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刀尖冰凉,宛如一条蛇缠在了我的脖颈儿之上。
“你是谁?”
男人的语调冰冷淡漠,可莫名有些熟悉。
我一时想不出是谁:“我是何家的客人,落了水,想着寻个丫鬟取身衣服换上。”
实话实说。
就是这么回事,无论这人去哪问,也能对上的。
“何家?”
男人喃喃,忽而刀尖一动,脖颈儿处挂着的那块牌子便被他拽了出去。
他一颤,似是认识此物。
趁着这个空当,我转身将手中原本攥着的簪子横在他的脖颈处:“对一姑娘动刀动枪的,不是君子所——”
药效未完全散去,所以声音娇娇软软,我又略带着些得意,虽不会功夫但自保还是会的。可,可下一瞬,一肚子训诫的话就哽在喉咙里。
我笑,珠钗在他的脖颈儿处滑动:“是你呀,三爷。”
他的匕首已经收了起来,一手攥住我不安分的手:“你怎么在这?”
我眨着眼睛:“遭了算计,躲出来的,你信吗?”不知为何,认出他的那一瞬,原本紧绷的身子松缓了,也恰是这份松缓,让体内原本被压下的药效又有死灰复燃的迹象。
“什么算计?能算计了你,姑奶奶。”
他不信。
我笑着抬脚凑近他的耳边:“春药!”
他的耳朵红了,就在那一瞬,我咯咯地笑出了声音。
天啊,小石头之前给我抢的这个压寨相公太有趣了。
我玩心大起:“好歹当初我也救过你一命的,要不要你以身相许,替我解了这燃眉之急?三爷——”
手指勾着他的掌心,看他的身子渐渐变僵。
他陡然用力,我整个人撞进了他怀中,被他抱起。
“干嘛?”
我有些慌,心砰砰的跳。
他瞅我:“以身相许。”
“啥?”
我傻了眼,这,这,我随口一说啊。
他淡淡道:“姑奶奶刚说的,要以身相许来报救命之恩,所以恭敬不如从命。”
“等等。”
我眼珠子咕噜噜地转着,自己挖的坑,还埋了点土,如今出不来了,咋办?我绞尽脑汁:“我,我刚刚随口一说,你别当真!”
他眸中沾染了笑:“当真了。”
啊?
我欲哭无泪。
这时,有人迎了上来:“爷?这是——”
他道:“寻个大夫来,嘴严实些的。”
悬着的心如巨石陡然而落,我松了口气,原来刚刚是他逗我。
他扫我一眼,眸中的笑更重:“当真了?”
“没。”
我瞪着眼睛,紧忙转移了话题:“你怎么在这?你是何家人还是你也是他们宴请来的?”周云朗在,那何家定也请了别的世家公子,但他吩咐人的语气又不像是客人。
他没答:“这话该我问你,你怎么在这?”
我蹙眉:“我来何家赴宴,遭了算计,怕丢脸,就偷偷潜到湖里,上岸就到了这——这、这不是何家?”
他轻哼:“不是,这是我的私宅。”
私宅?
我被他放在了床上,正环顾着这屋子里的陈设时,大夫便到了。
轻纱放在我的手腕上,大夫的手指温热,片刻后:“姑娘可还觉得身子不适?”
我实话实说:“就是觉得热。”
大夫点头:“是春药,药性不太烈,姑娘泡了冷水消散了大半药性,再喝些药便可将体内残存的毒解了。”
和我想得差不多,只是有一事我还想不清楚,遂问:“我不曾吃,也不曾喝,这毒是怎么——”
三爷的眸光扫过来。
大夫懂我的意思,道:“这种东西太龌龊,尤其是用来对付未出阁的姑娘,为了防止让人抓着把柄,所以大多数人都是催情香,无声无息,也最不容易留下破绽。”
大夫的眸光落在我身上:“姑娘衣服湿了,久穿着容易着风寒,不如换一套干净的,对身子好。”
泡了澡,换了衣衫,有小厮端了药来,我接过,一口气喝了下去。
碗递出去的那一瞬,我问:“你们爷呢?”
小厮道:“就在院子里等着,姑娘可要先梳了头发再去见爷?”
头发?
我不怎么会输那些漂亮的发髻,索性就用帕子将发丝束住,便去寻他。
大夫还没走,手中拿着我刚刚脱下的衣衫,点头:“药引被熏在衣衫上,虽然被水泡过,却还有些许残留,所以在闻到那催情香后别人都无异样,只有那位姑娘会燥热难耐,情动不能自已。”
三爷背对着大夫:“是何家?”
大夫摇头:“不像是何家,但也不排除是里应外合。”
我走近:“是狼狈为奸。”
他转身:“你知道?”
我冷笑一声,衣服是蒋蔓云送来的,香引在其上,催情的香药在丫鬟的身上,不是狼狈为奸是什么?
他的眸光落在我的发上:“不会?”
我苦笑。
他唇边扬了笑:“我叫人给你梳,梳好了回去关门打狗,把场子找回来。”
行,合乎我的脾性。
我往房间跑了两步又想到了什么,转身回来从脖领中拽出了那块玉牌:“这个给你,我之前忘了。”
黑色的玉牌摊在他的手心。
暖暖的,风吹过,带走了其上我的体温。
他攥紧:“好。”
我又要走,忽而,他开口:“周砚深。”
“什么?”我没听清。
他望我,道:“我叫周砚深。”
原来他叫周砚深,周——国姓啊,再看这雕梁画栋的宅子处处透着矜贵,恍然大悟,应是皇亲。
那,他与周云朗?是亲戚?不会这般巧吧。
我扯了抹笑:“李扶苏,幸会!”
马车停在李家门前时已经是日暮时分。
门房瞧见我,先是一怔,随即便要往里跑。
“回来!”
我冷冷看他一眼,敢多嘴多舌,我这巴掌可不饶他。
门房被唬住了,只能悻悻退到了一边。
我径直往内,直奔老夫人的延寿堂,还未进门便瞧见绿枝跪在院子里,里面传来蒋蔓云的声音:“母亲让我看好她,我也细细嘱咐了,让她跟好我,谨言慎行,可人不知怎的就没了?何夫人差人找了半日,连宴会都搅和了。”
李青桐在旁听着没吭声。
老夫人冷着一张脸:“那是个活人,怎的就没了?是死是活总得有个信儿,明日周夫人若是来要人,我怎么交代?”
蒋蔓云一脸委屈:“母亲也说那是个活人,又年纪不小了,我总不能拴腰带上,这不一转眼人就丢了,论起来也是这伺候的丫鬟不仔细,不如早早发卖了好,等周夫人来要人,咱们也好交代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