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对不住!对不住!”芙清连忙站稳,却并未立刻松开手,反而就势抬高了声音,“呀!姐姐的手怎么这般粗糙?还生了这许多茧子?”
她转向书案后的尉迟晟,见人的注意力已经被吸引了过来,装模做样的打抱不平:“天菩萨!东院竟是这般苛待下人的不成?姐姐伺候王爷茶水,竟还要做粗活,好好一双女儿家的手,折腾成这般模样,早知道我就不来东院了。”
说着,她还故意将那虎口的茧子往尉迟晟面前带:“王爷,您快瞧瞧,这可要不要请了郎中来看看,不然这日后被夫家嫌弃可怎么好?”
尉迟晟的目光落在那茧子上头,神色一点点沉了下去。
那丫鬟立时将自己的手抽回来,脸色微变:“芙清姑娘别误会,是我自己的不是,与王爷无关。”
“哦?”尉迟晟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本王倒是不知,东院何时有了这等粗重活计,能将一双女儿手磨砺成这般,不像姑娘的手,更像是武夫的手!”
那丫鬟的脸色瞬间惨白,眼底有一闪而过的慌张,又佯装镇定:“王爷明鉴,奴婢入府前家中贫寒,常年做农活,所以双手粗糙,比不得芙清姑娘,先前是在大爷身边伺候,身娇肉嫩。”
“听闻大爷有心收芙清姑娘做通房的,怎么芙清姑娘不愿意做主子,反而到王爷面前做丫鬟来了?”
“难不成是投名状?”
说罢,她的眉眼带了几分挑衅。
这话分明是挑拨离间之计。
果然,尉迟晟的眼睛瞬间落在了芙清的身上,眼底的杀意分明涌现。
芙清呼吸一滞,倘若尉迟晟今日信了她的话,那自己的小命可就保不住了。
可她不能急着辩解,越是心慌,越会让人觉得有机可乘。
就这般僵持了一会,尉迟晟冷哼一声朝门外沉声道:“来人。”
两名黑衣亲卫应声而入。
“带下去。”尉迟晟的声音如旧,“问清楚,是谁的人,进来多久,传递过什么消息。”
“是!”亲卫领命,一左一右架起那已瘫软在地的丫鬟,毫不费力地将她拖了出去。
书房内重归寂静,只剩下烛火跳跃的光影。
尉迟晟这才将目光转向芙清,深邃难测。
他踱回书案后,并未坐下,语气听不出喜怒,开口:“你,很好,眼力毒,胆子也大。”
芙清挺直的脊背有了片刻的放松,不敢多言,只是将药方双手奉上:“奴婢只是侥幸察觉异样,不敢居功,这是王爷吩咐的药方,还请王爷过目。”
尉迟晟接过药方,扫了一眼上面清秀却有力的字迹,并未细看内容,随手置于案上。
“看来,留你在东院,倒也不算全然无用。”他话锋一转,充斥着警告,“不过你要是再敢惹是生非,即便你有再大的价值,本王亦不会留你。”
未尽之言,杀意凛然。
芙清不由得打了个冷颤,低声应道:“奴婢明白,定不负王爷所托。”
“下去吧。”尉迟晟重新拿起朱笔,目光已回到文书上。
等人离开书房,暗处久候的暗卫才走了出来:“王爷,她的身世已经查明了。”
“薛氏芙清,确系前太常寺少卿薛明远嫡女,五年前薛明远因‘结党营私、妄议朝政’获罪,薛家男丁流放,女眷没入奴籍,芙清与其母、弟妹被发卖至纪王府,一直在西院为婢,素日谨小慎微,并无异常。”
听得这话,尉迟晟陛下的动作一顿。
这太常寺少卿的案子,他还有些印象。
五年前,正是尉迟景主审,不过一日迅速定谳,薛家六岁以上男丁全部流放,女眷没入奴籍,当时朝中风声鹤唳,他虽觉此案审结得过于仓促,或有蹊跷,但彼时他正与朝中另一派系角力,无暇他顾,便未曾深究。
如今看来,这案子恐怕没那么简单。
一个谨小慎微,并无异常的官家小姐,为何会不惜钻狗洞也要投入他这奸臣门下?
她知道西院那么多秘密,想来应当是与尉迟诤极为亲密,以尉迟诤的性子,怎么可能会让她这么轻易到东院来,这背后只怕值得深究。
“去将薛明远一案的卷宗调来,密查,不要惊动任何人,尤其是西院。”尉迟晟沉声吩咐。
他又将一旁的药方递了过去,道:“将这药方找个稳妥的郎中瞧瞧,确认无误再按方配药。”
“是。”暗卫领命,却又迟疑了一下,“王爷,既然您对那位芙清姑娘仍有疑心,为何不直接寻个由头将她打发出去,或是……”
后面的话未尽,但意思明显,以尉迟晟的手段,让一个丫鬟悄无声息地消失并非难事。
“赶走?”他嗤笑一声,“若她真是西院派来的,放在眼皮底下,反而更容易看清她背后之人想玩什么把戏,若她不是,像她这样有几分急智和胆色的棋子,用得好,对本王一定会大有用处的。”
他能从一个没有存在庶子走到今日的地步,靠得可从不是什么轻信。
暗卫应下,立刻去做。
接下来的几日,东院风平浪静。
芙清被尉迟晟以伺候笔墨为由,调到了身边伺候。
她累了一日,肩酸背痛,甚至有些打盹。
就在这时,书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亲卫在门外禀报:“王爷,西院那边出事了。”
“说。”尉迟晟眸光一凛。
“许若初姑娘的伤势反复,高烧不退,西院请遍了京城名医都束手无策,大老爷和大夫人正在四处寻访巫医……”
巫医?
芙清垂下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冷光。
尉迟晟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看来,本王的这位大嫂,是嫌西院太过太平了。”
“你觉得,此事该如何?”他看向芙清,忽然问道。
芙清迎上他的目光,答道:“王爷,巫医之事,可大可小,若被有心人利用,扣上一个‘巫蛊咒魇’的罪名,只怕整个纪王府都会受到牵连,我们不能坐视不理。”
尉迟晟看着她,眼中赞赏之色一闪而过。
“不错。”他站起身,“既然如此,你替本王去西院走一趟,看看他们究竟想玩什么把戏。”
听得这话,芙清反而皱了眉头。
依着尉迟晟的性子,断然不可能轻易信任自己,如今却叫自己去看那院的事儿,分明就是试探。
“怎么?不肯?”尉迟晟挑眉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