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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我心里真有些发毛,却还是强作镇定:“你会这么好心?这种电影里的老桥段,对我没用。”

“魇族有五十四种方法,能让你恨不得现在就变成个死人。”大夯吹了声口哨,笑得很“真诚”,“南晓楼,咱们同学一场,只要你回答问题,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些。”

我见月饼还没动静,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心里有些着急,破口大骂:“你他妈的有脸说咱们是同学!同学就是用来耍心眼、背后下刀子的吗?”

“南晓楼,你太天真了。朋友、恋人、同学,都是人,都有秘密、私心和欲望。太相信别人,受伤害的永远是自己。”大夯摇了摇头,“我一直很奇怪,你和月无华这几年,怎么能活下来?”

“我们不像你这么缺德,不会遭报应!”我愤怒地挣扎着身上的白发,可发丝却越勒越紧,深深陷进了肉里。

“好人不长命。”大夯的左腮微微抽搐了一下,“南晓楼,只要告诉我怎么进入你们的图书馆,我一定放你走。”

大夯这句话,着实出乎我的意料!

成为异徒行者之初,为了安全起见,我确实在小院里布了几个阵法,但那些阵法只能防住不懂门道的普通人。没想到,这反倒成了大夯最想知道的事情。

我一时分析不出其中的原因,迟疑了片刻。周一和笑得很“亲切”:“晓楼,我们出动了好几批人去古城,有几个被李文杰拦住了;还有一个,趁着你们执行任务的时候去了酒吧,可怎么也进不去图书馆,最后死在了韩立开的宾馆里。”

我盘算着之前出现在古城的“八族”,瞬间明白了周一和说的是谁,也解开了之前的一些疑问。时间紧迫,来不及多想——我被白发捆得血脉不通,身子冰凉,意识也有些模糊,索性信口胡诌:“这么说起来,还是我的错咯?”

“别跟他废话!”周一平朝着苏秋材的尸体吐了口唾沫,“区区一间房子,难不住我们魇族。实在不行,就控尸进去!”

忽然,我有种很微妙的感觉:好像有一条无形的线,即将把所有事情串联起来,可我却找不到线头在哪里。

大夯举起匕首,迎着阳光端详着,刀尖闪着像焊花一样的亮光:“南瓜,我向你保证,相信我一次。”

“没用的废物!”周一平扬手扇了大夯两个耳光,“婆婆妈妈的,成不了大事!”

“爸,上学的时候,他们对我挺好的——帮我打过架,请我喝过酒。”大夯的肥脸上,赫然印着血红的指印,“月无华死的时候……”

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对大夯有些恨不起来了——哪怕他刚刚用极其残忍的手段杀死了苏秋材。

“小孩子总是有这么多没用的感情。”周一和从大夯手里接过匕首,“去那边抽根烟,一会儿再回来。”

大夯木然地转身,走了几步,又回身吼道:“南瓜,我之所以杀了苏秋材,是……是他当着我的面杀死了唐叔!为了诱使你们来贡城入这个局,他还把唐有明、苏佳妍制成了活死人!那天在饭店,月饼说‘相信我’的时候,我真想把真相告诉你们!你不知道,我一直很喜欢佳妍……”

“闭嘴!”周一平抬脚踹中大夯的肚子。

大夯捂着肚子惨叫一声,脸涨得通红,蜷在雪地里,像一只臃肿的海虾,“呕呕”地吐着酸水。

我终于弄懂了“狸猫换太子”那句话的真正含义——

“医族”唐德忠的儿子唐有明,和“魇族”周一平的儿子周博文,出于某种原因,在很小的时候就互换了身份。

这一刻,我觉得人心,复杂得可怕。

这一刻,我宁愿相信,大夯说的是真的!

“哥,别跟孩子生气。”周一和摩挲着刀刃,“南晓楼,知道什么是剐刑吗?我一刀刀把你的肉割成片,让你活着看到自己的骨架,还有跳动的内脏。到那时候再说,恐怕就晚咯。”

我的血液流动得越来越慢,手脚已经失去了知觉。我狠咬嘴唇,用剧痛保持清醒,紧紧盯着月饼藏身的位置。

月无华,你该出来了!

然而,直到周一平走到我身前,月饼依旧没有任何举动。

周一平半蹲着,举起刀,冰凉的刀刃沿着我的额头轻轻划动。寒气透过皮肤渗进血液,冻透了我的骨髓。

我的牙齿不由自主地打颤,从周一平的瞳孔里,我看到了自己惊恐扭曲的脸。

周一平摇着匕首,轻轻拍着我的脸,眼神里交织着欣赏、狂热与变态,还对着我的眼睛吹了口气:“我真正的职业,是雕塑师。我会把你的骨架完整保留下来,做成雕像,放到我在北京‘798’的作品群里——肯定很美。”

他的嘴里,有一股浓郁的香菜味,熏得我闭上了眼睛。

月无华,虽然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但我相信你!

我会等到你出现!

一秒钟,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刀刃沿着我的脸部轮廓勾勒着,似乎在决定该从哪里下手……

“咚……咚……”

熟悉的鼓声传入耳膜,清亮的梵音歌声也随之响起。

积雪的轰轰声、树木的碰撞声、朔风的呜呜声交织在一起,可鼓声和歌声,却像山中精灵的嬉笑,空灵得不着痕迹。

渐渐地,声音由低变高,突然拔了一个尖儿,像一溜烟花抛入天际,瞬间绽放;随即化作千百道五光十色的光带,焰火层层叠叠地绚烂着,照亮了周围的“黑夜”。

歌声到了极高处,又拔高了三四叠,像翱翔的凤凰,从云海深处振翅飞出,在苍穹中清啸。

之后,歌鼓声渐渐变低,越低越细,极尽千回百折的婉转——像泰山云雾凝成的玉带,在山腰里盘旋游走;更像溪间的潺潺涓流,碰撞着嶙峋的碎石,巧成自然之音。

我听得完全忘记了当前的处境,心神随着歌鼓声摇曳。突然,缠在身上的白发松开,缩了回去。我坠入雪地里,睁开眼睛,视线由模糊逐渐清晰,慢慢定格在身前的人身上——卓玛!

周一平早已退出了树林,匕首也丢在了地上:“接引者!雪女没有制住你?”

“万物本自然,心魔何处生?”卓玛轻拍人皮鼓,“雪山清灵地,众生已苏醒。”

远处的山峰上,皑皑雪峰间冒出十多个人形黑点。中间一人昂首望天,双臂高举,狮吼声如天雷滚滚;其他人随声嘶吼,像一群雄狮,从峰顶携风雷之势疾驰而下。

雪地里暴起一团雪花,月饼跃了出来,向前走着。一排桃木钉整齐地插在他的腰间,他赤裸着上身,蒸腾着滚滚热气,水珠顺着岩石般坚硬的肌肉滑落。

每一步,他都在贺兰山的积雪里,留下骄傲而坚定的脚印!

月饼摸了摸鼻子,扬起眉毛,嘴角上扬,笑了。

“你们也没想到,我没有死吧。”

我浑身的力气瞬间泄了,瘫坐在雪地里:“终于等到你了。”

“谢谢!”月饼把我拽了起来,“别想偷懒,一会儿别掉链子。”

“我又不是自行车,哪来的链子?”我顺脚踹断一根手腕粗的木枝,解开皮带,把军刀扎绑结实,做了个简易的木矛,“回头一定在淘宝上买个趁手的兵器,省得每次遇到大场面,出场都这么没面子。”

“这时候了,还有闲心斗嘴。”卓玛斜了我们一眼,嘴角却抿着笑。

“卓玛,辛苦你了。”月饼望着远山奔腾而来的人群,“其实不需要他们帮忙。”

大夯目瞪口呆地看着月饼,又看看周氏兄弟,眼神越来越混乱。

“呵呵……异徒行者和接引者都在这里,省了我们不少事。”周一和瞬间恢复了常态,“哥,这下省事了。”

周一平从苏秋材的嘴里掏出尸丹,双手合十,用力一握——一蓬灰色的骨粉从指缝里迸了出来。他摊开手,用力一吹,骨粉随风飞扬。

林间的杂草发出“簌簌”的声响,阴森沙哑的“呜呜”声此起彼伏,雪地里隆起了一个个圆形雪包。

“你们也没想到,这里是魇族使用多年的积尸地吧?”

一个个腐烂、僵硬、干瘪的士兵,从雪里爬了出来,“呜呜”地低吼着,机械地走到周氏兄弟身后——他们穿着各个年代的破烂铠甲。

“人獒需要三分钟才能赶到,有信心吗?”卓玛握着自己的长发,从手腕上摘下皮筋,把头发扎成了马尾。

这个举动,很像一个人——一个我很熟悉的人。

“一分钟,你们就会变成它们的同类。”周一平左手搭在周一和的肩膀上,右手对着那些士兵,向我们一挥。

兵群,动了!

月饼扬了扬眉毛:“也许,根本,不需要人獒。”

我握着木矛,掌心清晰地感受到肌肉的颤抖:“有帮忙,总还是好的。”

兵群齐齐发出嘶嚎,东倒西歪地向我们蜂拥而来。

战吧! FCVzk1PpDpzUiROFrPti2noJIoSgOD+y72EcZJ8q0PH6/Dp3i8Wr4LUcamheran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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