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换了衣衫,我出了门,将一切的乱糟糟抛到了脑后。
今日我约了小石头,饭馆中这个时辰正不忙,去了我便能与他多说会儿话。他是为我才进京来的,在京中我有所谓的亲人在,而他只有我。
我给他带了月饼,是我一早便起来做的,红豆沙馅料,他和我都喜欢吃。
马车走了一半便被人截停了,我撩着帘子往外瞅,是周云朗。
他极为不耐地将手中东西丢给了下车去探询他来意的绿枝:“母妃让我给她送来的,说是能愈合伤口的,一个姑娘家,整日里吵吵闹闹的不提,还动手打人,真是的,京中这么多闺秀没见过这样没规矩的——”
周云朗极力表达着他的意思。
我听明白了,不是他想来的,是周夫人之命,他不敢抗。
再看他那别别扭扭的模样,我心中一阵好笑,起了戏谑之心,遂将帘子挂好,人趴在车窗处:“周云朗,你过来。”
他横我一眼,没动。
我勾了勾唇角:“喂,你不是想退亲吗?过来,咱们两个商量商量!”
周云朗下了马车到了窗前:“你说,怎么退?”
我可怜兮兮的,语调中带着哀伤:“脸好疼,怕是要留疤的,要不你给我吹吹?”
周云朗瞠目结舌。
“李扶苏,你是要疯了吧。”
他环顾四周,这巷子里并没什么人,这才松了口气,磨着牙对我:“你不要脸我还得要,你再说这样的胡话,我、我——”
我心中痛快,因为他抓狂的样子,可面上依旧无辜:“你怎样?你我是定了亲的,亲近些也不算逾矩。”
周云朗脸红了,话都说不利索了:“不、不知羞耻。”
他落荒而逃。
我再也忍不住,笑得欢畅。
绿枝一脸懵,正要问什么,突然就愣在了原处,她指着我身后:“三、三、三——”
我笑着回眸,口中还嘀咕着:“青天白日,见鬼了?”
我眨巴着眼睛,果然是见鬼了。
周砚深脸色阴沉得厉害站在不远处,眸光森森让人害怕。
下一瞬,我便缩回了车厢中,帘子也放了下来,心里狠狠骂着:小气鬼,不就口快说了他一句不举吗?至于吗?脸拉得和长白山似的。
“绿枝,快走。”
绿枝没应。
我正疑惑,便见帘子被人撩开,周砚深遮挡了大半日光。
因为他进来,车厢中有些挤。
我猜不准他的来意,只能嘿嘿笑着:“这两日正想三爷呢,结果真是巧,在这就碰上了。”
他的目光落在我的脸上,在那结了血痂的伤口处划过,痒痒的:“是巧,不然都瞧不见姑奶奶这么好的兴致,和野男人打情骂俏。”
野男人?
不不不。
怎么说他也和我定了亲的,不能算野男人。
我摇头:“他呀,没长大的小屁孩,逗逗就脸红,算什么男人。”
周砚深眸光更沉:“姑奶奶懂得挺多呀,那你与我说说,什么样的男人算男人?”他说得风轻云淡,可我在其中捕捉到了丝毫的不悦。
对。
我的话让他误会了。
他觉得我在隐喻他不算个男人。
因为他不举,所以他心虚,可怜。
我眼珠子转了转:“三爷,我没别的意思,在我这没成亲的男人都不叫男人——”这样说,总没错吧。
“没别的意思?”周砚深冷哼,“你的意思就差写在脸上了。”
他一把撩了帘子便要走,但下一瞬瞧见手里拿着药的绿枝,径直将药拿了过来,拧开盖子放鼻尖处一闻。
下一刻,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白玉瓶子,转身朝我扔了来:“用这个吧。”
我接住,脸上笑开花,又趴在窗子那望他:“三爷,这个能不能祛疤?”
他没吭声,算默认了。
我笑得更甜:“那谢谢三爷了,等我脸好了,再找您喝酒去。”
药膏凉凉的,带着淡香,绿枝一边帮我抹,一边问:“小姐真瞧上世子了?”
我横她一眼:“怎么可能?”
今日逗他只是一时兴起,更是看不惯他那副瞧不起人的姿态,日后我们依旧是桥归桥,路归路,互不干涉。
他当时若真过来给我吹,我定一巴掌呼她脸上,而后就扯着嗓子喊,说他欺负我,让他也尝尝被乱扣罪名的滋味儿。
小石头在这时进了门,瞧见桌上的月饼,拿起来就往嘴里塞,吃了两口,他又瞧见我脸上的伤,顿时火冒三丈:“谁干的?”
他一副怒发冲冠的模样,我紧忙伸手拽着他坐下:“打了一架而已,大惊小怪什么,以前我少揍人了?”
小石头怒气不减:“那不一样。”
之前在寨子里,我生了气就是动鞭子,魁梧的汉子动也不敢动,生生挨着。
那时候是打人,眼下在他看来,我是挨了打。
我笑:“对,这次是和女人打,且还是我妹妹,我总不能拿鞭子去抽她吧?你放心,我没吃亏的,她脸上可比我这精彩多了。”
这是实话。
今日李青桐门都没敢出,只窝在屋里抹着药膏子,盼着脸上千万别留疤呢。
小石头这才消了气:“那个婆娘生的女儿?”
我点头。
小石头道:“再让她舒坦两日,过几日有她们的好果子吃,走着瞧。”
我狐疑地看了小石头一眼:“你想怎么样?”
小石头嘿嘿一笑:“恶人自有恶人磨,对付这对母女,还用不着我出手。”
药膏抹了几日,脸上的伤明显好转,血痂落了,露出浅粉色的新肉,让大夫瞧了,再几日便可彻底好了,且不会留疤。
绿枝啧啧夸着周砚深。
我用手指头掏着耳朵,这两日听这话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云舒从外面进来,她手中握着个青色的小瓶子:“小姐,周世子送来的。”
又是他。
我有些烦:“他是日日吃饱撑的没事做了?怎么天天跑侯府来——”我抱怨的话说了半截,顿时明白了,他怕是想借着给我送药的当口见见李青梧。
毕竟那件抓奸的事情后,两人许久没见了。
一日如三秋,这一对儿苦命鸳鸯,我若是不想法子成全他们两人见上一面,岂不是太不近人情了?
等等,我得想个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