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个人偶娃娃!
这个人偶大约和十二、三岁的女孩子差不多大小,长得极美。皮肤如陶瓷一般白,白得甚至泛出妖异的青绿色。直刘海的垂腰长发上面沾满了不知名的液体,使原本美丽的头发错乱纠缠在一起,看上去非常恶心。涂着血红色的樱桃小嘴微微张开,仿佛要说些什么。最恐怖的是她的一双眼睛:整个眼眶里面是一双黑漆漆的瞳孔,完全没有眼白,看上去就像一对深不见底的黑洞。但是这双眼睛偏偏又能让我感觉到无时无刻不在盯着我,那幽幽的眼神似乎诉说着无尽的哀怨。我心里面突然一疼,没来由地紧盯着这双诡异的眼睛,只觉得那双眼睛越来越深、越来越深,开始慢慢旋转起来,就像一汪深不见底的黑潭,在平静的湖面上卷起了漩涡,那奇诡的景色吸引着我产生了强烈的投身而入的冲动。
正在我因为人偶娃娃的眼睛产生了奇怪的幻觉时,恍惚间听到月饼喊道:“破!”
车厢里的光线产生了奇怪的扭曲,我怀里的人偶娃娃周身冒出黑色的烟雾,原本洁白饱满的皮肤产生了皲裂,发出“嘣嘣”的破裂声,大量的皮屑一片片脱落下来。整个娃娃迅速干瘪,我眼睁睁地看着她的脑袋变成了完全没有血肉的骷髅,唯独那双黑瞳还顽固地在只剩下骨骼的眼眶里转动,视线牢牢地锁着我,巨大的牙床上下开合着,喉骨在上下抖动着,好像还在对我说着什么。
“疾!”月饼又一声大喊。
人偶娃娃突然发出尖厉的叫声,白色的骨骼变成枯黄色,平整的表面开始出现密密麻麻的坑洞,迅速塌陷收缩,直到化成骨灰,滑落到地上。骨灰甫一落地,又发出冷水溅入油锅的“嗞嗞”声,最后化成一缕黑色的人形烟雾,飘浮在车厢顶部。
紧接着,又有一团人形烟雾也飘到空中,两团烟雾慢慢融合成一团,渗入车顶,消失不见了。
“南瓜!南瓜!你没事儿吧。”月饼用力摇着我的肩膀。
我被月饼摇得前俯后仰,胃里面又很不舒服,刚想说没事儿,却忍不住肚子里面翻江倒海,张嘴“哇”的吐了月饼一身。
“靠!”月饼皱着眉头,后退了几步,“你丫儿有点公德心好不好!”
我抹了抹嘴,胸口的一股闷气终于吐了出来,觉得清爽了很多。听到月饼这么说,不由怒从胆边生,气不打一处来:“你拉倒吧!我看你和柯南一样一样的!他老人家到哪里哪里死人,你是到哪里哪里有鬼!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怎么和你在一个宿舍住了四年,弄得连女朋友都没找上!要是今天挂了,我亏大了!我他妈的还是处男啊!”
我歇斯底里骂了一通,月饼脸色阴晴变幻了好一会儿,张嘴想说什么,却又没说出来,转身从旅行包里掏出几件衣服换上了。我则坐在床上盘着腿儿闷闷地抽烟。
月饼换好了衣服,找了个塑料袋把那身让我吐脏的衣服包了起来,我心里倒有些过意不去:“月饼,你说火车怎么突然停了?刚才停电是为什么?和这两个人偶娃娃有关系吗?”
月饼早就把衣服包好了,动作缓慢地往旅行包里放,显然是想找点事情做做不想搭理我。一时间气氛很尴尬。
月饼就是这种性格,闷葫芦一个,越生气越不愿说话。但是一旦要说起话来,又是一个话唠,口沫横飞,滔滔不绝,叫人不胜其烦。
和月饼大学住了四年,头半年还有两个舍友,结果下半年,那两个人说啥也不住了,都说晚上经常听到奇怪的声音,半夜起来上厕所的时候又经常碰上白影,睡觉更是每天都被压身。于是就跑到校外各自和女朋友租了房子,喜滋滋地过二人世界去了。
临搬走时,月饼啥话没说,我倒是很热情地帮着收拾这搬弄那,还郑重地免费送上一句话:“小心精尽人亡啊!”
但是我心里面知道是怎么回事儿,那两个舍友说的都是实话。
就这样,我们俩在一个宿舍,在同学们异样的目光中生活了四年。直到毕业前,全班比较要好的几个老爷们凑了个份子,跑到市里最好的KTV找几个公主乐呵乐呵。坐在大夯身边的公主直勾勾地盯着我和月饼看了半天,看得我浑身很不自在,心说这年头公主也开始重色不重钱了?不免又有些小窃喜,就和那公主多喝了几杯,企图把她灌多了晚上能发生点啥也说不定。
孰料那公主酒量甚豪,几轮下来,把我喝得人仰马翻,踉踉跄跄跑到厕所呕吐去了。吐罢用冷水抹了把脸,顺便对着镜子整理整理发型,听见隔壁女厕传来几句对白:
“我看你对那个小帅哥挺有意思!今晚准备把他拖出去套了?”
“狗屁!我和他一个学校的!是个兔爷儿,和一个男的两个人住了四年,也不找女朋友!所以多看了几眼。”
“真的啊?”
“我蒙你干嘛!这事儿我们学校的人都知道。”
“和谁?”
“就是选你那个。”
“真恶心!”
我浑身冰冷,怒火在胸中腾腾燃烧:兔爷儿!?兔你妹!
火车还没有启动,正好停在一段山轨上。窗外树影绰绰,群山起伏,像一只巨大的怪兽,趴在那里安静地注视着我们。停电时空调也停了,窗户上结了一层水汽,使得窗外的景色越发显得朦胧。
突然间,我好像看到刚才那个人偶娃娃贴着窗户,往车厢里面看了看。我用力闭了闭眼睛,再看时,窗外还是树影群山……
“南瓜,这事儿可能没那么简单。”月饼终于把那两件衣服放进包里,实在找不到什么事情做了,嘟囔了几句。
我递给他一根烟:“命差点没了,肯定不简单。”
月饼使劲抽了一口,烟头猛地一亮:“这可能和西域人偶术有关。”
我刚想应腔,突然脑子里好像想到什么,但是却又抓不住概念,这种感觉让我很不舒服。
而月饼也突然愣怔怔地看着我,似乎和我想到一起了。
我扫视着车厢,努力回想着刚才惊魂一幕,好像有什么遗漏的东西。
我的目光最后停留在门上,我猛然想起:刚才停电后人偶娃娃从墙壁里出来时,有人在敲门。而现在,门不响了,那敲门的人呢?会是谁?
而且,列车停了有几分钟了,为什么乘务组没有通过播音室解释一下是怎么回事儿呢?
正在这时,门,又响了!有人在敲门,很轻微,但是每一下,都重重敲击在我的心里。
“笃……笃……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