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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节
庞氏妇科

一、流派渊源

1.庞钰(1895—1959) 字客如,上海市浦东新区名中医。早年师从上海奉贤青村港名老中医翁陛臣,随师侍诊期间悉心钻研,精通医理,而后得师赠匾额回上海浦东三林塘悬壶,崇仲景六经辨证,用方大胆灵活,善治内科急性热病,屡起沉疴而声名鹊起。

2.庞泮池(1919—1999) 上海浦东三林塘人,为庞钰之女。幼承庭训,随父出诊,拜王慎轩、余无言、章次公、陆渊雷、祝味菊等中医名家为师,1941年毕业于上海中国医学院。1954年至上海市第十一人民医院(上海中医药大学附属曙光医院前身)工作,躬身杏林六十载。临床治疗灵活变通,中西兼容,用药匠心,尤擅妇科恶性肿瘤及不孕症的治疗,逐渐提炼庞氏妇科学术理论,著有《庞泮池妇科论丛》一书,并多次参加全国性和国际性学术会议,闻名全国、蜚声海外。后人总结整理并出版论著《妇科名家庞泮池学术经验集》《庞泮池论妇科》等。庞泮池是上海中医药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曾被评为上海市名中医,先后担任上海市中医药学会理事、顾问,多次获上海市及全国“三八红旗手”、上海市卫生先进工作者、优秀党员等光荣称号,1992年获国务院表彰并享受政府特殊津贴。

庞氏妇科发端于庞钰,经庞泮池大力发展,成为海派中医妇科中的一颗明珠。第三代代表性传承人有戴德英、孙卓君、李玲、齐聪、刘爱武、殷岫绮等人,将庞氏妇科学术思想进一步传承并发扬,发表相关论文20余篇,第四代传承人已遍布全国。

二、学术思想

1.博古通今,力主创新 庞泮池自幼好学不倦,学医后更是博览群书,进入学校系统学习中西医基础理论,又跟随中医名家学习经方治病,对其最具影响的要数《金匮要略》《黄帝内经》《伤寒论》《温病论》四大经典,其深得经旨,临床应用融会贯通,尊古不泥古,创新不忘古。

《素问·腹中论》中有一专治妇女不孕的“四乌鲗骨一芦茹丸”,用于治疗妇女血虚闭经不月(育)病。庞泮池在原方基础上佐以桃红四物汤等组成“通管汤”,治疗胞脉阻塞不孕症,疗效颇佳,使经典理论得到进一步的完善和发展。另庞氏从中医经典理论的探索中,感到中医药在抢救危重急症方面有潜力可挖,尤其是《伤寒论》《金匮要略》两部理法方药较完备的医学专著。1965年庞泮池承担上海市卫生局“输卵管妊娠破裂的中医药治疗”的研究课题。输卵管妊娠破裂是妇科最危重的病症之一,常因腹腔内大出血而致休克。庞泮池将抢救此病的全过程分为四大难关:一是腹腔大出血,四肢逆冷,气随血脱,唯《伤寒论》少阴篇中温阳救逆的四逆汤方论;二是下腹剧痛,胚破血流,瘀阻下焦,用《金匮要略·妇人妊娠病脉证并治》桂枝茯苓丸活血化瘀方论;三是气机失畅,腑行受阻,大便不通,以《伤寒论》少阴病不大便,腹中痛,急下存阴的大承气汤方论;四是瘀久痈肿,兼发热,予《金匮要略》肠痈篇中薏苡附子败酱散方论。庞泮池以这四张方随证加减,单用中药治疗,使6位生命垂危的患者痊愈出院,为中医药治疗妇科急腹症的历史翻开了新的一页。

2.重视肝肾,以平为期 庞氏谓“肾有肾精和肾气两个方面……精能生血,血能化精,精血又成为月经的基本物质,精又能化气,肾精所化之气为肾气,肾气的盛衰,主宰着天癸的至与竭”。在诊治过程中,庞氏非常重视肝的作用:“盖缘肝为血海,又当冲脉,故尤以女科为重。”肝藏血,主疏泄,即“肝具有储藏血液和调节血流的作用,脏腑所化生的血,除营养周身外,有余部分下注冲脉,冲为血海,满盈则为月经按时而下”。经、孕、产、乳,均以血为用,肝为血脏,责无旁贷。肝肾二脏,同居下焦,肾主闭藏,肝主疏泄,肾水上涵肝木,肝气下疏肾精,肝肾协调,经候如期,胎孕乃成,泌乳正常,如两者失于平衡和协调,就会出现一系列病理现象。

纵观女性生长发育的整个过程,庞氏赞同刘河间童幼属少阴,天癸行属厥阴,天癸绝属太阴的观点,认为妇女病多见于青春期到更年期之间,故与肝、肾尤为相关,青春期少女的月经病多由于先天肾气不足,肾精匮乏,肝肾同源,精血互生,肝血亦不足,加之气虚,或血热,或宫寒,治疗上应以补益肝肾,促进卵巢发育,调节卵巢功能为主。庞氏常用淫羊藿、巴戟肉、肉苁蓉、菟丝子、杜仲温肾助阳,提高卵巢功能;用生地黄、熟地黄、山茱萸、枸杞子、女贞子、墨旱莲,或龟甲、鳖甲等血肉有情之品滋补阴血,促使卵巢发育,再佐治兼症。育龄期女性经历产、乳,又受社会及家庭因素的影响,常常表现出阴血不足,肾虚肝旺的证象。如经前乳胀、癥瘕、恶阻,或不孕症、带下、绝经前后诸证等,治疗当补益肝肾,或疏肝益肾。庞氏除了补肾之外,常用白芍养血柔肝,制香附、郁金、炙乳没、陈皮、青皮等疏理肝气,协调肝肾之间的平衡,调整阴阳,以平为期。

3.辨病辨证,融汇中西 庞泮池临床治疗常常体现疗效优先、尊重科学、不拘门户的观点,衷中参西、取长补短,正确处理病证关系。早在20世纪50年代就开展了中西医结合治疗妇科恶性肿瘤的临床研究,主张恶性肿瘤先西医手术治疗,后辅以中药扶正善后,重点在于减轻放化疗不良反应,提高化疗耐受,防止肿瘤复发和转移。在不孕症的治疗方面,提出必须中医辨证和西医辨病相结合,治疗中抓住“通管、促排卵、健黄体”三大关键提高临床疗效。在持续用内服药的同时,配合理疗,以阴阳气血盛衰之说,借鉴西医学生理周期之理,采用周期给药,以提高疗效。后有学生传承发扬,总结不孕症治疗八字方针,即“促排、通管、种子、培土”,并搭建了不孕症一体化治疗平台。

4.用药匠心,配伍得当 庞泮池治疗多选用性味平和、药源丰富的常用药,用药不出百十来种,并对药物性味、归经、功效等了如指掌,组方配伍讲究一药多效、相辅相成、相反相成、动静结合。一剂处方不过15味,量不出30g,多为6~12g。喜用药对,如柴胡配白芍,疏肝柔肝,一动一静;附子配炮姜,附子走而不守,炮姜守而不走,动静结合,温阳止血;八月札配半枝莲,疏肝理气,清热消瘤。多个验方成果转化为院内制剂广泛运用于临床,如“养血止崩煎”“白花肌瘤片”“丹芩消郁合剂”“益气养阴煎”等,并由其学生传承发扬创制“增免抑瘤颗粒剂”,获2013年上海市中医药学会科学技术奖三等奖,“益气养阴方”获上海市中西医结合科学技术奖三等奖。

5.恻隐之心,苍生大医 “女子一生以血为用,以肝为先天”,庞泮池认为妇科病中,七情致病者甚多,往往出现肝气郁结之证。心理治疗同样是中医治疗的重要部分,谓治“神”之法有二:一是对患者亲如家人,望闻问切体贴入微,除了通晓医道外,还需了解饮食起居、风土人情方面的常识,常常一句乡音就拉近了医患关系,使患者滔滔不绝诉其苦恼及病痛,庞泮池则从中查出症结所在,悉心疏导,对症下药,心疗、医疗双管齐下;二是对待患者具有高度的同情心,耐心问诊后每每详细向患者解释病情、治疗方法和预后等。对于多虑恐惧或丧失信心的患者,则激发其战胜疾病的勇气和信心,介绍成功病例,建立良好的医患互动关系,提高临床疗效。

三、膏方特色

女性的一生,经历经、孕、产、乳,每每损伤阴血。本体易虚,又妇科病多非一日所致,缠绵反复,不易断根,久病必伤其正,所以妇人疾病正如《景岳全书·妇人规》所说“虚者极多,实者极少”,有实者也多为本虚标实,或虚实夹杂,故补虚成为重要的治疗大法。庞泮池擅用膏方调治妇科慢性病,认为需做到“补而不滋腻,补而不碍邪”。

1.妇人膏方,尤重肝肾 女子以肾为本,以肝为先天;肝、肾同居下焦,乙癸同源,为子母之脏,肾藏精,肝藏血,精血互生;肾主闭藏,肝主疏泄,一开一合,共同调节子宫,使藏泻有序。庞氏认为若藏泻失司,则成疾病。如围绝经期女性或肾阴不足,阳失潜藏,或肾阳虚衰,经脉失于温养,加之绝经期妇女已历经了经、孕、产、乳数伤于血而波及于肝,使之处于阴血不足的状态;肝主藏血,司血海,若阴血不足,冲任亏虚,则肝失所养。又如化疗后肝肾损害者,是谓“肝肾本不足”,中医所言肝、肾虽与解剖学中的肝、肾不是同一概念,但西医肝、肾功能损害所出现的一些症状,无不与中医之肝、肾有关。如化疗伤阴,肝血不足,失于濡养,出现肝区隐痛;阴不制阳,肝气郁结,出现胁肋胀而不舒;肝气横逆犯胃,出现泛恶厌食;又肾气化失司,膀胱开阖失利,出现尿频、尿少;脾肾阳虚,水湿泛滥,出现面!、水肿。故治疗应调补肝肾治其本,常用生地黄、熟地黄、山茱萸、鹿角片、白芍、菟丝子,疏肝以柴胡、八月札、陈皮、青皮。

2.补运相得,常顾脾胃 脾胃位于中焦,主受纳及运化水谷精微,补气养血之品亦需通过脾的健运送及全身,营养脏腑及四肢百骸。气血亏虚之人,常有脾运失健。倘若只知投以补剂,不注意脾胃功能,必定补而无功。庞氏在补养气血的同时,常加入白术、制半夏、茯苓、砂仁等;对于虚不胜补者,如晚期妇科癌术后化疗患者,元气大伤,纳食不香,舌苔腻者,庞氏必先调理脾胃,用“二陈”“四君”“六君”或“平胃”等辈,待脾醒胃和,纳香苔化,再徐徐进补,缓图其功。在膏方调治中往往加入健脾助运之药,如砂仁、陈皮、佛手等以防膏滋药滋腻碍胃,而利于吸收。

3.攻补兼施,进退有序 攻与补是一对矛盾,对本虚标实或虚实夹杂的妇科病,庞氏主张攻补要分阶段、分轻重进行,不足者补之以复其正,有余者去之以归其平。如治癥瘕伴月经过多,以攻为主,投以石打穿、夏枯草、生牡蛎、莪术等,加入黄芪、当归、花蕊石、牛角腮、仙鹤草等养血和血。晚期妇科癌症化疗时,以补气养阴,扶正固本为主,佐以清热解毒,软坚消瘤,此谓“补中有通”。正如秦伯未所说“膏方并非单纯补剂,乃包含纠偏却病之义”。

4.温凉并用,通涩相兼 温通与凉涩本是相悖的治法,庞氏常常将其组合在一张药方里,相互制约,以防药性太过,使之温而不热,凉而不凝。治疗盆腔炎,或子宫内膜异位症痛经,常用红藤、败酱草、薏苡仁、桃仁活血清热消炎,在经行腹痛时加入桂心、吴茱萸、小茴香温阳理气,使血脉流通,通则不痛。 pyKOMZUsVQFFb8YaPCQVj4jjjooSpQZ4b4XOTvdOE1unvJT3YYEMyIISgOKLK0J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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