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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噗”的一声,桃木钉齐根没入熊成竹的前胸——因为速度太快,鲜血还没来得及涌出,只留下三个血窟窿。此时我也跑到了前排,猛地甩出军刀,正中熊成竹的额头。“前生仇、今世恨”都凝聚在这一刀上,刀身起码插进去两寸深,刀把余势未消,还在“嗡嗡”颤动。

按照正常剧情,这时候该是熊成竹露出不可置信的眼神、生命逐渐流逝,再撂几句临死前的狠话,任务就完成了。我和月饼再唏嘘几句,说些类似电影经典台词的话,就能收工大吉。

可理想有多丰满,现实就有多骨感。

熊成竹浑然不觉自己中了三钉一刀,双拳对碰,发出“咯咯”的脆响:“师父们就这点能耐?”

月饼抽出几根桃木钉,略一犹豫,又放了回去。

“记得您教过我,”熊成竹踱着步子向我们走来,语气里满是戏谑,“绝不把没用的招数重复使用——您这是在以身示范吗?”

月饼耸耸肩:“我居然教了你这么不成才的徒弟这么多东西?”

“我是死不了的。”熊成竹胸前、额头的伤口里,突然涌出一堆头发丝粗细的翠绿色线条,“嘶嘶”作响,硬生生把桃木钉和军刀顶了出来。他的肌肉攒聚摩擦,挤出黏稠的汁液覆盖伤口——不过片刻,胸前、额头的四个血窟窿就平复如初。

“你居然在身体里种下了‘护体蛊’?”月饼微微皱眉,似乎想起了什么。

我没心思琢磨“护体蛊”是什么玩意儿——那一瞬间,我的注意力有些恍惚,心里有种很奇怪的感觉。我说不上来那是什么感觉,只觉得隐隐熟悉,却又不明所以。

熊成竹“呵呵”冷笑,鼻孔里喷出淡淡的白气,缓缓向我们走来,脸上满是“猫戏老鼠”的戏谑。

“南瓜,他的轻敌,就是我们的机会。”月饼的鼻尖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显然,他也没料到熊成竹会这么棘手。

我“唔”了一声,心思始终静不下来。就这么一分神的刹那,熊成竹双腿蹬地,突然腾空而起。随着几声痛苦的嘶吼,他的背脊“蓬”地隆起,血珠细如雨滴,密密麻麻地洒落。“呲啦”两声,熊成竹在半空中蜷缩成球,又奋力摆成“大”字形挣开身体——他的背后,居然长出两扇两米多长、状似蝙蝠双翼的土黄色翅膀!

“八族也好,异徒行者也罢,真正的秘密,只有我知道。”熊成竹摆动着翅膀,腥膻的空气裹挟着血珠扑面而来。

我被血珠溅了满脸,像细针扎肉般疼痛。

“他的腿,有空隙,一左一右。”月饼踩着座椅,借助反弹力跃起,鹰隼般的身影疾如闪电——他双手解开腰带,圈成绳套,兜向熊成竹的左腿。

按说,我本该配合月饼——就算没他那么敏捷,起码也该跳过去抱住熊成竹的右腿,借着最近长胖的自重把他拽下来;要是不嫌恶心,再对着他的大腿咬上一口,诸如此类……

“月饼,你能自己撑一会儿吗?我想静静。”奇怪的感觉越来越清晰,我也顾不上“临阵脱逃是兵家大忌”,拼命回忆着从见到熊成竹开始的每一个细节。

换作别人,听到我这句话,怕是能气得在半空中喷几口鲜血。但月饼不会——他是那个不问原因、百分之百相信我的人。

“我给你拖延时间!”月饼甩出皮带,精准地兜住熊成竹的双脚,用力回扯。皮带边缘突然裂开一道缝隙,两排芝麻大小的红点迸射而出,顺着熊成竹的双腿向上蔓延。

熊成竹吃痛,猛力振翅,可那些红点遇风后更加闪亮,爆出炙热的红光。隔着三五米的距离,我都能感受到红点的惊人热度。“嗤嗤”声不绝于耳,红点从两排变成一大片,遍布熊成竹的下半身,燎起成片的血泡。

“火蛊!”熊成竹痛得怒吼,黄色的双翼完全张开,几乎遮住了整个影院的灯光。

月饼松开皮带,落回地面,双手食指隔空弹动——指甲缝里又射出几缕红点,正中熊成竹的翅膀。

那对翅膀像沾满汽油的破布遇到火星,瞬间燃起熊熊烈火。刺眼的红光把影院映成了血红色,每个人都沐浴在红光中,宛如坐在地狱烈焰河边、等待审判的恶鬼。

“这是蛊族的禁用之术!”熊成竹在火焰中缩成一道浅浅的黑影,奋力挣扎着,“你居然敢破禁!”

“蛊族只剩我一个人了,规矩自然由我定。”月饼瘦削的脸庞在红光中忽明忽暗,“对付你这种人,不需要讲规矩。”

我还没琢磨出那种奇怪的感觉是什么,这边居然就没我什么事了?

“扑通!扑通!”熊成竹裹着火团,重重摔落在银幕前的地板上,翻滚着哀号——看这架势,怕是活不成了。

“你的‘静静’想出来了吗?”月饼扬了扬眉毛,压根没看快烧成灰的熊成竹,反而盯着抱着黑猫、喃喃自语的老太太,眼中间或闪过一丝悲伤。

黑猫依偎在老人枯瘦的胳膊上,“咕噜咕噜”地打着鼾,睡得很香。老太太那半张恐怖的猫脸上,流露着慈母般的怜爱——她轻轻抚摸着黑猫毛茸茸的脑袋,哼唱着含糊不清的童谣:“十八姑娘找情郎,莫忘家中老亲娘,情郎不知在何方,等孩回家是亲娘。”

一人一猫,就这么浑然不觉影院里的剧变;一人一猫,就这么恬静安详,如同真正的母女。

我莫名其妙地想起了自己的身世,鼻子一酸,心脏好像被什么尖锐的东西戳破——某种情绪,随着血液缓慢地流淌出来。

那段大唐绝恋是真是假,熊成竹是否真的是我们千年前的徒弟,这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猫脸老太太,她该怎么办?

毕竟,熊成竹照顾了她很多年。否则,单凭她这半张猫脸,早被当成怪物——被世人恐惧、猎奇、研究,甚至在网上疯传,成为人们茶余饭后、工作闲暇时,口沫横飞、肆意揣测的谈资。

谁又会想起,她是一个鲜活的生命,本应得到所有生命都该拥有的尊重——而不是因为长了一张与众不同的脸,就丧失了生命的尊严。

我突然觉得,熊成竹或许不是坏人。

他承受着“小九在所爱之人面前死去”的痛苦,隐忍着对“我忘记小九”的刻骨仇恨,却一诺千年,照顾着小九的母亲。

仅仅是为了小九临死前的一句嘱托:“照顾好我的母亲。”

“久病床前无孝子”,何况是千年!

如果那段幻觉,真的是千年前发生在我们之间的事,那么,错的人、最不该被原谅的人,其实是我!

相对于熊成竹的为爱痴狂,我根本不懂什么是爱。

爱情是什么?或许就是——哪怕天涯海角,哪怕今生无缘,我答应你的事,就一定说到做到。

一句承诺,牢记于心,此生不忘,摩顶放踵也要实现——这,才是最深的爱。

“相比‘解决最强敌人’所需的坚强与残酷,反而‘值得同情的人’,更能触动内心的柔软。”

月饼也顾不上“影院禁止吸烟”的规定,摸出两根烟,递给我一根。

“多情自古空余恨。”月饼深吸一口烟,吐了个浑圆的烟圈——烟圈悠悠上浮,随着空气对流扭曲成稀奇古怪的形状,最终消失不见。

如同人生,如同爱情,终会从圆满走向支离破碎。

火焰渐渐熄灭,熊成竹只剩下一截木炭般的残骸,冒着冉冉青烟。

一切,就这么结束了?

“抓紧时间收拾这里,”月饼指了指仍处在幻术中的观众,“我用蛊术恢复他们的神智,消除这段记忆——他们只会记得《妖猫传》很好看。然后……带着老太太,一起走。”

我应了一声,脱掉上衣,忍着焦尸的恶臭,用衣服裹住那截烧焦的尸体。

“噗!”一声轻微的皮肉刺破声响起——月饼的左肩渗出指甲盖大小的血点,像一朵瞬间绽开的红花,染红了半边衣服。

月饼踉跄了一下,伸手摸了摸伤口,却微微一笑:“南瓜,你小心……他……咳咳……他还没死。”

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我甚至来不及反应,就眼睁睁看着月饼踉跄倒地。

一枚沾着鲜血的桃木钉,在地上“骨碌碌”地滚动着……

“新的身体还需要适应啊,”一个漂亮女孩从观众席上站起来,很妩媚地冲我抛了个媚眼,“否则,这枚桃木钉,就该穿过他的心脏了。”

这个女孩,恰巧是我刚才摔倒时,被我压在身下的几个小姑娘之一。我连忙冲过去,封住月饼伤口周围的几个穴道——探他的鼻息,气息尚存;摸他的脉搏,跳动缓慢。听到女孩的话,我稍稍松了口气。

只要没刺穿心脏,凭月饼的身体素质,就死不了!

“剩下的事,交给我。”我拍了拍月饼的肩膀。此刻,我的胸口,正被前所未有的愤怒灼烧得滚烫。

月饼的食指微微颤动,蘸着鲜血,在地上写了个歪歪扭扭的“唐”字。

这个字是什么意思?他想告诉我什么?是唐朝那段往事里的某个细节是关键吗?

我来不及多想——因为,我即将独自面对强大的敌人。

“你是谁?”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

女孩甩了甩披肩长发,笑得很天真:“我就是熊成竹啊。” mjsTAj0y/FMuEBCD7lTChIA0NmNOZsxEJPyBYL8ohMmZr3VXgnNnL8wG1Do5DWh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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