏。
无垢一个眼神制止了他，手在底下轻轻摆动，示意稍安勿躁。
魏征也只能耐住性子，等着李世民有个反应。
李世民半天没反应，直到小宦官进来禀告：太医令吴晟大人在宫外等候。
李世民才长出一口闷气。
“夫君，如何？”无垢笑问。
“如何如何，还能如何？”李世民点了无垢脑门一下：“好赖话都跟你说完了。
“朕可是要造就大唐盛世的男人，其气量岂能还不如我家皇后？”
无垢笑着欠身：“谢陛下。”
“陛下圣明！”魏征跪倒就差口呼万岁了。
李世民相当不待见他：“你一边去！”
李世民转而看向自家皇后，叹息赞叹：“可惜观音婢是个女人，若是男子，当为朕的宰相。”
“宣吴晟进殿吧。”
吴晟很忐忑，一路走来忐忑得胸膛都快兜不住他一个活蹦乱跳的心了。
从小宦官嘴里，吴晟知道此去不是治病，竟然是问罪。
他惊讶之余也一脸懵逼。
我有啥罪过？刚治好了娘娘的病，不是应该赏赐么？怎么还问罪上了？
越想越想不通，越想不通就越忐忑，越忐忑就越胡思乱想，再加上又在殿外等候了很久。
他已经想到自己的一百种死法了。
进殿没走几步，腿一软顺势跪倒：“臣太医令吴晟，参见陛下。”
“我大唐不兴臣子跪拜，你怎么还跪上了？莫非自知有罪？”李世民此时心态很是放松：“你说说，你有何罪？”
经过无垢开导，他想明白了。
正如无垢所说，他是注定要开创大唐盛世，名垂青史的一代帝王。
帝王就要有属于帝王的气度，帝王的眼量。
与无垢，他已经在宫外找到了更好的大夫，少了宫中的利益纠缠，必然能得到更好的治疗。
没了后顾之忧，宫中的一切阴谋诡计，蝇营狗苟，他都可以轻易镇压。
至于此事背后是否有李建成余孽存在，是否存在阴谋，他对此也并非置之不理，而是要静观其变。
若有，知晓皇后不再有中毒风险，皇上看破了其中关窍，他们必然有后续动作。
动作越多，破绽越多。李建成已经死了！连他的头号谋士都已经倒戈。
若有余孽，也掀不起什么大风浪。
只是无垢的安危不能不管，须得好好保护起来，以防若真有阴谋伤及了他。
应该没人会想到，一国之母，尊贵如皇后，会在宫外的一家医馆里，是吧？
他这轻松，吴晟汗都下来了。
“臣，臣，臣……”臣了半天，也没有下文。
李世民也不等他再“臣”下去了：
“近日因皇后身体堪忧，朕忧心之余也翻了些医书，正有你所开的两味急救之药，石硫磺与朱砂。
“朕有一事不明，卿可为朕解惑么？”
吴晟神色轻松了大半：嗨，那小宦官吓唬人，还说什么问罪，原来是解惑。
“陛下请说。”
“朱砂，医书上记载，能治身体五脏百病，久服神明不老。石硫磺也有相似记载。
“既然这两味药如此神奇，吴太医为何只将他们用做急救药物，不做平常药物服用呢？”
“万万不可！”吴晟吓了一跳，神情紧张：“陛下，此两味药可不能乱吃。”
哦？这个反应。
这个反应至少说明，他是知道这两味药有副作用的，且是深思熟虑后的用药，并非阴谋产物。
“哦，为何？”
“因为此二物有大毒，不可长期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