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蒋家?
若我没记错,我那位祖母姓蒋,继母也姓蒋,且蒋家在京中也算赫赫有名,可我却没想到在千里之外的易州,蒋家还能和山匪有联系?
官员通匪,是大罪。
我三言两语将事情说了一遍,刘大挑眉,忿忿道:“谋害嫡女,真是恶毒,姑奶奶,要不要我给你除了这婆子,出口气?”
不。
不要。
我缓缓摇头,她还不能死,我留着有用。
刘大起身,从抽屉中取了一封信:“你瞅瞅这是蒋家公子的信,一万两银子,想要你的命。”
我咯咯地笑。
我的命值一万两银子?太抬举我了。
刘大道:“他们一心想要你命,即便我放你走了,下一步怎么办?他们有千百种法子能害你。让我说不如直接将这婆子宰了,我和这蒋家也断了,你回你的黄花寨更快活!”
薄薄一张纸,我日后会有大用处。
因为信是蒋家公子蒋岩亲手写的,文末还有他的私人印鉴,字迹和印鉴是抵赖不得的证据。
我抬眸:“你和蒋家不能这般断了,必要的时候你要帮我一把。”
刘大点头,帮,赴汤蹈火也得帮。
我笑:“大当家的是条汉子,够义气。”杯中的酒我一饮而尽,奈何喝得太快,酒又烈,呛得直咳嗽。
刘大哈哈大笑:“姑奶奶,这酒太烈,女子还是喝果酒更合适,刘大备下了,等您从京回来时记得来喝。”
这一夜睡得安稳。
我醒的时候刘大早已经醒了,他按照我的嘱咐,放了樊婆子一人离开。
樊婆子问事情办得如何。
刘大嘿嘿一笑:“这大家闺秀就是不一样,滋味儿真不错。”
樊婆子眉开眼笑:“大当家的只管玩,玩腻了就将人处理干净了,事情回去我一定向公子美言几句。”
刘大颇为不屑:“美言就算了,这剩下的酬金?”
樊婆子用手拍着脑门儿:“你瞅瞅我这记性。”
她蹲在地上,在衣服的边角处摸索着,又找人要了一把剪刀,不多时便拆出了三四张银票:“这是剩下的八千两,您看看,另外阿楠那丫头呢,怎的不见她?”
刘大接过:“忘了和婆子说,那个丫头被我个兄弟瞧上了,一个丫头,蒋家也不差这一个,劳烦婆子知会蒋公子一声,人我留下了。”
无论是蒋家还是侯府,都不差这一个丫鬟。
三五十两银子,人牙子处随便挑。
樊婆子自然不会因为这事与刘大翻脸,遂笑着答:“你留了是刚刚好,不然小姐没了,丫鬟怎么还在?我这婆子人老珠黄没人瞧上侥幸捡了条命是正常,可她若跟了回去,才不正常呢。”
樊婆子走了,心满意足。
刘大专门让人送她去了镇上,转水路回去。
他转身时瞧见了靠在门框上的我,笑:“姑奶奶也别先走,有个人要见你。”
谁?在这除了刘大以外还有谁想见我?正想着便见旁边屋子里窜出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扬声喊着我:“姑奶奶。”
小石头?
他怎么在这?
原来那日我走后他很不放心,便寻了匹马,辞了风二叔之后远远跟着。
昨个我们的马车被刘大等人劫了,他便赶到了,他未动手救人是因认出了刘大,他知道我不会有危险,便跟在我们其后上了山。
上山之后他便自报了家门,但他只认识刘大,刘大又没时间见他,他的身份核实不了,被关了起来。
我有些无奈:“若不出这事儿,你就这般悄悄跟我到京中?”他一个人风餐露宿,要吃多少苦头?
小石头点头:“我不放心姑奶奶。”
我皱眉:“京中规矩多,我真不能带着你。”
小石头笑:“我想了,我又不去什么侯府住,就在外面寻个住处,找个差事养活自己,姑奶奶有需要时我能帮上忙就够了。”
他坚持,我也只能妥协。
去京中我不准备走水路,山高路远,有他跟着也有个照应。
一连三四日。
白日走,晚上便寻个镇子住下,不赶夜路,一路倒也太平。
我又换成了男装,脸涂得蜡黄,远远一瞅,就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厮,替主子出来办事。
是了。
我们就是以这个名头为由一路应对官府的盘查,一路到了晋阳,马跑的乏了,速度慢了下来。
这一带都是山路,道窄难行,慢一些更安全。
小石头在前,他的速度更慢了。
我追上去:“怎么了?”
他一脸郑重地打量着地上散落的东西,而后又朝着远处望去:“咱们小心些,这边怕也有山匪。”
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散落的木头、衣衫、半干的血迹,这边应该刚经历过一场很激烈的打斗。
我正要说话,这时小石头在旁对我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我侧耳细听。
隐约还有打斗中刀剑碰撞的声音,在山腰处。
小石头低声问:“要不要去看看?”
我摇头,眼下只有我们两人,实在不宜牵扯无谓的是非,还是避开的好。
寻了处僻静些的地方。
歇歇马,避避风头,只等那些人打完了我们再走。
小石头去寻水,我往远处绕了几步,准备寻个地方方便一下,刚走几步便闻到了血腥味。
一个男子趴在那里,身子底下一片血。
我原不想理会,可一眼瞥见他身上的衣衫在斑驳的日光下散着的光,只觉有些熟悉。
心中一动,脚步便至。
瞧得清楚了,不禁冷笑一声:还真是冤家路窄。
是他,不会错。
只是眼前的他和几日之前天差地别,那时的他有多矜贵,如今就有多狼狈。
我用脚踢踢他的胳膊:“喂,死了没?”
胸膛还有轻微的起伏。
没死?
我从腰间抽了匕首出来,他与我之间隔着黄花寨数条人命,既然没死,人又这般难受,我不介意送他上路。
匕首锋利。
我下手亦是毫不留情。
可就在匕首刺破他背上衣衫的那一瞬,他动了动,眸子半睁,似用尽最后的力气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娘——”
他的声音很弱,带着颤。
我手上力气卸了几分,但匕首依旧刺破了他的背。
血从中渗出。
我心软了。
昨日画的王八也算解了之前的怨,如今我趁人之危,不是君——呃,女子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