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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气袅袅，屋子里极静。
冯娘子注意到了老夫人的脸色，笑着打圆场：“老夫人待各个小姐都是一样的，哪来的偏心一说，二小姐您可千万别被人蛊惑了。”
我笑：“是啊，我也是同周夫人这般说的，祖母最好了，待扶苏很好，很照顾，听闻扶苏要过来周家，还特意送了新衣服和首饰来。”
我晃着头上的珠钗，洋洋得意。
老夫人的嘴角抽了抽：“你是我的孙女，不疼你疼谁。”
我笑的更欢喜：“是，我说祖母最疼我，给我分了个小院子，清清静静的；祖母勤俭持家，屋子里的家具都被虫子咬了也舍不得换；祖母最是宽厚，三妹动手伤人又骂我是野种，祖母也只小小惩戒——”
老夫人的脸如便秘一般难看：“说完了吗？”
我眨着眼睛：“没，还有，我夸了祖母——说完了。”
老夫人一脸无奈：“那就领着你的丫头退下去吧。”
我诺诺应了，走了两步又回眸，忐忑又迟疑：“我都是实话实说啊，祖母，难道我说错了？”
老夫人努力压下心中的火：“没错，没错，你长途劳累还没歇好，回去好好歇歇，这几日无事就不用过来请安了。”
房中依旧是一股子腐朽味儿。
云舒是个手脚麻利的，她进屋之后便将屋子里外又打扫了一遍，绿枝也在旁帮衬着。
我用手托腮，打量着绿枝，看她的气度，不似寻常人家的姑娘。
她见我瞅她，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有些手足无措：“我，我之前没做过这些，小姐放心，我学得很快。”
她的手指搅在一起，细指白嫩，可见之前确实是没干过活。
我用手指轻轻扣着桌子：“学不学的倒不要紧，跟在我身边最重要的是忠心，这一点你要清楚。”
绿枝连连点头，眸中带泪：“小姐将绿枝买了回来，就是救了绿枝的命，因为要是被卖到风月之地去，我、我便活不成了。”
这话倒是实诚。
又聊了几句，我才知她爹是京中的一个小官，自幼让人教她识文断字，诗书女红，后来因父亲犯了事，她被发卖到了人牙子手中，人牙子瞧她姿色不俗又是清白的身子，便想着将她卖到青楼里去，她知道进去便是一辈子，再也出不来。她当时便打定了主意，若真被卖进青楼中，她宁可去死。
我问：“京中的一切你可熟悉？”
我在这侯府中数日，虽算不得吃香的喝辣的，但也算衣食无忧，因此我更惦记着小石头，怕他在外受苦受难。
绿枝点头：“我自幼在京中，这里一切都熟悉的，且我小时候性子很皮，经常趁着家人不注意偷溜出去玩，可以说大街小巷，人情世故，我都知晓一二。”
我从抽屉里取了银子，交给了绿枝，让她在京中不扎眼的地方寻一处小宅子买下来，再寻到小石头，让其搬到其中。
绿枝应了，装好了银子匆匆出了门。
云舒在旁听着瞧着，一声不吭。
我转头对她笑：“别擦了，最多明日老夫人便会差人来换了这些家具，省着些力气擦新的。”
老夫人是个要脸面的人，今日我那一通明夸暗损她听在耳中便是如鲠在喉，她自然是不怕我如何想她的，但投鼠忌器，她怕周夫人因此更为介怀，从而黄了李家与周家的这桩婚事。
云舒有些拘谨：“那，我给小姐泡杯茶？”
我摆摆手：“不用，咱俩出去转转，你是初来乍到，我也是。咱们去熟悉一下路径，免得出门迷路，你寻我、我寻你的闹笑话。”
我领着云舒将府中我认识不多的院子转了一圈，她暗暗记下了路。
再往前便是李青梧的扶云院，绿树掩映着，门口处小桥流水，颇有几分江南水乡的意境。
我之前没来过，门口的婆子不认识我，打量着问：“姑娘是？”
我笑：“阿姐在吗？走到这渴了进来讨口水喝。”
婆子猜出了我的身份：“二小姐啊，您来得不巧，刚刚缀儿出来说大小姐身子不适刚睡着，您看——”
我紧忙问：“阿姐没事吧？”
婆子道：“没事没事，睡一会就好，要不二小姐改日再过来？”她的身子挡在了我身前，让我丝毫看不见院内的情形。
我笑，看来身子不适是假，不想我进去才是真。想到这心中更是狐疑，李青梧在表面待我是十分亲近的，今日这婆子将我拦在门外是她授意的？不，定然不是，她不会这般吩咐婆子坏她自己在我眼中的形象，所以，应是这婆子自己会意，若是这般应是这扶云院中早就有了客人，且是我不易见的人。
李青桐？
不，不该是她。
若院子里的是李青桐她会巴不得我进去，无论是李青桐讥讽我，还是我挖苦李青桐，都应是她喜闻乐见的。
若不是她，又能让婆子这般如临大敌，便只能是一人了。
我那位素未谋面的未婚夫。
很快我便证实了自己的揣测。
因为没走两步便见李青桐迎面走来，面上是讥讽：“怎么？听见世子来了便巴巴凑上来了？呵，我若是你就该挖条地缝儿钻进去，免得污了世子的眼睛。”
我故作惊讶：“世子？谁家的世子？这、这在村子里尚且男女七岁不同席，怎么京中男女大防——三妹妹，你这意思是阿姐在私见外男？”
李青桐瞪大了眼睛：“你，你胡说八道，想着坏阿姐的名声！”
我一脸无辜：“是三妹妹说的呀，说世子来了，我虽不知是谁家的世子又是来见谁，可前面也只有阿姐的院子啊，所以不是我要坏阿姐名声，是三妹妹啊。”
李青桐气得跳脚。
就这时身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李青桐眼珠子一转：“世子，二姐姐是乡下来的，粗鄙无知，您别见怪。”
世子？
我回头，日光下男子高高瘦瘦，剑眉星目，气度不俗，眉眼间与周夫人有几分相似，只是望我的眸中多了些鄙夷。
他是周云朗。
他身边，李青梧站在那，弱柳扶风的姿态，娇娇的，柔柔的：“三妹妹，不许胡说，扶苏是在乡野间长大，可基本规矩还是懂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