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仓促后退,慌乱间撞到了一具铁蛹——树须“唰”地展开,把我层层缠住。我张嘴刚想喊月饼,一丛树须就堵进了我的嘴里;一圈圈树须在我眼前来回缠绕,直到我什么也看不见。
我用力挣扎,可树须越收越紧,勒得我的骨骼“咯咯”作响,五脏六腑像缩成了一团,肺里的空气被一点点挤出。我的脑子因为缺氧嗡嗡作响,意识渐渐模糊。
“噗”的一声,一截刀尖戳进须丛,由上及下划开——差点将我从眉心直接豁到肚子。新鲜空气涌进肺里,我顿时清醒过来,只见月饼撕扯着树须,还拽着我的头发把我拖了出来。
我双手撑地,吐着嘴里的须根,身体不受控制地抖动:“我差点让你坑死。”
月饼没有说话,伸手进树须里摸索着,用力一拔,拽出了一只禁锢在岩壁里的蠕虫——它的尾部居然是草根,还悬挂着一颗红色的圆形根茎。
月饼扯断虫子,捏着我的下巴,把根茎塞进我嘴里。我一口气没接上来,噎得直翻白眼。月饼扳着我的脑袋,用手指弹击我的喉咙——根茎活生生落进了食道。囫囵吞东西的感觉无比难受,就像有根棍子顺着喉咙往肚子里塞。我用力空咽了好一会儿,才觉得食道通了,可胃里却胀鼓鼓的,说不出的恶心难受。
“你就不能让我少操点心?”月饼盘腿坐在我面前,点了根烟,深深吸了一口。
我总算缓过神来,忍不住骂道:“你丫缺德不?怎么不把原因讲明白再让我进来?有你这么坑人的吗?还他妈是不是团队了!老子差点死了你知道不?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月饼扬了扬眉毛,怒道:“你脑子坏了?你手背上的鬼脸都已经成形了,我哪有时间跟你讲原因!咱们探了这么多次险,这点基本常识你都没有?不先去石台看看怎么回事,招惹这些树蛹干嘛?要不是我突然明白了那六个字的含义,你他妈的做了鬼,我找谁喝酒去?”
月饼难得情绪激动地说这么多话,我憋着气听完,没再吭声。手背上的鬼脸已经消退,只剩几道隐约的血丝。我从月饼手里夺过烟,狠抽了几口:“话说‘终境止,一人入’,你丫怎么进来了?万一触犯禁忌,这些铁蛹活过来,咱们估计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月饼用瑞士军刀挑起那只蠕虫摆弄着:“问题出在标点符号上。”
我把“终境止一人入”反复念了几遍,终于恍然大悟:“这是谁写的?简直坑爹啊!”
古文没有标点符号,需通过语感、语气助词和语法结构断句。可我常年接触现代文,先入为主地把这六个字读成了“终境止,一人入”。按照文言语法,正确的断句应该是“终境,止一人入!”
“止”在隶书中是“止于”的意思,所以这句话实际是“终境,止于一人入”,翻译成现代汉语就是“终境,禁止一人进去”。
我也懒得再琢磨,试着感受了一下胃里的情况,没什么不舒服,便忍不住问道:“这个长得像冬虫夏草的玩意儿,是消退鬼脸的解药?”
“不知道。”月饼玩够了虫子,收起军刀,“刚才我吃了一颗,觉得怪恶心的,所以跟你分享一下。”
我顿时有种想掐死月饼的冲动。
“石台上的人,刚才是不是坐起来了?”月饼摸出几根桃木钉,“我刚才看见他坐起身,烙着凤牌的尸鳖从石台后面跳了出来。我给了它两根钉子,凤牌掉下来,正好砸在我额头上,把我的脸包住了。我撕不掉牌子,也看不见东西,撞到了第一个铁蛹,还正好倒在鬼眼冒出的红光里——牌子自己掉了,我额头疼得受不了。当时的感觉很奇怪,身体不像自己的,我胡乱抓着,扯断了铁蛹的树须,还拽出了一条蠕虫。我发现铁蛹上也长着鬼脸,想起‘万物相生相克’的道理,就吃了一条蠕虫。我爬出洞看到你出事,临时想到牌子可能遇光会脱落,就把你拽出了树荫,还好蒙对了。你手背上的鬼脸当时快成形了,我嗓子里憋着口血,硬顶着一口气带你下来——话说多了,我肯定会吐血晕过去。这事儿怪我,尸鳖已经死了,里面没有危险,我以为你能明白蠕虫的作用,就没多交代。”
讲到最后,月饼不好意思地笑了。我听得心惊胆战,这才注意到他胸口有斑斑点点的鲜血——如果刚才少一点点运气,我们这次就算是交代在这里了。
再看石台,那个“猴脸人”不知什么时候又躺下了。龙凤牌都已经取到,任务也该完成了。可月饼没有要走的意思,我心里明白:不管这个“猴脸人”是什么来头,我们今天一定要弄明白。
这座山盛产南红玉矿,从天坑下来的路上,有一条明显的矿脉。我琢磨着,可能是尸体遇到玉矿,产生了异化:“月饼,那个猴脸人,会不会是成了形的玉蛹?”
“猴脸?”月饼奇怪地看着我,“他明明长了张羊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