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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上午,甫迪声、栾喜民还有何德志三位领导,在乔不群和辛芳菲陪同下,直奔城外桃花岛。说是岛,其实是一处平缓开阔的土坡,后倚青山,前临碧水。几年前政府要调整农业产业结构,看中这处靠近国道的土坡,派人拔掉农民种的土豆玉米,在坡上栽下不少经济作物,其中桃树占了绝大部分。政府的意思是桃树开花可供观赏,结桃还能卖钱,是两全其美的大好事。眨眼间桃树成林,春天一到,桃花盛开,煞是壮观。却不怎么结桃,偶尔有几颗桃子挂在枝头,也是又酸又涩的毛桃。农民们非常气愤,扬言要砍去桃树,重新种上庄稼。这才发觉今非昔比,年轻农民都纷纷外出,到各处打工去了,好好的水田都没人种,谁还跑到这坡上来种庄稼?也就无人再有兴趣来动这些桃树。就好了城里吃饱撑得难受的闲人,每逢桃花开遍山坡,都跑来赏花游玩,倒也是一大乐趣。土坡上开桃花,该叫桃花坡才是,可有人嫌土气,见坡前桃花河水环绕,顺口取了个桃花岛的艳名,确也不失风雅。观景赏花的人多了,市里绿化部门也来了劲头,采购大量只开花不结果的观赏桃苗,每年植树节前后都要安排不少人,到桃花岛来栽桃种树。多年下来,桃树长得满山遍野,每逢桃花开放,越发显得壮观。

时值初春,桃花已在悄悄开放,远远望去,桃花岛上像铺了一层红云,煞是绚烂。众人下车后,迈过石桥,来到岛上,一边欣赏桃花,一边憧憬来年的桃花文化节。都说辛总是个有心人,离开桃林多年,仍惦记着这个桃花岛,倒是他们这些天天待在桃林的俗人,为杂乱的行政事务所累,竟没想到咫尺之外还有此等佳境妙景。

一行人指指点点,缓缓穿行于桃树林中。栾喜民感慨道:“这么美的桃花,若是古人定然诗兴大发,要做桃花诗了。”这话让乔不群想起不久前陪栾喜民去市委开会,在大楼前碰上陈副主任,见他手里拿着册古诗,栾喜民还笑问他,是否准备报考古典文学研究生。陈副主任就是甫迪声秘书小陈,甫迪声升任市委书记后提的市委办副主任。陈副主任也不隐瞒,说是甫书记近来对古诗词颇感兴趣,特意上书店给他选购的。当时乔不群就猜想,两立工程出自甫迪声的伟大构想,他带头研读古诗,肯定是为文化立市身体力行,给大家做做表率。今天栾喜民发此感慨,不用说是想将话题往甫迪声最近的阅读兴趣上导引。

果然甫迪声接话说:“现在生活节奏快,大家忙忙碌碌的,哪里还做得出诗?不过不做诗,读诗的时间还是挤得出的。”乔不群凑趣道:“甫书记高见,时间就像女人的乳沟,想挤总是挤得出来的。”众人笑骂乔不群胡扯,又问甫书记在读什么好诗。甫迪声说:“大家都知道明代有个风流才子叫唐伯虎,他有首诗就是专门吟桃花的:桃花园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

大家都称赞唐伯虎的桃花诗做得好,又表扬甫迪声记忆力惊人。乔不群却暗自怀疑,说不定是甫迪声知道要来桃花岛,昨晚临时背下来的,今天好在大家面前露一手。

辛芳菲是女人,说话放得开:“甫书记这么喜欢唐伯虎的桃花诗,说明你花心未泯,也想像伯虎同志一样,桃花换酒,醒坐花前,醉眠花下。”众人笑道:“男人嘛,都是诗酒英雄,吟完诗,喝够酒,眠花宿柳,是顺理成章的事。当然甫书记是领导人,不在此例。”

乔不群心里明白,为今天桃花岛之行,甫迪声准备的绝对不止唐伯虎的桃花诗,说:“唐朝有个叫崔护的诗人,好像也做过一首挺有名的桃花诗,只是我一时想不起来了,甫书记肯定颇有研究。”此话正中甫迪声下怀,他说:“你说的大概是崔护的《人面桃花》吧: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乔不群附和道:“正是正是,正是这首《人面桃花》。”

甫迪声几丝得意,接着说道:“这首《人面桃花》写得的确不错,画面感很强,鲜明生动。背后还有一个故事,说书生崔护赴长安应试未中,借酒浇愁,半醒半醉间,去城南郊外散心。正值口渴难耐之际,忽见桃林深处有人家,上前叩门讨水。开门人竟是艳若桃花的少女,见门外站着一白面书生,忙取来茶水,奉送上前,然后倚在门前桃树下,静看崔护喝茶。解了渴,崔护还想跟少女说几句什么,少女笑而不语,只拿水汪汪的眼睛瞟他。崔护心旌神摇,情不可抑,一年后的同一天再去寻访少女。可大门紧锁,阒无一人,只有桃花灿烂依然。崔护便在门上题了这首诗,怏怏而去。也是心有所念,不久崔护又来寻访,却听门里哭声哀哀。上前扣门,开门的是少女老父,问你是不是崔护,崔护说正是的,老父哭道是你杀了我的女儿。崔护大惊,不知何意。老父说我女儿初通文墨,还没嫁人,谁知去年以来,神情恍惚,若有所失。前几天咱父女外出,回家一见门上题诗,女儿便一病不起,绝食数日而逝。我只等着将女儿嫁你,以托吾老身,不想你在门上写首歪诗,将我女儿害死。崔护深为感动,哭喊着奔进屋去,抱住少女的头大放悲声。不想少女听到崔护哭声,竟慢慢睁开眼睛,活了过来。老父大喜,当即将女儿嫁给了崔护。”

众人不免叹惋,这个故事实在太感人了。也是甫书记学养深厚,给大家开了堂免费古典诗词鉴赏课。甫迪声谦虚道:“我有什么学养?只是身在泱泱诗国,对古典诗词有些爱好罢了。”又说:“其实桃花诗里,最著名的还不只崔护的《人面桃花》。”众人又急切地向甫迪声讨教,到底还有谁做过著名的桃花诗。

甫迪声轻咳一声,说:“当然是诗仙李白的《赠汪伦》。”大家说:“这首诗确实著名,还上过中小学课本的。”甫迪声说:“你们知道李白此诗上过中小学课本,还知道这首诗是怎么来的吗?”在场各位都系知识分子或准知识分子出身,肯定也有知道这首诗的来历的,只是在领导面前,谁也不好出风头,纷纷摇头,表示毫无所知,只拿渴望的双眼深情地望着甫迪声,等待他传道授业解惑。

甫迪声说:“这是李白出川后,游历东南时的作品。说是安徽泾县境内有位叫汪伦的有钱人,是李白的铁杆粉丝,做梦都想见到自己的偶像。又怕李白心高气傲,不会理睬你,于是写信吊他胃口:先生好游乎?此处有十里桃花!先生好饮乎?此处有万家酒店!李白一生就喜欢好山好水好酒,见汪伦信上说有十里桃花和万家酒店,岂有不动心的?于是飞快赶到泾县,乘船直奔桃花里。汪伦早恭候已久,见李白飘然而至,激动地迎上前去,拿出本子,恳请心中偶像签名留念。李白签过名,举目四顾,一片清冷,不免有些生气,问汪伦十里桃花在哪里。汪伦说此地名曰桃花里,潭东有渡口,又叫十里渡,渡口数株桃树,春天花开,香飘十里,可谓十里桃花。李白也不好怪罪,又问这荒村野岭的,哪来的万家酒店?汪伦说桃花里有一户人家,家产颇丰,开了家不错的酒店,因为姓万,起名为万家酒店。李白没说什么,觉得这个小汪同志还有几个幽默细胞,于是在桃花里留了下来。汪伦兴奋不已,每日好酒好肉侍候,足疗桑拿盐浴一样不落。酒足饭饱,潇洒快活之余,再陪李白到桃花潭上划船赏花,谈诗论赋,倒也开心。不觉月余,李白意兴阑珊,去心已定,汪伦再三挽留,也没能留住,只得出门送客,陪心中偶像来到桃花潭渡口。刚上船,李白便听岸上有人击鼓踏步,唱起深情款款的歌谣,原来是闻名当地的文艺宣传小分队桃花组合,是汪伦花了不薄的出场费,特请来欢送李白同志的。李白深受感动,随口吟道:李白乘舟将欲行,忽闻岸上踏歌声,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

这个故事也挺有意思。这个说:“我们以为现在才有追星族,想不到唐代的追星族还要铁杆,智商也不低,晓得使手段把偶像骗到自己家里去。”那个说:“也要汪伦大方,免费接待李白,临行还搞那么隆重的欢送仪式。”甫迪声淡淡而笑,说:“要说最占便宜的,还是汪伦本人。这小子一不是高官,二不是巨贾,三不是文艺名人,不过为李白花了几个伙食费,就值得诗仙献诗,从此名垂诗史,否则谁知道唐朝还有汪伦这么个乡巴佬?”

众人想想也是的,现在有人为出名,舍得花大钱,甚至没上戏先上床,名字也留不了几时,这个狡猾的汪伦不过略施小计,将大明星李白骗到乡下,小心侍候几天,就出了这么大的风头,且一出就是千年。各位不免又要佩服甫迪声的识见,一针见血戳穿了汪伦那小子的险恶用心。这样的识见就是名校古典文学教授,也不见得提得出来。有人于是又感叹,甫书记对古典诗歌这么有研究,做市委书记实在是个浪费,应该到大学里去带古典文学博士,羞羞那些只知照本宣科的迂腐教授。另有人坚决不同意,古典文学教授确实要有人去做,可市委书记也是万万少不得的,不然大家都做教授去了,谁带领咱广大人民群众建设美好的社会主义祖国?要知道像甫书记这样学养深厚的领导,去做教授,属于大材小用,可让那些死啃书本的大学教授,也出来做市委书记,地方上就别想发展了。

还有人批评起时下的不良风气来,无论是在车上,还是在酒桌上,甚至在办公室里,几个人只要聚在一处,出口就是荤段子,且越往下越受欢迎,非得到脐下三寸不可,实在有辱斯文。还是甫书记的故事,既生动感人,又有深厚的文化内涵,让人颇受教益。众人都有同感,又研究起为什么段子文化这么流行的原因,一致认为是人心浮躁所致。如今人人想着发财升官,谁也不愿静下心来用功读书,自然只能编造些低级下流的荤段子逗逗乐,不可能创作出甫书记这些有文化品位的高雅故事来。看来还是要坚决贯彻落实甫书记大会小会反复提出的伟大号召:放下麻将,拿起书本,不然咱们的文化立市终将成为一句空话。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正在努力挖掘甫迪声桃花诗故事的重大历史意义和现实意义,乔不群将辛芳菲拉到一边,问她工作餐是不是联系好了。辛芳菲告诉他,马淼淼一早就去了桃花岛附近的乡村人家,刚才来电话,一切已准备妥当,只等领导们考察完桃花岛,赶过去就餐了。乔不群说:“乡村人家是新开的,我虽没去过,却听人说口味还不错,你还真会找店子。”辛芳菲悄声说:“那个地方甫书记去过,正对他的口味。”乔不群说:“你怎么知道对甫书记的口味?”辛芳菲说:“你是真不知道,还是给我装蒜?”

众人此时已走到桃林边上,两人忙跟过去,迈过石桥,回到国道旁。上车前,辛芳菲走到甫迪声面前,说:“甫书记您们辛苦了,我让小马在乡村人家准备了一桌,一起过去吃顿工作餐吧。”甫迪声说:“工作餐就免了吧,家里还有好多工作等着回去处理呢。”栾喜民曾陪甫迪声去乡村人家吃过饭,知道他喜欢那里的口味,说:“没吃工作餐,哪有力气工作?辛总又这么热情,今天甫书记您可得带领咱们吃顿工作餐。”其他人也强烈要求甫迪声与民同乐,甫迪声没法,只得勉强答应下来。

到得乡村人家,刚将车开进楼后的停车坪里,马淼淼就跑上前来,将众人迎下车子,请入古朴典雅的木楼里。乔不群走在后面,见坪里起码停有二十多台小车,被木楼和围墙一隔,外面什么也看不到,便知店主聪明过人,懂得客人心思。正好有几位小伙子拖着老长的水管,上来冲洗车子,乔不群故意停下问道:“洗车不收费吧?”一位小伙子笑嘻嘻道:“领导们送生意来,洗洗车,是我们应该做的,哪里还会收费?”乔不群说:“你怎么知道我们是领导?”小伙子说:“到咱们这里来消费的,除了领导还是领导。”乔不群说:“你这店子不是叫乡村人家么?莫非乡下人不来消费,光来领导?”小伙子说:“乡下人都在自己家里吃饭,哪会来吃店子?”

多跟小伙子说得几句话,乔不群上楼走进包间时,众人已在服务员的侍候下,紧紧围绕着甫迪声,坐到了桌旁。别以为这是木楼,店名里还沾着个乡字,里面设施其实不比城里的星级大酒店差,看来店主还有点资本。

人已到齐,辛芳菲举杯发言,大家齐喝头杯。才放杯,门外走进一位漂亮女人,亲热地同众人打招呼,一口一声领导,跟刚才的小伙子一样。乔不群便知道是店老板了,只是惊异她这么年轻,就开起如此气派的酒店来,真不简单。见甫迪声和栾喜民端坐上席方向,漂亮女人脸上愈加灿烂,甜甜蜜蜜说:“甫书记和栾市长大驾光临,乡村人家真是蓬荜生辉哟。”从服务员手上端过杯子,上前敬酒。先敬甫迪声,感谢他看得起小店,还请多多指教。甫迪声说:“小曾不错,店子开得有特色。”曾老板说:“还不是甫书记正确领导的结果?”

栾喜民笑道:“甫书记正确领导你开店,哪还有时间正确领导全市人民奔小康?”曾老板说:“正是甫书记正确领导全市人民奔小康,全市人民手里有了票子,才会来店里消费,小店才会有今天。所以说甫书记正确领导我们开店,一点都不假。”众人都说曾老板言之有理,咱们桃林市范围之内,什么地方什么人不在甫书记正确领导之下?

又单独敬毕栾喜民和何德志,再普敬过其他客人,曾老板才退出包间。乔不群暗想,这个漂亮女人一定有点来历,不然怎么跟甫迪声他们这么熟悉?

酒过三巡,菜过五道,辛芳菲为促领导酒兴,说:“我走了些地方,发现一个普遍规律,就是英雄爱酒,才子爱色,当领导的大多是酒中君子,个个酒量了得。开始我还不明白其中奥妙,慢慢才体会出,这其实也是身为领导必备的综合素质和崇高美德,说是领导艺术也一点不夸张,最大的作用是密切联系群众,容易跟群众打成一片。”

只因甫迪声和栾喜民在场,难得有表现机会的何德志,这下趁机发挥道:“辛总所言甚是,喝酒也是工作,工作就是喝酒。实践证明,不能喝他两杯,于工作是非常不利的。对领导而言,喝酒不仅可以与同志们打成一片,共同干好革命事业,还可促进消费,拉动内需,利国利民。对下属而言,陪好领导的酒,才可能在领导心目中留下位置,领导心目中有了你的位置,才会给你位置。也就是说,无论领导还是下属,喝酒工作做得好,绝对是双赢的大好事。有位领导进行年度总结时,开创性地把喝酒工作写了进去,写得还挺到位的。他是从这么几个方面,对喝酒工作进行科学总结的:宝贵经验:喝酒好;存在问题:好喝酒;分析原因:酒好喝;整改措施:酒喝好;努力方向:喝好酒。”

众人都笑,说这一定是何市长本人的切身体会,别人不可能总结得如此生动而深刻。领导们这么开心,乔不群不好无动于衷,也说:“说起这喝酒工作,领导们确实做到了率先垂范,不仅思想上高度重视,认识上不断提高,行动上更是步步为营,稳打稳扎,真正把喝酒工作当做中心工作来抓紧抓好,抓出了成绩和实效。在领导的正确领导下,在干部的共同努力下,在群众的积极配合下,各级各部门精诚团结,大胆开拓,齐抓共管,同心协力,共创喝酒工作新辉煌。特别是随着喝酒工作的不断深入和发展,同志们的工作能力得到整体提升,呈现出鲜明的部门特色和行业风范,充分展示了喝酒工作的巨大魅力和美好前景。归纳起来主要有以下几条:喝酒像喝汤,一般抓工商;喝酒像喝水,一般抓纪委;喝酒像喝茶,一般抓检察;喝酒不用劝,一般抓法院;喝酒一口干,一般抓公安;喝酒喝得直,一般抓组织;喝酒喝得凶,一般抓政工;喝酒用大碗,一般抓城管;一口三两五,一般抓国土;三斤都不醉,一般抓财税;三顿不喊累,一般抓收费;醉酒不受伤,一般抓县乡;喝酒不叫苦,打坐在政府;国酒加洋酒,是个一把手;只肯喝茅台,领导上面来。”

说得领导们开怀大笑,说乔不群归纳得非常准确,应该奖酒一杯。领导奖酒,乔不群不好不领奖,干掉杯里的酒。

酒喝得差不多,辛芳菲给马淼淼使个眼色,马淼淼会意,忙从坤包里掏出一把红包,一人桌前放上一个。甫迪声脸色一沉,说:“这是干什么?”辛芳菲解释说:“领导们辛苦了,一点车马费。”甫迪声说:“我们又不是骑马来的,坐车也不用自己掏一分钱,何言车马费?我桌上的红包,你最好给我拿走。”辛芳菲笑嘻嘻道:“不骑马不掏车钱就不兴车马费,甫书记这个指示精神恐怕不怎么好贯彻落实。我是您的老部下了,过去就对您很有意见,您一贯原则性过强,灵活性不足,对自己要求太严格太苛刻,应该多听取群众呼声。”

乔不群也一旁帮腔:“别说辛总对甫书记有意见,在座各位估计都有意见,而且意见很大。桃林市工资水平还不特别高,尤其像我们局一级干部,每月才一两千元,老婆孩子都养不起。今天好不容易碰上稍稍大方点的辛总,给些车马费,拿回去也好补贴家用,讨老婆欢心,您老人家不拿,我们又怎么伸得出手?”

甫迪声只好妥协,说:“怪只怪我这个书记没做好,桃林经济建设没完全搞上去,大家收入才这么低。好吧好吧,今天的车马费我拿着,不然各位都不敢拿,就对不起同志们了。”又朝各位抬抬下巴,问道:“各位都有吧?可不能搞谁的特殊化哟。”众人点头说:“都有都有。”甫迪声这才放了心,晃晃手掌说:“辛总的一片美意,却之不恭。”

见众人愉快地收下车马费,甫迪声又发感慨:“刚才不群批评得很对咯,我还得虚心接受。桃林干部职工的工资水平确实低了点,咱们肩上的担子很重哪。我提出经济立市和文化立市的想法,就是要把桃林的经济和综合实力搞上去,让桃林人民包括咱们干部职工,都能得到实惠,共赏改革开放的伟大成果。”

说得大家鼓起掌来,表扬甫书记情系黎民,心忧天下,跟着这样的好领导干,才觉得有盼头,浑身有使不完的劲。纷纷表示要好好工作,把桃林的事情办好。目前当然是齐心协力搞好两立工程,促进桃林各项事业的全面发展。

领导们看过桃花岛,又吃过工作餐,拿走车马费,惟楚文化公司中标也就万无一失了。辛芳菲决定先回省城,等这边招标会召开,再来走走过场,勇夺标的。乔不群到龙华宾馆去送行,辛芳菲很感激,说没有乔不群玉成,事情也不可能这么圆满。

乔不群想起桃花岛附近的乡村人家,说:“你还没给我说,你是怎么知道乡村人家正对甫书记口味的。”辛芳菲说:“莫非你真不知道乡村人家的背景?”乔不群说:“只隐约听说乡村人家的曾老板是某位年轻领导的情妇,这年轻领导到底是谁,我还真的不得而知。”

辛芳菲说:“曾老板大名玉叶,是郝龙泉桃林煤矿有限公司的会计。郝龙泉的发迹离不开一个人的支持,这人就是蔡润身。本来曾玉叶是郝龙泉的情妇,为感谢蔡润身,傍牢这个靠山,郝龙泉忍痛割爱,将曾玉叶转让给了他。曾玉叶很会讨男人欢心,蔡润身非常喜欢她,以她的名义开了乡村人家,并请甫迪声亲自去吃过几次饭。蔡润身做过甫迪声秘书,知道他的喜好,给曾玉叶打声招呼,上的菜自然很对甫迪声口味。甫迪声是市委书记,全市上下都要与他保持高度一致,乡村人家对他的口味,不用说也对全市人民的口味,店里的生意也就格外红火。位置也不错,傍着桃花岛,又离城不远不近,领导们去消费,既方便,又不打眼,是个理想场所。曾玉叶尝到了甜头,据说还准备把乡村人家周围的地皮买下来,弄个乡村娱乐城,实行吃喝玩乐一条龙服务。”

乔不群有些不可思议,辛芳菲远在省城,竟然连蔡润身这点烂事也如此清楚,说:“你又没在桃林,却对桃林的事了如指掌,我担心你是不是安全局的人?”辛芳菲说:“不是安全局的人,却不能关心关心桃林了?这点手段都没有,要我怎么在外面混?”又说:“其实也简单,我虽在省城,跟桃林人打交道的机会还是不少的。桃林人知道我是从桃林政府出去的,免不了要给我说些桃林的逸闻趣事。官场欢场是人们不变的兴奋点,郝龙泉将曾玉叶让给蔡润身的事,我也就早有耳闻。这次是来桃林活动桃花文化节的,我也就老早到桃花岛去跑了一趟,路过乡村人家,进去吃饭,才知道女老板就是曾玉叶。加上服务员点菜时,老说甫书记喜欢什么什么菜,暗示我向领导看齐,我就知道这个店子背景比较深。至少甫迪声受过蔡润身的请,是绝对没有假的,这次安排饭局时,才特意选了乡村人家。”

乔不群说:“世事就是这么有意思,我寸步不离桃林,好多发生在身边的事一无所知,你这个远方人却一清二楚。”辛芳菲说:“这有什么奇怪的?过去的三年大饥荒,河南大水灾,到底死了多少人,外国人清清楚楚,中国人又有几个知道详情?”乔不群附和道:“也是的,我在政府待了那么多年,政府领导就在眼皮底下,他们到底做了些什么,往往外面传得沸沸扬扬,我们这些政府办的人还蒙在鼓里。”

辛芳菲该走了,乔不群送她上车。望着她的车开出宾馆,消失在车流里,乔不群莫名地伤感起来。跟辛芳菲同事多年,却无任何特殊关系,只是每每见到这个女人,还是抑制不住地有一丝丝兴奋,也不知自己兴奋什么。其实岁月无情,今日的辛芳菲已没几年前那么鲜美可人,只不过美人到底是美人,美人坯子和非凡的气质还在。

这么伤感着,正准备回政府,有人后面喊了声乔秘。原来是组织部许副部长,亦即原来的许处长,不久前新提拔上来的。乔不群忙过去跟对方握手,说:“许大部长有空到宾馆来走走?是不是考察哪位干部?”许副部长笑道:“龙华宾馆归政府管辖,考察宾馆干部,肯定提前请示你秘书长大人,哪敢说来就来?基层来了几位同志,过来看看。”

乔不群听得出,许副部长没提副部长前,每次见面都称您秘书长大人,一提副部长,口气也跟着换了,改您为你,变成你秘书长大人。不过乔不群不好计较,只说:“组织上挺关心基层同志的嘛。”

说笑两句,许副部长将乔不群拉到僻静处,放低声音说:“你也是组织的人,我可以透露个组织秘密给你,想不想知道?”乔不群想不起会有什么组织秘密,说:“组织上的秘密总是振奋人心的,我正求之不得呢。”许副部长说:“这次市里副局干部竞聘,史校长笔试和面试都挺不错,考察上来的情况也相当理想。参加竞聘且顺利进入考察程序的女同志极少,史校长优势非常明显,已被基本确定为商业局党外副局长。很快就会公示,不出意外的话,一个月后就可赴任。”

乔不群虽然天天忙里忙外,对自己老婆竞聘副局干部的事还是比较清楚的。史宇寒采取这么大的行动,不时往曹副书记和湛副部长家里跑,男人不可能一无所知,尽管史宇寒不指望乔不群给她帮什么忙,懒得跟他论及竞聘话题。这实在算不得什么组织秘密,许副部长如此神秘兮兮的,无非想让你明白,史宇寒的进步他操了心。乔不群谢过许副部长,又说:“对于我来说,其实这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许副部长有些讶然,说:“人家钻天入地,费了好大劲都没竞聘上,史校长竞聘成功,你们都快成领导之家了,你还在这里说便宜话。”乔不群说:“你以为领导之家多了不起是吧?我做这个秘书长,等于把自己卖给了政府,家里百事顾不上,现在又将老婆卖出去,这个家还不彻底毁掉?”许副部长说:“这就是乔秘你的不对了。都什么年代了,你还是老观念,只可男人在外呼风唤雨,女人天生应该围着灶台转。现在男女干部比例失调,组织上急需优秀女干部,你却在这里与组织唱反调,组织上可是不能答应的。何况史校长本来就是学校领导,进机关做领导,就把你这个家毁掉了,还不至于吧?”

许副部长又不是代表组织来做乔不群思想工作的,今天不过在宾馆门口见到他,顺便提及史宇寒的事。乔不群不便多说什么,只是晚上回到家里,还是以淡然的口气,把许副部长的话复述给了史宇寒。史宇寒很得意,不再计较乔不群,说她今天还到组织部打了一转,许副部长所言不假。还策划起未来的家务来,说老妈要照看店子,自己若到机关里做上副局长,家里的事更难兼顾了,到时恐怕得请个能干点的保姆,打理打理家务。

不久组织部就在报纸上公示了此次竞聘上来的副局干部,史宇寒榜上有名,拟聘职务正是商业局副局长。公示期一过,史宇寒就在组织部和统战部两部领导陪同下,赴任商业局,成为正儿八经的部门领导人。为一心一意干好工作,史宇寒真给家里请了一个五十多岁的保姆。保姆倒是能干,做的饭菜甚至胜过岳母娘和史宇寒。只是饭菜再好,吃饭时没几顿全家人能到齐的,不缺乔不群,就少史宇寒,吃着只有那么香。别说吃饭,起居时间都一致不起来,今晚男迟归,明夜女晚回,常常一个已睡死过去,一个才拖着疲惫的身子进屋。早上也一样,床上躺着的还没醒,醒来下床的背一转就出门忙碌去了。乔不群把这叫做时间剪刀差,夫妻生活被这把剪刀剪得零零碎碎,有时两三个月没亲热一回。

这样的时候,乔不群就格外渴望李雨潺。虽然在一起上班,还是领导和被领导之间的关系,可两人已经好久没单独相处了。想起李雨潺的千般温柔,万般妙处,乔不群就蠢蠢欲动起来,恨不得立刻跑到心上人身边,跟她打成一片,融为一体。

照理身为秘书长,乔不群想跟政府办的处长单独相处,机会不是没有。主要太忙碌,穷于应付,疲于奔命,心有余而力不足。有时两人在楼道里相遇,或为工作的事见面,乔不群常会怦然心动,起意将李雨潺约到哪里,疯狂一把。可过后被政府的烂事一搅,又只得将儿女情长搁到一旁。尤其是李雨潺到秘书长室来谈事,乔不群几次都想将门关上,就地把问题给解决了,又觉得这样太恶劣,努力控制住自己。

由李雨潺又联想到乡村人家的曾玉叶。乔不群算服了蔡润身,看来还是他小子有办法。从桃坪到桃林,开小车不到两个小时,想快活了,随时赶回来就是。如果就地在桃坪养个情妇,方是方便,却太招人耳目,影响工作和仕途,蔡润身肯定不情愿。开酒店养情妇,还能赚钱,一举两得。

也是巧了,念到蔡润身,蔡润身就出现在秘书长室门口。原来曾玉叶又看中乡村人家旁边那块地皮,催蔡润身回来办理土地手续。国土归常务副市长何德志主管,蔡润身来找他签字。经过秘书长室,见门开着,进去跟乔不群见面。乔不群上前来握蔡润身的手,亲切地说:“润身回来了?”蔡润身说:“刚回来,想念不群了,回来看看。”

这两个人就这么有意思,见了面从不喊对方职务,总是互称名字,非常热乎的样子。

蔡润身不是奔乔不群来的,打声招呼,出门去了何德志办公室。两人都是甫迪声的人,蔡润身也就不绕弯子,直接说:“今天主要来看望老领导,另外有点私事得请您支持一下。”从包里掏出土地材料,摊到何德志面前。

何德志低头看材料时,蔡润身又在旁边解释说:“这块土地属于农用地,主人是我的一位远房亲戚。他想在这块地上建房,花了两年时间跑有关部门,也没把手续跑下来,这才找到我,要我给他帮忙。我一个县里的基层干部,天天忙不完的工作,哪有时间过问他的烂事?只是考虑这位亲戚祖辈农民,人又老实,不帮帮他,这辈子他的屋子怕是修不起来了,这才趁回市里出差,顺便拿着他的手续来找老领导。”

何德志又不是没去过乡村人家,知道蔡润身在编故事。据材料上的说明,这块土地好像与乡村人家挨着,估计已被曾老板盯住,不会如蔡润身所说是什么农民建房用地。如今农用土地征用管理越来越严,城市人口不能购买农民土地,曾老板可能已买通地皮主人,才以他的名义来申办建房用地,这样手续办起来相对容易些。若真是农民自己建房,只要合法,政策还是允许的,哪用得着来找他这个常务副市长?不过何德志没有说破,只旁敲侧击道:“我到乡村人家吃过饭,这块地皮是不是在乡村人家旁边?”蔡润身故作认真地想想,说:“我也到城外那家乡村人家酒店吃过饭,至于我这位亲戚的地是不是就在乡村人家旁边,我还真不太搞得清楚。”

何德志不去细究,掏出笔,在材料上签起字来,一边说:“我就签个原则性意见吧,地皮如何核实,手续怎么办理,还得国土等部门说了算。”蔡润身感激不尽道:“何市长有了原则性意见,部门肯定就会有具体性意见。”

有了何德志的字,国土局那边就好说话了。国土局周局长已退二线,组织部老早就揣摩甫迪声可能有将自己夫人扶正的想法,特意做了骆怡沙的方案。谁知甫迪声有所顾忌,没有同意方案。组织部只好物色其他人,一连物色了好几个,甫迪声都没点头,请他老人家亲自点将,他又不肯明确表态,国土局长就这样空在那里。渐渐组织部的人明白过来,没再做国土局长方案,赶紧将骆怡沙任命为国土局党组书记,这样她不仅解决了正局,还以党组书记身份顺理成章主持了国土局全面工作。

蔡润身要办土地手续,又拿着何德志的字,骆怡沙当然没话可说,先在材料上签好意见,又叫去业务处室的人,当面作了交代。手续很快办下来,蔡润身很高兴,让曾玉叶给何德志和骆怡沙各送去一份乡村人家的干股,算是感谢。

有了手续,曾玉叶立即安排人马,开始挨着乡村人家建造娱乐中心。她当然只需动动嘴皮子,什么都有人跑腿操办。这些人主要是从桃坪过来的。蔡润身不缺吃没少穿,平时也难得为他排个忧解个难什么的,好不容易瞅见领导的情妇兴土动木,这么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又怎肯轻易放过?曾玉叶心里明白,都是蔡润身头上县委书记的帽子惹的,否则谁会理睬你这个无权无势的弱女子?想起过去给郝龙泉跑腿办事,尽管他有的是钱开路,可走到哪里,都得看人脸色,并不是谁都会买你的账。看来在咱中国,尤其是像桃林这样经济不太发达的中西部地区,权字还是比钱字大。有人就说,如果拿不到欧美绿卡,只能勉强在咱中国境内混,一百年后还是要做官,这话也许不是没有一点依据。

权力有如此大的能量,曾玉叶也就将蔡润身缠得更紧,只差没找根绳子,把他拴在自己裤腰上了。每次蔡润身回到桃林,她都会使出浑身解数,床上床下悉心侍候,捋得他毛顺心畅,快快活活,舒舒服服的。蔡润身受用得不得了,家里有黄脸婆维持着家政,外面有红颜女子承欢献媚,身为男人,还有什么比这更美更爽的?

这天夜里,两人颠鸾倒凤,极尽风流之后,心满意足的蔡润身正欲睡去,曾玉叶捏住他的鼻子,说:“怎么死蛇般一动不动了?刚才还不可一世的样子。”蔡润身搂紧曾玉叶软软的身子,温柔地说:“我这是情不自禁啊,你实在太动人了。”曾玉叶娇声娇气道:“什么男人造就什么女人嘛。有你这样优秀的男人,我想不动人,都不容易做到。”

蔡润身得意起来,说:“这也有些道理,不是我人动,你又怎么动人?”曾玉叶戳戳蔡润身嘴巴,骂道:“你真是老太太喝稀饭,无耻(齿)下流。”蔡润身说:“下流有什么不好?我不下流,你肯定不乐意。”曾玉叶扑哧一声笑了,说:“你给桃坪县干部职工做报告时,是不是也这么油腔滑调的?”蔡润身笑道:“那不是油腔滑调,是官腔官调,从国际形势到国内形势,再到县里形势,到部门情况和工作实际,得滴水不漏,面面俱到,人皆有份。”曾玉叶说:“我不相信,你一个小小桃坪县,跟国际形势有什么关系?”蔡润身说:“怎么没有关系?先解放全人类,最后才解放自己嘛。”曾玉叶说:“你这人做个县委书记实在是浪费,让你做联合国秘书长,人类也早解放了。”

蔡润身以为曾玉叶太兴奋,无话找话,说笑几句,又欲睡去。不想她还缠住不放,说:“你是甫书记的人,现在又为一县老大,过不了几天,不做市委副书记,副市长绝对少不了你。乡村人家这边呢,酒店生意越来越红火,娱乐中心也快建成,这些都属于你这个真正的业主,我不过给你守守摊子而已,赚了钱都是你的。你要权有权,要钱有钱,一个男人做到这个份上,也算成功了。能跟你这样的成功男人在一起,我感到很满足,已别无所求,只想尽己所能,多帮你点,也不枉与你恩爱一场。”

说得蔡润身无不动容,手抚曾玉叶玉样细滑的肌肤,说:“这辈子能遇上你,真是上天惠顾于我啊。咱们交往时间还不很长,以后你慢慢就会知道,我决不是那种始乱终弃的负心汉,咱们一定长长久久相爱下去,直到地老天荒。”

曾玉叶重重点着头,说:“我相信你的话,更相信你的人。我想了很久,我无啥能耐,没什么可报答你的,只想为你做些实事。”蔡润身说:“你把最珍贵的爱情都给了我,还要为我做什么实事?”曾玉叶说:“解除你的后顾之忧。”蔡润身笑道:“我有工资,有医保,有老保,无论食用住行,还是生老病死,样样不愁,你又给我开了乡村人家,又多一个财源,我哪来的后顾之忧?”曾玉叶盯着蔡润身的眼睛,说:“莫非你还没看出来?”

蔡润身犯糊涂了,说:“什么我还没看出来?”曾玉叶拿过蔡润身的手,按到自己小腹上,笑骂道:“你们这些臭男人,只顾风流快活,从不计后果。告诉你吧,我有了。”

蔡润身有些不太相信,说:“有了?有了什么了?”曾玉叶说:“还能有什么?有了你的宝贝孩子呗。”蔡润身欠起身子,认真看着曾玉叶,说:“什么时候有的?”曾玉叶说:“应该是你去省城出差回来的那次,我已两个月没来情况了。”蔡润身说:“你不是吓我吧?”

“怎么是吓你?你一个大男人,谁吓得着你?”曾玉叶缓了语气,说:“你不是说过你们蔡家三代单传,这辈子最大的遗憾是老婆不能给你生个男孩吗?我现在为你们蔡家怀上了男孩,你还有什么不高兴的?”

蔡润身顿时激动起来,掀开被子,将耳朵贴到曾玉叶嫩白的肚皮上,说:“你怎么知道是个男孩?”曾玉叶说:“你以为我骗你不成?我找一位老中医把过脉,又上人民医院做过详细检查,我肚子里千真万确是个男孩。”蔡润身说:“你能给我生个儿子,我们全家都会感谢你,尊你为皇后。”曾玉叶说:“我不要做你们蔡家的皇后,只要你爱我就行。”

“我不正爱着你吗?”蔡润身说着,目光忽又暗淡下去,“你真把我的儿子生下来,恐怕我这个县委书记就保不住了。”

曾玉叶将蔡润身拉进被子里,说:“我不会害你的。到时找个地方,悄悄把孩子生下来,谁都不会知道。”蔡润身说:“纸包不住火,总有一天会被人知道的。”曾玉叶说:“现在单亲家庭多的是,我不说出儿子的父亲,谁还来逼我?”蔡润身摇头道:“事情哪有这么简单?我这种身份的人,一举一动都有不少眼睛盯着。”曾玉叶说:“你要把事情想得这么复杂,我也没办法。反正我已想好,这个儿子一定要生下来,以后再一边发狠赚钱,一边把他养大成人,这样我就对得起我的儿子,也对得起你对我的一往情深了。”

这样只讲奉献,不求索取的女人,如今这世上还到哪里去找?蔡润身自然对曾玉叶感激不尽。只是让不让她把儿子生下来,一时还不怎么好拿主意。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中国男人有几个没有传宗接代的想法?就是读到博士后,也不容易将这想法丢掉。尤其是做了大官,发了大财,挣下的家业家产又带不进棺材,没个儿子继承享用,死后都闭不上眼睛。可现行国策又不准国家工作人员超生,冒冒失失让情妇生个儿子,爱管闲事的人举报到纪检和计生部门,追究下来,还真有些棘手。

权衡来,掂量去,蔡润身觉得这个儿子还是不生为妙,说:“你为我怀上儿子,我太感激你了。可真把儿子生下来,恐怕麻烦不少。”曾玉叶说:“有麻烦也是麻烦我,要你操什么心?”蔡润身说:“你说得轻巧。还是找个医生朋友,悄悄做掉吧。”

曾玉叶伤心得嘤嘤而泣,说:“你没做过女人,不知道女人的心肠。孩子一旦怀上,成没成形,出没出生,都是自己身上的骨血啊,哪是说做掉就做掉这么简单?你别阻拦我,我是绝对要把儿子生下来的,至于你认不认,管不管,那是你的事。”蔡润身说:“我的儿子,我怎么会不认不管?可眼下不是你给我生儿子的时候呀。我实话实说吧,明年下半年市委市政府开始酝酿换届,甫书记有意让我进市里班子,这个节骨眼上出点什么差错,不要毁掉我的政治生命?我没了政治生命,儿子将来的前途就得不到保障,我们不是害了他吗?好事不在忙中取嘛,你这么年轻,我也还没老到造不出儿子的地步,待到以后条件成熟,你再给我生儿子也不为晚呀。”

好说歹说,做了半夜工作,曾玉叶思想还是不通。这比做县里干部政治思想工作可难得多咯。若手下干部这么不听教育,蔡润身早失去耐心,瞪眼睛,拍桌子,把人轰走了。曾玉叶到底不是手下干部,是与自己同床共枕的情妇,教育干部的方法显然行不通。还是干部觉悟高,听教育,再笨的领导也可领导成千上万的干部。情妇觉悟太低,才不那么好教育,一个情妇就够你教育的,多几个怕要闹翻天了。

教育工作一直做到下半夜,曾玉叶才勉强答应做掉肚子里的孩子。蔡润身终于松下一口气,说:“你真是我的好女人。明天我就陪你去医院,找个技术过硬的熟悉医生,将手术做得利索点,让你少吃些苦。”曾玉叶点着头,眼里已满含泪水。 gJy5jEMWDZ0eUKvAAI+Fm3E/Jb+QrnW0FcBiJ7YeuuEANm9h44Bxpu7QiY/8tZJ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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