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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之后,东胡人没有向匈奴发起进攻。

束拘第一次觉得,匈奴因为各部落分散,不足以与东胡对抗。更让他头疼的是,匈奴现在仍是一盘散沙,虽然呼衍氏、须卜氏、丘林氏和兰氏都是大部落,却都希望挛鞮氏和束拘当出头鸟,在前面挡住东胡,他们就会安全一些。

束拘看了一眼远处的雪山,阳光照在雪山上,反射出明亮的光芒。而没有积雪的那些山,则显得阴沉冷凝,像人不高兴的脸。再往远处看,那些连绵不断的山蒙了一层暗灰,像是要跌入无边的黑暗。

他摇了摇头,叹息一声。对匈奴来说,团结在一起就是熊,不团结就是蚂蚁。熊有攻击力,而蚂蚁只会被轻而易举地踩死。

用什么办法,才能把匈奴团结在一起?

立单于吗?

这倒是个办法,但是这么多年了,因为没有金人,束拘都没有立自己为单于,现在办这个事情,合适吗?

那么以东胡人攻打匈奴,需要匈奴各部落团结为由立单于?不行,没有金人,哪怕有一万个理由也不行,你说你有立单于的理由,他也可以找出一大堆理由,最后只会在匈奴中引起混乱。

一连串疑惑让束拘头疼,他不得不去琢磨,也许想出办法后,头就不会再疼。

这时,传来一个消息,他的那匹在草原上长大,喝冰峰流下的雪水,吃最好的草的骏马,突然死了。

束拘去看那匹马,它已经气息全无,像一动不动的石块。束拘顿时便觉得,他失去了手和脚,也失去了眼睛。

回到穹庐,束拘的脸阴着。兴库递给他一碗奶茶,他喝了一口,并没有好受一些。兴库看着他,他把那碗奶茶喝干,把碗递给了她。

兴库已经知道马死了的事,她说,昨天晚上,我听见咱们的穹庐响了一下。

束拘有些吃惊,刚刚从脸上隐去的阴沉又浮了出来。他问兴库,什么时候?

后半夜。

束拘的心又疼了一下。

兴库看出了束拘的无奈,便说,当时我想叫你,但你睡得很沉,就没有叫。

束拘摇了摇头,就算兴库叫醒他,响声恐怕已经结束,他也听不到什么。但是,穹庐为什么响呢?他找不到答案。

马突然死了,穹庐又莫名其妙地响了,这是什么兆头,难道东胡人又要打过来?

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马死,穹庐响的事情,为什么现在却一起发生了?

这是不好的征兆,可能匈奴要出事。

他看见座椅上的熊皮有些皱,便用手捋了捋,坐得踏实了。熊不愧是动物界的强者,死了后,皮子仍无比结实,毛一根也不掉,多少个大雪纷飞的日子,他坐在这张熊皮上,犹如四周都是燃烧的火炉。熊的灵魂没有死,藏在皮子和毛发中,与人接触后便钻入人体内,让人的血变热,心变强大。匈奴们谈及动物的厉害时,一致认为一熊二猪三老虎,总是要把熊排在最前面,然后是野猪,最后才是老虎。匈奴们听说东边的东胡人认为老虎最厉害,是兽中之王,便觉得他们不了解熊和野猪,熊和野猪要是发怒,老虎哪里是它们的对手。束拘有时候会不忍心再在熊皮上坐,他认为应该把它供起来,但是他又觉得无数代匈奴都这样坐,一定有它的道理,便悄悄打消念头。

兴库虽然没有上过战场,但她知道匈奴与东胡的纠葛已持续多年,对东胡人来说,匈奴的那双深陷的眼睛是他们的噩梦,匈奴不除,他们夜不成寐。她听说东胡人喜欢打仗,从春天打到夏天,到了秋天也不停,甚至大雪纷飞的冬天,也常常在战场上厮杀。匈奴可不那样干,从春天到夏天,是放牧和马吃草的好季节,只有到了秋天,天气清爽,马健壮,匈奴才会去打仗。到了冬天,匈奴不会出动,因为在初冬已完成冬宰,有那么多牛羊肉和动物肉等着大家去享用,还打什么仗呢?再说了,到了冬天就应该让马歇下来,如果匈奴对马不好,还配叫匈奴吗?但是,如果人家要来打你,并不考虑季节,你就必须去打,哪怕吃不上一口冬宰的好肉,哪怕让马累死,也不能躲避。束拘现在考虑的,也正是这样的事情。兴库见束拘一直不说话,便对束拘说,匈奴怕过什么事情呢?又有什么事情能把匈奴难住?

束拘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说,你想事情时,只把心放在自己身上,舍不得放出去,所以把事情想简单了。

兴库愣了一下。

束拘说,你应该知道,外面的人不了解匈奴,总是认为所有的匈奴是一个整体,但是呼衍氏、须卜氏、丘林氏和兰氏四大部落,一直心不齐。如果东胡人再次入侵,我们打不过,他们会和我们一起作战吗?不用我说,你一定知道答案。前几年我和东胡人军队打仗,他们明明知道,就没有派出一人一马,事后除了丘林氏和兰氏问候过几声外,呼衍氏和须卜氏连一句话也没有。打仗是要死人的,他们不想为我们挛鞮氏死人。再说了,挛鞮氏死了人,刚好他们就可以不死人,把战争躲过去。这是最简单的道理,他们一定懂。

束拘觉得他又回到了早上,在早上,他的马还没有死,他也不知道穹庐在昨天晚上响过,所以他只是考虑如何团结匈奴。但是现在,他必须把发生的事情当作没有发生,才能好好考虑事情。

兴库明白了束拘的意思,但是她没有办法,便问束拘,呼衍氏、须卜氏、丘林氏和兰氏四大部落不帮我们,怎么办?

一只狼被一群羊围住,每只羊踢一蹄子,也能把狼踢死。呼衍氏、须卜氏、丘林氏和兰氏都是狼,但各顾各的驻牧地,便只是独狼,会被东边的羊群踢死。我们挛鞮氏也一样,也是独狼。如果大家团结在一起,就是狼群,就不会有危险。

可是,用什么办法呢?

办法在头曼身上。

兴库疑惑地看着束拘问,头曼能想出什么办法?

束拘笑了,半天了,他终于笑了一次。

束拘这一笑,兴库知道他有了主意。只是,她还是很疑惑,头曼会有什么办法呢,难道束拘已经和头曼商量好了?

束拘又笑了一下,兴库看着他的笑,不知为何,心里踏实了。束拘说,你忘了吗,给头曼找女人的事情,现在到了该解决的时候。

说起这件事,兴库又不踏实了。这几年,她眼看着头曼的个子一天天长高,胡子也越来越密,她便为头曼缺一个女人着急。一个男人缺女人,他就不是真正的男人,撑犁是不会让他干大事的。现在经束拘一提,她觉得像是有石头压在肩上,浑身都沉重。

束拘说,给头曼找女人这件事,要赶快办,先把呼衍氏人团结过来。

兴库有些担心,便问束拘,那须卜氏呢?把呼衍氏人团结过来,须卜氏会觉得他们被呼衍氏比下去了,他们能高兴吗?

束拘说,这件事,就像爬山,爬完这一步,才能爬下一步,得一步一步爬。

兴库还是觉得不踏实,她看着束拘说,万一爬完这一步,没有下一步怎么办?

束拘的心本来像风中的树,被兴库这样一说,便也犹豫起来。把呼衍氏人团结过来,然后去团结须卜氏,难度会比团结呼衍氏还大。但是没有办法,总不能让头曼同时在四个部落各娶一个女人,只能娶了上一个,才能娶下一个。

兴库自顾自地叹息,又自顾自地安慰自己,这件事虽然有些难,但是就看怎么干了,如果我们心里有干大事情的力气,就一定能干成。很快,她又纠正自己,不是我们,是头曼,就看他有没有在心里鼓足力气的本事。他有,那次,我们和东胡人打仗时,他悄悄加入队伍,打仗回来一句话也没有说,直到现在都是这样。我从这件事上看出他长大了,有从心里鼓足力气的本事。于是,兴库对束拘说,头曼已经长大了。

束拘说,那就抓紧时间办吧,你是女人,看看谁家的姑娘好,就定下来。

兴库知道束拘对此事的态度,他必须要让头曼选一个呼衍氏的女人,才能团结呼衍氏。可以把这件事当作撑犁的旨意,也可看成是匈奴对撑犁的敬畏。束拘对此事已心中有数,她倒不必再费神。只是,选谁家的姑娘好呢?

兴库的头又疼起来。

几天后,穹庐响动和马死了的不祥,变成了不得不面对的事实,束拘只是和兴库在穹庐中商量如何团结呼衍氏,他们说出的话,只有他们的耳朵听见;他们商量出的结果,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但是却很快传了出去,而且还传到了呼衍氏人的耳朵里。呼衍氏人生气了,挛鞮氏还没有出一个单于,就这样做事,难道我们是他们挛鞮氏的棋子吗?一气之下,呼衍氏人放出话,挛鞮氏的头曼想娶我们呼衍氏的女人,那只是他们的想法,我们愿不愿嫁,还两说呢!

束拘骂了一句粗话,骂完便沉默了。他再次觉得,以前没有发生过穹庐响动和马死了的事,现在发生了,是在提醒他,挛鞮氏要出事。

兴库也想骂,但她是女人,嘴张了张,把想骂的话咽了下去。

这时,束拘看见头曼向他跑来。

他不知道头曼为什么跑,但他看见头曼手里拿着一个东西,远远地在闪光。他一阵激动,心里突然有了期待,是撑犁把光照到了挛鞮氏,而且是祥光。

束拘松开紧握的拳头。他是什么时候握紧拳头的,自己也不知道。刚才,他额头上像是有无数条绳子在滑动,他知道那是头疼,但他的思绪却被牵走,要眩晕着坠入模糊的深渊。现在,头曼离他还很远,但他却好像已经从头曼身上看到了答案。

头曼到了束拘和兴库跟前,束拘看见头曼手上的光一闪,便消失了。然后,头曼把手往他面前一伸,双眼直直地看着他。起初,他只看见头曼的手,再仔细一看,头曼手里有一个东西。

是金人。

看着金人,束拘心里有了答案,知道该如何团结呼衍氏了。噢,答案一直藏在撑犁能看见的地方,我一步步艰难地往前走,撑犁看见了,感动了,最终把我引到了答案跟前。

束拘额头上的绳子悄悄停止滑动,酥麻和灼痛感也很快消失。他神清气爽,觉得天气很好,风也很轻柔,他有了微醺的感觉。 oKGeNug91eFo5r2VHjpvhcg8VnoHtO330rO1KQ78pYjr+Ydb0K9AHEWim+gWbav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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