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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青桐扬手便要打我。
我身子一闪便退到了一边：“衣服是老夫人送来的，不是我抢的。”
我辩解着。
冯娘子将我护到了身后：“三小姐，您这是做什么？”
她不会任由李青桐打我的，因为我即将要去国公府，脸上有伤损的是侯府的颜面。若周夫人再问及这伤是谁打的，侯府小姐们的颜面都会被折损。
李青桐冷嗤：“做什么？她先抢我的衣服。”
衣服？
冯娘子的眸光落在那件云锦长裙之上，微微一思量便知道问题出在了何处，遂笑：“呀，这是我的错，该打该打，老夫人让我去寻件衣衫给二小姐送来，我进了绣房便瞧见了这件，寻思着只有这件穿出去才不丢咱们候府的脸面。”
李青桐气得浑身在抖，可一切都被冯娘子揽到了身上去，她没法子发作。
冯娘子是老夫人的人，李青桐再怎么恼火也只能生生挨着，因为伤她便是伤老夫人。
眼看她要偃旗息鼓，我适时地补了一句：“规矩？这便是侯府的规矩，千金小姐开口便是野种野种的挂嘴上？比我们村口婆娘的嘴还脏，真是让我开了眼呢！”
“你——你——我扇烂你的嘴！”
李青桐跳着脚要打我，我拽着冯娘子一起左躲右闪，看似是在她身后缩着，实际上牢牢拽着她的胳膊，让其当了挡箭牌。
冯娘子的脸肿了，发髻也散了，狼狈极了。
我拽着冯娘子的衣衫嘘寒问暖：“娘子要不要紧，我、我去找大夫，你等等，大夫马上就能来的——”
被众人拽住的李青桐仍忿忿不平：“你算个什么东西，还在这拿小姐的款儿，叫大夫，大夫没时间搭理你！”
她是在骂我，可我偏偏不理，只低着头可怜兮兮地对冯娘子道：“是我不好，身份低微，不配去请大夫来为娘子诊治。”
这话经我一重复，又变了味儿。
冯娘子脸色更是难看，身子气得都在抖。
蒋蔓云赶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她一张脸铁青，声音也重了几分：“李青桐，你做什么？”
李青桐一脸委屈：“娘亲，是她抢了我的衣裳。”
蒋蔓云更怒：“一件衣裳，就闹成了这般？简直是放肆，去，回房去抄《女则》《女诫》，抄不够百遍不准再出来。”
她急急想着息事宁人，但李青桐没领悟她的意思，瞪大了眸子：“娘亲，这事不怪我。”
冯娘子在这时拢了拢发：“是，这事儿确实不怪三小姐，怪我，我这就去老夫人面前请罪，还请夫人息怒。”
蒋蔓云一怔，紧忙要去拽冯娘子，冯娘子没给她机会，皮笑肉不笑地退下去。
老夫人一向注重自己的脸面，冯娘子挨了打回去，当即便怒了，再听闻了事情经过，冷笑着问蒋蔓云：“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眼皮子这般浅薄，因一件衣裳就闹成这般，出言不逊还出手伤人，好啊，好啊，再不管管，日后这李家的脸都要被她丢尽了！”
蒋蔓云被一通训斥。
李青桐被罚跪在院子里，不得令不能起身。
老夫人好歹消了口气，她抬眸瞅见我怯怯站在一边，朝我招手：“来，扶苏，过来让祖母看看，没伤着你吧？”
没。
我摇头，依旧没吭声。
老夫人叹：“青桐那孩子被惯坏了，说话没分寸，办事也没分寸，所以你莫要与她计较，毕竟你是做姐姐的，不是吗？”
我抬眸：“祖母，她、她说我是野种，我到底是不是爹爹的女儿？若不是，我情愿回去，免得在这被人嫌弃。”
老夫人的身子一抖：“野种？”
我点头，用力：“不信，您问一下冯娘子。”
老夫人冷笑一声，狠狠剜了蒋蔓云一眼：“去，让李青桐跪到祠堂里，不知道错了就别起来。”
李青桐跪了半夜，送进去的饭菜一口没吃。
李青梧连夜去了延寿堂跪着求情，称李青桐年纪还小，不懂事，求老夫人饶她这一次。
老夫人撩了撩眼皮：“若这次不给她个教训，日后她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女子可以不漂亮，可以不懂诗书，但一定要进退有度。”
这话是对李青桐说的，更似是对李青梧说的。
李青梧沉吟片刻：“孙女受教了，只是桐儿从小就身子弱，万一——祖母，她知错了，您就饶她这次吧。”
李青梧哀求了半夜。
蒋蔓云气了半夜。
李青桐跪了半夜。
直到子时，老夫人才点头放李青桐回去禁足半月。
相比外面的热闹，沉香院中是静的，很静。
我睡得很好，只等养足了精神次日去国公府见识一下我那位未婚夫婿。
早饭时稀粥一碗，馒头两个，素菜一碟，我吃得津津有味。
饭后上妆梳头，巧心给我化了一个京中最流行的妆容，红红的脸蛋儿，粗粗的眉毛，将我原本的容貌遮去一半的姿色。
巧艺在旁看着，欲言又止。
我将珠花不要钱一般往头上堆着，直到插不下了才收手，顺便问了巧心一句：“怎么样？”
巧心笑：“富贵又漂亮，今天周公子见了小姐一定喜欢。”
我欢喜地换上衣服，故意忽略了其上被利刃划出的口子，美滋滋地出了门。
走了几步，我道：“先去延寿堂。”
巧心一愣：“小姐，马车已经在外等着了。”
我挑眉：“外出前不应向长辈辞行吗？这是最基本的礼节啊，怎么——侯府这样的大宅中连这最基本的礼数都不讲吗？”
巧心还要说什么，我已经向着相反的方向而去。
延寿堂近在眼前，巧心再次拦下了我：“小姐，这个时候老夫人在礼佛，咱们还是别去打扰了，更何况老夫人也知道您今日要去国公府。”
我深深看她一眼。
她在怕呀。
可惜，我偏就喜欢看她这般忐忑的模样。
我理也不理，径直进了门，老夫人在软榻上坐着，见我眉头就皱了起来：“你这是——”她话说了一半，似是想到了什么，又咽了回去：“今日是要去周家？”
我笑：“是呢，正要让祖母瞧瞧，这衣服可还合身？”
我欢喜地转着圈圈，衣服在日光下闪动着，很是漂亮，只可惜背后长长一条口子露出了里面素色的中衣。
老夫人的脸色变了又变，最终还是没忍住：“你这是什么鬼样子？”
我被吓得身子一抖：“这，这是您送来的衣服啊，昨日还因这件衣服让三妹妹不高兴了呢——”
冯娘子在旁蹙眉：“二小姐，您这脸上？”
我摸着脸：“这巧心说这是眼下京中最时兴的妆容啊，我觉得也还好啊！还有这首饰，林林总总的，我都戴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