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口述人:陈振山
个人简介:陈振山,1931年出生,大营镇玉陈村人。
采访:刘瑞朝 代丽
摄影记者:马绍坤
1948年,焦裕禄来到大营,就把大营区划分为大营、寨黄、椅圈马、玉陈、门楼任、石槽王等几个乡,实行大区小乡制。那时候,国民党还有一部分残余势力,土匪恶霸还比较猖獗,群众暂时还发动不起来。要想开展剿匪反霸,就必须依靠群众;要想依靠群众,就必须想方设法发动群众;要想发动群众,就需要宣传党的政策,靠党的政策争取民心。
那时候,学校停课了,我整天待在家里也没有事干。机缘巧合之下,经过别人介绍,我跟着梁长运,加入了宣传党的政策的队伍。梁长运是当时我们玉陈乡的乡长,焦区长有什么最新指示,都需要他在玉陈乡落实。
那时候我还小,梁长运也没有给我发枪,也不会给我发枪,毕竟我年龄达不到。我得拿些什么东西啊,我就拿了一根棍子,跟在梁长运他们队伍的后面,到乡里的各个村去宣传党的政策。那时候宣传的政策主要是:打倒土匪恶霸,让穷人们都翻身得到解放,实现“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屋,妇女也能翻身当家作主”。宣传比较多的是剿匪反霸,怎么样加入剿匪反霸的队伍,另外还会劝说国民党残余势力把手里的枪给交出来。我记得话是这么说的:如果你们(国民党残余势力)投案自首的话,我们争取对你们宽大处理。
我也跟着梁长运他们参与了好几次缴枪活动。我记得在宋家寨的时候,群众被充分发动起来了,国民党残余势力都坦白了,把藏着的枪都交了出来。那时候藏起来的枪真不少,装了满满的一车子。要是这些枪一直掌握在国民党残余势力手里,迟早都是祸患啊!
我那时候还小,还是上学的年龄,只是因为停课待在了家里。我第一次见到焦裕禄,是在村里一个地主家的院子里。那时候,大营区部曾短暂地从大营乡迁到了玉陈乡这里,区部全体干部都住在我们村的一个地主家。我记得那个地主家的大门是向北开的,院子很大,厨房是在西边,一棵石榴树就长在厨房的前面。
我第一次见焦裕禄,是在夏天。为啥说是夏天?因为天气逐渐热起来了,花都基本开败了,但地主家厨房门前的那棵石榴树,满是绿叶子,石榴也已经青皮了。我看见焦裕禄正和一堆人在厨房门口吃饭。
他们有的半蹲着,有的站着,边吃边聊,很自然,也很随意。这一二十个人里面,有梁同来,有马振营(音)。焦区长在他们中间很显眼,大高个儿,细长条,黑瘦黑瘦的。我当时就想:这就是家里人一直在说的焦裕禄?长得又黑又瘦的,看起来和咱们普通老百姓没有多大区别啊,也没有一点官架子,和老百姓吃一个锅里的饭,穿的也都是很普通的衣服。
那一天,他没讲太多话。他号召说,大家都要团结起来,多宣传党的政策,打倒土匪恶霸。
和焦裕禄接触久了,我就不满足于当宣传员了,一直在找机会,跟着他们去打土匪,去斗恶霸。有一次,焦裕禄带着队伍要去打水台的土匪。他们从村子里整装出发后,我就偷偷跟在队伍后面,希望能跟着焦裕禄打一回仗,长长见识。队伍是从村里的大路往外走的,快走出村子的时候,焦裕禄发现了我,把我拉了出来,不让我再跟下去。他弯下腰对我说:“今晚要打仗,你还是个孩子,也没枪,太危险。”他就让我回家去,不让我跟着他们冒险。
焦裕禄和大营区大土匪头子斗智斗勇的事,我们玉陈村的很多人都知道。焦裕禄和黄老三拜把子,完全用的是计谋。黄老三是大土匪头子,焦裕禄是共产党的区长,俩人是死对头,不可能是真拜把子。焦裕禄是用拜把子的方式来分化瓦解黄老三的势力呢!
焦裕禄先和黄老三套近乎、拜把子,到最后捉住黄老三,这其中也有梁长运的功劳。梁长运本身也是一个土匪,但他改过自新,投靠了焦裕禄,焦裕禄对他很好,他也真心服从党的政策和党的指挥。梁长运在焦裕禄和黄老三之间做工作,最后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
那时候拜把子,交朋友是第一步。俩人是在一个庙里拜的把子。黄老三身上带的有枪,焦裕禄带的也有枪。拜把子前,双方都要把枪交出来,放到供神桌上。焦裕禄的枪,推到黄老三面前;黄老三的枪,推到焦裕禄面前。
俩人就开始起誓了。焦裕禄说:“咱都是凭良心拜把子,如果没有诚心诚意的话,那就让面前的枪走火。”这起的也是毒誓,是拿自己的性命起誓的。但焦裕禄很聪明,焦裕禄带过去的手枪,是一把二手手枪,提前把撞针给薅出来了。也就是说,虽然压住子弹了,但没有撞针,子弹没法打出来,是个哑枪。但黄老三的枪,还能上膛正常开枪。一旦出现意外,有突发情况了,焦裕禄拿到黄老三的枪,就可以保证绝对的主动和安全,这真正是做到了万无一失。
俩人拜了把子,焦裕禄就说:“枪没有响,可见咱俩都是实心实意的。”枪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响呢?这利用的便是黄老三的迷信思想。后来,黄老三被捉住后,就对焦裕禄说:“我要早知道是这样一个结局,就不和你交朋友了。有几个焦裕禄,我也都给打了。我现在是栽到你们手上了。”黄老三被抓起来后,就是游街、批斗、开公审会,最后当着很多老百姓的面,把黄老三给枪毙了。
批斗黄老三的时候,我在现场,我是在现场负责外围放哨的。虽说是捉住黄老三了,但当时焦裕禄还是很谨慎,县政府、区政府也都很谨慎,因为黄老三手底下的土匪还有些没有捉住,他们要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劫法场,咱们这边不做任何应对措施的话,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我记得,那正是麦口时候。麦子虽然黄梢了,还没到收割的时候。当时是用四轮太平车搭的一个平台,也就是批斗台。各村的农会就组织群众,带着受过黄老三欺负的群众,赶到公审大会现场。也有学校带着学生,去看批斗黄老三。
批斗台下面真是乌泱泱一片,那些受过黄老三祸害的群众,眼睛睁得很大,声音很高,情绪也都很激动,他们轮番上去批斗黄老三。他们问黄老三犯过什么事,黄老三就承认什么事。有两个女的,也是到前面诉苦,诉着诉着,就从衣服里拿出剪子,要去扎黄老三,焦区长就让人拦住她们,没让她们下手。
我那时候算是区队的一员,没有配发武器,就拿了根棍子,和民兵站在外围放哨。现场老百姓的情绪很激动,后来我就听见焦裕禄问参加批斗会的群众:“你们说黄老三可杀不可杀?”群众都异口同声地说:“可杀!可杀!”声音震天响,我即便是站在外围,也感到非常震撼。
黄老三接着就被枪毙了。黄老三一枪毙,剩下的土匪,跑的跑,投案的投案。群众也都更加相信共产党,对共产党不再抱怀疑态度。群众被发动起来,农会也开始公开活动,形势就一天比一天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